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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蓝建议何风晚不要把记者会延期至春节,那时全国上下合家团圆,对她这种新闻并不待见。于是她和鼎艺公关部商量了一番,定于一周后在海市饭店举行记者招待会。
迟鸿在美国收集好的资料也发了过来,她甚至有办法拿到事发时那几个瘾.君子的视频,真是神通广大。
这一周,何风晚和卓蓝与公关部团队一起捋发言稿,排定流程。同时邀请各大媒体参加,连通稿也提前备妥。
江鹤繁依言没再找她,只在召开记者会的这天早晨,给何风晚发了一句“加油”。
何风晚抿笑,很快收到第二句“今天会有我送你的礼物”。
礼物?
何风晚没在意,很快将这事放在一边。
后来,几乎所有人都从网络直播和部分电视台转播中看到,何风晚独自坐在主席台上,对着麦克风讲述三年前在美国发生的那件事,澄清那场模特比赛上不堪照片的由来。
明亮灯光的冲刷下,即使化了淡妆,仍无法遮掩她落寞笑容里透着一层弱倦。
详细叙述了当时的状况,何风晚请出能为她证明这一切的人——元逢。
元逢穿了身规矩的黑色西装,他双手握着麦克风低下头,张嘴几次才勉强出声:“……是,当时我也在。”
话音刚落,台下不安地骚动起来,快门声夸张地响个没完。
毕竟聚.众吸.毒的照片公布后,元逢第一时间否认了自己在场。
“那场聚会是我带何小姐参加的,她拍了一整天的照,喝了两口酒就累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对,我确认她睡着了,所以你们看到的每张照片里,她都是躺倒的姿势。我当时接到朋友电话,出门聊了大概四十分钟,再回来就发现屋里已经不可控制了。他们做什么的都有,我……我很紧张,所以先走了。”
台下有记者提问:“元先生,你当时为什么没带何小姐一起走?”
元逢头越埋越低,回答:“我当时……当时真的太紧张,忘了。”
台下又是一阵议论。
记者接着提问:“我们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和何小姐事先串好的词呢?元先生当年可是言辞激烈地否认了,如今又驳回,真的很蹊跷。”
“我当然有证据。”
元逢说着,把手机递给现场的工作人员。半分钟后,大屏幕显示一张合照,拍立得相纸上是元逢、何风晚和另一个短卷发的中年男人。
“Tom,他是那场聚会的主办人,也是聚会上毒.品的提供者。从发型和衣服你们也能认出,那是同一天拍的。照片我带来了,你们要是还不相信,随便拿去做技术鉴定。”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这张照片。
连站到房间一侧的何风晚都不可思议地伸长脖子看去,她都忘了曾经还拍过这么一张照片,因为关于那时的全部,都不愿再回忆了。
往事海浪一样席卷而来。
她被无数人指责搅坏时尚圈的风气,报道连篇累牍地控诉她道德败坏,恰好又逢模特经纪公司倒闭。
而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人,直到三年后的今天才终于说出真相。
“何风晚小姐,对不起。”不知什么时候走来的元逢,朝刚回过神的何风晚深深鞠了一躬。
酒红色上衣饰有波点荷叶边衣领,驼色阔腿裤垂坠感十足,柔亮长发披于身后,她站姿优雅,看去的目光却冷硬。
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笑,她沉默地看着元逢完成他的任务,匆匆离开。
之后是播放迟鸿从美国传来的视频,展示尿检报告。
何风晚麻木而茫然地注视这一切,人人热衷流.言,自证永远困难重重。
记者会的第二个高.潮,出现于海市电视台承办本次丝路模特比赛的节目组成员登场,他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一瘸一拐地走向何风晚。
何风晚立即认出,这就是那个在日内瓦湖东岸的小镇纠缠她要独家新闻,口口声声称阿姨是电视台制片人的年轻记者。
然而眼下他嚣张不复,甚至不敢看她,畏畏缩缩地递去一只小巧的圆形礼盒,说:“何小姐,是我错了。”
语毕他走回主席台,对着麦克风承认为了让比赛取得更高的收视率,他想出现场曝光何风晚曾经的丑闻,以此赚得眼球。
台下一片哗然。
趁他还在说,何风晚转身拆开礼盒的包装纸。
红色丝绒礼盒约莫两只拳头的容量,她打开后,一秒盖上,心脏咚咚地剧烈大跳。
盒子里是一截断掉的食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白垩纪的小喽啰的霸王票。
谢谢追文的各位~
第49章 49.
手捧麦克风的记者几乎是声泪俱下, 一力承担了电视台方面的所有过错。他像受惊的小鸟一样缩起脖子, 颧骨高高突起, 眼眶可怕地凹陷,神情有些狰狞。
连完整的一句话都无法捋顺,但他依旧颇有条理地交代, 如何设计比赛现场揭露何风晚照片的环节。
他缠满绷带的左手像一截木头死气沉沉地搁在台上, 何风晚紧紧握着圆礼盒冲出会场。
仿佛一早料到她会拨来, 线路刚接通, 江鹤繁就接起:“吓着你了?”
何风晚略为紧张地压低声音:“他不会找你算账吧?”
江鹤繁笑两声:“他闯的祸,为什么要算到我头上?”
诶?
何风晚不懂。
“我从来不让自己的手沾血,你放心好了。”
何风晚退出那场模特比赛后,随着事件发酵, 比赛获得了相当高的关注, 遍地的相关视频与表情包。身为主要策划人, 那记者自觉功成身就,乐悠悠地休假去日本北海道猎熊。
可他既没有拿到枪.支执照,也没有听取同行猎人的安排, 独自遭遇了一头棕熊。
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江鹤繁不过派人拿走他的断指。
那记者得知自己惹了谁, 对那根断指再没一点眷念, 终日惶惶不安,同时还受电视台的压力, 根本没退路。他也明白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小圆礼盒无棱角,边缘也不锋利, 却让何风晚握得太用力透着隐隐发烫的温度。
都快忘了电话那头的男人原本就是心狠手辣的做派,而他储存在身.体里那么多那么多的温柔,统统只给了她。
负责记者会的鼎艺公关部女生露头朝何风晚招手,叫她回去。她点点头,对着手机飞快回答第一个问题:“不至于吓到我,但你还是太乱来了,这种礼物我只能扔掉。”
“随你。”
江鹤繁贴近手机,温润音色带一点无所谓的淡笑,说完就挂了线。
记者会的反响十分轰动。
微.博上转发量最多的三个剪辑视频,包括现已为国际知名摄影师的元逢承认当时在现场,缠绷带的记者回忆阴人始末,最后便是何风晚首次口述事件经历。
毕竟出事后,何风晚始终躲在迟鸿背后,极少露面。
视频里她已不复当年被记者抓拍到的局促与惊恐,何风晚亭亭坐于台上,冷色调上衣曳着一条长流苏的烟晶石项链,眼睛闪过笃定温柔的光,整个人散发着欲说还休的迷人味道。
“向那时支持我,却因为我始终没有站出来面对的人说声抱歉,辜负了你们的信任。我后来才发现其实无路可逃,逃避本身和害怕面对也逐渐成为了我的一部分,这让我更加不安。现在,我已经可以坦然说出真相。”
她不急不缓地说着,一副安静清冷的模样,却让人分明感到一种浓郁的张扬就要漫出镜头来,宛如夏日蓬勃的劲草。
卓蓝授意粉丝团为何风晚四处奔波,回击谩骂与捏造。
而上次一同拍摄彩妆广告的流量小花也撰文为何风晚发声,力挺并祝福她。
记者会结束后的那一周,何风晚登上四个热搜,话题度居高不下。
虽然事情发展到后来,跑去了另外的方向——对海市电视台猛烈抨击一阵,大家寻出别的滋味,微.博热门话题及时从“何风晚洗白”换为“元逢曾恋何风晚”。
人人津津有味地咀嚼。
如今元逢是知名时尚摄影师,不仅在《纽约时报》上开设专栏,创办了自己的工作室,还为今年宇宙大刊V杂志拍摄国内九、十月的封面,身后一溜时装品牌盼着他接下来广告大片的掌镜。
于是他在记者会上那番令人动容的忏悔,被解读为对何风晚余情未了。
各路媒体闻风而动,对这两人开始新一轮的深扒。
一时间“何风晚”三个字在网络上大有燎原之势,然而谁也联系不上她。直至某一天,何风晚微.博大号突然发了张蓝天大海的风景照,右下方是两根手指比出的V型手势,附字“修仙中”。
原来本尊偷偷溜到某个大西洋小岛避风头了。
这段“元何恋”绯闻的热炒,最终还是由江鹤繁浇灭。
他那个昵称为“嗯”的账号自从曝光后,就没再更新,最后一条微.博保持为一个月前的“对于年轻人,要给予充分的信任,大胆把握今天,勇敢抓住未来!”
谁知在何风晚微.博大号更新后,“嗯”紧随其后发了一张照片,附字“我的”。
看小图认出拍的是挂在墙上的人物照,可再点击放大一看,不得了,竟然是何风晚身着飘逸白裙的走秀现场图。
谁都在猜,这句“我的”究竟是指照片,还是照片里的人。
江鹤繁任他们猜,微博转了几万条,依旧拒不回应。
他主动把火引来自己身上,一是无法容忍众人恣意拿何风晚和元逢乱作文章,二是就算引来,大家也没辙,因为没人敢采访他。
随着春节临近,这场风波便也渐渐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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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那天江鹤繁回到北方的家中,和父母弟弟一起吃年夜饭。
弟媳陶禧怀孕了,一家人围在她身边问长问短。
江鹤繁简单问了声预产期就退出那一圈兴奋不已的面孔,独自坐在沙发前,伸手逗弄养了十一年的老狗大胖。
因为他曾经患过PDST综合症(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医生说这病会留有长期的影响,就算之后他痊愈了,家里从此对他的人生大事抱持自由随意的态度,把所有注意都放到弟弟身上。
今年的年夜饭照例出自如意楼掌勺的大师傅,上菜时,师傅一人转不过身,江鹤繁和弟弟江浸夜负责去厨房端盘。
等待师傅盛盘时,江浸夜吹了声口哨,朝江鹤繁挤眉弄眼,轻声说:“就知道欺负咱爸妈不玩微.博,都那么大动静了,什么时候领她回来啊?”
江鹤繁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怎么忘了家里还坐着这个祖宗。
他压低声音说:“你别闹,等时候到了自然带她回来。”
江浸夜看一眼陶禧,有些得意地说:“眼光还行,虽然比起我还是逊色那么一丢丢。”
江鹤繁不理会,在心里默默地翻白眼。
母亲渠鸥乐于见到兄弟俩和乐融融的样子,从房里提了瓶红酒出来,顺嘴问:“在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江浸夜张嘴就要答应,被江鹤繁拉住:“喂!低调啊。”
“好嘞!”他愉快地应下,扭头扬声说,“妈,大哥说他改天带女朋友回来,让咱们都低调点儿。”
江鹤繁:“……”
江浸夜这一句话让江鹤繁整个晚上都没能消停,把父母的炮.火全都吸引过来,非要让他拿照片看看。江鹤繁看一眼得闲躲在客厅一角逗狗的小夫妻,无奈地继续和长辈周旋。
渠鸥实在意外,这对她来说不啻于铁树开花,便仔细叮嘱:“你跟人何小姐通电话了吗?拜年了吗?规矩可不许少了。”
江鹤繁怔了怔,略微落寞地垂下眼帘,说:“她去纽约了,准备今年的秋冬时装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捋剩下的大纲,就更晚了,我的锅Orz
发红包~
第50章 50.
一众女孩子站在白色伸展台入口, 绑马尾辫的秀导神情严肃地反复打量她们, 等待开场。几个穿衣工飞针走线, 为排在队尾的模特做最后的缝合。
何风晚一半的视野让帽子遮住,脚踩跟高十几公分的长靴,外披轻薄的曳地罩衫, 内搭银色闪光面料的上衣与半身裙, 简洁无情的设计衬得她像个冷酷的绝地武士。
她排队列中部, 心情随着前方人头的变少渐渐绷紧。
每次走时装周都是在彻底的混乱中寻找秩序, 空气中混合着深深浅浅的香料气味,化妆台隔出的过道挤满慌张的模特、各种助理、摄影师、采访媒体与时尚杂志编辑。
近乎失控的环境被芜杂的声音填满了,人人祈求走秀顺利。
何风晚有些出神,直到秀导把手搭上她的肩, 轻轻推了一把, “Go!”
她茫然地踏了出去。
电子乐声似圈圈漾开的涟漪, 而何风晚便是中心那一点,她现身的刹那脸上茫然尽失,换上品牌本季追求的飘渺风格。她视线跟上表情, 台步从容大气, 全身每一处都演绎得精准。
在一片白色眩光中, 身后翩飞的罩衫如同挽留她仙袅背影。
回到后台,何风晚被穿衣工几秒扒光身上衣物, 换上便装后马不停蹄地送去洗头。
最后坐到化妆镜前,两个发型师围上给她吹干。
要是短发模特,一位发型师就够了。长发模特吹干头发时, 往往需要两、三位一起吹。
何风晚下一场是蓬松大卷发,发型师手持吹风筒争分夺秒,拉扯她的头发开始做卷。她觑一眼镜中的脑袋像海星抬起了腕,乐得拿手机拍了下来。
来自荷兰的化妆师趁她做头发,给旁边另一个模特先化妆。
因为挨得近,她打趣道:“Wan,你的花很准时。”
何风晚这才将目光投向化妆台上的一束芬德拉玫瑰,还未舒展开的花瓣透着晶莹的玉色,让人转不开眼。
随花附有一张小卡片,写着“赠风晚”。
气势雄浑的手写颜体出自江鹤繁,每一束花里都有。
从二月十日在纽约开始的时装周,到今天——二月二十六日的米兰,何风晚在时装周所走的每一场秀,都必定收到他送来的花。有时是芬德拉玫瑰,有时是小苍兰,一色淡雅的花束与克制的祝福语,实在是非常的“江鹤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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