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皇帝却没有应声,只是双眸深沉的望向秦妃头上随着她走动不断摇晃着的簪子。她这簪子是匈奴之物,乃是先皇时期,呼和单于带着其阏氏进献过来的,他先前曾经赏赐给了秦妃,倒是不曾想到,她这会儿竟然会戴着这样的簪子。
皇帝的目光仿若是暗沉的深井一般,他转身,望着了那跪在玉柔身后的二等宫女道:“你刚刚说,这种蛇叫巴沙蛇,是匈奴那边的东西?”他把“匈奴”两字咬的极重。
此话一出,大殿内瞬间一片寂静。
玉柔的唇微微翕动两下,想要再为沈嘉园辩解什么,却也知,现如今魏国和匈奴是水火不相容的局面。
而一旁的秦妃却是惊愕的捂着了唇,身子踉跄一下,倒退两步,她扶着了一旁的桌子,抬眼望向了皇上道:“皇上,您说,那红镖会不会也是匈奴人所用的暗器?”
皇帝的眼神蓦地一凛,似是要比刚才还要寒冷上几分,他使劲的挥了一下衣袖,周身释放出专属于帝王的威压,他沉声道:“查,让人速速去查!”
他重新坐到大殿的正中位置上,低眸,眸光望向玉柔,却是带了一分冷意:“玉柔公主现如今可还有什么话想要说的?”
玉柔抿唇道:“回父皇的话,儿臣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一些。”沈嘉园怎么可能会与匈奴人有所纠缠呢?她平日里多数都是和她在一块儿的,她认识什么人,她虽说不是全部知晓,可也知晓,她是绝对没有和什么匈奴人打交道的!
“玉柔公主还真是……”秦妃摇了摇头:“本宫都不知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受沈嘉园蛊惑太深了。”
话中带着些微的惋惜,但心中却是高兴之极。眼睛深处,也隐隐的带了一抹儿笑意。太好了,事情都是朝着她所预计的方向发展的。过了今儿个,沈嘉园便只能是死路一条了!说不得,将军府也可以趁势都除了去,而玉柔要是再为之求情,说不得,她和皇后这边也能在皇上心中落下一道疑影儿。
秦妃越想越觉得高兴,多久了,她都没有这般开心过了呢。这种一箭三雕的事儿若真成了,她定然要庆祝一番的。
但此刻,她却依旧是带着一抹恰如其分的可惜与叹惋望着了皇帝。
皇帝却是冷哼了一声,大声道:“巧合吗?朕倒是不觉得。”他抬眼望向门口正匆匆走进来的石伟,问道:“如何,让人查探清楚了吗?”
石伟行了一礼,犹豫了一下,回道:“回皇上话,已经查探清楚了,那红镖,确实是出自匈奴的。”
“这怎么可能?”玉柔捏着帕子猛地瘫软了身子。匈奴?嘉园怎么会有匈奴人才有的东西呢?宠物蛇,红镖,这两个东西,似乎全都证实了什么,她便是想要为沈嘉园开口辩解,似是都无从说起了。
而自然的,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嘉园重新被人押着往宫门外走去。
玉柔愣愣的跟着人走了好一会儿,才蓦地提裙朝着沈嘉园跑了过去:“嘉园,你放心,本公主相信你不是那种人,我会帮你找出别人陷害你的证据的。”她挥手打开侍卫拿着的长矛,抬脚,急急的走到了沈嘉园跟前,双手执起她的手,她紧紧的握了握:“你等着我,我一定会证明你的青白的。”
沈嘉园微微一笑:“多谢公主如此相信嘉园。”有玉柔公主这般的信任,沈嘉园心中感觉很是欣慰,从容的和玉柔说了些话,她便高抬着头,跟着人迈步朝着天牢走了进去。
陆演和六皇子听到尚阳宫内的消息时,沈嘉园已经被押着走到了宫门口。
彼时,两人正在谈论着前线的事情。崇武将军威武,在短短几天时间内便速度收复了大半被匈奴夺取的城池。
陆演在心生欢喜的同时,却也对重伤的父亲挂念不已。
六皇子玉铭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忧,抬手,拂着一旁的桌子缓缓走过,到了陆演跟前,伸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定北侯醒来,和崇武将军联手,我军定然会更加势如破竹的。但就是……”六皇子深深叹了一口气,带了几分的无奈:“这两天早朝,本皇子看着,这苗头似是有些不太对劲啊。”
陆演回转目光,转头望着了六皇子:“你指的是崇武将军勇猛无敌,所向披靡,所到之处势如破竹的战斗情形?”
六皇子缓缓点了点头:“正是,这崇武将军虽说勇猛无敌,可我听着尚书大人以及御史台大人的话,总觉得其中有夸大其词的成分。”
“我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现如今,我已经着侯府中的人前往边界了。大哥现如今生死未明,也不知道是否还在匈奴人手中,父亲又是重伤昏迷的,陆演这心,委实有些放心不下呀。”陆演抬头望向窗外,望着那天空中飘荡着的白云,心中对边界的情形却越发担忧起来。
六皇子笑了一下,拿着放在腰间的折扇轻拍了陆演脑袋一下,调笑道:“怕是不仅仅担忧父兄,还担心着那沈嘉园的外祖吧?”
“话说,你这和沈嘉园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广恩候袁佩余似是也放出话来,非要娶沈嘉园当继室夫人的?”六皇子微微挑了一下眉头,抬脚朝着外头走了出去,道:“本皇子可提醒你一声,那袁佩余为人可是深藏不露的,便是本皇子现如今都看不透他此举的意图来,你小心着他点。”
陆演也跟着六皇子走了出去,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嘉园貌美如花,又是出了名的才女,现如今还承蒙皇上皇后喜爱,和玉柔公主日日相伴,所追求的人自是不再少数了。”他顿了顿,又道:“那袁佩余此前便曾经对嘉园表白过心意,但嘉园对此人并不上心,所以,我想,他并不会成为我的威胁的。”
六皇子摇着折扇大摇大摆的走到前头,笑眯眯的用折扇端起了一颗正含苞待放的花儿,道:“是吗?可本皇子听说,那建安伯府内的众人可是十分看好袁佩余的。听闻,前一段时日,袁佩余还登门拜访,专程去看了伯府内的老太君。听闻老太君对他夸赞不已,直说他形貌昳丽,风度翩翩的,若是真能成了她伯府的姑爷,便是祖上修来的几世福气了呢。”
陆演的目光停落在六皇子用扇子端着的花儿上,久久没有言语。沈嘉园现如今就像是那含苞待放的花儿一样,欲要迎风绽放出她所有的美丽来,可他也不是就能够一定能看到她灿烂盛开的。
京中风云诡谲变化,边界也战乱连绵,说不得很快他也得离开京都前去边界寻找下落不明的兄长的,这若是他离开,那袁佩余……
古来今往,女子婚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若是沈嘉园家中长辈要她嫁给袁佩余,似乎她也没得反抗。陆演嘴畔的笑容有些僵硬起来,淡淡的仿若风一吹便能都散开了似的。
六皇子看他这样子,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感叹了一句:“也不知花开时候,到底是谁有这个福气能够先睹为快了呢。”他松开了端着的花苞。
抬眼,正瞧见有人匆匆的跑了过来,是玉和宫中的太监。
见六皇子和陆演在此,他连忙行了一礼:“奴才见过六皇子,见过陆公子。陆公子,平安县主被皇上打入天牢了,玉柔公主让奴才来告诉你一声。”
第二百一十五章被关天牢,饱尝冷暖
“什么?”陆演大惊失色,他瞪直了眼睛,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会被打入天牢了呢?她是犯了什么错了?心头有万千的疑问想要问个清楚明白,但眼下,他却更担忧沈嘉园的处境。
双手搭着在太监的双肩上,他身子都微微有些哆嗦起来。
六皇子也是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手摇着的折扇僵硬的停下,他保持了那个姿势,久久没有缓过神来,等回味过小太监说的话中意思之时,陆演已经一路跑着消失在了他的视野当中。
六皇子见那太监要走,伸手,一把把人又扯了回来,脸色凝重,神情认真:“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父皇怎么会把沈嘉园打入天牢了?”
“说是平安县主与匈奴中人暗中纠葛,接近公主,意图刺杀皇上,妄图想要颠覆北魏朝堂,祸乱江山的。”那小太监连忙把在尚阳宫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六皇子说了。
六皇子提着太监衣领的手不觉松了下来,怔怔的,他道:“确定那红镖和那巴沙蛇就是沈嘉园所有之物?”
“千真万确的事儿,那红镖是建安伯府三姑娘专程送进宫里来的,就是怕平安县主真与匈奴人勾结,导致伯府一众人都会受到牵扯的。而那巴沙蛇则是当真皇上的面,从平安县主衣袖中滑落出来的,这两件证物,每一件都是铁板上钉钉的,无可否认的事实啊。”说完,那小太监似是怕惹祸上身似的,又连忙道:“玉柔公主还等着奴才回话呢,奴才这便先告退了。”他行了一礼,脚步急促的离开。
六皇子抬头望一眼已经微变的,有了乌云的天,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看来,真要出事了呢。”他抬脚,朝着宫门口也走了过去。
而此刻,沈嘉园已经被人押着上了囚车。
陆演刚刚跑到宫门口,便见那囚车钝钝的朝着远处驶去。
“嘉园!”他上前,想要冲过重重的侍卫,然而,那一排的侍卫却是不约而同的都拿出长矛挡了道路。
陆演双手使劲扒着两侧的长矛,探着身子想要去触碰到沈嘉园,但长臂徒伸出,却又只能颓然的落了下去,双眸空洞无神,他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两步:“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嘉园!”他又再度大喊了一声,然而,那囚车离得太远了,他的声音飘荡在风中,只是飘渺的传到了沈嘉园的耳畔。
沈嘉园苦涩一笑,没有转头,也没有去回应陆演的呼唤。通敌的大罪,她不想把陆家也拖到这趟浑水中来。
只能缓缓闭上眼睛,头微微扬起,任由风吹拂着划过她的脸颊,最后感受一次这大自然的美好。
马车在天牢前停下,远远的,袁佩余正从刑部走了出来。看着关押在囚车中的熟悉女子的身影,他微微挑了一下眉梢,随即抬脚走到了囚车的旁边。
“沈嘉园?”他眸中难掩的愕然,“你这是?”
“见过广恩候,平安县主私通敌国,意图谋害皇上,现已经被皇上下旨押入天牢了。广恩候您身份尊贵,还是莫要沾染上囚车的脏污了。”一旁跟着囚车的侍卫见袁佩余上前,连忙闪身遮挡了一下,笑着回道。
“通敌,谋害皇上?”这罪名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大呀。袁佩余脸色微微沉了下去,但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那马车缓缓被打开,沈嘉园被人带着渐渐离开。
沈嘉园被人直接扔到了一处寂静的囚室中。囚室四周都没有人,沈嘉园缩着在囚室的角落中,双手抱膝,回想着今天的事情。
那巴沙蛇出现的太过蹊跷,到底是谁把那东西放在她身上的呢?
沈嘉园脑海中细细过滤着先前接触过的人,沈梦园,固安县主,太后,萧媚儿,这四个人,前两个是恨她入骨的,也是最有动机这般对她的,可沈梦园到底是和她同出建安伯府,她若是被冠上通敌,刺杀皇上的罪名,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她会用这么愚蠢的法子来对付她?
沈嘉园摇了摇头,嘴巴微微翕动着,下巴抵着在膝盖上,她心道:“不会,沈梦园肯定不会有这么愚蠢的。”
“那就是固安县主?”可她若要对付她的话,好像也想不出这种法子吧?看她先前张狂得意的劲儿,如果真是她干的,她应该早已经露出破绽了。
至于太后,虽然深藏不露,可她自认为,太后对她还是有几分怜惜之情的,她堂堂一个太后,也没有理由去这么对她。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萧媚儿了。可萧媚儿那浅笑的和气模样,也不像是会暗中下黑手的人。那就是玉茜公主?玉茜公主是秦妃的女儿,秦妃又是陪着沈梦园,固安县主去皇上跟前告御状的人。
莫非……这巴沙蛇是玉茜公主做的手脚?可她和玉茜公主无冤无仇的,她又有什么理由来对付她呢?
沈嘉园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她现如今连那蛇是如何到她身上的都不知道,可要如何洗脱了身上的罪名呀。
天色渐渐阴沉了起来,隐隐的有小雨淅沥的声音响起。沈嘉园缩在角落中,心里却仿若下了磅礴大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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