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文谡看了孟蔼一眼,“你先下去吧。”
“是。”孟蔼看了楚珺一眼,退出大殿。
元文谡转向楚珺,“一大半运粮船渗水?好端端的会有这么多船渗水?难道工部的人就是这么办事的?还是你有别的什么想对朕说?”
楚珺在心里飞快地思索:工部?不,不能把工部扯进来,工部虽然是盛安公主的人,但并没有扯到这件事里,扯工部进来禁不住查,还会让人以为自己推脱责任有意构陷……户部?盛安公主明显是放弃了户部,不惜以此打击自己。那她一定留有后招,不,也不能把事情都推到户部头上,万一正中盛安公主下怀,她还有什么手段对付自己,那自己连个反应时间都没有……
“珺儿?”元文谡声音低沉。
元文谡没有叫她起来,楚珺也依旧跪在地上,“回父皇,交到儿臣手上的运粮船是完好的,儿臣本在灞县,中途回京来的事,父皇也知道……”她说的是为了柳嫔回来的事。
元文谡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等儿臣要再赶回灞县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此事是儿臣疏忽,办事不利。不论有什么理由,在运粮船启程之前,儿臣本该一直留在东渭桥仓。儿臣有擅离职守之罪。”
“你今日寅时出城,可是为了此事?”
楚珺一愣,反应过来,一定是出城的时候监门卫向上汇报了。“是,儿臣半夜得到消息,随即出城赶往灞县。”
元文谡点头,“现在情况如何?”
啊?问题根本不是船渗水不渗水啊,要怎么说才合适?楚珺又开始飞快地思索,“儿臣回来时,尚有一半船只不能启程。”
“一半?那何时运粮船才能开往受灾五州?”
楚珺在心里算了一下顺利从雍州调粮过来需要的时间,“回父皇,原本定于明日辰时开船,儿臣斗胆,请父皇宽延至明日申时。”
元文谡挑眉,“明日申时?你确定?”
楚珺拱手,“救灾如救火,儿臣不敢再误。”
元文谡大手一挥,“好,就延至申时。”他顿了顿,“不过,珺儿,你知道,若再出问题……”
“父皇放心,儿臣明白。”
“行了,你去做事吧。”
楚珺要起身告退,一动才发现,跪了这一会儿,膝盖都没知觉了。
一只手伸过来,楚珺抬头,发现是元文谡半弯着腰,向她伸出手。
楚珺神色一动,“父皇……”
元文谡见楚珺没伸手,直接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谢父皇……”楚珺心里十分复杂。
元文谡叹了口气,“珺儿……朕很担心。”
楚珺看到元文谡看着她的眼神,心里很想承诺“您放心,一定不会有问题”,可实际上她并无半分把握,真的不会有任何意外……最终,楚珺什么也没说,只向元文谡行了一礼,退出了大殿。
楚珺走出宣政殿,孟蔼等在殿外。出乎楚珺意料的是,元紫琰竟还在殿外。楚珺心里压着事,没心思在跟她唇刀舌剑你来我往,直接道:“二皇姐若还有事,本宫就先走了,告辞。”
元紫琰望着楚珺离去的背影,笑笑道:“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没那么简单,我的好五妹……”
卫仁在宫门口等她。楚珺对孟蔼道:“你留在平都,继续想办法把所有能弄到的粮食运到灞县去。我跟父皇立下军令状,明日申时开船。雍州那边能来多少粮我不确定,但你必须做好雍州来了粮也凑不够二十万石的准备。”
孟蔼拱手,“臣明白。”
楚珺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马不停蹄地赶到灞县,已经是半夜。楚珺本想在马车里睡一会儿,可心里压着事,怎么也睡不着。
等到了东渭桥仓,楚珺下了马车就看见自己的东宫卫率统领领着几个人等自己,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臣等有罪!”几个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果然……
楚珺深吸一口气,“发生何事?”
卫率统领道:“殿下,户部尚书张大人不见了。”
“什么?”楚珺一惊,“说清楚!”
“回殿下,张大人身份重要,因而与户部其他大人分开,单独在一间屋子里,臣等都在屋外看守。结果晚上臣进屋巡查,却发现张大人不见了……臣带人找遍了附近也没找到……”
楚珺沉默了一会,“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殿下?”东宫卫率统领对楚珺训斥都没训斥的反应有些惊讶。
“有人派高手把人劫走了,你们就是当时发现了也无能为力,最多就是赔上几条命。罢了。去把剩下的人看好吧。”
卫率统领没想到楚珺会说出这番话,愣了愣,突然连连叩首,“谢殿下,谢殿下!臣等领命!”
卫仁看了看几人快步退下的身影,上前道:“殿下,属下去将人追回来。”
楚珺抬手,“不必了。估计这会儿人都到平都了。”
“殿下知道是谁劫走张大人?”
楚珺冷哼一声,“还能有谁?”
卫仁点点头,也想到了唯一可能的人。忽然听到楚珺低声问:“卫仁,你说本宫最近是不是变笨了?”
卫仁吓了一跳,“殿下如何这样说?”
楚珺轻叹一声,“因为最近老是被盛安公主牵着鼻子走。先是跑回去被她钻空子凿了船,毁了二十万石粮食;然后又回了一趟平都,连张从都被她弄走了。”
卫仁想了想道:“属下以为,盛安公主身边有出谋划策之人。”
“荣安侯有这本事也说不定,但盛安死犟起来不听他的,荣安侯也没办法。吏部已经没了,这次户部说不要就不要了,她原本可没这魄力,要听荣安侯的也不容易……”楚珺摆摆手,“算了,不想这个了。张从落到盛安公主手上,咱们麻烦大了。”
卫仁道:“盛安公主会向陛下告发赈灾粮全毁一事?”
楚珺面色凝重,“恐怕不仅是告发……明日早朝热闹了。”
如果在早朝上把这事揭出来,盯着太女位置的人一定会一拥而上,皇帝就算不想处置也不行了……卫仁惊道:“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别慌。”楚珺感觉这两日接连受挫,她的抗打击能力已经很强了。“现在我们只能把所有能凑到的粮食尽快运到这里来。只要粮食够,张从怎么告状又有何碍?”
卫仁道:“殿下,如今东宫仓运来的,孟大人想办法买来的,和原来二十万石中没被水浸的,统共只有七八万石,还差得远……”
楚珺道:“你估计雍州能调来多少?”
卫仁道:“凭吴都尉与主子的关系,他能从雍州镇戍仓调多少就会拿出多少。可雍州镇戍仓总共的军粮储备有多少,属下也不知。”
楚珺也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别说卫仁了,就连自己也不知道雍州镇戍仓究竟有多少存粮,况且吴缄也不可能有本事把镇戍仓里所有的军粮都调出来。“给阿珩传书问问情况吧。把今天发生的事也都告诉他。他会有其他办法也说不定。”
“是。”
题外话
前段时间看《楚乔传》,皇族姓元;这两天看《醉玲珑》,皇族姓元。我……我当初是怎么起名字的来着……
第一百六十九章 死局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一会儿,卫仁就去而复返。
“这么快就有回音了?”
卫仁道:“属下刚放出信鸽就收到了主子那边的传信,估计是早些时候传来的。”
楚珺接过来看完,微微松了口气,“太好了,雍州那边调来十万石粮食,已经装船,正沿沣河向东,一个时辰后就能到。”
卫仁也跟着松了口气。“这样的话一共有十七万石,虽然还差,但只看是看不出来的。”
楚珺点头,“这样最起码明天张从告状,咱们这边禁得住查,也有说辞。剩下的三万石也有余地想办法。”
“属下去接应……”
楚珺打断道:“接应什么啊,他们从水上来,你怎么接?放心吧,世子亲自押送,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殿下……”
楚珺笑道:“别可是了,去休息会吧,两天没睡觉了。”
卫仁抬头看了看楚珺,“殿下也两个晚上没有休息了。”
楚珺道:“你说得对,我也得稍微歇一会儿……”
“殿下——”远处的声音打断了楚珺的话。
大概一会儿也歇不成了。楚珺心中如是预感。
“殿下——殿下!”来者脚步匆忙,几乎是跑过来的。如此失仪……恐怕不好。
来者跪倒在楚珺面前,语气很是激动,“殿下,您派人从京中调来的粮运到了!”
来者是太仓令。楚珺心中有些奇怪:从京中调粮?东宫仓调来的粮食都到了啊,难道是孟蔼又买来一批粮食?可若是孟蔼买来的粮,来报告消息的为何是太仓令?还说是自己“调”来的粮?
楚珺道:“押送之人是谁?现在在哪?”
太仓令道:“回殿下,廪牲署令亲自押送,现就在东渭桥仓外,只等殿下前去验收。”
廪牲署?跟廪牲署有什么关系?廪牲署属于太常寺下辖,可自己从没惊动过太常寺啊?能让廪牲署令亲自押送,这粮食又是什么来头?
楚珺没回答,直接朝粮仓方向快步去了,卫仁紧跟其后。太仓令没反应过来,还跪在地上,等楚珺两人都走远了,才反应过来,忙追了上去。
“殿下万安。”廪牲署令见一个女子远远走来,一定是太女无疑,忙跪下行礼。
“臣运来神仓所调三万石新稻,请殿下查验。”
楚珺眉头一皱,“神仓?怎么回事?”
廪牲署令疑惑道:“奉殿下之命,从神仓调了三万石粮食到东渭桥仓啊。”他指指身后,“已经到了的有一半,还有一半随后就到。”
楚珺瞪大了眼睛,“奉本宫之命?你说这些粮食是本宫调来的?”
廪牲署令不明所以,“正是。殿下,户部的人带着您的木契和调令来的啊。”
楚珺脸色一变,呼吸急促,双手紧紧地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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