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沈沅她们引荐了王夫人之后,杨氏又给她们引荐了其他几个她相熟的夫人。
沈沅明白杨氏的意思。除却沈潇年纪还小,她和沈澜,还有沈湘可就都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特别是她,到了今年秋季就十六岁了。这个年纪可不小了。杨氏自小疼爱她,自然会将这事放在心上。
也不好却了杨氏的这一番好意,于是沈沅就面上带着微笑,随着杨氏,一一的见过了其他的几位夫人。
然后她就看到了谢蓁蓁,还有梁庆云。
谢蓁蓁也还罢了,这个梁庆云,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的。
上辈子她嫁给李修源两年之后,李修源就纳了梁庆云为妾。且因着她相貌与谢蓁蓁有几分相像,李修源极是宠爱她。梁庆云又是个不安分的性子,见她不得李修源宠爱,也不得李修源的母亲喜爱,后面就极作践她。甚至她中的那毒,沈沅后来想起来,都疑心到底会不会是梁庆云让人给她下的。
若她死了,想必依着李修源对梁庆云的宠爱,就会扶她为正室。自己可不是挡着她的路了么?
沈沅袖中的双手死死的握着。她不知道她现在面上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可总归不会很好看,因为她听到杨氏正在关切的问她:“沅姐儿,你怎么了?有没有事?”
沈沅回过神来,敛下了面上的异色,露出一个得体浅淡的浅笑出来:“我没事。”
眼角余光看到梁庆云正在低头同一位衣饰精美的妇人在说话,想来那应该是她的母亲。而她的母亲一面听她说话,一面目光也朝沈沅这里望过来。
随后沈沅就见梁母和梁庆云起身从椅中站起,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这几位是太常寺少卿沈大人家的姑娘?”梁母笑着同杨氏搭讪,“我家老爷同沈大人是同科进士,彼此也相熟的,说起来也算是世交了。”
杨氏不知道这事,所以她就转头看着沈沅。
沈沅以往并没有见过梁母和梁父。她只模糊的记得上辈子梁庆云的父亲是通政司的一个什么官儿,后来因着二皇子被李修尧扶上了皇位,李修尧又在背后把持了朝政的缘故,李家成为炙手可热的外戚,梁庆云就求了李修源,将梁父升迁为了礼部右侍郎。不过梁父到底是谁她也是不知的。
于是沈沅就问道:“不知尊夫是?”
梁母笑道:“拙夫原是在徽州为知州的,年前刚回京述职。还曾去府上拜访过令尊。”
她这么一说沈沅就知道了。
原来那几罐子松萝茶就是梁父送给父亲的。若早知如此,她就该将那两罐子松萝茶扔了,绝不喝一口的。
梁父原在外地为官,官职又低于父亲,又新近回京述职,所以对着沈沅的时候,梁母和梁庆云的态度都很谦逊。
梁母因问起沈沅的年纪,随后就笑道:“这是小女庆云,说起来倒比姑娘您要小上半岁呢。”
又叫梁庆云:“还不快过来拜见你沈姐姐。”
梁庆云生的秀雅,人又乖巧,当即就上前来屈膝对着沈沅行礼,轻声细语的说着:“小女拜见沈姐姐。”
沈沅冷眼看着她。
上辈子她在李修源面前诬陷她推她入湖,要致她于死地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
沈沅觉得自己是没有法子同梁庆云言笑晏晏的,既如此,索性便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于是她就冷淡的说道:“梁姑娘不必多礼。请起吧。”
却是不肯称呼她为梁妹妹的,只叫她梁姑娘。
梁庆云心中微惊,抬头看沈沅,却见沈沅已经扭过头在同沈湘说话了,并没有丝毫想要理睬她的意思。
梁庆云见了,面上难免就有些讪讪的。不过心中却也有些恼意。
而沈澜在一边看到沈沅对梁庆云冷淡,她就过来拉了梁庆云的手,笑道:“梁姐姐生的可真是秀丽文雅,妹妹一看到你,心中就觉得一见如故呢。倒像是上辈子就见过的一般。”
梁庆云知道沈澜也是沈承璋的女儿,这当会见她主动上前来同自己说话,便忙面上堆了笑的也同她说起话来。
两个人都是极玲珑讨巧的性子,彼此看着都极亲热的样子。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沈澜就拉着梁庆云走到一旁说话去了。
梁庆云就趁机问沈澜:“我多心问一句,令姐是不是对人都是这样冷淡的一个性子呢?”
沈澜微笑:“冷淡算什么?你还没看到她骄纵的时候呢。”
这样对着外人抹黑沈沅,沈澜觉得心中很畅快。
若沈沅的名声坏了,往后又会有什么好人家来求娶她呢?她毕竟都已经及笄了,再拖上个两年,那就越发的没有好人家来求娶她了。
梁庆云听了,转头看了沈沅一眼,又收回目光,轻声的对沈澜说道:“你这样温柔性子的一个人,却偏生遇到一个这样的姐姐,想必这些年你也没少受委屈吧?”
沈澜不肯说沈沅是嫡出,自己是庶出,这些年因着嫡庶差别她确实是没少受气,她只是淡淡的说道:“我都习惯了。”
梁庆云就没有再言语。
而沈沅这边,正在听杨氏和王夫人闲话,说的是宫里的事。
“……年前我就听得说,去年春天皇上刚封的那位李贵人有了身孕了呢。她倒是个有福气的。皇帝膝下子嗣原就不多,皇子就只有一位。知道了这事后,立时就下旨晋升这位李贵人为嫔了。若他日生下一个皇子来,怕不是就要封妃了。”
王夫人的声音低低的。虽然说天子无家事,但私底下谈论这些事总归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杨氏的声音也低低的:“安嫔娘娘进宫也有三年了,怎么就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么?”
王夫人就轻声的叹气:“可不是。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私底下我也找了名医,求了生子的方子,托人悄悄的送进宫里去,可还是一点用都没有。宫里鲜嫩水灵的女子如春天的韭菜一般,一茬一茬的,再这么耽搁几年下去,我都担心,唉。”
“不会的。”杨氏安慰她,“安嫔娘娘我是见过的,生的国色天香不说,又蕙质兰心,旁人如何比得上?而且她也还年轻着呢,才刚二十岁出头。往后还有的是机会,必然能一举就生下一位皇子来的。”
沈沅坐在一旁,伸手拿了几案上放着的盖碗,垂了双眼,慢慢的喝茶。
若她没有记错,二皇子是早产七个月就生了下来的。生下来没几个月的功夫,年仅七岁的大皇子就得天花死了。皇帝随后也死了。虽然宫中消息封锁,不许人议论,但还是有传言说皇帝也是感染了天花死了的。随后二皇子就仓促登基了,民间都戏言这是襁褓中的皇帝,能管得了什么事儿?而皇帝死后一个月,安嫔便被诊出有孕,随后就生下了三皇子这个遗腹子来。
只是纵然生下了皇子又如何?仿似最后宋皇后有感于李修尧把持朝政,就想要废黜二皇子,立三皇子为帝。而为免再出现一个李家那样的权戚,所以宋皇后就找了个理由赐死了安嫔,又将广平伯一家都发配到了泉州卫。这可真是一切的祸患都因着那位皇子而起了,但偏偏现在他们还这样的盼着安嫔能生下一个皇子来。
不过这样的话自然不能对王夫人说起,所以沈沅只垂头喝茶。随后又坐了一会儿,就同杨氏说了一声,带着采薇和青荷要去更衣。
等更完了衣,沈沅洗了手,就走了出来。外面采薇和青荷在等着,三个人沿着游廊往邀月楼走。只是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谢蓁蓁正倚着游廊上的一根柱子站在那里,一看到沈沅,她立马就站直了身子。
看这个情形,沈沅猜测着谢蓁蓁就是特意站在这里等她的。只是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她统共也就上元节那晚见过谢蓁蓁一面,而且两个人还一句话儿都没有说上,她站在这里等着自己做什么?
第63章 忽然心动
沈沅猜测的没错,谢蓁蓁就是特意站在这里等她的。
一见沈沅过来,谢蓁蓁就面上带着笑意的迎了过来,屈膝对她行礼:“沈姑娘好。”
沈沅抬眼看她。
上辈子新婚之夜听过李修源说的那句话之后,其后的几年她心中其实是很恨谢蓁蓁的,所以就想法儿的让人打听她的消息。知道她也过的不好,沈沅心中就觉得很舒畅。不过她失明的那一年,想通了许多事,倒不恨谢蓁蓁了。
说到底,还是她误了谢蓁蓁,也间接的害了沈洛一辈子。若非自己让外祖父威压着李修源娶了自己,谢蓁蓁原该和李修源和和美美的在一起的。沈洛想必伤心一段时间之后也会好,自然会再娶一个他心仪的女子,也不会愁苦一辈子。
所以现在面对着谢蓁蓁的时候,沈沅心中很平静。
她也屈膝对着谢蓁蓁还了礼:“谢姑娘好。”
随后谢蓁蓁便和她攀谈了起来。说的无非是刚刚在邀月楼上吃的糕点哪个好,戏台上唱的哪支曲目好之类的,想必都不是她真心想要说的话。
沈沅也没有说什么,只微笑着静听她说话。
说了一会儿之后,就见谢蓁蓁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声音也低了下去:“沈姑娘,你是不是,认得李公子?”
上元节那夜,她见李修源一口就叫出了沈沅的名字。而且他一向是个冷清自持的人,她从没有见过他那样气急败坏的样子。
若沈沅生的不如她倒也罢了,可偏生沈沅的相貌生的那样的好,即便她同为女子,见了心中也只有感叹的份。所以这两日她心中一直在想这事,寝食难安。方才又见到了沈沅,她心中思虑再三,就想着还是要来问一问李修源和沈沅之间的关系。
那夜她鼓起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对李修源说了那句话之后,其后就看到了沈沅和沈洛,两个人尴尬之余,李修源并没有回应她的那句话。这几日她心中总是忐忑的。
她这样一句话问出来,沈沅立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心中只觉好笑。自己上辈子恨了谢蓁蓁那么多年,也嫉妒了她那么多年,但这辈子谢蓁蓁却这样的不放心她,以为她和李修源之间有什么。
李修源如何会跟她有什么呢?他是那样的厌恶她。
不过沈沅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是淡淡的说道:“我大堂哥和李公子是同窗。至于我和李公子,只偶然见过罢了。但仿似他对我有什么误会。”
谢蓁蓁听了,心中放心了不少。又想着上元节那夜的事,就问着:“沈姑娘的大堂哥是沈洛?”
想到那夜沈洛听到了她对李修源说的话,谢蓁蓁就觉得面上越发的滚烫了。
父亲教授的学生虽然多,但最喜的无疑就是宋云清,沈洛和李修源三人。有时候他们三个人会到她家中去拜访父亲,所以彼此之间都是见过的。
沈沅点了点头:“是。”
她不想再同谢蓁蓁说些什么。实际上这辈子但凡和李修源有关的人她都想要远离,再不要扯上一丝半点的关系才好。
于是她就对谢蓁蓁说道:“大伯母还在楼上等我,我就暂且先告退了。”
谢蓁蓁问明了沈沅和李修源的关系,心中放心了不少。这会反应过来,沈沅上元节听到了她对李修源说的那句话不说,这当会她还拉着人家非要问明她和李修源之间的关系,谢蓁蓁面上不由的就红透了,哪里还好意思再说什么呢?便又屈膝对着沈沅行了个礼,带着歉意的说道:“抱歉打扰沈姑娘了。”
沈沅温和的对她笑了笑,然后带着采薇和青荷走过她身边,往前面的邀月楼去了。
等上了二楼,沈沅就发现戏台子上唱的曲目已经换过了,不再是《拾画》,而是一曲拜寿的戏,极是热闹。
上辈子未嫁给李修源前,沈沅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现在她倒是喜欢清静了。这样的戏她心中是不想看的,但又不好走开,只得在椅中坐着出神。
好不容易儿的等点的戏都唱完了,宋氏就过来,领着丫鬟婆子过来摆桌儿,安放杯箸,随后就有丫鬟婆子手中捧着大漆捧盒过来摆放酒菜。
这便是寿宴了。随后沈碧萱和宋氏请各位女眷入席。
如宋氏先前所说,菜色都是极好的,口味也好。不过沈沅这两日有些受了风寒,胃口不好,所以稍稍的吃了几筷子菜便没有再吃了。
耳听得一位夫人正在笑着问沈碧萱:“你们前院里请的是哪一家的戏班子?方才我听戏的时候,听到前院咚咚锵锵的声音,好不热闹,倒将咱们这楼里唱戏的声音给压了下去呢。”
沈碧萱就笑着回道:“他们爷们好热闹,像咱们这样的戏他们怎么有耐心听呢?所以请的是一档子打十番的。”
男女有别,所以男眷都在前院,由临安伯父子三人招待,女眷都在后院,由沈碧萱和宋氏婆媳两人招待。
等用过了饭,大家又坐在一块儿喝了会茶,说了会闲话,再接着便又要听戏了。直到半下午才会散呢。
沈沅想要透透气,就对杨氏说了一声,带着采薇和青荷要下楼。
在楼梯口的时候遇到了宋氏。宋氏正提裙款步上楼,一见沈沅要下楼,她就笑道:“大表妹可是嫌一直坐在楼里闷的慌?方才我已经让丫鬟去将梅园里的亭子收拾了出来。四面都挂了暖帘,里面又安放了火盆,笼了旺旺的炭火。坐在里面,又能隔着帘子看梅花儿,又能闻到梅花香,又不冷,岂不好?”
宋氏是个做事细致的。沈沅笑着谢了她,侧身让她上楼来,然后才带了采薇和青荷下楼。
只是她并没有要往梅园里去的意思。青荷不解,就问道:“姑娘,咱们不去表夫人说的那间梅园里的亭子吗?”
沈沅笑着没有说话。还是采薇明白她的意思,就对青荷解释着:“表夫人既然让人收拾了那间亭子出来,又赶着上楼,显然是要叫其他也想要去散心的夫人和姑娘都去那间亭子里赏花的,到时岂不是人多?咱们姑娘是个喜欢清净的,做什么要去凑那份热闹呢?”
青荷明白了。不过她随后又苦着一张小脸说道:“可是现在除了梅花,花园子里还有什么可看的呢?而且今儿虽然天晴,风倒大的很。姑娘原就有些着了风寒,可别再受凉了。”
沈沅就回头看她,笑道:“你倒是个操心的。你放心,我就出来走一走,透透气,然后就回去。”
临安伯府是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后花园子收拾的风景如画,很有些奇花异草,每一步都有可看的景致。
沈沅看了一会儿水里的锦鲤,赏玩了一会儿路边的一株绿萼梅,又见前面山子石旁边斜栽了一株山茶花,叶片碧绿润泽,花色粉嫩娇艳,便走过去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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