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线哀哀,语调凄凄的,陆英的眼中不觉也涌现了一层薄雾,回头,她使劲的抓着了沈嘉园的手,赶忙的又搀扶着让她坐好:“你莫要胡乱走动了,我在这儿陪你就是。”
沈嘉园双手慌乱的反手又握着了她的手,双眸圆睁,她通红的眼睛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失措:“表哥他们如何了?是也被用刑过度了吗?”
不得不说,沈嘉园真是一下子就猜透了事情的真相。然而,看着她现如今这幅模样,陆英那里敢说实话?只是轻轻开口,叹了一口气道:“他们无事,你放心便是。”
“可你的神情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沈嘉园攥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两下,嘴唇哆嗦着,脸色苍白若纸片一样,“你告诉我,陆英,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不会是表哥他们……”她唇剧烈哆嗦着,竟是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拼命的汹涌的朝外涌着,落在两人拉着的手上,点点滴滴的都是心伤。
“我说,你别哭了。”陆英脑子快速转了一圈,佯装着镇定的道:“还不是你两个表哥接到皇上的封赏,心里越发难受了。只觉得是少将军和崇武将军用命换回来的这些,日日闭门在书房的,连我哥哥的面都不见了。”
陆英说完,见沈嘉园神情没有再明显的变化,长长呼出了一口气,道:“别想了,先躺一会儿吧,我扶你躺下。”
话音刚落,门外有婢女引着大夫走了进来。
沈嘉园也不躺了,重新斜靠在了床头上,手伸出,任由大夫把了脉。
大夫冷凝着一张脸又细细查验了伤口,道:“不是伤口带起的发烧。姑娘本就受了伤,底子虚着,你这有日日哭泣的,现如今,肝气郁结,伤心过度,这可不就烧起来了。老夫先开两副药,退了烧。但切记,不能再这般伤心郁结了,再哭下去,不仅对身体不好,怕你的眼睛也会出现视物不清的现象的。”
刘大夫说着起身,走到一旁开了方子。沉香接过匆匆的出了门去抓药,月桂则是把大夫送到了门口。
药很快就拿过来了,娇兰苑中的婢女忙活成一团,总算服侍着沈嘉园喝下了那苦口良药。许是哭得太累了,也许是陆英的劝说起了作用,沈嘉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陆英看她睡着后依旧蹙着的眉头,抬手,轻轻的拂了一下,才起了身,朝着外头走了出去。
脚刚跨过门槛,便听到月桂气愤愤的声音。
月桂拿着手中的针线,使劲的一甩,把绣篮放着在了一旁,道:“都怪夫人,非得逼着姑娘赶紧的绣嫁衣。那袁佩余都着急呢,也不知道夫人到底是在着什么急。这下好了,把姑娘逼的日日哭,夜夜哭的,身体垮了,她难不成就高兴了?”
沉香正在收着线。她刚刚在绣着的是红色嫁衣正前方的花开富贵图,听月桂这么说,她看着眼前大红的喜色嫁衣,却是一片哀愁:“可不是呢,姑娘这如今一看便知是想陆公子想的,可偏偏的,唉,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啊。好好的一对璧人却不能相陪相伴了。”
沉香抬眼望向了月桂,见她因为愤怒,扔下的绣篮框子已经歪了,有帕子的一角拖到了地上,连带的一些上好丝线也沾染了尘埃,她沉沉叹了一口气道:“我和你心里都着急,但这些东西都是夫人明确吩咐下来的。你这样子若是让夫人的人看到了,怕是又要为难姑娘的。赶紧捡起了吧,别让人看到了。”
月桂使劲的撇了撇嘴,随即使小性子似的,把那帕子使劲的捡起,一把扔到了绣篮中:“我这根本就没法静下心来绣帕子,我进去看看姑娘去!”
月桂刚刚起身,扭头,便看到了正直勾勾望着沉香手中绣着嫁衣的陆英,她唬了一跳,抬手拍了拍胸口,道:“陆姑娘怎么出来了?是我们姑娘睡下了吗?”
陆英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伸出食指指着了沉香手中的嫁衣:“你们这是在为嘉园绣的?”
沉香彼时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起身,对陆英见了一礼,面露沉色的点了点头:“是,夫人说等姑娘左臂上的伤口好了,便让姑娘出嫁的。”
“出嫁?嫁给谁?”陆英觉得她刚才一定是听错了,她需要再问一遍,确定了。
月桂在一旁不高兴的嘟嘴道:“还能是谁?自然是广恩候袁佩余了!”
陆英猛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抚着了门框,她紧紧蹙起了眉头:“怎么会突然让嫁给袁佩余了?嘉园明明是和我哥相爱的不是吗?”
“相爱又能如何?陆姑娘,你可莫要在我们这儿说这种话了,夫人听了会为难姑娘,姑娘听了也会更加伤心的。”月桂伸手拿起了放在凳子上的绣篮,气呼呼的进屋,把框子放到了桌子上。
陆英则是跨过门槛,直接走到了沉香的面前,“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和我说明白了!”她不相信沈嘉园会突然变了主意要嫁给旁人的,她不相信!哥哥为她做了那么多,帮了她那么多,她们之间的情意早已经深刻的留在彼此心房了,沈嘉园怎么会突然要准备嫁给旁人了?
怪不得刚刚她一个劲的呐呐着对不起陆演,怪不得她哭得那么撕心裂肺的。陆英的手紧紧攥了起来,眸中也闪现了一道儿火光:“是伯爷夫人逼的是不是?”见沉香沉默着没有说话,陆英气的大声道:“她到底是想要怎的,就见不得嘉园一星儿半点好吗?嘉园和我哥好好的,为何非要她嫁给那个袁佩余?”
“哦,我知道了,就因为他是广恩候对不对?就因为他是一个侯爷,他位高权重是不是?”陆英气咻咻的说了两步,抬脚急急的往娇兰苑门口走去:“我去找她说理去!他是广恩候怎么了,他还有两个孩子了呢。让嘉园嫁过去当继母,也亏得舍得!”
见她真要往外走去,沉香连忙快走两步,伸手拽着了她的胳膊:“陆姑娘你别去了,这是姑娘答应下来的。”沉香说着眼眶便酸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陆英使劲的挥开了沉香拉着她的手。
沉香几乎快要哭出声来了,哽咽着道:“是真的,将军府那会儿都被关着,姑娘和夫人也被关着,可李老太君又性命垂危,姑娘没法,只得求袁佩余。夫人说只要袁佩余能够救了所有女眷的性命,便让姑娘嫁进广恩候府的,姑娘那会儿只能含泪答应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荷包落水底,情意难两全
陆英怔怔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身后不远处便是一颗红梅树,陆英的身子靠在红梅树上,有叶子飘然落下,落进那一边的小河之中,随着飘远。
陆英呆呆的望向沉香,嘴唇微微翕动两下,良久,她才找到了她的声音,艰难的开口道:“所以,沈嘉园这是为了报恩,不得已只能嫁给广恩候了?她为什么要答应,为什么?”陆英气的吼了两句,手紧紧握着帕子,她使劲的抖索了两下,道:“哥哥也会想法救她们出来的,她为什么不让哥哥去找大夫?为什么?”
沈嘉园此刻已经醒了过来,正手扶着门框,怔怔的听着陆英的质问,眼睛微微闭了一下,她把那一枚荷包重新拿了出来,缓步走向陆英:“对不起,是我的错。”
“沈嘉园,你给我这个什么意思?你是想要和我哥一刀两断,恩断义绝了吗?我告诉你,你休想!”哥哥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那便是沈嘉园。他曾笑着对她说:“不许欺负嘉园,以后你要唤一声嫂子的。”
他说的那么开心,那么高兴,可为什么,还不等陆家来提亲,她便要嫁人了呢?
陆英为哥哥抱屈,所以,见沈嘉园把那荷包塞给她,她下意识的就想要扔还给她。不想,因为力道没有控制好,那荷包竟是被她直直的抛进了小河中。
碧青色绣金色花纹的荷包落入河水中,瞬间浸透,沉入了河底。
沈嘉园扭头想要去捞那荷包,却不曾想,奔跑过去,手扶着栏杆,却只看到那清澈透底的河水底下,一枚荷包静静的躺在那儿,绊着了一片落叶,转瞬便消失在那片落叶底下。
沈嘉园只觉得心头最重要的东西被弄丢了,手松开纯白色的雕花栏杆,她往后倒退两步,失神的道:“没了,都没了。”她转身,双手扶着在陆英的手臂上,使劲的晃了晃,哭声嘶哑着道:“陆英,都没了,我和他之间的所有情意都没了,你明白吗?”
陆英轻咬了一下唇瓣,脸色也很难看:“我没想到会扔进河中的。”
沈嘉园摇了摇头,松开陆英,往屋里走去:“无所谓了,反正留着也平添哀伤而已。既然没脸还给他,扔了也好。”沈嘉园声音低低的,似是呐呐,又似是说服着自己什么。然而,心怎么会这么痛?身为什么会这么冷?
沈嘉园双手抬起,紧紧的抱了一下身子,抬脚刚刚要跨进门槛,却不想,眼前一黑,她脚下一个踉跄,头重脚轻的便朝着屋内栽了进去。
“姑娘!”沉香惊得三魂都丢了一魂,连忙飞奔着朝沈嘉园跑去。
陆英也惊得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也顾不得刚才两人之间的争执,她快步走到了沈嘉园身边,看着沉香堪堪扶着她,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本满腔的愤怒在看到她苍白虚弱之极的模样时,悉数换作了心疼与怜悯。
“好好的照顾着她,我先回去了。”她得赶紧的和哥哥说一声去。
转头,正好又看到那大红的嫁衣,那一抹血色的嫁衣,深深刺痛了陆英的眼睛,她恨不得走过去朝那绣篮踢两脚算了。可到底想想那也是沈嘉园的东西,便使劲的安奈住了,匆匆回了定北侯府。
沈嘉园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上午了。
彼时,伯府内正喜气洋洋的,庞怜蓉和孙老太君站在福东院内,两人脸上的笑容比头顶的阳光还要明媚上几分。
“谢皇上恩赏,万岁万岁万万岁!”从今天开始,她庞怜蓉便是四品诰命夫人了,而老太君虽然没有进封,可也得了两株上好的雪参和一件上好的佛像摆台。
“嘉园的封赏就送到娇兰苑中去吧,她尚在病重,不宜过来这边接旨的。”前来宣旨的公公正是田林,闻言,他笑了笑:“也好,那咱家就先告辞了。”
孙老太君笑哈哈的:“那怜蓉,你赶紧的带着公公过去娇兰苑吧。”这个公公可真好说话。这是不是说明,沈嘉园真是因祸得福,重新被皇帝高看一眼了呢?她的孙女就是不一般,进一趟天牢还能完好的出来,还能得到这么多的赏赐,连带的她们都沾了光。
而那边,庞怜蓉刚刚带着田林到了娇兰苑,回头,正要笑着和人说话,却被身后的架势猛地吓着了。
只见一溜儿六个宫女捧着各种各样的衣服首饰,珍宝匣子站在了后头。
庞怜蓉咽了咽口水,双眼璀璨生光,“这,这都是赏给嘉园的?”
“是,平安县主受了委屈,又在宫中被人刺伤了,皇上心中甚是难过,特的补偿给平安县主这些东西的。平安珊瑚珠两串,锦绣衣服首饰六套,血燕两颗,千年雪参两株,此外,还有扩大封地的诏令。”
庞氏越听越心喜,连忙偏头对一旁的婢女道:“还不赶紧的叫四姑娘出来接旨。”
“姑娘刚刚昏睡醒来,还未曾梳妆,还请夫人稍等上一会儿。”
那婢女刚刚回了话,庞氏正想要对田林赔笑两声,却不防,田林却是先开了口:“昏睡?平安县主身上的伤口前两日不是已经大好了吗?怎么还能昏睡过去?”
他抬脚朝着娇兰苑内走了进去。
彼时,沈嘉园正好在沉香和月桂的妙手下,梳妆整齐了,听着外头脚步声响起,她连忙手扶着沉香走了出去。
因着昨儿个气急攻心,她竟是昏睡了八九个时辰,现如今虽然醒来了,可身上却依旧乏力的厉害,仿若整个身子都不是自个的似的,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儿的力气。
但她却不想把这份虚弱展露于人前,因而,只得勉强撑着了想要跪下接旨。
不想,田林却是率先伸出手虚扶了她一把:“平安县主可免跪接旨。”他挥了一下手,示意众人把那一溜儿的赏赐都放到了屋内,田林则是目露担忧的望着了沈嘉园:“苏太医说你若是好生调养,不出三五日便能入宫陪伴玉柔公主的,可咱家怎么看着,你这好像还越发严重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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