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话,你们记清楚了没?”
林小满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小声地回答:“知道了,陈医生,不会有剧烈运动的。”
陈上游偏着头,严肃无比地说:“除了不能有剧烈运动之外,还要忌嘴忌烟酒。外面的,你听到没?”
徐卫国没作声,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着。
陈上游又叹了口气,这徐卫国明摆着是不同意。她同情地看了一眼林小满,又压低声音小声音地说:“要是真的免不过,别太用力也是行的。”
林小满连忙伸手,一把捂住了陈上游的嘴巴,用力地摇了摇头,眼带恳求之色。
陈上游愣了小半秒,凑近了些,小声地问:“怎么,还是磨合不来?不是叫你多锻炼嘛!”
林小满摇头,眼神复杂,“不是身体的原因,是心里…”
陈上游大吃一惊,她也听说过,是林小满家赖上的徐卫国,可现在看起来,林小满根本不愿意和徐卫国过夫妻生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种事,如果没有感情为基础,和动物交配没两样。所以,再说吧。”林小满飞快地穿上裤子,坐了起来。
陈上游若有所思地把帘子收拢,然后随手一挽,帘子下摆就被打成了一结,缩短了一大半。
下了二楼之后,林小满突然停了下来,走在前面的徐卫国感觉到脚步声没了,也停了下来,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林小满。
“你身上真没伤?不用看医生包扎什么的?”林小满又确认了一遍。
一楼的那些房门,接二连三打开了,医生已经开始正常上班了。
徐卫国黑着的脸缓和了一点,沉声道:“不用看。”
林小满迟疑地看着徐卫国受伤的耳朵,也不知道咬他的人有多恨他,耳叶上的牙印有两颗是通透对穿的,咬得浅一些的地方,已经结了血痂,像是在愈合,但这咬对穿了的位置,却还在渗血珠子。
林小满的眼中闪过一抹心疼,突然回身就往二楼蹬蹬蹬地跑。
陈上游见林小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还以为又出了什么紧急状况,连忙一下子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她问:“怎么了怎么了?”
“咳…咳…”林小满跑得太急了,有点岔气,停下来的时候,就弯了腰一直在咳嗽,她一边咳嗽一边急急地问:“陈医生,那个,我就是想问问,上次你给我开的消炎药,是不是所有外伤都能用?”
“那是三七粉,消炎止血用的,你现在已经用不着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还能止血啊,那实在是太合适了,徐卫国的耳朵被咬伤了,不肯去看医生,我打算让你先给我两包这种粉粉,给他先洒一洒。”
“哦,那你等一下,我帮你包两包。”陈上游一边说一边拉开抽屉,找出包药的纸,然后用篾片刮了大指拇头大的一团三七粉到纸上,三两下折起来,然后把留出来的纸片头塞进了折缝里,不一会儿,两小包药就塞到了林小满手上。
林小满拿着药,说了声谢谢,就欢天喜地地往楼下跑,跑到楼下的时候,发现徐卫国还站在原来的位置。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不管何时何时,都站得笔直笔直的,显得格外的挺拔直秀。
林小满突然放慢了脚步,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走向他。
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徐卫国立马转过身来,墨黑的眼瞳像是一片黑色的海,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暗藏着汹涌的暗流,只是这种情感上的暗流,被徐卫国用意志,死死地压抑住了。
林小满扬了扬手里的药包,高兴地说:“徐卫国,一会儿回去我就给你上药。”
“好!”徐卫国干脆地回答,然后抬步往外走。
往前走几步,徐卫国见林小满的小短腿有些跟不上,又会突然停下来,等她赶上去了,两人就开始肩并肩地走,迈的步子大小虽然不一致,速度却调整融洽了,不再一前一后,一追一跑。
方前进在车上等得无聊,乍一偏头,就看到了这令他震惊的一幕。
他一眼就看了出来,是徐卫国在跟着林小满的步伐节奏,决定下脚的快慢,所以两人才能一直肩并肩。
徐卫国原本细长锐利的黑眸此刻却变得很温润,酷爱抿紧的唇微微上扬。
他比林小满足足高出二十来公分,不紧不慢地走在她的左侧,像是一面可以替她遮风挡雨的坚实的墙。
徐卫国身上那种宛若黑夜中的孤鹰,冷酷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天地间散出来的那种悍然和强势,在面对着林小满的时候,突然全部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方前进从来也没见识过的温煦。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到了车上,方前进摸了摸鼻子,没敢开口说话,生怕惊扰了徐卫国和林小满之间的那种融洽。
徐卫国一直活得像一杆没有情感的枪,现在的他,突然有了一丝人气儿,方前进乐见其成。
他专心地开着车,穿街过巷,车子一点颠簸也没有,开得十分平稳。
徐卫国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就说耳朵疼。
第五十一章 乌云
林小满立马拆了一包药,让徐卫国侧身,徐卫国乖乖地把受伤的耳朵朝向林小满,林小满小心翼翼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像吸管一样的东西。
这只吸管是黄色的,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用麦秆做的,去掉了两头,只取中间的一截,就变成了吹筒。
用来吹药,再合适不过了。
林小满用麦秆的一头戳了一些三七粉,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另一头含在唇间,慢慢地凑近了徐卫国,对着他耳朵上的伤口,轻轻一吹。
药粉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徐卫国的耳朵抖了一下。
林小满温温热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侧,他无法不去想,她的唇和他最柔软敏感的地方,只隔着一根五六厘米长的麦秆。
林小满吹药的时候动作十分轻柔,小心翼翼的,就像是怕吹痛了他似的。
如果忽略那根麦秆的存在…
“你的耳朵一直都在抖,还是很痛么?我再轻一点啊,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还剩下一点点就吹完了,你再忍忍。”
林小满见徐卫国的耳朵一颤一颤的,还以这是上药的正常反应,谁都受过伤,消毒的时候,往伤口撒药的时候,那药一和血接触到,就会刺激得人一个激灵,这是必须要承受的一种痛。
林小满只能再尽量把动作放得轻柔一点,以减轻徐卫国的痛苦。
吹完药之后,林小满松了口气,刚要把前倾的上半身收回去时,徐卫国突然回头了,动作十分迅猛,快得她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唇已经印在了徐卫国的右侧脸颊上。
看了看前面的方前进,林小满慌乱地想要退开,可是因为一直倾着上半身,小心翼翼地吹药,她的腰有点泛酸,再加上徐卫国的手好像突然无意间碰了她一下,退开突然变成了惯性地往前扑。
刚刚分开的唇和脸颊,再次碰上了…
徐卫国的眼慢慢地眯了起来,身体也僵了一下。
她的唇瓣柔软无比,刚刚那一瞬间的接触,像是一朵蒲公英似的贴着他的脸颊擦过,这种感觉…令他心里痒痒得厉害。
“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动啊,我马上就坐直起来。”林小满用手撑着徐卫国的肩膀,终于一点一点的坐直了,她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徐卫国不自在地嗯了一声,“没关系,可能是前进开车太快了,有点颠簸。”
躺了枪的方前进干咳了两声,以示抗议。
徐卫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方前进咳都不好咳了,只能目不斜视地握着方向盘,做出一副专心致志,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车子经过三味书店时,林小满突然大声地叫道:“停一下!”
方前进踩下刹车,车子嘎吱一下停在了书店门口。
“你们先等我一下,我有点事儿要办,一会儿就回来,很快,最多五分钟。”林小满推开车门,飞快地跑向书店里。
徐卫国偏头看了一眼,发现书店的柜台后,坐着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
他的身上穿着熨得没有一丝折子的白色衬衣,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打瞌睡。
林小满用手敲了敲他面前的台面,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见到是林小满,他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光亮。
徐卫国慢慢地推开了车窗,凝神看着那边。
当看到林小满笑呵呵地和那男子说话时,徐卫国猛地推开车门,快步走了过去,不声不响地站到了林小满的身后。
宁墨还以为他是来借书的,就热情地介绍道:“三味书店是锦官城最大的书店,这位同志,你想找什么样的书,都能找得到。你先四处转转,如果找到合意的书,拿到柜台来,出示你的证件,签个借书证,就能借书了。”
徐卫国站着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宁墨。
宁墨这才觉得不对,这个男人一直站在林小满的身后,贴得很近,像是无声的宣告。
“小满,后面这人是来找你的?”宁墨指了指徐卫国。
林小满回头一看,立马笑了起来,伸手就推了徐卫国一把,亲昵地说:“不是让你在车上等我嘛,我就跟宁墨说几句,很快就来,你又跟过来做什么?怕我跑了啊?”
徐卫国眼皮子抽了一下,还是定定地看着宁墨,像在问林小满这个男人是谁。
林小满立马指着徐卫国介绍道:“宁墨,这是我丈夫徐卫国。”
“卫国,这是宁墨,三味书店的老板。”
丈夫?
宁墨吃惊地瞪大眼,眼光在徐卫国和林小满的身上来回转动,“林小满,你结婚了啊?”
听出宁墨话中的失落,徐卫国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有意无意的,他的上前身突然往前倾了倾,半悬空,林小满感觉到光线突然变暗了,抬头一看,才发现徐卫国像一片乌云一样罩在她的头顶上。
想也没想,林小满就弯腰,屁股往后一撅,用力地顶了徐卫国一下,“往后站一点,别像乌云一样罩在我头上。”
徐卫国略微往后站了站,像一堵墙似的矗在那儿,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宁墨脸上的惊讶维持了足足一分钟还没散,林小满有些不乐意了,她也是够年龄结婚的好不好,用得着这么夸张么?
“宁墨,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结婚有什么好惊讶的,瞧瞧你这嘴巴,都快能塞下一个大鸭蛋了。”
宁墨讷了讷,干巴巴地解释说:“不是,你看起来很小,应该和我差不多,有可能年龄比我还要小一些,你居然已经结婚了,我觉得有点奇怪罢了。”
“你肯定没去过农村,农村里十八九岁说人家的的女孩大把,我表姐十七岁就生了娃,还总是跟我说早栽秧子早打谷,早生娃儿早享福。
我59年生人,现在是79年夏初,早够年龄了好不好。”林小满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以表示她的不满和证明宁墨的少见多怪。
“是是是,是我见识少了,可那也不能怪我啊,我小时候体弱多病的,一直养在家里,没怎么出过门,见识少也是情有可原的,对不对?”宁墨觉得委屈,就辩解了几句。
林小满挥了挥手,浑不在意地说:“唉呀,随便啦,我结婚不结婚,也跟你没什么关系,并不影响什么。
第五十二章 不愿(二更)
我也是刚好路过,就想起来要跟你说一下,我的工具还没买好,暂时出不了活儿,得晚大约半个月交收.”
“哦,我知道了,我不急,你自便。”
林小满说完之后,又转过头看了看徐卫国,点头道:“可以走了,徐卫国,咱们回吧。”
“咱们…”徐卫国意味不明地重复着这两字,然后嗯了一声,紧紧皱着的眉头也慢慢地舒展开了。
林小满冲着宁墨挥了挥手,乐呵呵地和徐卫国出了书店,往车子的方向走。
走了好几步之后,一直走在林小满身后的徐卫国突然回头望了宁墨一眼,那一眼里,含着满满的警告之情。
宁墨抿紧了唇,慢慢地坐回了柜台后,把那本厚厚的书放到了台面上,轻轻地合上了,封皮上露出几行烫金色的大字。
徐卫国脚下一顿,视线缓缓地从那本书的封面上扫过,眼皮子猛地颤了一下。
封面上的文字弯弯曲曲的,好像是俄语。
车子重新启动之后,林小满感觉到徐卫国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她,可是当她看过去时,徐卫国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林小满主动挪过去,紧贴着徐卫国坐着,看了看徐卫国僵硬无比,像是雕塑般坐姿,林小满叹了口气。
“徐卫国,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别这样不阴不阳的看我,我觉得特别扭。”
“宁墨。”徐卫国的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宁墨怎么了?”
“怎么认识的?”徐卫国黑着脸问。
“昨天无意间走到这家书店附近,想着买几本书打发打发时间,就进去了,然后,就认识了。怎么了?”
“昨天才认识的?”徐卫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讶然,昨天认识的就这么能聊?
“是啊,昨天才认识的。怎么了,你到底在怀疑什么鬼?干嘛要用这样不相信的语气?”
徐卫国垂下眼,浓黑的眼睫,遮住了他暗沉的眼,也遮住了他的所有思绪。
“林小满,把你的户口迁过来吧。”
“哈?什么?”明明刚刚在说宁墨,怎么又突然转到了迁户口上面,林小满真的跟不上徐卫国的思维速度。
因为太过于震惊,方前进该踩油门的脚踩到了刹车,嘎吱一声,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迁户口,意义可非同小可。如果林小满的户口迁到了徐卫国的家庭户头上,以后,林小满和徐卫国,就彻底绑到了一起。
徐卫国和林小满之间的进展也实在是太快了些。
军队的集体户口迁入和迁出都很麻烦,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去变动这东西,而且林小满是农村户口,想要迁过来,要过的手续会更加繁琐,光是申请都要打好几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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