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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少年忽然惆怅感慨起来：“前阵子大黑又出走了。”
“……”
“因着它将我刚熬好的大骨汤给打碎了，我本想抓它进锅里煮煮的，没想到给它溜走了。”少年指腹稍微敲打膝盖几下，接着眼底笑意盎然起来，“说起来宋姑娘你，大骨汤喜不喜欢吃？”
宋闻礼一愣，随即弯嘴笑道：“原来大骨汤是要熬给我喝的不成？”说罢，她暗想这话太是自恋了些，可话儿又不能收回来，只能硬着头皮接口，“大骨汤的话……自然喜欢……”
“自然是给宋姑娘你熬的。”
“欸？”
少年眉眼带着笑意：“就是怕不合口味，所以给大黑鸡尝了些，没料到它翅膀激动地把碗都给打翻了。”
“…………”
宋闻礼心里颤颤，少年啊，大黑那心情恐怕不是激动，而是惧怕吧。
“若是姑娘有闲心，改日去我山林小屋子去瞧瞧如何？”少年刚说完这番话，在场的这位姑娘便错手掉了碗，他本事练家子反应很快，翻手便将那玩意儿捞住放在几案上稳着。瞧来对于宋闻礼这般反应有些压抑，少年思忖片刻后，才道，“我也不会将你拐到什么地方去，所以不用这么害怕。”
可她心中并不是如此想法，稍微想想对他慢腾腾地说：“孟大人到底还是不怎么清楚。你多次舍命救我，我怎么会怕你。”
“嗯。”少年说，“既然这样，日后我在你这里还当真是可以拿些恩情来抵抵酒钱的。”
闻礼说：“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少年略显诧异地盯着她半饷，手指抵着唇角微微弯起来道：“说我年纪小？当真姑娘你是年长我几十岁的老太婆不成？”
宋闻礼压下心中不满，瞥他眼一字一顿地说：“你说谁老太婆。”
外出有宋谢敲门，说是林公子来探望她。眼下外处寒风瑟瑟大雪纷飞，林孝先还能赶来还真是尽了他的坦然性子，少年本想站起来，却被宋闻礼一把抓住手腕按在原位置上，她说：“我还有话与你讲，你待着便是。”
他迟疑点头。
李孝先进门，便见那旁躺着的宋闻礼，一脸苍白。再稍是移动视线，只见一旁坐着那位眼中刺的孟大人，他拧拧眉，并未当场发作，至少还是稳当地踏进门去仔细瞧她几眼说：“还以为你的双腿都会废了，如今瞧来有孟大人相伴，铁定好了很多。”这话里的醋意，任谁都会闻得出来，李孝先脸色不好，少年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宋闻礼说：“孟大人只是来看我的，李公子你这样随便说话，不觉得太失礼了吗？”
“那还真是失礼了。”李孝先压下心里不满，口气温婉起来，接着说，“旁人都说你中了一剑。我一贯晓得你怕疼，便给你带了些止疼的药丸，一日只得一粒，不可多服。”
“多谢李公子记挂。”如此她与李孝先早已点明身份，也不怕对方来个意料之外，前生都是吃苦过来的伴，虽说是无缘，也总得是面对了好些年头的夫妻，如此平常的对话留给对方也是得有的。宋闻礼说，“不过如此大雪天劳烦李公子跑趟，还真是对不住。”
“我们俩间没什么对不住。”李孝先表情温和下来，似是想起什么往常的事儿，他从兜里掏出什么玉佩出来，走上前硬是塞到她手里，“这本该是我要给你的，前面没给你，如今定要给你。”想来“前面”二字暗指的便是前生了，少年在场也不可多多指明，宋闻礼自然通晓，想要避得李孝先这人的明话，身旁就得有个人，就是没想到李孝先还会如此光明正大。
“李公子还是拿回去吧。”宋闻礼想还给他，被李孝先反手握紧了在掌心里头，硬是说了几句你再不收着我便怎么样怎么样的话来吓唬她，宋闻礼自然是无奈地收下了。
李孝先离开后。
“孟大人你也瞧见了，有时候李公子还真是喜欢和我较劲。”宋闻礼说完这话，嘴角忽然蔓延开来一丝笑意，却在少年看来有些刺眼睛，他眼底划过丝复杂情绪，接着抿嘴，烛光将他脸色映得极不真切。宋闻礼刚撇头来望着他的时候，后脑勺便被少年掌心轻轻摁住，接着她感受到额头一股温热柔软的触感，伴着炽热的气息。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脸颊唰地忽然烧了起来。
少年放开她，面无表情，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那枚玉佩上，接着越过，盯着她的眼睛，说：“你好好歇着，我走了。”接着慢腾腾站起来转身。
宋闻礼回神：“咦？可是我还有话。”
“你把我留下不过是为了抵挡李公子一阵子。”观孟侧身，眼眸子淡漠地瞧着她说，“难道不是吗？”
“……是。”
少年勾起抹自嘲的笑容。
姑娘认真地看着他的表情，甚是正经地问他：“阿孟你这是生气了吗？”
少年说：“我没有。”
宋闻礼说：“你有。”
“眼下我还有要事在身，便先回了。”
孟大人走后，她脑袋木愣木愣起来，手指头轻微微抚上眉心，那片仿佛还滚烫的样子，如今她忽然想明白起来，她刚刚难不成是被十几岁的小少年吃了豆腐不成？
五日后，阳光瑟瑟，大雪未融。自从孟大人气呼呼地走开后，宋闻礼就再也没见过他，许是还真是被气着了，姑娘难免多是愧疚，毕竟这拿人挡事这计谋，还真得提前和人说上一声，宋闻礼想，日后一定得与人家孟大人真真切切地道声歉才行。
在徐子青的诊治下她的左腿开始有了些知觉，虽然右腿暂且不能动弹，可若是用起木拐杖来，她可比谁都顺溜，不过这么小年纪的孩子就得用拐杖撑着身体，外面舆论铁定是不好的影响。
宋闻礼提起件事情，便是她想趁着有病修养在身，自个外出走走一圈，这意思并不是出很远的门，因是整天闷在家里实在是太郁闷，还是出门散步为好些。徐子青也同意这想法，他是个大夫，很清楚病人康复时需要什么。
宋家人起初担心，如今徐子青说随处照看她，就放心不少。宋闻礼问徐大夫：“子青哥你医馆难不成不要照看了，一路跟着我去园洲不成？”
“这样倒是也好。”
“啊？”
“去园洲呀。”徐子青将手里头的苦药递到姑娘手里头，“你去京都我都奉陪，毕竟徐大夫我也许久未出过门了。”
“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想法。你是想趁着这次外出多去瞧瞧各地饭馆的招牌菜吧。如今客官都已经吃腻了你家里头那几样招牌，所以你就。”这话说着说着，便引得宋闻礼直直点头。
宋闻礼说：“再不这样，我怕唤客来塌了。”
徐子青忍俊不禁地笑道：“怎地可能，还是有许多人家都喜欢唤客来口味的，别吓唬你自个。至于那半月的行程，我还是得再叫个人来护着。”
宋闻礼说：“一个人？”
徐子青说：“嗯，一个人。”
宋闻礼说：“孟大人？”
徐子青瞟她眼。
宋闻礼笑眯眯地说：“只能想到他了。”
徐子青无奈：“那就他了。”
第046章
这放嘴里的东西她还没尝个透彻，脑筋忽然转了个弯，心想那位孟大人如今还在气头上，若是明目张胆地让他去园洲岂不是火上浇油。况且人家身上有伤呀。宋姑娘揪揪眉，指腹磨蹭着掌心里头三两粒瓜子，接着动动嘴巴，与徐子青说道：“我看老林头也闲着，要不然就换他来……”
徐子青让她打停，好笑地瞧着丫头问道：“你这一会儿一个主意一会儿又另个主意的，丫头你究竟是想做什么。”接着他摸摸下巴端倪会儿，犹然笑道，“真是让老林头来，也未尝不可。如今孟大人那身体不可长途跋涉，老林头那人也是闲着，那下午便与他去说说。”
说罢，却见宋闻礼脑袋拉拢下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将他弄得纳闷起来，宋姑娘说：“那便后日启程，听人说起过，三日后圆洲正巧有乞巧节，可以去凑个热闹。”
徐子青颔首，说：“不若路途费时，可多备些干粮。而且咱虽是走的官路，身边也得多带着点器具，防着点。”
宋闻礼颔首赞同，下手轻拍拍自个的膝盖，拧眉，徐子青瞧过来，见她如此沉默的样子，笑道：“不必担心，你这腿总会见好，虽是被埋了几阵子，好在孟大人救了你……”接着前者半蹲下来替她仔细瞧了瞧腿部，“不过这左腿，也许要回复得慢些，肯定当时压得紧，即使走起来可能会颠簸。”
“没事。”宋闻礼眯眯眼笑道，“能走就好。”
许是见她年少，自知是看姑娘长大的徐子青，在瞧见她如此模样的时候，多多少少是心疼的，若是以前的宋姑娘，自个铁定会担心得流泪，可如今，见她如此端正稳重的模样，徐子青不免怀念起先前的宋丫头来。他叹口气：“如今大家伙都知道你忙着挣钱养家，可你也该替自己身体想想，别总在外面劳烦，老不容易去趟园洲放松放松，就该放松。我虽不是你什么亲人，这些话当然也不该我来说。”
宋闻礼愣着没吭声。
“比如说如今你这腿，恐怕现在最着急的人，还是你吧。”徐子青微微瞧着她，“心里边压着不好受，改天你找个该倾诉的人，好好说一番才好。憋在心里，总会惹出心病。”
阿孟立在门口的时候，子青真巧瞧见他，随即笑着站起来拉起白裘外袍拢在手臂上，说：“这可不是宋姑娘心心念念的孟大人吗，您可快些进来说话，外头冷风刺骨的。”
宋闻礼脸色变变，对着徐子青张牙舞爪，脸红着小声儿说：“什么心心念念，徐子青你给我小心点说话。”
彼时阿孟一声不吭地进门，脸对着徐子青笑眯眯地说：“徐大夫，大人请您回府谈谈家事。”徐子青颔首，走到门外对着里面两人摆摆手：“那我就先行告退了，你们继续。”
一度有些安静，宋闻礼低头给他倒杯茶，边用极其轻松的口吻拿捏出语气来：“孟大人您来喝杯茶吧。”却因为失神错手，烫水直接倒在了手背上。她拧着眉，没吭声，先是忍痛将茶壶好好地放回原位，再暗自拿出手帕来贴在自个手背上擦擦。动作有些迟钝，她翻开眼皮子，此刻的少年正巧拿起她的手来，仔细端看了会儿，声音不大不小，低沉暗暗：“怎么这么不小心。”
宋闻礼心里头不知是什么味道，有些软绵绵的。
少年将徐才浸在水里的帕子拿出来，给她手背上盖着冷冷热度。宋闻礼瞧他脸色淡淡地，根本没有什么情绪，心里边便踹定了他还在气。于是宋姑娘扭扭头，在他视线下方反瞧着他问：“少年，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至少我年纪比你大些。”少年一个拳头不轻不重地打在她脑门上边，随后倚着椅子坐下来对她挑挑眉，“你跟谁学的？是不是老林头？”
宋闻礼愣半饷，一脸正经：“嗯。”
“果然是他。”孟大人冷哼声，“不过如今找你不是为了这茬事儿。听徐子青说你想去园洲转一圈来着。”
她点头：“是，原定后天。”
“要不我陪你。”
“其实不用。”宋闻礼想都没想地一口拒绝，让这位小少年大忙人陪着去园洲，还不如护着徐大人比较安妥些，接着笑眯眯地说，“其实先前与徐大夫商定了，因为老林头比你闲，索性由他来。”
这次轮到观孟心情不满了：“老林头他琐事多忙，怎么比我闲了？”
“咦，天天在酒馆里逍遥自在还忙吗？”
“…………”少年掩嘴咳了声，“总之老林头很忙，你再找其他人吧。”
“…………”
过会儿，观孟瞧着她说：“如今你伤势已经大好，就差左腿骨头这块需得好好补补，外出的时候当心点走路，虽然有徐大夫照顾你，也得当心些。”
宋闻礼点头：“我怕自个这左腿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自个也算是位懂医的人，没个三年两年，走路要正常的话，总是不可能的。”最后眼睛弯起来笑眯眯的。
“若说当时，我该早些发现你。”少年低低地瞧着她，嘴角慢腾腾掀起来，“那么根本没个三年两年，一年半载就好了。”
“若是真这样，我们这时间也不知重来了多少回。”宋闻礼于他开了句玩笑话，沉默半饷，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那阿孟你，是已经不生气喽？”
“谁说的？”少年脸色顿时正经下来，将视线瞥到一旁不去理会姑娘，“在我面前你情我浓的做给谁看啊，真不知道我是个捕快？直接可以把你带进牢里去也是可以的。”
“…………为什么没加‘们’。”
“他没骗人，骗我的是你。”
“…………”
这孩子果然惹不得，前面被吃豆腐的事儿还没找他算算，如今对她自个倒摆起了架子。宋闻礼心里头怒怒气，十分气势盎然地诘问他，“那天你亲我这事儿，孟大人您可以自个进牢里反思反思几天。”
“…………”
“…………”
观孟手掩嘴，轻微咳了声，他侧头瞧瞧窗外雪景，佯装出一副想起什么大事儿来的样子似的：“嗯，府里还有些事儿等着处理，我先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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