老爷子话说的明白, 一碗水端平, 谁都不偏袒,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老头心里向着谁。
沈君:“……可是爸, 你听见庭峰说的了么,他同学的外甥女,这不就是胡来么, 才多大的小丫头他就敢沾, 回头让人家父母闹上门来怎么办。”
老爷子继续打哈哈:“庭舟不是说了么, 19了,成年了,你妈19的时候都有你了。”
“爸!”沈君生气又无奈。
这个话题又维持了一会儿就不再说了, 毕竟是搞人家同学的外甥女,怎么说都带着点说不出口的禁忌,好说不好听。
吃过饭后,看电视的看电视, 打牌的打牌,一堆堆一簇簇的开始找各自的娱乐活动,十几口子人,总归还是热热闹闹的,笑声不时地从楼下传上来,听着年味儿挺浓。
老爷子不爱凑热闹,每年春晚都会邀请他去现场,但他岁数大了熬不动,所以就在家看两眼算完事儿。
沈庭舟躺在床上,房间冷清的跟楼下喧闹形成鲜明对比。他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一只手拿着手机摸索,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被敲响三声,动静不大却透着沉稳。
光听声音沈庭舟就能判断出是谁,他猛的起身疾步去开门。
“爷爷,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你让刘叔叫我就行了。”刘叔就是沈家的管家,除了家里鸡零狗碎的事情以外,刘叔主要负责老爷子的起居。
“楼下太闹了,睡不早来你这儿坐坐。”老爷子摆摆手,让沈庭舟随意点。
沈庭舟把老爷子扶在屋内唯一的休闲小沙发上,自己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小凳上。
“你呀……”看着沈庭舟那总是中规中矩的样子,老爷子无奈的笑了笑。
对于经历了各种风风雨雨,见过了形形色色不同的人事,黄土已经埋到脖子的老人眼光毒的很。孙子的心结在哪他心里清楚,但还是那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作为家长只能尽量一碗水端平,却不能强迫谁去喜欢谁,谁去接纳谁,人心是不可控的。
沈庭舟也知道自己这样会让老爷子为难,但没办法,在这个家他就是束手束脚的,放不开,习惯了。
老爷子也不再追究,而是另起的话头:“公司做的怎么样?听说现在慕名想找你的人也不少了啊。”老爷子话里无不透着欣慰。
“遇到了点困难,不过暂时都克服了。”沈庭舟笑了笑,然后把公司拆伙另起炉灶的事情大致跟爷爷交代了一下,但没有提沈庭峰的事情。
老爷子仿佛早就心知肚明一般,一点都不意外,点点头说:“做生意三起三落都是正常的,别心急。”
沈庭舟不是很认同的摇着头,自嘲的说:“爷爷,我不着急不行啊,您明年就八十大寿了。”其中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老头呵呵笑了,感慨道:“是啊,这一眨眼都八十了,老喽~”
“不老,爷爷身体结实着呢,我还想你看着我功成名就,给你争光呢。”沈庭舟在老爷子面前虽然拘谨一些,但比跟别人强,偶尔还会说笑一下。
“臭小子,挺有自信啊,听说你新公司叫沈氏?”
“嗯,爷爷传了我手艺,我不能荒了,我想把沈氏做成一个品牌。”沈庭舟正色说。
老爷子沉默片刻,说:“庭舟啊,明年就是承诺期限了,你如今公司还没起来,如果明年……到时候你怎么办?”
沈庭舟想做沈氏,显然是得打老爷子的名头,因为之前下保证的时候说过,如果他成功了,不仅可以搬出沈家,沈老爷子也会公开他关门弟子的身份。
可如果他达不到当时承诺的目标,那他这个品牌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空壳子,老爷子的传人会另有其人,而他永远不会得到承认。
沈庭舟在沈家位置尴尬,主支旁支的亲戚一大部分都不同意他做老爷子继承人,可老头余威尚存,一意孤行谁也没办法。但毕竟是一家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折腾了二十多年,如今的结果是老爷子跟所有人博弈得来的。
沈庭舟跟着老爷子学艺二十多年,如今是一局定胜败,却比的不是技艺,而是他的短板——经商,有点可笑。
“爷爷,我想要什么,我觉得您应该很清楚。您传我手艺,想必也不是为了我仗着您的身份招摇过市。我想离开沈家,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避讳过这个问题,我之所以答应这个承诺赌约,为的就是这个,因为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离开,只不过一个风光一些,一个落魄一些而已,但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沈庭舟耸耸肩,此刻的他放松了不少,在外的那些锋芒多多少少溢散出来一些。
“我知道如果这番话被别人听到,一定会骂我没良心,或者养不熟,不过我不在乎,我知道爷爷一定是懂我的。”
沈庭舟目光沉沉的,表情无波无澜,却莫名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老爷子没说话,就是那么看着他,偶尔犯糊涂的大脑有点记不清了,是什么时候,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爷爷”“爷爷”的小男孩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这个孩子过的并不开心,他曾经是那么渴望成为这个家的一员,如果小瑞还在的话,他一定是家里最最受宠的孩子,可是……女儿们都成家立业了,他不可能强迫谁去必须喜欢这个孩子。
“爷爷,我给这个家里带来的更多是难过,我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大家,我父亲是怎么去世的,而我又是怎么出生的。我姓沈,我身体里流着沈家的血,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的,所以我需要一个这样的机会,在生活上彻底脱离沈家的机会,我想解脱所有人,也不想您在这中间继续为难下去。”
“哎,都是一家人……”老人向来慈眉善目的脸上微微挂了些愁容。
看着老人满是风霜的脸上又深了几分褶皱,沈庭舟有些动容,他离近几分,抓着老人的手,诚恳说道:“爷爷,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家人,无论是血缘上,还是心理上,我想离开并不是要断绝跟您的关系,而是给我,给大姑他们一个体面的台阶。这个家养育了我,这份恩情是不会随着岁月而抹杀的,我是您的孙子,永远都是。”
老爷子眉心动了动,拍拍沈庭舟的手,说:“你这孩子……心思太深了,从小就这样,想东想西,无论什么事都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完美。你觉得你离开这个家就有用吗?你是一个大活人,在这个家生活了二十七八年的大活人,难道你人走了,别人就能把你忘的一干二净?难道你大姑养了你二十多年,能一点感情也没有?你走了她只会更难过。”
“不会。”沈庭舟摇摇头,他很少会在沈家露出这种沉稳坚定的气场,比起那个温和沉默的沈庭舟,此刻的他更加坚挺高大,就连微微弯曲的脊背都似乎带着钢条,弧度中还带着冷硬的光泽。
“爷爷,我说了,我的离开不代表跟沈家划清界限,断绝关系,而是我需要一个完全独立的,更大更自由的空间。大姑虽然养育了我,但她却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我,沈家的家业是她一手建立起来的,我不希望我以后打拼来的一切全都烙着她的烙印。我想她既然要逼我当着全家人的面许下承诺,也并不是真的要我交出什么,而是想看看我到底能做出个什么样子。”沈君肯定不在意老爷子的手艺,在她眼里能传下去就行,至于传给谁,她似乎不太关心。不过沈庭峰或者其他外戚就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了。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说输赢都无所谓呢?”老爷子说。
沈庭舟从容的笑了:“爷爷,我刚才也说了,我着急,我着急赚那一个亿,我着急想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这是我对大姑养育之恩的尊重,也是我对爱人的责任,我需要把公司发展壮大,所以,我也需要您。”祁欣把身家都压到了他身上,他不仅不能赔,他必须要做到更好,要让祁欣这一辈子都不会再为钱发愁,这一辈子他要把最好的都给自己的爱人。
对于沈庭舟的直言不讳,老爷子不仅没生气,还露出了一点点讶异,这样自信的沈庭舟,他只有在雕刻出一套满意的成品时见过,那时候的沈庭舟献宝一样的把作品拿给他看,眼神里就是这种自信和笃定。
“能跟我说说你的那个小女朋友吗?”老爷子一直都觉得沈庭舟是一个沉闷却有主意的人,只是从不表达而已,而这样带着棱角的沈庭舟,却让他新鲜,也很喜欢,沈庭舟无论是什么样的,他都喜欢。
听到这个问题,沈庭舟还没说话,眉眼就先柔和了下来,嘴角挂着一丝丝笑意,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骄傲和幸福。
他只跟老爷子说:“她很好,我觉得,您一定会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晚上得去趟殡仪馆,忙到几点我也说不好,更新得明天了,抱歉抱歉-_-#
☆、想你
三楼沈君卧室里, 母子俩面对面坐着,沈君在翻看手里的照片。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她拿起其中一张问沈庭峰。
沈庭峰点点头, 在照片上碰了碰说:“她是徐伟新的外甥女,名叫祁欣,今年19岁, 在阳市R大念大一,据说当初高考成绩是够A大分数线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统招成绩下来之前, 她忽然自己改了志愿。”
沈君来回翻看照片, 听到沈庭峰这么说,她抬眼问:“什么意思?”
沈庭峰耸耸肩:“我哪知道, 有没有什么目的只有她自己清楚。”
沈君放下照片,直起身靠在椅背上,表情严肃:“你怀疑她有目的?”
“我不知道, 但有人跟他接触过, 这丫头看着岁数小, 但很有手腕。”沈庭峰说。
“说清楚点。”沈君不耐烦的瞪了儿子一眼。
沈庭峰啧啧两声,沈君那总是公事公办的样子,真让人受不了:“是泰华地产的王福斌, 上次一起吃过饭,无意间听他说起的。庭舟这次跟他手里买过地,但经手人却是这个小丫头。说来也奇怪,这地竟然是那丫头买来送给他的, 手笔可不小。我听王福斌说起过她,很厉害的一个人,心机很深,在谈判上也很有技巧,说话办事不像十八九的小姑娘。”
沈君手中拿了一支笔,无意识地点着桌面思考:“你是说你跟那个王福斌一起吃饭?”
一句话戳漏了沈庭峰的谎言,王福斌只不过是阳市当地一个小打小闹的地产商,也就在本地能吃得开一些,还轮不到沈庭峰屈尊去跟他吃饭,还这么凑巧谈论起沈庭舟来。
沈庭峰毫不意外会被母亲看穿,沈君脑子快的很,蛛丝马迹也别想糊弄她。
“知己知彼嘛,我也是替你看着他点,免的出了什么乱子,给沈家丢人。”
“管好你自己那摊事儿就行。”沈君说。
“行,不管就不管,我还真懒的管他呢,这个你拿回去自己看吧,我自己公司还一大堆事儿呢,初三就得回去上班,累死得了。”沈庭峰说着把手里一大堆文件摞沈君桌子上,拍拍屁股就要走。
“胡说八道什么呢!”沈君就听不得那个字,瘆得慌。
“当我没说。”沈庭峰给沈君捋了捋虎须。
沈君没好气的问:“这都是什么?”
“这些是海运事业部的综合报表,中间这些是拍卖行的,最上面这两个文件一个是祁欣的家庭情况,一个是二叔他家老二的体检和成绩单。”
沈君操纵着整个集团,沈庭峰则接手集团下属两个分公司,一个是负责远洋打捞及货运的,一个是负责鉴宝拍卖的,集团下最大的两只生金蛋的鸡,如今全都由沈庭峰来负责。
祁欣的家庭情况被封在一个牛皮纸袋里,看上去薄薄的,应该里面没几页。
沈君大致扫了一眼,然后直接将那什么体检报告抽出来扔进垃圾篓,破天荒絮叨了一句:“又不是选种猪苗,要什么体检报告。”
每年这个远房二叔家都会把他家老二的体检表,成绩单拿来给老爷子过目,目的就是让大家都知道他儿子有多聪明,多优秀。
尤其是知道沈庭舟很可能会被驱逐出沈家后,更是蹦的欢了,不仅三天两头来,更是三个月一小检,五个月一大检,还时不时拿小孩儿雕的破木头块过来,说是请老爷子点评。
老头其实挺烦他,可仗着是他兄弟家的老儿子,也不好说什么,索性一股脑把糟心事全扔给了大女儿自己躲清闲去了。
那孩子沈君见过几次,愣头愣脑的,被家里惯的挺没样,可能被大人灌输了什么思想,有点没大没小的。
将祁欣的资料拿出来仔细看了看,里面不仅有祁欣的成长轨迹以及每年各科成绩单,甚至还有家庭成员的资料,很全面。
沈君反反复复看着祁欣的资料,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间里老爷子没怎么问关于祁欣的事情,只是又简单交代两句就要准备去睡觉了。
临出门前,老爷子说:“庭舟啊,这个家爷爷我还是能做了主的,所以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紧,爷爷就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老爷子没了唯一的儿子,在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件事情上有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他见不得沈庭舟出一点事儿。
晚上吃完饭,徐伟新两口子,大姨,徐丽新,正好凑了一桌麻将,大姨家儿子儿媳妇带着孩子四月在看春晚。
祁欣则窝在房间里跟沈庭舟煲电话粥。
“真的吗?那他没说什么?”
沈庭舟告诉期间他俩的事情家里知道了,祁欣着实捏了把汗。
沈庭舟安抚:“放心吧,我爷爷不干涉我的个人问题。”
祁欣:“那你姑姑们呢?”
这个问题切到要害,沈庭舟沉默了。
祁欣:“能跟我说说你家里人吗?我想多了解了解。”
沈庭舟有问必答,现如今他不想对祁欣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无论好的坏的,他想让祁欣知道自己的一切。
他把自己和家里的情况大致跟祁欣讲了一遍,尽量客观公正,不带私人情感,怕真有见面那一天,心里提前揣了心结,反倒不好相处。
“跟我想的不太一样。”祁欣听完以后说:“之前我想象中你的家人可能会更偏激一些,比如沈庭峰,我以为你们之间会交恶,没想到是这样。”
在祁欣心里,沈庭舟在沈家生活会是水深火热的,家人会恶语相向,同龄人之间更是排挤他,甚至她会想,小时候沈庭舟在家里会不会受他们欺负,会不会哭,会不会觉得这个家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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