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墨定定地看着林小满,欲言又止。
林小满感觉他今天极为不对劲,连忙把他拉到一边,端了板凳让他坐下好好说。
“到底咋了?一副像天塌了的样子?那副画被你搞坏了,你爸爸发火打你了?”
“不,不是我的事。是资市山区山洪爆发,昨天晚上山体滑坡…埋了不少地方。”
“资市受灾了,我也很难过,可是我并没有亲戚朋友在那边,你咋急成这样了呢?”
“唉,徐卫国没告诉你,他们预演习的场地,就在那片重灾区?”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人间的地狱
山体滑坡常常给人民生命财产造成巨大损失、有的甚至是毁灭性的灾难。
山洪爆发,席卷着土质松动的山体,刹那间滑下来,摧毁农田、房舍、伤害人畜、毁坏森林、道路以及农业机械设施和水利水电设施等,严重的时候,还会将整个村子整个镇子都埋在下面。
在这种自然灾害面前,所有的人都显得那么渺小。而且,伴随着山体滑坡,还常常发生危害性更大的泥石流。
泥石流暴发突然、来势凶猛、能迅速崩塌,加大滑坡面积,夹着洪水不断肆虐。每当这种灾害发生的时候,伤亡都是巨大的。
宁墨说是昨天夜里突然山体滑坡的。如果徐卫国他们预演习的地点真的是在那里,半夜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睡梦之中,山突然滑了下来,必定会将他们所有人埋了。
林小满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就像被按下了关停键的机器一样,突然停止了转动。
心骤然往下一沉,像是坠进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宁墨见她表情不对,连忙伸手摇了摇她,担心地喊着:“林小满,林小满,你撑住啊。我爸爸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他已经组织武装力量过去救援了。”
林小满突然跳了起来,转身就冲上了二楼,跑进自己睡的那间屋,开始急急地收拾起衣物来。
宁墨跟着她上了楼,看到她手忙脚乱地收拾。
她一边收拾一边自言自语:“山体滑坡把人埋了,我还得带把洋铲去挖人。挖出来了,得给他换衣服,得带水给他喝,还要带点吃的,带帕子给他擦脸,对……还要带点消毒的酒精和纱布,万一他有伤口,得及时包扎…还要带什么?宁墨,你也帮我想想,我还得带什么?”
“林小满,你清醒一点。通往那处山区的所有道路已经被摧毁了,你打算拿把洋铲,从几十里外就挖过去?”
“可徐卫国在那里,我必须去,必须去。他答应过我,要毫发无伤的回来。他走的时候,我警告过他了,他是我的私人财产了,我要去把他找回来啊。”
林小满疯狂地往那书包里塞东西,直到根本都塞不下了还在塞,塞到最后,竟然硬生生把帆布书包都撑炸了线,她还在机械式地把自己能看到能想到的东西死命往里塞。
宁墨的目光在屋内四处扫着,捡了个搪瓷杯子又默默地放下,又捡了个枕头提在手里,刚要往林小满头上打,林小满就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问:“干嘛?想找东西打晕我?你先前捡那个搪瓷杯照脑门儿一下,或许办得到。这枕头干不到事的,除非你打算拿这枕头捂死我!”
宁墨尴尬的把枕头放回了床头,满眼焦虑地道:“我爸爸正带人去清理交通要道,附近的驻军和民兵连全都被抽调过去了,人多力量大,他们又全都是受过训的,比你一个女同志强多少倍?
你现在过去,除了添乱,什么也做不了。而且,情况也未必像你我想的那么严重。
或许就是外围的山体滑下来了,砸断了道儿,可是那些村子和中间区域,并没被埋没,只是因为交通断了,通信也就断了,他们或许只是被困住了。
现在只能等恢复交通,才能进去人,能进去人的时候,我一定让你去,好不好?”
林小满颓然地坐了下来,倚着床柱子默默地想了想,才抬起水色满溢却强自压抑住了的眼,认真地问宁墨:“宁墨,你没骗我?只是路断了,村子没被埋?”
宁墨迟疑了一下,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
“夏天雨水多,那里是沙石岩层,滑坡的那些山体,基本都是没有植被的荒山。徐卫国他们练兵的那个地方叫汶秀峰,附近有三四个村落。汶秀峰上种了很多柏树,一定不会像这些没有植被的山体那样容易滑落下来!”
“好,我信你。我暂时不去帮倒忙,不过那路一通,你立即带我过去,好不好?”林小满心下稍定,情绪渐渐的平复了下来。
“好!一定。”宁墨应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避开了林小满。
大踏步下了楼,宁墨又赶回了省政府,向哨兵出示了证件之后,省长办公室的秘书小钱出来领了他进去。
“钱叔叔,汶秀峰那边到底情况如何?可有最新的信儿传过来?”
“汶秀峰附近的村子是靠山吃山,离着最近的镇子有七十几里地,这七十几里地,只有几里大路,其他六十多里,全是山路土路。平时,时面的信息都相当闭塞,更何况是现在,交通中断,通信与中断了。
来报信的是附近那个镇子的民兵连连长,他都是拦的的运输车过来,送过来的消息,可能也已经是过时了的。
这种山体滑坡,就跟一座楼房垮塌一样,这里掉一块,那里掉一块,掉到最后,动摇了根基的时候,便会全部坍塌。如果坍塌,那方圆几十里的村落,将全部埋没,就算我们动用巨大的人力去清理,清理出来的…只怕也全都是尸体了。”
宁墨硬着头皮安慰了林小满,他知道事情一定比他说的严重,却没料到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如果那里的人全都埋了,徐卫国也不可能幸免。徐卫国如果死了……林小满一定会疯!
“钱叔叔,你说,有没有可能在这种灾害中,逃出生天?”宁墨苦涩地问。
钱一根怔了怔,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叹息道:“小墨,除非出现奇迹,不然,你说的,就只能是幻想。
汶秀峰附近的土质,比外围的更松散。就算植被丰富,外围都塌了,里面也好不到哪儿去。
更何况,就算山体滑坡他们躲过去了,泥石流却肯定躲不过去。
泥石流一来,直接摧枯拉朽的,比洪水还要吓人。
洪水还有点流动性,冲过来的时候,万一你定得住,说不定还能攀住什么,不被冲走,逃得一命。可泥石流是山洪夹杂着石头和泥,一扑过来的时候,就跟水泥灌浆一样,人根本无法在这样子的沙石水混合物中生存!”
此时汶秀峰的确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第二百一十六章 打黑枪
徐卫国没想到,在权猜的老窝里功成身退之后,回来的路上,又被人暗中打了黑枪。
那是滇省和SC省的交界处,一处人烟罕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他赶了两天的路,正是体力不支,气息不稳之时。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山泉眼,正低头掬水的时候,就突然听到了空气中传来一种异常的尖啸声。
像是子弹摩擦着枪膛发出来的声音。
那个声音离得很近。
等到他听清的时候,声音已经变成了子弹脱膛飞出来,穿透了空气发出来的细微破空声。
距离很近,几乎避无可避。
他只能避开要害部位,硬生生挨了这么一下。
子弹打中了他的右腿,带出一蓬血花,撞得他的身体往前扑了一下,他装作栽倒的样子,迅速回身掏枪扣动扳机,所有动作在一息之间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凝滞,没有半丝迟疑。
子弹飞入了一棵树背后,射进了某个人的血肉之中,徐卫国听到了他的闷哼声,他又迅速抬腕补了一枪。
这一枪,正中眉心,那个人从树后掉了出来,倒在草地上,瞪着双眼望着他,一脸不可置信。
徐卫国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他长得很普通,是那种丢到人群中一点也不起眼的角色。
眼睛不大,眉毛稀稀落落的,大蒜鼻,一口被烟薰得黑黄的牙也是参差不齐的。
像极了滇省抽竹竿水烟的当地农民。
他的手也是粗粗糙糙的,布满了老茧和裂纹,是做习惯了农活的庄稼汉。
可他的枪法很好。
如果不是徐卫国时刻不曾放松警惕,而且反应够快,硬挨了他一枪,换来了喘息的时间,他就把徐卫国打死了。
“谁派你来的?”徐卫国用枪指着他,其实这种时候,这个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指不指他都活不了。但是徐卫国习惯了谨慎,不想发生任何意外事故。
往往,就在你以为解决了所有事情的时候,会有一些没死过心的人会给你这最致命的一击,令你饮恨终生。
那个人抠在扳机上的手果然动了动,却没机会再扣下去。
因为,徐卫国的脚踩住了他的手,用力地碾了一下,他的五根手指全都被踩断了。
这个人绝望地闭上了眼,拒绝交待任何事。
徐卫国蹲下来,捏开了他的嘴,这才发现他的舌头已经乌黑一片。
“你倒是果决,在我走过来之前就咬了毒药!如果我没猜错,你也是李特挨计划里的一员。”
那人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徐卫国便知道他说中了。
“十九,十八,十七,十六,十五,都折我手里了。你是十四还是十三?”
说到十三的时候,那个人的眼皮子几可见地颤了一下。
“呵,原来是十一。那应该还有个十四咯?据我往常的经验,你们通常是三人一组,互相排挤帮扶执行任务的。
十五被你们自己人杀了,你现在也要死了,那剩下那个十四,应该还藏在某个地方,窥视着我。你们这些毒蛇,还真是阴魂不散,非得把你们一锅端了,我才能清静几天。”
那个人嘲讽地笑了一下,歪了歪脑袋,死了。
那个讽剌的表情,一直在徐卫国的脑中盘旋不去。他好像十分笃定,十四不可能会死。
他哪里来的信心?直到两天后,回到资市演练地,徐卫国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他回到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他就在附近的水沟子里弄了点冷水,浸湿了帕子就开始擦起身体。
这里靠近汶秀峰,水都是山泉水流下来的地表水,十分清凉。徐卫国擦完脸,拭了身体,洗去了一身的尘埃后,就原地坐了下来,打算给腿上的伤上点药。
子弹当天就去了附近镇上找驻军里的人挑了出来,兄弟连的人还派了车把他送到了演练地附近。
天太晚了,徐卫国让他就在自己的位置上睡。
刚解开绑带,洒了一点药上去,徐卫国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远远的,有什么东西在奔腾。
夏天,山洪,山体…
“全部起来!山体要滑坡了!赶紧分成四组,每组一百人,前去附近村落通知村民疏散.剩下一百人,赶紧去寻找安全的地方,一个至少要容纳数千人的地方!”
半夜三更,村民被当兵的叫了起来,让他们什么也不用带,赶紧离开。没有亲眼见到灾害来临的人,还有些不太相信,就迟疑着不肯走。
正因为这样的延迟,山体滑下来的时候,就有人没跑得脱,直接被埋下面了。
因为发现得早,也及时的找到了一处安身之地,四村四百多户人约两千六百多人都逃了出来。
他们战战兢兢的站在这些当兵的,用人墙围起来的中间区域,亲眼看着山像被利剑削断了似的,直接半截山峰都掉了下去,把原本的村落,砸成了一片废墟。
几个披着床单的女人因为恐惧突然不可抑制地哭了出来。
她们一哭,那些半夜被提起来,或扛在肩膀上,或搂在怀里逃跑的孩子们也被吵醒了,纷纷睁开眼,看到眼前天崩地裂般的一幕,全都害怕得跟着哭了起来。
哭声连绵成一片。
徐卫国把四村的村干部都找齐了,让他们报一下村里的具体人数。
张村的村长说:“我们村儿一百一十七户,七百零二人。”
李村的村长说:“我们村一百零九户,七百六十三人,基本家家户户都是三个娃,带两个老年人,一对夫妻。”
王村的村长说:“我们村和李地的一样,都是七百六十三人。”
罗村的村长最后开腔,“我们村的人最少,好多家人我记不清楚了,反正前段时间淘河沟儿的时候点过人数,是六百九十五个人。”
方前进迅速地算出了总人数,“卫国,共两千九百二十三人。”
“清点人数!看看是不是全都出来了?”
清点的结果出来后,徐卫国沉默了。
只逃出来两千六百七十人,还有两百五十三个人还在村子里。
“怎么会还有这么多遗漏?!”
四村的村长都缩了缩,那些人不肯走,喊了又跑回去睡觉去了,后来的人又只顾着跑,哪还一家一家床上去扯人?
当兵的一路上都手拉手护住他们,往安全地方跑。
“不行,再组织人手,过去搜寻生还者,争取再多救一些人。”
第二百一十七章 生与死
三百人留下维持秩序,两百人重新出动,沿各村搜寻生还人员。
村民们自发地组织了青壮年,打起火把照着这些兵哥子们走。
这里的地形,论起熟悉,还是只有本村人才熟悉。
现在是夜里,能见度不高,想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冒着生命危险找人,难度非常大。
如果没有这些当兵的,他们这四村的所有人,可能今天晚上全都会在睡梦中全被埋。
那些不相信他们的人,走慢了半步,是该骂他们瞎了眼,可好歹那些都是鲜活的人命哪!
“走走走,胆大的走起,救回来一个是一个!”
“二娃子,你们小心到点儿,莫乱跑乱撞的,跟到当兵的走。莫人没救回来,把自己搭进去。”
“水根儿,我这儿还有一盒火柴,你先拿到,火把要点起,照到走会安全些。”
……
四处都是叮嘱声。
两百人要两个人带队,方前进主动带了一队,又拿眼去看余建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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