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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韶华(穿越)——溪畔茶

时间:2017-10-09 17:50:33  作者:溪畔茶

  不知是不是叫沐元茂走时那几个哈欠传染的,沐元瑜禁不住也掩口打了个哈欠,眯着眼道,“三姐姐那边是什么情况,我明日自然会去询问,现在我单问的是你。你看守老宅,没有亲见父王音信就随意放外人进来,我以最善意来揣测你,你也有个失察与轻信对不对?”
  “最善意”已经往他头上扣了两顶锅,这要“非善意”,不知他还能落得什么罪名了。
  陈孝安心中下意识滚过这句话,他守着这宅子又不是开善堂的,沐芷霏没使银钱喂饱了他,他怎肯装糊涂冒风险把韦家人放进来?
  他本身不干净,再被问下去,他的错处只会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此刻继续嘴硬强辩,实非上策。
  一咬牙,跪下道:“是,老奴知错,三姑奶奶亲自上门送了韦家人过来,老奴实不敢把人拒之门外。此事老奴确有不是处,求世子看在老奴远离主子在京枯守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恕老奴这一回。”
  沐元瑜笑了笑:“认错就好。不过,恕不恕你我说了也不算。”
  到京这半天经历的事太多,她确实疲困交加了,不由又打了个哈欠,揉着眼道,“行了,你先回去罢,这事明天再说。”
  陈孝安想到她说明天要去见沐芷霏的话,以为是要等见过沐芷霏后再来想如何罚他,沐芷霏那个说一不二的脾气,想来这姐弟俩自己就得先吵起来,到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他,他再小心赔几句罪,这事也就过了。
  原本高悬的心便放了点下来,弯着腰告退出去。
  屋里沐元瑜进了卧房安歇不提。
  
  翌日早上。
  沐元瑜抱着被子闭眼打着瞌睡,挨手板的那只手伸在被子外头,鸣琴轻手轻脚地替她把包扎的布条解下来,将她的手浸入床边观棋端着的一盆温水里洗净,再涂上新的药膏。
  林安使的劲着实不小,过了一夜,她的手掌越发红亮起来。
  鸣琴心疼地道:“看这手打的,世子下回可得小心些——即便要帮三堂少爷出头,也不该去扒别人的裤子,您这样,以后可怎么娶妻呢。”
  沐元瑜半梦半醒的,知道她的真实意思其实是说她是女儿身,干这种事太出格,万一叫人知道了以后不好嫁人,她闭着眼含糊道:“那就不娶,我好稀罕娶个人回来管着我么。”
  鸣琴失笑道:“世子一时懂事得不得了,一时又净说孩子话。”
  “什么孩子话,我说真的。”滇宁王反了悔,她早年议定的后路不再作数,仓促进京,未来一片混沌,保住性命才是头一等大事,哪还有工夫管嫁不嫁人这种小节?
  顺口调笑道:“我有你们几个就够了,到时候,我封你做个夫人,你替我管着内宅,我看也不差什么。”
  鸣琴笑嗔:“世子,你真是没睡醒——”
  “世子,我呢我呢?”观棋却是眼前一亮,把盆放下扑在床边道,“我也很能干啊,只比鸣琴姐姐差一点!”
  沐元瑜顺口继续画饼:“好,好,你也做夫人。”
  观棋欢欢喜喜地笑道:“多谢世子,那我们说定啦——”
  外边忽传来奉书斥责人的动静,她一向内敛,极少大声说话,沐元瑜睁眼道:“怎么了?”
  观棋起身出去,过一时进来道:“是个送花的小丫头,送了还不走,探头探脑的,在这窗子底下耽搁,奉书撵了她。”
  又不快抱怨道,“这宅子里不相干的人也太多了,又不好直接封了我们这院子不许人来,依我说,循理由撵走几个才好,不然天天防贼似的,也是烦人。”
  沐元瑜倒不生气,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昨晚陈管家说的那几个人名你还记得吗?”
  观棋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你出去通知刀三哥,让他领着人,把这几家子连同陈管家一家在内,通通捆了送到外城家兵那里去,叫他们回程时押着一起带走。”
  她来时共有四百家兵、一百私兵护送,天子眼皮底下,这四百家兵目标太大,是不会跟她留在京城的,护送她到地头后,休整几日就要原路回去了,此时还在外城歇着。
  她说着冲观棋眨眨眼,“陈管家要喊冤,就跟他说,他自作主张,放外人进来,自己也认了失察之罪,现在我给他机会,叫他亲向父王请罪去,恕不恕他,父王做主,也许父王看他劳苦功高毫不计较也不一定——那几个人当时在场,不知吭声,一般失察,那就一般处置,有不服,都等见了父王自己说去。”
  什么恕不恕都是幌子,云南山高水长,这些人这一去,还想回来?
  观棋眼睛越听越亮,欢呼一声:“世子英明!”
  掉头就冲出去了。


第38章
  陈孝安跟他报出的那几家人口正经不少,加在一起有二十余人,这一被剔出来,老宅原本的下人一下去了三分之一。
  打击来得太骤然,自然有人不服,但来捆人的是粗壮婆子或小厮之流还好闹一闹,私兵们雪亮的刀锋一亮,便自命资格再老腰杆再挺的家奴也不敢硬来,只能吓得放声大哭,又要喊冤,刀三面粗心不粗,三言两语,把错全推到了陈孝安身上,只说是他拉扯了众人下水,以致惹恼世子。
  这些人只见了沐元瑜一面,连她的长相还记不太清,更揣测不来她的心性,而陈孝安则不一样,俗话说得好,管家三年,人憎狗嫌,世上就没有全然不招人怨的掌事者,这些人中本已有对陈孝安衔怨已久者,这一来,无处倾泻的仇恨尽皆发到了他身上,口里被堵上了骂不出来,心里也要问候问候他的祖宗。
  这一通闹腾,饶是私兵们动作再麻利,也难免惊动了些人,比如借住的韦家人。
  韦启瑞一打听到私兵拿人的理由就羞怒交加,寻着母亲韦太太道:“母亲,这里住不得了,那世子分明是指桑骂槐,给我们难堪!”
  韦太太年过四旬,她坐在临窗炕下,穿一身藏青色对衿袄,发髻上簪了三四样银器,眼角眉梢皆生出了淡淡的细纹,肤色也不大好看,泛着些微蜡黄,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形于外的不如意与颓然。
  听到儿子的话,她默然了片刻,勉强笑道:“瑞儿,你又多心,人家处置奴婢,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去管就是了。”
  韦启瑞急道:“哪里是没关系,那个话音再明显不过了,母亲你听不出来吗——”
  “听出来了又怎么样。”
  韦二姑娘从内室绕出来,温温柔柔地道。
  韦启瑞被问得愣了片刻:“——当然是离开这里!咱们家又不是差钱,没路可走,必得寄居在别人家里,往外去或买或租,哪里住着不好,非要在这里看人的脸色不成!”
  韦二姑娘在韦太太身侧站下,道:“可是哥哥,出了这个门容易,再想进来,就千难万难了。”
  韦启瑞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还想进来?”
  韦二姑娘抿住了唇,脸庞微微泛红:“哥哥虽不想——”
  韦启瑞这回愣的时间更久,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才反应了过来,然后——他的脸也红了。
  他是个一般正常的少年,完全没料到温柔娴静的妹妹忽然流露出要跟他谈谈感情的意思,一下先把自己尴尬得不轻。
  “瑶娘你——”他结结巴巴地道,“你,那小子——他、他比你还小两岁呢,就是个孩子,你你怎么看上他了?”
  韦瑶道:“哥哥,你说沐世子小,可论心性,我看人家比你还稳得住些。”
  韦启瑞立时不服气了:“你这说的什么,那世子那样无礼——哎,不对,不扯这些了,你、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母亲,”他颇有些无措地向韦太太求助,“您听听瑶娘的话,这丫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韦太太声音有些虚弱地开口:“我知道,这些事你不要管。瑶娘和你说,只是要你不要添乱,你妹妹什么品格,你一向知道,至少再没有人厌烦她的,这件事若能成就,我从此省了多少心事。”
  母亲居然知情还支持,而且听上去似乎还不是昨晚一见之后才有的决定,而是早有此议——韦启瑞简直觉得脑子不大够用,茫然道:“我都不懂你们在想什么,对了,那许泰嘉呢?他自见过瑶娘一回后就很倾慕,他是隆成侯府的世子,现还做着二殿下的伴读,将来稳稳要接侯府爵位的,论前程不比沐世子差在哪里,论性情文雅得多,难道不正是瑶娘的良配吗?为何要去想着那夷人世子?”
  韦瑶先微嗔道:“哥哥,你不要总叫沐世子夷人,一来他并不是,二来你都觉得他脾气不好,还偏这样说人,万一不留神在人面前带了出来,不是现找亏吃?”
  韦太太随后方道:“许家的大爷是不错,但是我们家如今这样,他和瑶娘,就与你和那边的四丫头一样,齐大,非偶啊。”
  韦启瑞不由涨红了脸:“母亲,我都跟你说过八百遍了,我跟四表妹没有什么,我们清清白白的,别人不相信也罢了,怎么母亲也不信我!”
  韦太太叹口气道:“娘不是这个意思,四丫头自己不检点,在房里偷藏你的荷包,丫头害怕告到了你姨妈那里,最终避走的却是我们,这就是势不及人的结果了。”
  “母亲,也不要这样说四表妹,”韦启瑞更不自在了,吞吞吐吐地道,“她、她也没干什么,也许就是不小心拿的呢,这样说她,怪刺耳的。”
  又想起来道,“不对啊,许泰嘉母亲都觉得他家世太高,那沐世子怎么反而能成?”
  他再觉得被沐元瑜扫了颜面,对她的身份是不能不承认的。
  韦太太知道这个小儿子只知闷头读书,于情事上都没开窍,别的更不消提,不得不点了他一句:“许家大爷高堂在上,出入多少双眼睛盯着,有什么不妥,顷刻就有人报上去,而沐家的这位王世子——”
  她远离双亲,京中比她年长的不过是已出嫁的庶姐和隔了房的堂兄,以她一言不合说捆人就捆人的脾性做派,这些人怎管得起她?
  许泰嘉空有尊贵身份,行事却有掣肘,说了未必算,沐元瑜没有,至少眼下没有。
  这就是机遇,只看有心人能不能抓住。
  韦启瑞发着呆,他让家人护佑得好,便丧父投奔进文国公府时,文国公喜欢读书上进的少年,见他小小年纪已中了秀才,十分喜爱,亲去家学里发了话,文国公夫人又是他的亲姨妈,那些贵族子弟们没人敢欺负他;及至后来被迫避走,那也是四姑娘先心悦了他,他对四姑娘没什么感觉,因此也没觉得受什么屈辱,反觉得自己无端撩动人心,害得四姑娘遭罚挺不好意思的,故此走就走了,也不觉得怎样。
  他心里记着父亲是状元,天下文魁,自己也是奔着这条路上去的,只要他努力,早晚出头,世情的残酷,他目前为止是一点没体会到。
  韦太太道:“你只不要理这些事就行了,好好读你的书——”
  “娘!”
  韦慧携着一个少妇走了进来,俏脸板板的,那少妇体态丰盈,面貌白润,眼中则闪烁着兴奋的八卦之光,与韦慧的不悦形成鲜明对比。
  韦太太微微诧异:“慧娘怎么了?一大早和谁赌气?”
  韦慧鼓着腮道:“娘,我以为那沐世子是个好人,结果你不知道他多么、多么——”她说不出口底下的话,拉一拉少妇,“大嫂,你和娘说!”
  少妇是韦家长媳,走到韦太太跟前福了福身,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道:“太太,外头那样闹腾,我们出去打听了一下,太太猜我们听见了什么?”
  韦启瑞回了神,老大不高兴地道:“不会是说我们的罢?我就说不要留在这里看人的脸子。”
  少妇笑道:“小叔,不是。是一个三等的小丫头,说她去春深院送花,结果隔窗听见世子和贴身丫头们调笑,两句话就把两个夫人位份许出去了。我以往听着那些偏远边疆地方的人不讲究,开窍得早,还不大信,结果这位沐世子才多大年纪,身边的丫头倒是都上手了——”
  她说着掩口笑起来,“他人倒大方,先许了一个,另一个丫头不依,撒娇了一句,便把另一个也许出去了,真是年少风流,不辜负他那般品貌。”
  满屋里只有她一个在高兴。
  余下的韦太太,韦启瑞,韦瑶韦慧,皆僵凝着脸。
  过片刻,韦启瑞一跺脚,想说什么,当着一屋女眷又不好说,憋着一肚子气转身大步走了。
  韦太太冷着脸,向长媳道:“这等话你听听罢了,怎能叫慧娘也听见?听了个起头就该带她回来,还耽搁在那里,你的妇德在哪里?真是越来越没数了!”
  少妇收了笑意,委屈地屈膝:“是,媳妇错了。”
  韦太太无力地摆了下手:“行了,带着慧娘到你房里去做些针黹,你也知道这是别人家,现在主人回来了,以后就不要再出去乱走。”
  少妇低了头,默不吭声地拉着韦慧往外退去,将出门槛的那一瞬间,她眼角飞起瞄了韦瑶一眼。
  她听一听闲言就是没有妇德,二姑子实打实地动人家的脑筋倒是无事,什么高枝都敢攀——哼,也不怕摔折了腿!
  韦太太与韦瑶各有心思,没注意她这临去一眼,过一会,韦瑶收拾了心情,恢复了娴雅模样,安慰韦太太道:“娘,这不是什么坏事,大家公子房里放两个人也是常有的事,谁和她们计较。便早了些,沐世子懂,总比不懂的好——要像哥哥那样,那才是费功夫了。”
  韦太太被说得勉强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我的儿,只是太为难了你。家里现在这样,唉。”
  韦瑶脑中划过沐元瑜那张脸及昨晚的一举一动,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但总之,她觉得自己应当是——
  “娘,你不要多虑,我,我并不觉得怎么为难……”
  
  据说“懂事太早”的沐元瑜很快也接收到了这个流言的传报。
  她刚吃完早饭,奉书给她端了漱口的茶过来,闻言将茶盅向桌上一搁道:“我认得那小丫头,我去提她过来。”
  沐元瑜叫住她:“慢着。”想了下,忽然笑了,“由她说去罢,这倒未必是坏事。”
  起身扫一眼鸣琴观棋,“只是,要委屈两位姐姐了。”
  屋里几个丫头都是心腹,很快皆反应了过来,鸣琴抿唇笑道:“我有什么委屈的,只要世子不嫌婢子们颜色粗陋。”
  观棋更是嘻嘻哈哈的:“世子,这下人都知道,你可不能抵赖了,我这‘夫人’稳当了。”
  正嬉笑着,临画走进来:“世子,孟夫人送三姑奶奶的那些东西都捡出来了,照着世子的意思,我们也添了几样,外头车也备好了,现在就出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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