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现在整个陆家都知道她拐着嘉树夜不归宿,还怀疑她和白家寨有关联。静姝赶忙跑回房间,一边摇晃嘉树一边喊他的名字。嘉树哼唧两声,吵着困倦还要睡。静姝急了,抄起桌上的茶壶,一壶凉茶泼向他的脸。
霎时清醒,嘉树猛地坐起来,甚是迷茫地盯着惊慌失措的静姝。“怎么了?着火了?”
“是着火了,要着大火了!别睡了!你快起来,快帮我去跟二姐夫说说,说我昨天并没有半点偏袒白家寨的意思。还有,夜里去竹林茶馆的事也要解释一下,是沈公子邀我们去的,不是我拐你去的。”静姝火急火燎一通说,听得嘉树一头雾水,“静娴你胡说什么呢?”头隐隐作痛,嘉树用袖子擦了把脸,眯起眼睛揉着太阳穴。
“我好像惹事了!”
见静姝焦急而又严肃,嘉树意识到事情似乎很是棘手,关心而问:“发生什么事了?惹事了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看戏的时候,我大概是得罪二姐夫了。我刚刚出去,在院子里碰到二姐,二姐见到我就跟见了鬼似的,躲得远远的。后来又遇到三姐,三姐和我乱七八糟地说了一些,大意就是二姐夫昨晚和大家说了好多我的坏话。”静姝紧锁眉头,害怕真像陆三说得那样事态严重,不光她自己遭麻烦,还会连累陆家,尤其是嘉树。
“啊?二姐夫说你什么了?”
“他说我对白家寨感兴趣,说我帮白家寨说话。听三姐话里的意思,像是怀疑我跟红山娘娘不显灵了有关。唉!”静姝重重地叹气,不忘将陆三给的饼分给嘉树一个,两个人一人抱一个饼,边啃边叹气。
“二姐夫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所以我想让你去澄清一下。毕竟,如果我去说的话,他们很可能不信,而你不一样。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他们会觉得是你袒护我。唉!怎么办?你们家有没有什么可怕的家法,就是动不动要打板子那种?”静姝担心的样子很是惹人怜,嘉树莫名地想抱抱她,可又莫名地忍下了那股子冲动,只道:“家法倒没有。只不过,牵扯到白家寨,不好。”
“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至于那么严重吗?还不让人说话了怎地?”静姝气鼓鼓地,很是不服。
“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他们向来想拿我的把柄。”嘉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继而道:“堂哥就是前车之鉴。当年堂哥一句年少狂语,经过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十多二十年过去了,仍然受人指责。”
“而且还被搬上戏台当反面教材。真是太可怕了!”静姝不安地踱着步子,想象不能回去现代的自己,有朝一日登上菜市口的大戏台,为当年自己的一句“白家寨在哪儿”忏悔,跪在红山娘娘的石像前,虔诚地请求原谅。
而今,还有什么办法是可以用来补救的吗?此刻的静姝真真是恨死那个造谣生事的二姐夫了!
“要不我去跟娘说一声,让娘出面叫他们闭嘴!”
嘉树想到的竟然是去找妈妈告状!静姝略吃一惊,但又不得不感叹,在这样的所谓大户人家,找一个说了算的人撑腰的确很重要。只是——
“那万一被爹知道了——他身体不好——会不会很生气?或者觉得我们小气,因为这么一点事儿就跟姐姐家计较。再或者觉得我说话不得体在先……天呐,做人好难啊!”
“还是算了。毕竟我已经成家了,有事就去找娘出面做主,爹怎么能放心把家交给我!别怕,我去找姐姐姐夫们说去!”
听嘉树这样说,静姝有一瞬安心。嘉树终于能为她撑腰,只是,这腰板似乎并不硬朗。只见嘉树不自觉地皱紧眉头,抿着嘴唇,眼神饱含隐忍和委屈,甚至,抓着静姝胳膊的大手还有一点点发凉。静姝偷偷笑了。
☆、事找上门
静姝想了想,当时的情况除了二姐夫,也就只有堂哥夫妇和沈河知道,旁人大多专心看戏,没人听到她与嘉树说了什么。如此一来,单凭二姐夫的一面之词,不信他们能弄出多大的幺蛾子,于是静姝与嘉树商量,先按耐不动,待他们有动静再应对也不迟。
平安度过两日,原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怎料第三天一早,陆家门口就来了一些看似不三不四的人。起先他们只是分散在陆家周围观望,后来索性纠结在一起,闹着要陆家交出什么人。
陆一作为陆家的长女,向来认为自己最有说话的权力,听说有人在门口闹事便首先站出来欲以摆平。大姐夫不放心,也跟着出来看情况。
“交人,交人!”来者三五成群,其中不乏有起哄者,但带头的气势汹汹,并不容易对付。
陆一正要上前理论,被她夫君一把拉住。大姐夫觉得,此时正需要一个男人站出来压住场面,让陆一抛头露面显得他太没本事。于是,他阔步向前,面带笑容,十分客气地道:“不知各位朋友,一早到我陆家门口大呼小叫,意欲何为?”
谁知对方并不跟他客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算哪个倒插门的!滚一边去!”
大姐夫很没面子,陆一更是生气,狠狠地瞪了夫君一眼,将他拉到一边,自己冲上前,先把一众来者鄙视地扫了一圈,然后道:“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闹事闹到我陆家来了!还不趁凉快哪来的回哪里去!”
“你也一边去!我们来就是要见你那小兄弟,还有他娶的那个奸细夫人。你们识相的赶紧把他们交出来,不然待会儿看热闹的人多起来,弄得你们难堪!”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奸细!”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家兄弟都调查清楚了,你那个弟妹——”
“你少胡言乱语!”陆一态度强势,掐腰站在门前正中的位置,一副随时要跟人干架的架势,料定对方不会动她这女子。
“你!”对方带头的不屑地哼笑一声,抬头看了看天,退到对面墙根处,冲陆一喊道:“你有本事就一直站在那儿,看待会儿不晒死你!”
“哼!”陆一仰头翻了个白眼,大姐夫赶忙上前将她往回拉。恰此时,陆二夫妇闻讯出门来。二姐夫二话没说直奔对面,只见他与对方交谈甚欢,不多会儿便回来与大伙儿道:“我看,还是叫嘉树和静娴出来一趟吧。他们可不是好惹的。你们也都知道,沈麻县出了名的闹事精,沈家以前差点让他们闹得断子绝孙……”
“你少瞎出主意!”陆一打断二姐夫的话,大喘着气,愤愤然道:“叫嘉树夫妇出来才真的会让他们闹得断子绝孙!向天借的胆子啊,竟敢到咱们陆家门口要人!”
“大姐,这事儿毕竟静娴弟妹她——你们可能不知道——事情很严重,在这儿我也不方便说,我劝你们还是……”二姐夫话说一半,陆二接着道:“大姐,我信他,我们不能护着静娴,这事儿跟红山娘娘有关,你们也是知道的,非同小可。若是真因为静娴,咱们绝不能容她啊……”
另一边,陆三听说门口的情况,第一时间去找静姝和嘉树。并不是因着什么情分,而是不怕事大,就怕事不大。与此同时,她还遣人去大夫人和胡宝珠那里通信。没过多久,没出门的陆家人对门外的事儿已经有了若干种猜测和说法。
静姝知道有人找上门来后,首先想到来者一定与二姐夫有关,然后便要出门去理论。
“等等静娴”,嘉树拉住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地与她说:“出去便是中了他们的计。”
“那怎么办?他么冲我来的,我不想连累大家。”撇开嘉树不谈,若是连累了陆家三美中的任何一个甚至全部,静姝知道她们今后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想想是真有点儿怕,陆三的八婆劲儿,陆一的霸道,陆二虽然少言寡语,但她的夫君可不是省油的灯。静姝心里暗暗叹气,真是祸事找上门,躲都没处躲。
“既然事情与二姐夫脱不了干系,我便先去找他,让他把事情解释清楚,我们再做打算。”嘉树想了想如是说。
“也好。”
嘉树去了门口,屋里只剩陆三和静姝。陆三嘴角闪过一丝看热闹的笑,继而装作同情的样子,关心道:“静娴,我悄悄告诉你,我听说……”
“三姐,能不能让我静一会儿!”静姝现在压根听不进去任何八卦,即使是与她自己有关的。陆三无奈将话憋回去,撇撇嘴,嘟囔着“不识好歹”。
静姝不由地踱着步子,思量事情的来龙去脉。若不是跟嘉树去看大戏,想来也不会发生这些不愉快。大热天的在家好生呆着有何不好,干嘛跑出去看什么白氏巫女大战红山娘娘!不过话说回来,大热的天,干嘛要演这出戏?若说大伙儿为了凉快都跑去竹林茶馆逍遥,静姝还可以理解的,可明明即使是傍晚,太阳的余温依然让人后背冒汗,人们却偏偏要演露天大戏,哪怕是人手一把扇子摇着也要看大戏!而后又偏偏缠上她,起先说她帮着白家寨说话,后来直接跑到陆家门口叫嚣,怕是已然认定她是白家寨的奸细。真是让人费解!若她真是白家寨的巫女,早就将他们一个个灵魂分割了,哪由得他们在这儿瞎蹦哒!
静姝气愤之余忽然想起陆三曾与她说红山娘娘不显灵之事,联系起来,来者的说辞已然猜出大半。沈麻县人对红山娘娘向来虔诚,沈红的突然消失,红山娘娘的不再作为,对沈麻县人而言都是可怕的打击。于是人们开始思考,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红山娘娘?甚至准备了一场歌颂红山娘娘的大戏,希望能够唤回远去的神灵,同时给冒犯神灵的人们敲响警钟。恰此时,静姝一再饶有兴趣地提及红山娘娘的死对头白家寨,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一种挑衅。不过,不知者不罪,按说静姝不至于被过分苛责;再者二姐夫何苦将这件事宣扬出去,难道真的因为看戏占位子的事情得罪了他,还是他只是想借此打压嘉树?可是,即使他以此打压嘉树成功,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呢?他能有什么上位的机会呢?若说他只是单纯使坏搞事情,可看上去他似乎没那么无聊。静姝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继续等待嘉树回来与她细说“前方军情”。
☆、静姝入狱
门外的人叫嚣要陆家交出胡静娴。
白家寨奸细的罪名可不是陆家能承担得起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唯恐天下不乱的二姐夫更是从中起了坏作用。各种“证据”亮出,静姝算是惹上大麻烦了。
“什么青青红红白白绿绿的,我连白家寨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他们口中的奸细?”静姝神情落寞,语气愤慨,想不到看场大戏竟招惹了事端。“他们是什么人,凭什么一副要处置我的样子?”
私刑,在这个世界是被默许存在的东西。
“好了静娴,先冷静。我相信你跟白家寨没有任何关系。”嘉树拍了拍静姝的肩膀,皱着眉头,故作镇定。
“嘉树,他们到底想怎样?”
“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自然是想惹事。你就呆在这儿,哪里都别去。”
“可是——”
“没有可是,听话。你现在出去就是狼入虎口。我会保护你的。”
“怎么保护?”
“……”
嘉树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呀,他怎么保护?他甚至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第一次彻彻底底地感到自己无用,第一次想站出来做个勇敢担当的人却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无用,太无用!
“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还是出去吧!看他们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不行!”嘉树坚持不让静姝出去,静姝焦急地踱着步子。院墙之外关于她的流言迅速散开,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有的人看笑话似地评头论足,有的人惊恐害怕担心白家寨卷土重来,有的人看透是有人无事生非不予理睬……
不到一个时辰,事情便传到了林竹耳中。
他摇晃着折扇,耷拉着脑袋,丧气地叹着气。“净招惹棘手地事,我是真不想搅合这档子事!”
话虽这样说,但从听到消息,林竹就没停下派人出去跑关系。他来到这里的时间尚短,着实没交上什么位高权重的靠谱朋友。虽是打开门做生意,什么人都有的接触,而且他也算得上能说会道,但是真到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可就没有谁愿意给好脸了。更何况是与白家寨沾边的事,谁也不想蹚浑水。
白家寨和红山娘娘的恩恩怨怨林竹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眼下若是去找白双双——怕也无济于事——总不能让白家寨的人站出来说胡家少夫人不是她们派来的奸细,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家人都不敢出来,肯定是心虚了!”陆家院墙外,闹事的人依然不肯离去,甚至愈发猖狂,不仅在陆家门口叫喊,更有人大着胆子去找官府,说陆家窝藏白家寨奸细。
不多会儿,官兵闯进陆家,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静姝。
嘉树再三用性命保证静姝与白家寨无关,可除了被官兵推搡倒地,什么用都没有。
见官府掺合进来,陆家三姐妹吓得默不作声,起先耀武扬威的陆一更是一声不吭地躲在她那书生丈夫身后,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怎么办怎么办,这下怎么办?”陆三抱头痛哭,哭完大喊“爹啊”,一溜烟跑去跟陆老爷告状去了。
陆老爷本就瘫痪在床,听到消息后只能干着急,亦是无能为力。
“早知道就不让嘉树娶这媳妇。这下好了,咱们陆家摊上大事了。万一牵连到我们可怎么办?”陆三边哭边偷偷看胡宝珠的脸色,时不时添油加醋指责一通,“胡静娴不是二娘家的亲戚吗,怎么会和白家寨有关系?二娘,这事儿你知道吗?”
胡宝珠不住地叹气,不知如何是好。
陆老爷更是急得难受,一面担心嘉树的安危,一面生气陆三搁这儿胡说八道。
这一急不要紧,病情加重,愣是没挺过去。
鉴于嘉树眼下的处境,陆老爷不放心把陆家交到他手中,三个女婿更是没有一个靠谱,临终前含着泪将掌事的权力给了侄子陆淑离。陆淑离守在床前,伤心地点点头,抹去陆老爷眼角的泪,陆老爷就闭了眼。
胡宝珠放声痛哭,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这么个结果。早知道就不费尽心思让嘉树娶妻,说不定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失了权力不说,还摊上白家寨的事,以后在陆家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18/22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