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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太后的前半生——岳十九

时间:2017-12-23 15:42:27  作者:岳十九
  因为顾客太多,魏子都和东郭二人只能坐到人来人往的大堂。东郭先生轻车熟路,拿着菜单点了几个菜:回锅肉、糖醋里脊、烩三鲜、麻婆豆腐、松鼠鱼。西西会的是家常菜,所以“长安第一炒”里多是后人熟悉之极的平常菜色。
  魏子都指着松鼠鱼道:“这是什么?松鼠?还是鱼?”
  东郭神秘地一笑:“公子,我也只来过一次,没吃过。一会儿上来了就知道了。”
  “那几样你也没吃过,就胡点?”
  “公子,我上次来时听见旁边的人点这些。吃完还恨不得把盘子咽下去,所以就记得了。放心吧,肯定好吃。”东郭想起上次所见,信心满满。
  二人等着菜,魏子都看了周围一眼:“这……这些人吃食,怎么都在一个盘子里共桌而食?”此时流行的还是分餐制,魏子都不免惊异,又有些担心,会不会把别人的口水吃尽肚子里?看了看东郭,虽然是个美男,但也恶心得很。
  东郭先生知晓魏子都所想,笑道:“怎么吃都行。店家会帮我们分餐。不过,我觉得一份咱俩好像不够,要不来两份?”
  “随你。”
  东郭先生兴高采烈地叫来正在穿梭的店小二,交待了一番。
  魏子都又道:“长安城果然不同凡响。这里的小二都穿得如此精神。这衣服做得很有特色。”
  “公子有所不知。”东郭来后便在长安城中转了一圈,比忙着进宫见皇帝的魏子都要悠闲许多,“这些仆从的衣服是专门在一家‘伊人成衣坊’定做的。听说,那里的衣服很受人欢迎,贵女们莫不拥有一件‘伊人’做的衣服为荣。现在还卖男服。事毕后,公子去转转?”
  “也好。”魏子都点头,“看来黑夫那小子有一套,治下平安富足。免了天下三年的税,说为了休养生息,看来虽然出身不高,不仅仅只是一介武夫。”
  二人正在闲话,忽然一个女子冲了过来。魏子都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侧身,魏公子遇见女子主动搭讪和依靠的事情太多了,下意识地都有了应激反应。
  没想到,女子并没看魏子都一眼,拉着东郭先生声泪俱下:“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好苦啊!”旁边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莫名地看着两人。
  东郭仔细回想了一遍他的风流账,好像见过这女子,但这个十来岁的男孩是怎么回事?
  楼上正在偷偷观看的三人惊住了。刘氏对陈婉道:“我们要看场好戏了。”她没见过魏子都,还以为小姑子钟情的是东郭。
  春妮却道:“姑姑,要不要把他们请到房间里,一会儿闹起来,影响我们的生意。”
  陈婉痴痴地望着魏子都,有气无力地道:“有空房间吗?”没有,可又舍不得撵出去。
  哭诉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张桔贝,旁边的男孩是他的弟弟金贝。她听说“长安第一炒”做的菜好吃,便带着弟弟出来尝鲜。她现在一切形同公主,张闻达也不再拘着她。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正谈笑风生的东郭。
  东郭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魏子都,又看了眼一身华丽的张桔贝,轻声道:“姑娘,有什么事找鄙人?快别哭了,起来再说。”
  可张桔贝只是抽抽噎噎个不停。
  听到消息的卓氏赶了过来,还带来了张桔贝刚满一岁的儿子。
  张家的几个仆从团团把东郭和魏子都围住。卓氏分开仆从,走进去一看情形,就知道如何了。黑夫现在是皇帝,她虽然只是张闻达的姬妾,也有底气,想想这一年来因为张桔贝怀孕生子,被张闻达冷落,被蛉姬嘲讽,扬起手就朝东郭先生呼去。
  东郭正头疼一个痛哭的张桔贝,冷不防被卓氏抓了几把,俊气的脸上赫然出现了几个指印。
  卓氏愤愤不休:“你这没良心的,引诱我女儿,让我女儿生子,自己却偷偷跑掉。 ”又对一旁的侍卫道,“还不把这人抓起来,到皇帝面前评评理!”
  张桔贝却心疼东郭被母亲打骂,转身拉住卓氏:“娘,你别这样。”要是让黑夫和西西知道了,还有西西因之而失踪的事,东郭只有死的份儿了。
  “哼,看看谁整天替你受苦,”卓氏气女儿不争气,把孩子一把塞到张桔贝怀里。
  魏子都看来者不善,且侍从不一般,正待上前劝解。张闻达也来了。他本来正在一边的酒肆里吃酒,听一群人恭奉得犹如进仙人之境,听说当年欺负公主的人来了,扔下酒卮,就跑了过来。
  儿子已是皇帝,我堂堂皇帝的老子,怕谁?张闻达进来,不由分说,先揪着东郭打了一顿。可怜的东郭,被几个侍从按住,让张闻达和卓氏痛揍了一番。张金贝也上前踢了几脚。夹杂着桔贝的抽泣还有孩子的哭叫声,今日的“长安第一炒”分外的热闹。
  平时人们来“长安第一炒”,只顾得吃,哪有余嘴说话?这下,吃完了还有额外之喜。一会儿,整个大堂人山人海。
  有街上的人已经认出了张闻达。结合此时的情景,添油加醋演绎了一番。众人一听,原来是皇帝的老子和妹妹。公主都能被人始乱终弃,皇帝怎么办啊。不过,这太公好彪悍,皇帝不会也这样子吧?听说皇帝长得又年轻又帅气……众人心思各异,不过,皇家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魏子都听到张闻达是黑夫的父亲,本来要劝说的心思歇了下来。找了个角落,吃着刚才点的菜,一边大朵快颐,一边暗道:黑夫啊黑夫,有个这样的父亲,真是神助力啊。这众人皆知的事情,看你怎么处理?东郭,你可要挺住啊,闹得越大越好。也帮我出出恶气,给皇帝脸上多抹点儿灰,他不是叫黑夫吗?要人如其名啊。
  刘氏听到是张太公,赶忙让春妮去请廷尉。
  西西赶到的时候,张闻达一家已经被请进了酒楼的雅间。被打了一顿的东郭先生,毫不为意,正在众人的围观中吃已经冷掉的饭菜。菜虽然凉了,但依旧很美味啊。
  西西看了眼东郭、魏子都,还有一边立着准备抓人的廷尉,登登上楼。打一门,张桔贝正抱着孩子,和卓氏一起流泪。张闻达事后也觉得鲁莽,丢了他皇帝老子的面子,要是让做了皇帝的儿子知道,不知咋交待,悄悄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众长安人民:没想到皇帝有这样的家人,好同情啊。
另外,话说,那个被打的小子很帅啊,怪不得公主会上当。等等,旁边的那个人好像更帅!
 
  ☆、第五十五章 相劝
 
  刘氏把事情简单向西西描述了一番。
  西西点头,问道:“陈婉怎么样?”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忽然出现,大概会把持不住吧。
  “你先不用操心她了,赶紧把她们带走。”刘氏悄悄指了指卓氏和张桔贝。
  卓氏见到西西,匍行着上行,跪倒在地,痛哭道:“夫人,你要为公主做主啊!”
  西西看一旁的张桔贝,抱着儿子只知抽泣,叹口气对卓氏道:“你先起来,让我问问桔贝的意思。”
  张桔贝皮肤稍黑,自从有了公主的身份,加上心上人东郭先生不辞而别,因此对自己的这张脸分外注意。这次出门,不知上面涂了多少□□。眼泪一冲,整个糊了。她小声对西西恳求道:“嫂嫂,我愿意嫁给东郭。”
  卓氏一听,一巴掌拍在女儿身上:“多少好的你不嫁。你个傻子!人家对你无情无义,你还要贴人家的冷屁股。”
  西西拦住道:“别在这吵了,回宫里请陛下拿主意吧。”
  外面的廷尉侯了好久,终于等到西西出来,上前道:“夫人,那个人该怎么处置?”
  西西看了眼被侍卫缚住的东郭,被张闻达打得鼻青脸肿,想起那两个月同行的日子,对自己照顾有加,得知自己有孕后,更是体贴。虽然掳己有失,但罪魁祸首并不是他。他也只是奉命行事,说到底,这个人也不是坏人,只是不知道对桔贝的心意有几何,便道:“先关两天再说。”
  魏子都候在一边,看西西上车而去,就要上前,刘氏走到跟前道:“魏公子,请上楼,妾身有话同公子讲。”
  魏子都看刘氏打扮,一身得体的绯色襦裙,虽然裹在圆滚滚的身上,却增加了几分贵气。他虽然不认识她,但听说“长安第一炒”的东家是个女人,心里便认定了几分,随着上了楼。
  刘氏开门见山问道:“公子一表人材,不知娶妻了没?”
  魏子都看了侍立在刘氏一旁的春妮,心里笑道:刚还在嘲笑东郭,现世报,就轮到自己了。他虽然应酬上有不少露水情缘,但记忆甚佳,不记得有过春妮这样的还未长开的小女子。便笑道,“第一次与夫人见面,夫人就问在下的家事,在下还真不知该不该答。”
  “你娶了就是娶了,没娶就是没娶,怎么该不该答?”春妮这几年在山里长大,山里人淳朴,说话直来直去,所以不喜魏子都的拐弯抹脚。
  “在下不是不愿意实话相告。”魏子都微微一笑,“只是刚才的情景夫人也见到了,要是在下说没有娶妻,说不定就会马上有人送个妻子来;要是说娶了,在下怕也有人上来拳打脚踢。”
  刘氏见对方不肯吐实话,她向来直爽,懒得磨叽,便道:“实话不瞒公子。妾身小姑,自从在荥阳与公子相处数月,日思月想,蹉跎至今,非公子不嫁。今日妾身斗胆,请公子上来说话,还请公子见谅。”
  魏子都一怔,荥阳数月,除了西西,还有谁?难不成是白芷?她已经嫁给嬴稷了啊,后来嬴稷跟自己去了赵地,白芷也不知去向。
  魏子都还在疑惑,春妮把陈婉叫了进来。
  见到陈婉,魏子都还疑惑了半晌:“这是……”他想不起来了。
  刘氏过来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姐儿爱俏,陈婉当初不肯嫁山里人,见到风神俊秀的魏子都,一下子就迷上了。当初魏子都在黑夫与西西成亲之日,带走西西,后来黑夫多日未回,魏子都又亲自接西西入城,再加上听到的风言风语,毫无疑问,魏子都心仪的人是西西。
  陈婉已从初见的惊喜中平静下来,加上最近的历练,上来对魏子都一福:“给公子请安。”
  魏子都不好意思道:“你是和西西在一起的婉姑娘?”
  “谢谢公子还记得我。”陈婉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滴血。心心念念的人甚至不记得自己。这几年的畅想、盼望还有孤苦,原来都是自己一人在唱独脚戏。刚还看张桔贝的笑话,笑她可怜,谁知自己还不如她。最起码她和那个负心人有过一段真真假假的感情,而自己除了一厢情愿,什么都没有。
  “这里的饭菜不错,”魏子都有些尴尬,没话找话,“魏某初来京城,诸事繁杂。如果姑娘没事,魏某先告辞了。”
  ***
  未央宫里,张闻达正对着刚从外回来的皇帝儿子哭诉。自从被黑夫禁了几次足后,张闻达也不再只摆父亲的威风,学会了“委曲求全”。
  “黑夫啊,放在平常人家,要是哪个男的敢这样欺负你妹妹,你做哥哥的,不得为妹妹出头吗?更别说你现在是皇帝,桔贝是长公主了。阿翁打那小子一顿算便宜了,再怎么说也要好好整他个横行霸道的罪名,关在牢狱里搓磨搓磨。”
  黑夫道:“阿翁也算明白些。可打他在哪儿打不是?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惹得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在议论皇家。你要儿子为你出气,偷偷抓起来定个罪名或者打一顿都成。可这样子,像个泼妇,没有一点儿皇家的颜面。本来就有人说皇帝出身低下,这不是给他们口舌吗?”
  张闻达低头一想,黑夫说得句句在理,比自己狠多了,闷声发大财啊。也没像以前那样训斥自己,不由一喜,便道:“为父考虑不周。既然咱家坐了这江山,为父不能为你做别的,以后也不给你添麻烦就是。”
  黑夫松了一口气:“阿翁好自为知。须知你我的一言一行皆在众人的眼中,再不可这样行事。”
  “为父知晓了。”张闻达道,“只是这样,桔贝怕嫁不到好人家了。”
  “阿翁现在明白后果了?”黑夫一嘲,“只怕你打的那人要和你做婿翁了。”
  “你说什么?”张闻达一惊,“不会是看上咱家的地位了吧?”
  “你好好问问桔贝吧。”
  张闻达一扭头,正看到女儿在后面躲躲闪闪。他一把抓住张桔贝:“你个瓜皮,害为父白白在人面前丢脸,还嫌脸丢得不够吗?还要嫁给他!”
  张桔贝这一年来因为莫名生子经常被张闻达斥骂,这下子破罐子破摔:“女儿就要嫁给他!没人比得上他!”
  张闻达一生,自私自利,早年抛妻弃子,晚年得儿子之福,这些年在关中过得无一不顺,得人奉承,除了害怕当了皇帝的儿子,哪受过这样的气?当下抓着张桔贝就打。
  一旁的人劝又劝不得,拉又拉不得,整个福寿宫里一时鸡飞狗跳。
  “够了!”黑夫怒斥。幸亏开始就把福寿宫建到了未央宫的深处,没有闲杂人等。对这个奇葩老父,黑夫想以普通人子的身份敬他,可他会沿着杆子上墙,见你对他好就欺负你。最终只能恩威并重,用对付大臣的办法对付他。
  张闻达赶紧住了手,对黑夫赔着笑脸:“这关起门来,也没人知道。为父不会给你丢人!”
  黑夫哭笑不得,甩手离开。吩咐把福寿宫的守卫换掉,还有张闻达身边的小厮换个得力人。
  张闻达见黑夫走了,骂张桔贝道:“别在这儿给我丢人!回屋里去,还有你那小崽子,赶紧带走!我一个好好的太公不做,让你丢我的脸!”
  黑夫走出福寿宫,看到西西等在外面,上前揽住妻子:“我一个人就够了,阿翁那个人,免得见了你又要唠叨。”
  西西笑:“夫君为我考虑,不让我在面前行孝,别人会不会说我不孝顺?”
  “傻瓜,”黑夫道,“如果可以,我都想把他们撵出关中。唉,只怕在眼皮子下还好些。要不不知会出什么丑事。”
  “父母天注定,我们又选择不了。”西西道,“只是桔贝一心要嫁东郭,怎么办?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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