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锦鳞卫虽然消息灵通,却也没有神通广大到知道每一位来嘉丰的人是什么来头,之所以对黎姑娘一行人格外关注,却是因为京城那边的交代。
据他所知,凡是有锦鳞卫驻扎的城镇都接到了消息,密切关注黎姑娘一行人。
庭院中的树木叶子已经泛黄,落在青石砖上铺成了一层薄薄的金毯。江五踩在金毯上,心思深沉。
义父为何会对一个小姑娘如此关注?这件事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不知想到了什么,江五狠狠踹了一下身旁的树干,树叶簌簌而落,他抬手掸了掸落在肩头的枯叶,大步向屋内走去。
书房中静悄悄的,江五从一个暗格中翻出一双针灸细密的鞋垫,轻轻摩挲了许久,这才重新收好。
杏子林并不在嘉丰城中,乔昭一行人往郊外行去。
乔昭由冰绿与阿珠陪着坐进一辆临时买下的马车里,邵明渊等人则骑马走在马车两侧。
“我们这么多人,大概一下船就被那些锦鳞卫盯上了。”杨厚承回望了一眼身后,感慨道。
他可忘不了数月前从嘉丰回京的这一路上,时不时就见到江远朝的身影。
“随他们去盯。”池灿懒洋洋道。
自从乔昭送来那一盒药膏给邵明渊,他似乎就死了心,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就是怕他们把咱们在嘉丰停留的消息传回去。”
池灿不以为然笑笑:“放心,就算传回去也只是传到江堂那里,这种小事他是不会去打扰皇上的。”
“说的也是。”杨厚承点点头,侧头问邵明渊,“庭泉,你怎么不说话?”
邵明渊的视线从马车上收回来:“嗯?”
杨厚承扶额,嘀咕道:“真是服了你!”
他可万万没想到,常年只晓得领兵打仗的好友一旦对一个姑娘动了心,就像老房子着火似的。
这样想着,杨厚承悄悄看了池灿一眼,见他神色漠然,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拾曦大概是真的死心了,不然才有得头疼。
说起来,他们一个个的为什么对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动心啊,幸亏他和子哲是正常的,不然他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前面的村子过去,就是杏子林了吧?”邵明渊拉着缰绳眺望了一下。
“对,那是白云村,我们曾经还在村长家喝过茶。”杨厚承道。
邵明渊想了想,征求二人的意见:“我们就在白云村借住如何?”
池灿不由想到了村长家入口苦涩的粗茶,下意识把眉蹙起,点了点头:“随意吧。”
午后的白云村静谧祥和,几条大狗懒洋洋趴在地上,听到动静警惕站了起来,抖抖皮毛跑到一行人前面停下。
随着一行人靠近,一只大狗突然就叫起来,紧接着犬吠声便此起彼伏。
听到动静的村民揉着眼睛推门出来查看,见到骑着高头大马的邵明渊等人便是一怔,而后快步过来,试探地问:“各位这是从何而来,来我们村子找人吗?”
邵明渊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温和有礼道:“这位大叔,我们来找村长。”
村民打量邵明渊几眼,又飞快瞄了瞄池灿等人,点头道:“你们稍等。”
这些人瞧着贵气逼人,一看就不好招惹,自然是要找村长拿主意。
村民跑去通知村长,池灿下了马,一指不远处占地颇大的一处宅子,对邵明渊道:“那里就是村长的家。”
“上次你们是一起来的吧?”邵明渊问。
“对。”池灿回头看了停下来的马车一眼,淡淡道,“黎三也在,当时我带她过来的,不过没有留宿。”
他沉默了一下,笑笑:“你放心。”
邵明渊心中一叹,低声道:“我是想问,当时村中有什么异样吗?”
池灿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扯了扯唇角:“很安静,不是这种祥和的安静,而是死一般的安静,后来才知道与乔家大火有关。”
“这样说来,我岳丈一家对白云村人颇有影响。”邵明渊喃喃道。
池灿嗤笑一声:“庭泉,你将来当着黎三的面,也要一口一个你岳丈家?”
邵明渊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是改不了的事实。”
池灿凑近邵明渊耳边,低声道:“说实话,我觉得黎三跟着你挺委屈的,好好的女孩子跑来给你当继室。”
可是谁让黎三喜欢呢。
他看得清楚,黎三并不在意这些虚名。他也只能给好友添添堵,出一口心中的憋屈气了。
第386章 豆腐西施
池灿一番话让邵明渊大为尴尬,不由瞥了静静停靠在不远处的马车一眼。
他也觉得这关系有点乱,或者哪一天该与昭昭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想到这,年轻的将军忙机警否定。
不成,万一昭昭到时候拿这个理由拒绝他,他才要欲哭无泪了。
村长气喘吁吁走来:“几位贵客远道而来——咦,你是几个月前来过的那位公子?”
村长话说到一半就把池灿认了出来。
原因无他,男子相貌出众到眼前年轻人这个份上的,他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
池灿微微颔首:“村长好记性。”
村长往池灿身后扫了一眼,十来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令他颇为心惊。
“公子这次来不知有何贵干?”村长还记得清楚,数月前几个年轻人来时,隐隐以这位相貌最出众的年轻人为首。
池灿一指邵明渊:“是我这位朋友来此祭拜乔家人。”
村长忙打量了邵明渊一眼。
眼前的年轻人身材高大,站姿如松,看起来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模样,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势却不容人小觑。
邵明渊对村长颔首致意:“在下是乔家的姑爷。”
村长大惊:“乔二姑娘还不到十岁吧,已经嫁人了?”
邵明渊:“……”
他侧头看向马车,车窗帘恰好掀起,车内的少女眉眼无波看过来。
邵明渊无端有些心虚,冲乔昭笑笑。
少女直接放下了帘子。
邵明渊失神片刻。
昭昭听了村长的话,大概是生气了?
“咳咳。”杨厚承咳嗽一声,“村长莫非糊涂了,七八岁的女娃娃怎么嫁人?他是乔大姑娘的夫君。”
“乔大姑娘的夫君?”村长怔了怔,随后身子一晃,指着邵明渊尖叫道,“您是北征将军冠军侯?”
乔家长女嫁给了大梁最赫赫有名的北征将军一事,白云村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年初时乔家遭了大火,许多村人还感叹过,不知道乔家的姑爷会不会照应一下乔家仅剩的遗孤。
再后来就传来北征将军封侯,乔大姑娘身死北地一事,村人便只剩下替乔家公子可怜了。
“正是在下。”
邵明渊的回答让村长回过神来,赶忙收回手,神色激动道:“诸位若是不嫌弃,先去我那里喝杯茶吧。”
“如此就多谢村长了。”
“侯爷客气了。”村长说着这话,犹觉在梦中。
大名鼎鼎的北征将军,把北齐鞑子打得落花流水的北征将军,竟然如此年轻俊朗,温和有礼,简直让人想不到,万万想不到。
老天,他也是招待过冠军侯的人了!
一行人进了村长家大门,无数村民探出头来,时不时扒着村长家大门问:“村长,你家凳子够吗?”
“村长,你家茶杯够吗?”
“村长,你家碗筷盘子够吗?”
“村长,你家吃饭的人够吗?”
村长哭笑不得。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都够,都够,你们赶紧回家去,大晌午的不睡觉来凑什么热闹!”村长挥挥手,毫不留情把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让诸位贵客见笑了。”村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把邵明渊等人请进堂屋里坐。
邵明渊开门见山道:“村长,我们这次前来要小住一段时间,不知村中可有空房供我们落脚?”
“空房是有的,就是破了点儿,有一处还不错,不过——”村长欲言又止。
“村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就是村尾那处宅子,原本是豆腐西施的,她家房子两年前才翻修过,不过那房子是凶宅啊,豆腐西施年初的时候死在自家院子里的大水缸里了。”
年初?
一听这个时间点,邵明渊与乔昭不由面面相觑。
村长这才留意到一直静静坐在众人身后的乔昭,眼神一闪。
这不是年初的时候跟着那位样貌生得最好的公子过来的小姑娘嘛,她怎么又来了?
察觉村长的打量,乔昭垂下眼帘,心中却是一动。
村尾是最接近杏子林的地方,那位豆腐西施的死会不会与乔家大火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她正想问,邵明渊已经开了口:“村长说的那位豆腐西施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村长脸色不大好看:“这事我记得清楚,就在今年的二月二十六。”
“村长对村里人的事都记得如此清楚?”池灿淡淡问道。
村长长叹一声:“别的事或许记得没这么清楚,但是豆腐西施哪天死的,别说是我,村里人没有记不住的啊。”
他说着环视众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邵明渊面上,叹道:“因为乔家大火就是那天发生的啊!”
果然如此!
乔昭后背紧绷,死死抿着唇,正心思起伏之际,忽然有一只大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乔昭吃了一惊,幸亏她性子沉稳面上才没有流露出来,不用多看便知道那只大手是谁的。
她也不想这么敏锐,奈何这些日子被那只大手握过太多次,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邵明渊这个混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敢握她的手!
乔昭暗暗咬牙,却不敢乱动,只能任由那只干燥微凉的大手把她的手紧紧握着。
好在她本来就坐在邵明渊侧后方,某人的行为虽然大胆,有方桌与宽袍大袖的遮挡,倒不至于被人察觉。
乔昭恼怒之余,暗暗松了口气。
她现在不求别的,只求别被人发现!
不料乔姑娘因为怕被人发现而选择老老实实的,那只大手却不老实了,轻轻推开她的手,修长手指一下一下在她手心上划过。
手心处痒痒的,乔昭下意识想把手合拢,却又顿住。
邵明渊正在她手心写字。
乔昭眼微阖,感受着笔画的走向。
他反反复复只写了一行字:我会一直陪着你。
明明很简单一句话,可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乔昭的心底忽然有热流缓缓淌过。
厄运来临之际,她的父母亲人是否想起过她?又是否想过若是邵明渊在,就不会落得那样的结局呢?
邵明渊,若是那时候你在就好啦。
只可惜——
乔昭的手心渐渐转为冰凉,心中叹息。
第387章 凶宅
邵明渊似有所觉,把她的手紧握了一下,悄悄松开,面上不露声色问村长:“村长是否知道,豆腐西施是死在乔家大火之前,还是之后?”
“这个——”村长摇摇头,“这谁说得清楚啊,豆腐西施有个儿子在镇上学堂读书,平时她都是一个人住。大家是在扑灭了乔家大火后才发现她死了的,不知道究竟死了多久了。”
“豆腐西施平时为人如何?”池灿插口问。
村长诧异看了池灿一眼,面色微变:“公子的意思是怀疑豆腐西施是被人害死的?”
“没有这种可能吗?”
村长连连摇头:“不至于啊。”
他从手边拿起旱烟袋,问邵明渊等人:“抽不抽?”
几人摇头。
村长自顾把旱烟袋点燃,深深抽了一口,吞云吐雾中接着道:“豆腐西施年轻守寡,长得好,不过为人还算正派,虽然因为寡妇的身份引来一些议论,但要说杀人那就太过了。乡里乡亲的,谁下这种狠手啊?”
“但是死在水缸里本身就很奇怪——”杨厚承忍不住道。
村长看了杨厚承一眼,笑笑:“其实也不奇怪,几位公子是从大地方来的,恐怕没见过乡里人家用的那种水缸吧?那水缸足有半人多高,要是缸里的水浅了,弯腰去舀水,一个不小心是有可能一头栽进去的。”
“就住那里吧。”邵明渊道。
村长一愣。
敢情他费了这么多口水,白说了?
“侯爷,小老儿要提醒您一句,自从豆腐西施死了后,村里隐隐约约就传言那里闹鬼呢。”村长说着看了乔昭一眼。
“无妨,我们这么多大男人,不怕那些。”邵明渊笑笑,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村长说豆腐西施的儿子在镇上学堂读书,那他平时回来住吗?我们去他家住方不方便?”
村长在桌沿儿处磕了磕旱烟袋,摇头道:“不回来住。那孩子被他娘含辛茹苦拉扯大,与他娘感情深厚着呢。豆腐西施这么一死,那孩子伤心过度大病一场,学堂里有位姓郭的先生是个心善爱才的,就把他接到自家去住了。”
邵明渊又问豆腐西施儿子的名字。
“就叫山子。几位贵客想住,也不必和他说,临走时留下一些银钱,就算是帮那孩子一把了。”村长叹道。
“这是自然。”
邵明渊几人谢绝了村长留饭,请村长领他们先去住处。
一行人走到村尾,果然就见到一座孤零零的房子,前后并没有屋舍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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