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外出也相当于赶商路,与家里人确认行程过后,再三嘱咐他们走夜路要小心,毕竟前阵子刚闹出那么大的事儿,尤其是大事儿每每都会摊到她头上来,不得不说老天独爱与她恶作剧。翌日,驼子备好马车后,她已经收拾好行囊,苏氏帮她拿着行李放进后备车厢里头,接着再转身与宋谢两人交代几句唠叨话,才肯放心。
说起宋谢也要去园洲的事儿,嗯,也算是这二丫头亲自提出来的,宋闻礼一口答应,宋家人那处因为宋谢哭爹喊娘地隔了好久,才肯慢腾腾地答应下来。
“姐姐姐姐姐,我们这次真的是要去园洲吗?”至今为止,宋谢都未曾停止过半分安静,坐在马车上左瞧右看地,即使还未出澄县这块地方。
“阿谢啊,和你商量个事儿。”宋闻礼将手里那本书丢给她,最后笑眯眯地说,“今儿将这书里前半页的字儿给我弄会了,才能出去玩园洲。”
“……阿姐你这根本不是商量。”
“嗯?”
“这是威胁。”
“嗯。”
在官府大门外等了半会儿,老林头才将行李全部拉进后面徐大人的马车里头,接着再跑去,对前面马车里宋家姐妹俩道了声招呼:“久等了啊宋姑娘,收拾行李有些慢。”
“徐大夫怎么还没出来?”宋闻礼问。
“徐大夫不来。”老林头将大氅拍拍雪籽,最后笑嘻嘻地倒腾道,“换成了徐大人。”
“咦?”
等至徐子廉出来的时候,他身后还紧跟着阿孟,与徐子廉相互间问好后,他才上了后面辆马车里。宋闻礼趁着空隙,眼尖地喊住少年:“你也要来啊?”
少年指指自己,嗯了半天,最后眉眼弯起来笑眯眯地回答:“对啊,我很闲的。”
不知为什么,反正觉得这句话尤为地挑衅意味,将宋闻礼牢牢实实地点了导火线,她眉头跳动几下,皮笑肉不笑道:“孟大人,您最近好像一直都喜欢怼我。”
观孟点头:“嗯,是很喜欢。”
“…………”
接着马车下,只见他嘴角慢慢翘起来,黑眸沉沉地深邃如星空,玄色衣袍与地上白雪以及刺眼光线融为一体的错觉,少年抬手,给她递了样纸包的东西,宋闻礼接过,他道:“这糖够你们吃一路的。”
宋姑娘半愣半醒:“谢谢。”
“别多吃。小心烂牙齿。”
“…………”
第047章
路行半程中,宋谢曾问她腹部伤口还疼不疼,闻礼回答其然这伤并不深也不疼地。因为当时她早已经有了戒备,对于那老男人突然行刺而来的一剑,多多少少上也是有警惕心理,如今未伤及大骨动脉,伤势大好,只是腿部僵硬,尚需活动活动熟络筋骨,徐大夫是这么说的。
即使徐大夫根本就没来这趟园洲之行。取而代之的是徐大人与阿孟二人,他们若说是闲游,宋闻礼铁定是不信的,毕竟徐子廉日夜繁忙,不会因为这番旅行阻了公事。半途中也不知道询问了孟大人多少次:“你们这趟去园洲,究竟是要做什么的?”这句话,可把阿孟搞得脑袋大了起来,索性驾马往前走走,还嘀嘀咕咕抛下句:“糖还堵不住你的嘴巴。”
结果还真在他那里吃了次瘪。
缩回马车里后,宋闻礼忍不住笑起来,旁边正啃着糖果的宋谢瞪着双惊愕不已的眼睛,问她:“阿姐你是不是脑子撞坏了?”
宋闻礼反而笑得更明朗:“不,只是……”顿半饷,嘴角弧度愈渐加深,“刚刚去碰碰尖刺,还真给戳破了一个。”
宋谢那边弯弯脑袋,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不过说起来你喝孟大人的感情真好啊,还以为你会和李公子走在一起。”
“嗯,为什么会这么想?”宋闻礼问。
“因为,因为你俩很配啊。”宋谢笑嘿嘿地对着她,却接着嘴角下拉,眼睛瞧着自个手指头看看,“阿姐你有孟大人,若是孟大人不行,还有李公子,你说说这好不好?”
宋闻礼一愣,顿几秒,笑意全无,脸上没有半分神采,她说:“我这一生,只会对着一个人好,更不会将其他人当做备用的来用。阿谢,等你真正用心感情的时候,就会明白。”
“现在还是有点不明白。”宋谢嘟嘟嘴巴,“不过阿姐教训的是,是不应该拿别人来说事儿,况且孟大人好,林公子也很好,我以后绝不会说了。”
园洲是西域地区嫌少有的名门望族所待之地,这处海船交易居留会所,从外面运过来的宝物应有尽有,自是大明的一片宝土之地,每日长街海口皆是赶集的喧嚣场所,无有闲置之地可供歇着。
宋闻礼下车之时,便心知肚明,此趟来到园洲是正确选择,街市淘宝的人山人海挤成一堆,不仅有闻声而来的富贵人家,更有园洲的本地人家。然而在这里,宋闻礼他们的服饰在寻常人家看起来就是奇装异服。
园洲女子服饰是西域风格,未出阁的姑娘白日里不得露面,得蒙着面纱,唯一得男人们好处的地方就是,园洲服饰能瞧得出姑娘们的妙曼身姿。
宋谢吵吵地想穿套园洲衣裳,对面徐子廉啪嗒一声地合上妙扇,转而笑道:“二姑娘想试试园洲衣裳的话,正巧徐某也想试试,不如现在就去对面看看如何?”
宋谢:“好啊。”
宋闻礼:“……现在?”
慢腾腾放下手里的鸡爪子。
阿孟:“……你确定?”
慢腾腾搁下手里的鸭腿。
俗话说得好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宋谢这丫头换好出来的时候,一身鹅黄色银边纱裙面戴着银丝圈起的面纱,只剩着脸上双黑色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明亮。宋闻礼惊讶了番,最后还甚是正经地提点:“果然还是二丫头好看些,你娘肯定很漂亮。”
“我娘很漂亮。”宋谢笑嘻嘻地说,“虽然记不太清楚了,可我娘真的很漂亮,嗯,我爹也很漂亮。”凑到宋闻礼面前撒娇似的黏黏她,“不过阿姐你怎么不换身啊?在园洲还是换上这身衣服比较好。”
“我自然也换。”
于是隔半饷,宋闻礼换好出来后,二姑娘惊讶地瞪瞪眼睛:“阿姐啊,你确定要穿这身男装的?女扮男装吗?”
“对啊。”宋闻礼摆摆自个身上这套玄青色锦服,发丝给发带挽上了一丸子模样,在二姑娘面前显摆显摆,“平日里看着他们穿着就很方便,如今自个体会起来,还真是挺方便的。”
“那我也……”
“阿谢你就穿着这身。”宋闻礼正经地对她比比大拇指,“很好看,回去爹娘他们瞧瞧。要不然你再瞅瞅其他的面料?”
少年回来客栈归坐时,恰好宋闻礼下楼来,双方对视几秒,半饷,他愣愣地说了句话:“其然你穿男装比较合适。”
宋闻礼表示很不愉快。
“真心话。”少年正经说。
徐子廉进来时噗地笑出一声来,忒是歉意地看着宋闻礼说道:“对不住了宋姑娘,这位孟大人脑子一向是一根筋搭着,情话说不得且固执得很,所以至今还是没有姑娘敢要他。”
“徐大人您给我打住。”阿孟说得无可奈何。
宋闻礼来回:“徐大人你们也没必要一路上都照看我们,既然有公务在身,自然是得以前者为要事。”说着,宋谢也从楼上下来,如今她依旧是纱裙蒙脸的模样,托了伙计来壶茶水给四位客官各自捎上一杯。阿孟先吃了半杯,遂向大姑娘道:“公事早已办完,如今徐大夫只是要我盯紧你的身体,连对徐大人都嘱托了遍,我们俩自然得放在心上一回。”
说毕,才瞧向徐子廉问道,“大人你说是不是?”
徐子廉会笑:“自然。”
伙计端了菱藕瓜果类的食儿端上来,因是冬季气候,宋闻礼与阿孟又算是病患,如此凉食自然不可多尝,于是宋谢与徐子廉商议各人一半半地分吃起来,余下的两人皆是面面相觑起来,少年嘴角弯弯,绕有情趣地召来伙计,慢条斯理地点了份酱腿,双人份的。
酱腿端上来时,他给了宋闻礼一只,再优雅地拿出腿来啃了口,表情颇为满意:“嗯,如此温食果然还是得多尝尝,你说是不是?”此话自然是对宋闻礼说的。
闻礼镇静道:“自然。”
徐子廉正欲往下说时,只见有小厮进门来与他回道:“徐大人,县令大人有请,说是二爷就在府上等着好会儿了。”徐子廉听罢,连忙起身,与他们说声后,“孟大人便陪着宋姑娘们吧,我这处没事。”
少年颔首。
走后,宋闻礼小心翼翼地拉住他衣角,回道:“眼下还是徐大人那边事儿要紧,阿孟你还是跟着去吧。”
少年却道:“徐大人让我护着你们自然有他想法,而且如今事态多变,还是得多留一手。”宋闻礼被他说得一脸糊涂,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阿孟仔仔细细想了会,眼睛瞟向正在角落边边玩耍的二姑娘,视线回到大姑娘脸上,回了话:“不能让你知晓得太详细,可眼下我看…还是得让姑娘你心知肚明些比较好。”顿半饷,嗓音沙哑,“外出游玩如你所想,自然是个幌子。我得护着你们周全。”
宋闻礼脑子轰然响了阵儿,接着她若无其事地给两人添口茶水,一面说着:“官府上的事儿我不明白,可宋谢终究是我们宋家的,若是她有事,我也不会干看着。”
“知道你脾性,所以提前告诉你。对了。”孟大人从兜里掏出枚透着碧蓝暗流的玉佩出来,搁在她手里,说道,“我徐才得了枚玉佩,不知赠于何人。想来这东西与你挺配的。”
宋闻礼把玩会儿玉佩,才笑看着孟大人道:“好端端地送我玉佩,究竟又做了什么亏心事?”她再顿半饷,“如今我身上不仅有哨子,家里头还放着玉佩,如今你又赠了枚贵重玉佩给我。”
“不想要那我就拿回去了。”观孟作势收回来的举动,宋闻礼忙给他揣回了自个兜里摸摸,她再道:“不过既然是孟大人送的,我哪有不收的道理。”
少年平静半饷,有些不可思议地询问:“你是财迷吗?”
宋闻礼的表情与方才迥然不同,嘴角弧度慢慢加深,手撑着下巴对他笑道:“可不是吗,如今我的财迷程度可是比你还要高些。”
少年再度平静,不可思议地笑着问:“姑娘这暗话是说我也是财迷了。”
“唉呀,孟大人脑子还挺好使的。”
“彼此。”
于是两人又互相明枪暗箭地怼话起来,旁边宋谢表情无可奈何地瞧着他俩,最后努努嘴巴,嘀咕道:“在这么下去林公子可就真没戏啦。”她一面吃茶一面拿饼来啃,余光却忽然闪过熟悉的人影,她撇去头,发现根本没人,宋谢也不去追根究底,继续蹲在板凳上吃饼,那旁还是两人怼话的声音。
“宋姑娘今儿吃了多少还吃?”少年问。
“正在长身高阶段,自然得多吃点。”闻礼道。
少年继续慢条斯理道?“恐怕宋姑娘是横着长的,切莫要当心点。”
闻礼顿半饷,瞥他眼:“哦,你这是在说我体胖吧?”
宋谢一时没忍住,拍桌立马哈哈大笑起来。
第048章
夜里老街各处都有佛堂前焚香上供的人,宋闻礼正在堂内瞎乎转悠,见礼堂两侧皆是挑着大音明灯罩着各路暗道,人流满满当当,人声鼎沸便是如此,心里感慨了句。话说彼此有伙计过来捎信,说是她预定的那些食料都已经给她备好了一马车,宋闻礼心上一喜,立马给伙计道谢,并一起陪同去瞧瞧物料。
原定的陪宋谢度过乞巧节也就这么糊弄了过去,与她发了很大的火,一晚上都没搭理过阿姐,宋闻礼好说歹说,二妹脸色才缓和:“以后可不许那么做了,平白无故就将我丢在寺庙里不管不问地,真是狠心。”
宋闻礼笑:“孟大人他俩不是与你一道吗?”
宋谢哼了声:“一个观鱼一个睡觉的,谁还懒得搭理他们,是个大官咋了,我又不怕他俩。”说着说着,宋谢转身着手倒茶,眼皮子往上儿那么一抬,瞧见来者,手里的茶盏便这么直接跌破在了地上。
“唉呀呀这可是要赔钱的呀。”伙计立马过来吆喝吆喝起来,宋闻礼从兜里拿出几板银钱给伙计交清账目后,才笑看着来者徐子廉:“徐大人这来的真是时候,可把阿谢吓着了。”
徐子廉启道:“我的不是。”再接着眼睛瞟瞟旁边干坐着的宋谢,笑着道,“不过二姑娘说我观鱼懒得搭理你,嗯……我记得那时候可是叫了你好几声的。”
宋谢愣头愣脑几回,接着瞪眼不怕死地反驳:“胡说,我明明没有听见。难不成我耳聋啦。”
“也许是二姑娘心聋了也说不准。”徐子廉朝着她温温而笑,“毕竟自从你出了澄县后,便一直心事重重的模样,这心事儿憋着可不行,记得与你阿姐说上一说,才会放松些。”
宋谢听得正是出神,忽听小二一声吆喝声将她脑子里念想砸得稀巴烂,她回神,便见徐子廉好笑地瞧着她道:“姑娘出神可出了好一阵子。”
宋谢耳朵一烫,却只得硬生生地接受这句话,毕竟徐子廉说得极是,点头松了一回气:“不过是一时杂念,在我脑子里停留好一阵,不过马上就会好了。”又向阿姐道,“不过阿姐的心事比我还要重,可别总说我出神,阿姐也经常出神呢。”
彼时阿孟借着位置坐下,迷迷糊糊地应声,好像是对阿谢的回答很中肯似的,点头道:“这话确实说得不错。”接着他仔细地摸摸下巴沉吟几分,“眼下乞巧还未结束,徐大人可是有意愿拉二姑娘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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