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狠狠地咬了一口生萝卜,嘎崩一声,萝卜块在她嘴里咕叽咕叽地转来转去,腮帮子高高地鼓了起来。
她慢慢地嚼着萝卜块儿,一点回答徐卫国的意思也没有。
徐卫国把军装搭到了床头上,顺势坐了下来,默默地看着林小满,直到她把一整条萝卜都嚼完了之后,他又开口问:“看你这意思,是让我今天晚上又去对门蹭饭?”
一只白胖白胖的带须萝卜突然出现在徐卫国眼前,林小满一本正经地说:“萝卜上市,郎中下市,萝卜全身宝,可消积滞、化痰清热、下气宽中、解毒,我刚刚吃了,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徐卫国冷眼看着林小满,没有接萝卜,他的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一句话,你当我是白痴啊?
林小满打了个饱嗝,满嘴的萝卜味儿,见徐卫国不肯吃萝卜,她想了想,继续游说道:“当兵的火气大,来,吃根萝卜消消气!”
“我胃寒!只吃熟食。”徐卫国面无表情地拒绝道。
林小满沉吟了片刻,提着萝卜颠颠的出了门,把座在炉子上那只从方前借来的锡锅端了下来,又用铁叉子捅了捅蜂窝煤的洞,等火苗往上扑腾时,她直接把白萝卜放到了炉子上,一边烤一边翻,足足烤了十几分钟,白胖白胖的萝卜缩水了一大圈之后,她又找了个碗来,把烤过的萝卜扒了进去,端进屋给徐卫国吃。
“给,熟了!”林小满把碗往徐卫国面前一推。
徐卫国黑着脸站了起来,套上了军装外套,端上了那条烤萝卜,拽着林小满,直接出门来到了方前进家的炉子前。
李爱红今天晚上弄了点牛下水,洗净切碎了,用滚油炒了,下了些滚刀萝卜,炖了锅牛杂,用小火煨着,两人去得正是时候,萝卜牛杂的香味慢慢的出来了,飘得过道里哪哪儿都是。
徐卫国把林小满烤的那条黑不溜秋的,半生不熟的萝卜往林小满手里一放,然后又指了指人家锅里那色香味俱全的萝卜牛杂,不阴不阳地道:“给我做那样的!不会的话,多学!你再给我吃生萝卜或者烤萝卜试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林小满看着那锅萝卜牛杂流口水的同时,内心也是崩溃无比的。她暗暗地下定决心,明天腿儿着去都要买一些菜刀砧板油盐酱醋锅碗瓢盆回来。
可这决心只维持了几秒,念头在脑海里打了个转之后,她终于记起来陈上游说过,九里屯儿离着市里车程是约三四十分钟,大卡时速约为六十公里,半小时的话,就是三十公里,腿儿着去的话,来回得走六十公里。
人的步行平均速度是一小时五六公里,她就算不停歇,也得走上十个小时!
暗暗下定的决心瞬间化为了乌有。
“徐卫国。”既然不想吃这个眼前亏,林小满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把主意打到了徐卫国头上。
徐卫国一直在欣赏林小满内心的独白,他看得出来,她的情绪变化,先是斗志昂扬,后来又苦恼地想了半天,最终得出了一个令她十分沮丧的推断。
现在,林小满突然转头,一副示弱的模样,连叫人的声音都刻意的拉长了,应该是有事想要求他了。
“嗯。”他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句。
“徐卫国,我受伤了。”林小满眨巴着眼,还故意夹了一下腿。
徐卫国呛了口气,眸光一紧,不自在地别开了眼,闷声道:“我知道,下次我会轻一点。”
“要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林小满伸出了细长细长的胳膊,故意在徐卫国面前晃了好几下。
徐卫国不再接话。
林小满慌了,生怕徐卫国不明白她的意思,又继续说直白了些,“东西很多,就会重。”
徐卫国又嗯了一下,眉毛都没颤一下,像尊泥雕似的,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
林小满咬了咬牙,打算豁出去了。她缓缓地挪到了徐卫国旁边,拉长了声音,音调则是降低了好几个度数,刚一出声儿,她自己都被这软软糯糯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徐卫国…”她一边自己抖着鸡皮疙瘩,一边继续用这种腻腻歪歪的声音说:“明天陪我一起去买东西,好不好?”
徐卫国的身体也猛地一震,林小满这是在对着他撒娇?
怎么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毛毛的感觉?
“明天营里很忙,我没空。”他本能地就直接拒绝了。
林小满听了这话,立马像个泄气的皮球般萎了,抬起头,仰脸看着徐卫国,失望无比地说:“我知道了。”
看着林小满的眼从算计满满的熠熠生辉到希望破灭后的黯淡无光,徐卫国的心里微微一动,鬼使神差地又补了一句:“后天我有空。”
咦,徐卫国这是什么意思?
林小满软塌下去的身子陡然一直,不自觉的凑近了徐卫国,求证道:“后天,我们一起去买东西?”
徐卫国轻轻点了点头,林小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小巧而白皙的脸上立马绽放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
因为这个笑容,她的五官就像被一盏灯点亮了似的,变得好看了不少。
长长的睫毛因为得意,一直不停地扑腾,黑水晶似的眼珠灵巧的转动,明亮得像一潭清池。笑意融化在她的眸子里,像含上了春日里的一缕阳光。
徐卫国看得最多的,还是那张小巧的,像是摆在奶油蛋糕上的一枚红樱桃般的嘴。
“那个,陈医生叫你什么时候去拆线?”徐卫国眯了眯眼,随手拿过床头小桌上的搪瓷盅,喝了一大杯水。
林小满想了想,“好像是叫我12号去,说是伤口三天才会开始愈合,一周才能好得全。”
徐卫国算了算日子,嗯,还要忍四天。
林小满只顾着乐了,完全没有发现徐卫国的打算。她还满心以为徐卫国这是在关心她拆线的日子呢。
两人正各怀心思的想事儿呢,那边房门又被人敲响了。
第十七章 笑话
听到那娇娇弱弱的声音,林小满一下就知道这是吴月来串门儿了。
徐卫国起身开了门,吴月也不客气,径直走了进来,眼光在屋里睃了几眼,毫无意外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明显的鄙夷。
都住进来快一个星期了,家里连多余的板凳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能拿得出来招待客人的东西。真不知道这林小满到底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赖徐卫国还赖成功了。
这老天爷没长眼啊!
徐卫国随后走回来,端出家里唯一条长凳递给吴月时,吴月那脸又突然变得温雅无比,连那笑,都带着甜的感觉,特别的醉人。
“我刚调回来,你嫂子没出过远门,晕车晕得很厉害,来了过后就一直闭门不出,也没怎么走动,营里最近也忙,我抽不开身,所以家里什么都没来得及置办,你就别见笑。”面对着吴月的徐卫国,也收起了那份冷厉,变得平和许多。
瞧这话说得,多有礼节啊,而且一段话比这几天对她说的话加起来的字儿还要多!
林小满心里怪不是滋味,总觉得吴月那笑十分刺眼。
可徐卫国已经把人请进门了,而且违心的向外解释了一下她闭门不出的原因,也算是给她留了脸面。
林小满冷眼瞅着吴月姿态优美的坐了下来,一脸娇羞地望着徐卫国足足好几秒时间都没说话。
徐卫国也不知道是没想那么多,还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爱慕崇拜的目光,一点也没觉得不自在,反而用眼示意林小满给吴月打个招呼,尽尽主人家的礼数。
林小满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吴月妹子,视线一直在吴月的手上打着转,等到吴月觉察到她这道目光之后,林小满才笑问道:“吴月妹子这是刚从食堂过来?今天食堂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妹妹可是一不小心又打多了吃不完?”
吴月没回答,只是拿眼看着徐卫国。
徐卫国黑着脸拿过床头的军装外套,往肩膀上一披,眼含警告地对着林小满说:“吴月是我请过来帮忙的,你不是受伤了吗?我这柜子里还有小半瓶白药,就让吴月帮你涂一涂,这样可能好得快些。”
徐卫国说完,弯腰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塞着棉花的褐色小玻璃瓶子,把它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
“我先去方前进家坐会儿,吴月是客人,你注意点分寸。”徐卫国压低声音对着林小满嘀咕了一句,又对吴月点了点头,“吴月,你嫂子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要是帮她上完药了,就陪她说说话吧。我就在对面,有事的话就直接喊我。”
林小满非常肯定,徐卫国这最后一句有事喊他,是特意对吴月说的。
他是怕吴月和她单独呆在一起受她欺负还是怎么的?用得着先是警告了她,又给吴月吃定心丸么?
就差告诉吴月不用怕她,他就在对面玩着,谅林小满也不敢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徐卫国出去之后,林小满就开始和吴月大眼瞪小眼,像两只斗鸡似的,谁也不肯先说话,只是各怀心思地看着对方。
吴月原本答应过来,就是为了来看林小满笑话的。
新婚才几天,林小满就弄出了伤,徐卫国不给她上药,非得找个外人来上药,大抵也是因为他们俩关系闹得很僵,徐卫国不肯给她上药吧?
林小满是因为什么伤进的医院,那些结了婚的军嫂们,不会当着吴月这种黄花闺女的面讲得太直白,吴月有心要打听呢,那些军嫂们就支支吾吾的,一哄而散。
所以到现在为止,吴月都只是知道徐卫国把林小满弄伤了,然后丢下受伤的林小满直接出任务去了,林小满在屋里痛晕过去,被李爱红发现了,直接送到了军区医院,听说还缝了几针。
吴月就误以为是徐卫国对林小满动手了。
上一次借着送玉米粑粑的由头想来看下林小满的笑话,谁知道被林小满直接堵了回去,闹了一肚子气。
徐卫国也不知道听谁说了,她学过一年护理,今天在营部的时候略微提了一下,想请她过来帮下手。
吴月一听,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一边给林小满上着白药,一边揭她的老底儿,怎么痛怎么揭,这样的场景一定非常有趣。
林小满不肯开口,死死的拽着被子一角拧来拧去。
吴月打定了主意,俏生生的站了起来,拿起小瓶子,抽开塞在瓶口的棉花,倒了一点白药在手掌心,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小满说:“小满嫂子,你伤在哪儿了?
听说还缝了几针呢,徐连长下手也太重了些,就算是个赖皮子媳妇,打坏了那也是不对的啊。
来,把你的伤口掀起来给我看看,你放心,我学过护理的,我下手一定会,非常,非常轻…”
林小满暗中呲了下牙,吴月这一脸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表情,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相信吴月会轻轻地给她上药呢?
瞧她那副不怀好意的模样,不借机把伤口给抠大都是好的了,还非常非常轻?
“不,不用了,我这伤有些见不得人,我怕吓着吴月大妹子。”林小满推拒道。
“唉呀,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见不得人的事都已经做尽了,还怕丢这点人?”吴月慢慢地低下头,小小声地说。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来掀盖在林小满身上的被子。
林小满早就知道吴月没安好心,但是却没料到吴月的手劲很大,她铁了心的想要把林小满的伤口翻出来嘲弄一番,所以一出手就没留力,林小满挣了几下,发现挣不脱之后,也就不再挣扎.
“你别拉,一会儿被子都被扯坏了。徐卫国要是回来,还以为我们俩在打架呢。
你不就想看下我的伤口么,用得着这么大力的捏着我的手吗?
我忘记告诉你了,我这人一点点轻微的刮碰都会留下淤青的痕迹,一会我的手腕上要是留下了痕迹,你在徐卫国面前要如何解释?”
“你威胁我?”吴月将信疑地放开了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小满道:“你也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既然是来上药的,就一定得上完药才会走。你还是老实一点的好。”
言下之意就是,不看完你这个笑话,我今天就不走了。
想看我的笑话?!林小满唇角微微一勾,心里止不住的冷笑起来。
第十八章 对哭
林小满收了笑,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是听谁说,我是被徐卫国打伤的?”
满院子的人都知道她是因为什么伤被送去就医的,到底是谁这么无聊,挑拨吴月来的呢?
吴月撇了撇嘴,好笑地说:“你受伤进医院的事,连营里的那些新兵都知道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完全没必要在我面前遮掩,维持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在我看来,你这种女人,哪来的自尊可言。
你也别磨磨叽叽的,爽快点。
虽然大家都没说你伤是怎么来的,但我对徐连长的为人可是极熟的,他吃了这么大的闷亏,一定会在你身上找回来的。
而且那天晚上,你们屋里鬼哭狼嚎的,楼上楼下的都听见了。
这伤,不是他打的,还能是你自己摔出来的?
别逗我了,我又不是白痴。”
楼上楼下,有人多了嘴,再加上她一直关注着徐卫国,自己连打听带瞎猜的,所以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是吧?那么她上次送玉米粑粑来,也没准是在心里憋着坏呢。
那些人看你是个没结婚的小姑娘,给你留着脸,可你跑到我面前来撒野,把脸都伸到我手掌心了,就别怪我不给你留脸了。
“好吧,你想看,我就给你看个够,你可别后悔。”林小满裹在被子里的身体扭了几下,一件上衣被她慢慢地扔了出来。
“嘁…我会后悔?”吴月满眼讥诮,不看我才会追悔莫及好不好?
吴月的白眼刚刚都已经翻到一半了,正准备往下狠狠的挠林小满一把时,被单轻轻向下一滑,她的眼光突然凝住了,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一脸惊骇地盯着林小满,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终于明白了林小满这句不要后悔是什么意思。
在林小满的身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深深浅浅的,一个个安静的暗红色印记,躺在颈项,或从被子敞开的口子微微探出一点边角,不言不语地暗示着前日的激情。
有些旧的吻痕上面,还有着几颗颜色鲜艳的小草莓,吴月忌妒得都快发疯了,这些明显是新鲜种下来的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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