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仵作干脆推开门,搬了个马扎放到外头船栏边上,一边吹着江风一边吃花生米,顺带看热闹。
邵明渊与池灿已经滚到了甲板上去。
杨厚承唯恐两个人掉下去,急得搓手:“我说你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又不是穿开裆裤的时候了,难道还为了一个糖人打起来?”
池灿用尽全身力气对付着邵明渊,分神想:可不就是为了一个人打起来么,只不过那可不是能拱手相让的糖人了……
二人不知不觉滚到了船栏边。
杨厚承追过去,不顾一切扒开二人:“再滚就掉下去了,你们真想去江里喂鱼啊?”
邵明渊其实大半时间都没怎么还手,有意让池灿出气罢了,被分开后默默坐了起来。
池灿躺在甲板上,气喘吁吁。
他生得太好,因为打架乌黑的发披散下来,衣衫凌乱,这么躺在甲板上,哪怕是男人见了都忍不住心头一跳。
杨厚承已经能感觉到房门后那些灼热的目光,不由黑了脸。
年少时他们几个上街玩,经常有不开眼的贱人调戏拾曦!
“都吃多了是不?今晚没饭吃!”
此起彼伏的关门声响起,那些看热闹的目光终于消失了。
见池灿也不起来,就这么躺在船板上眼睛赤红瞪着邵明渊,杨厚承更是吃惊。
拾曦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啊,这么爱干净的人竟然什么都不顾了。
他再去看另一位好友,就见邵明渊默默坐着,神色凝重。
杨厚承心中越发打鼓:坏了,看来出大事了。
“庭泉,你们到底怎么了?”
邵明渊默不作声,看池灿一眼。
杨厚承伸手去扶池灿:“有话不能好好说嘛?你又打不过庭泉——”
池灿直接把杨厚承的手甩开。
这王八蛋是来劝架的还是来火上浇油的?
“邵明渊,你跟我来!”池灿爬了起来。
邵明渊擦拭一下嘴角的血迹,跟着站起来。
“你们去哪啊?”杨厚承追问。
“你不用管!”池灿甩下一句话,抬脚走了。
邵明渊拍拍杨厚承胳膊:“没事的。”
眼看着二人走了,杨厚承犹豫了一下没有追上去。
他要去和黎姑娘商量一下,黎姑娘比他聪明,说不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杨厚承走到乔昭房门前,发现乔昭就站在门口处,神情复杂。
“黎姑娘,你今天给庭泉针灸过了吧?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吗?”
乔昭没回答。
两个人因为她打起来,这样的事想想都尴尬死了,难道还要昭告天下吗?
“我不大清楚,杨大哥还是问问他们吧。”说罢,乔昭欠欠身,转身回屋去了。
留在原地的杨厚承一脸莫名其妙。
今天一个个的怎么都不正常?
知道那两个既然把他甩下,定是有话要谈的,杨厚承憋得难受,走到船栏处透气。
钱仵作吃完了花生米,掸了掸落在身上的花生皮,抬脚便走,与杨厚承错身而过时长长叹了口气:“年轻人啊。”
所以还是和尸体打交道省心多了。
船上不比陆上,在室内谈话更妥当些。
邵明渊的屋子里一片凌乱,池灿径直走回自己房间,等邵明渊进来后,随手关上了房门。
他也不管邵明渊,直接在桌旁坐下,狠狠灌了一口凉茶,大口大口喘着气。
邵明渊在他对面坐下来,伸手去拿茶壶。
池灿按住他的手,冷笑道:“这是我的房间。邵明渊,我没请你喝,你就好意思自己动手?”
邵明渊眸光深深看着池灿,轻叹一声:“拾曦,咱们之间非要这样剑拔弩张?”
“剑拔弩张?”池灿嘲讽一笑,“邵明渊,拔出剑来的那个人明明是你啊,你那天是怎么说的?”
见邵明渊不语,他抬了抬眉,把茶杯重重往桌案上一放,“你若是忘了,那我提醒你一下。你说,你对黎姑娘没有想法,让我放心。难道说我当时幻听了?”
“你没有听错,我是这样说过。”
听他这么说,池灿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无法抑制的愤怒,狠狠捶了一下桌面:“那现在呢,你他妈背地里去找黎三告白?邵明渊,你要是喜欢黎三,坦坦荡荡说出来,我不怪你,心上人归心上人,兄弟归兄弟。可你现在算什么,拿话稳住了我,把我当傻子哄?”
他说到最后有些说不下去了,手撑着桌案剧烈喘息,脸色因怒火而烧得绯红。
“拾曦,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
“原本在我心里你不是,但你现在的做法是。”许是痛痛快快打了一架,池灿虽然盛怒依旧,却也能理智说话了。
“邵庭泉,我心里很难受。听到你对晨光说的那一声‘嗯’,我恨不得捅自己一刀算了。”池灿笑得凄凉,“因为捅自己一刀,也比不上你捅的疼……”
池灿双手掩面,渐渐把头埋下去。
他难过的不只是亲如手足的好友与他喜欢上同一个姑娘,而是好友的做法。
这和背后捅刀子有什么区别?
“邵明渊,你出去吧,我想静静。”
邵明渊坐着不动。
“你出去!”池灿抬脚踢翻了脚边的圆凳,眼中怒火灼灼。
邵明渊俯身把打着转的圆凳扶起来,直视着池灿的眼睛:“拾曦,静静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第382章 死心
池灿身体后仰靠着椅背,眼微阖,无尽的痛苦与烦躁从眉梢眼角透出来,连声音都没了平时的慵懒,只剩下疲惫:“那你说,怎么能解决问题?”
没等到邵明渊的回答,他忽然睁开眼,黑亮的眸子直直盯着对面的人:“你放弃?”
邵明渊此刻的心情同样好受不到哪里去。
他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会与亲如手足的好友为了一个女孩子打起来。
如果是黎姑娘,他根本不会争取。可她是乔昭,那他死也不会放弃。
“你给我说话啊!”池灿用力捶了一下桌子。
邵明渊直视着池灿的眼睛,摇头:“拾曦,别的我都能放弃,只有她不能。”
邵明渊语气里的坚决让池灿沉默了片刻,问道:“为什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变得这么快?”
邵明渊嘴角动了动。
真正的原因他是无法对好友说出来的。
借尸还魂,这样的事太过匪夷所思,一旦传扬出去被有心人利用了,就可能给昭昭带来灭顶之灾。
见邵明渊无言,池灿冷笑:“说不出来?还是压根不屑对我说?邵明渊,对你来说,有没有我这个朋友根本无所谓,是吧?”
“不是——”
“那你就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至少别把我当傻子哄,行不行?”
被池灿逼得避无可避,邵明渊心一横道:“因为我与她有了肌肤之亲了!”
池灿愣了愣,仿佛没听到邵明渊的话:“你再说一遍,我可能听错了——”
邵明渊轻叹一声:“拾曦,我与黎姑娘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这话他确实没有骗好友,在那个山洞里,昭昭喂药的方式本来就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
见池灿一动不动,邵明渊心中不忍,轻轻喊了一声:“拾曦——”
池灿如梦初醒,挥起拳头照着邵明渊的脸打去。
邵明渊没有躲避。
迎面而来的拳头直接落在他的左眼下方,那处瞬间火辣辣地疼。
池灿整个人扑过来,眼睛是血红的:“邵明渊,你个畜生!”
他这么一扑,邵明渊连人带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站在门外的杨厚承忍不住往门口走了两步,急得直搓手。
该不会闹出人命来吧?
屋子内,池灿跟疯了一般,抡起拳头往邵明渊身上招呼,邵明渊挨了几拳,伸手抓住池灿手腕。
“拾曦,要不你还是静静吧,听我把话说完。”
池灿怒极而笑:“不,你刚才说得对,静静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拳头才能解决!”
邵明渊叹息:“拾曦,你别忘了,只有你打得过别人时,拳头才能解决问题。”
他唯一对不住好友的,是太早说了那番话。对于昭昭,他可从没认为把自己的女人让来让去是美德。
邵明渊这句话让池灿一愣,而后惨笑起来:“邵庭泉,算你狠!”
拳头是打不下去了,池灿坐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声音暗哑问道:“什么时候的事?邵明渊,你他妈是畜生吗,黎三才多大?她还不到十四岁,你居然好意思对她下手?”
自从察觉自己对黎三的心意,他认定了要娶她,但就算现在把她娶回家,他也舍不得这么早就对她下手。
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子,打算耐心等着长大的女孩子,竟然被邵明渊这个混蛋给祸害了。
池灿一想到这个,就气得心里滴血。
邵明渊听了池灿的质问,不由面红耳赤。
他只想着昭昭是他的妻子,却忘了现在的黎姑娘还未及笄。
这样一想,难怪池灿出手这么狠了。
池灿斜睨他一眼,冷冷道:“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说吧,是带她去找钱仵作的时候?还是昨晚?”
见邵明渊神色更尴尬,他猛然睁大了眼睛,失声道:“难道是今天?邵明渊,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先下手为强?”
邵明渊苦笑:“不是的,是落霞山山崩那一次,我进山去寻她,忽然下了大雨,我们躲进了山洞里……”
“然后你就乘人之危了?”池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亏他像个傻子似的美滋滋憧憬将来,原来他家的白菜早就被猪拱了。
“不是,我当时受了伤,她替我喂了药——”
池灿眸子睁大了几分:“喂药?”
对别人说出这番话,邵明渊颇尴尬,隐晦地道:“当时我昏迷了。”
“所以呢?”池灿挑眉问,没等到对方的回答,忽地就明白了,“你,你们……她——”
池灿只觉一颗心被吊到了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煎熬得人恨不得把心劈成无数片,才不会让人疼得喘不过气来。
许久后,他哑着嗓子问:“既然如此,那天你为什么对我那样说?”
“那时候我还没想起来,昨天做了个模模糊糊的梦,才有了这个念头,然后去问了她……”
“她承认了?”池灿问出这话,声音颤抖。
邵明渊轻轻点了点头。
池灿整个人的气势一泄,从刚才的愤怒瞬间变得颓然。
对他来说,黎三的亲口承认是比她与好友有了肌肤之亲还要让人绝望的事。
黎三的性子他已经了解了,真真正正的心如铁,连掩饰都不愿意。她能承认与邵明渊发生的事,代表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他早就知道,黎三对邵明渊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池灿闭了闭眼:“如果——”
他才开口,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池公子,请开一下门,我们姑娘送了东西来。”
池灿心一动,绝望的眸子中燃起了亮光,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阿珠站在门外,冲池灿屈膝一礼。
“你们姑娘送了什么?”池灿扶着门框问。
一番厮打后,此刻的池大公子衣衫不整,让人瞧了便忍不住脸红心跳。
阿珠只得死死低着头,双手捧着一个小小的瓷盒递到池灿面前:“姑娘让婢子给邵将军送创伤药来。”
池灿死死盯着小巧玲珑的盒子,眼睛冒火。
“送给邵将军的?”
阿珠垂着眼帘,声音清晰:“对,姑娘说是送给邵将军的。”
第383章 放手
“多谢。”邵明渊不知何时走过来,站在池灿身旁,伸手把阿珠手中瓷盒接了过去。
阿珠飞快抬起眼帘看了邵明渊一眼,而后重新垂下眼帘,冲二人福了福:“婢子告退了。”
“等等——”池灿下意识喊了一声。
阿珠停住脚,规规矩矩站着。
池灿忽然心灰意冷,摆摆手:“算了,你走吧。”
和一个小丫鬟他能说什么?和黎三——
她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他还有何话可说?
他本以为她年纪小,情窦未开,他耐心等着、守着,总会等到她长大的那一天。
待她情窦初开,他是伴在她身边最长久的人,说不定她就愿意和他在一起了。
而现在,这一盒小小的药膏送来,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她不是情窦未开,而是芳心暗许的那个人不是他罢了。
既然她与好友郎情妾意,他池灿毕竟是个男人,难道还会死皮赖脸夹在他们中间不成?
阿珠脚步轻盈走远了,池灿目不转睛看着她进了长廊深处的屋子,退回一步,关上了房门。
“你会对她好么?”池灿转过身来,双手环抱胸前,认真问出这句话。
“会。”邵明渊同样认真点头。
“会比我对她好么?”池灿再问,眼中有水光闪过。
邵明渊凝视着池灿的眼睛。
到这个时候,他说不出乘胜追击的话。
他会竭尽全力对昭昭好,但他同样不能否定好友对昭昭的感情。
“不纳妾,不收通房,更不会因为你的身份收下乱七八糟的势力塞给你的姬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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