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沉香和月桂齐齐磕了一头。
第二百九十三章城门,从希望到绝望
沈从见她生气恼怒的一个劲问责的模样,心里微摇了摇头:“夫人,你先别生气了。”扭头,他又冲着跪地的两人道:“好好想想,这一段时日姑娘有没有特意提起过什么地方?或者说,她这两天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人?”
沈嘉园前些日子已经在秦风的劝说下歇了出逃的心思,没道理她会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啊。除非……沈从脑海中猛地闪现一个人影来。
“沈嘉园会不会真为爱私奔了呢?”沈从脸沉着,不是滋味的抿了抿唇。
跪在地上的沉香这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她磕了一头,回道:“回伯爷的话,今儿个下午的时候,姑娘的房间里好像发出了一丝儿响声,奴婢怕有刺客闯入,赶忙撩帘看了一眼,却见一只利箭隔着窗户射了进来,那箭头上还扎着张纸条。”
“奴婢过去拿起来看了一眼,上头写着‘嘉园亲启’四个字,俊秀隽永的很。奴婢便把纸条给了四姑娘。之后,四姑娘的表现似是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沉香后头的话渐渐低了下去。
似是低呐了一句什么,她又猛地抬头道:“奴婢想起来了,那字迹,似乎正是……”沉香恍然想明白了什么,支支吾吾的望着面前的两位主子,却不想再说下去了。
若是她猜测的没错的话,那封信定然是陆演送过来的,而四姑娘之所以灌醉秦风,对她们下了昏睡散,就是想要和陆演一起远走高飞,从此远离盛京城内的一切繁荣浮华,名利争夺与诡谲叵测的吧?
她这会儿若是把话都说明白了,四姑娘要被抓回来,岂不是真要一辈子困在这牢笼之中了?
伯府尚且还稍好一些,那谷蠡所在的郡王府可是真真的狼潭虎穴啊。
沉香想起那谷蠡的狠绝与不留情面来,身子狠狠哆嗦了一下,她猛地朝着沈从磕了一头:“奴婢想不起来那字迹是谁的了。”她真是笨死了,也不知前头说的话,伯爷和夫人会不会猜到些什么?
这会儿,沉香才隐约明白沈嘉园为什么没有带着两人了?那有“死人”还拉着奴婢一块儿“死”的?岂不是让人平白起了更多的疑心?
沉香唇微微哆嗦着,身子也剧烈颤抖着,匍匐着跪在地上,再也没说一句话。
庞怜蓉听着她那欲言又止的话语,气的抬脚朝她踢了一下:“就没见过你们这样当奴婢的!”
沈从却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庞怜蓉,悠悠的叹了一声,抬眼望向了黯无天际的远方:“不管怎么样,先找人吧。府中的家丁都出去找人去。”
沈从顿了一下,又道:“另外,去和将军府的人说一声,就说沈嘉园不见了,让他们也帮忙找找。”
“是!”伯府的管家应了一声,便差人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中,庞慎行本来是想等着天亮了就和父兄说说沈嘉园的事情的,却不想,他睡得正沉的时候,却是被庞谨言从被窝里提溜了出来。
“大事不好了,慎行,赶紧起来,跟我一块儿找人去。”
庞慎行喝了大半宿的酒,好不容易才躺下,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这又被庞谨言给弄醒了,不觉有些头疼欲裂的挥了挥手,道:“要找人你们找去,我不去,我脑袋疼死了。”他死猪一样的又滚到了榻上。
庞谨言眉头狠狠蹙了蹙,手在眼前使劲挥了挥,他把那扑面而来的酒气稍微驱散了一些,才冷声道:“成日里灌酒买醉的,也不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长大!”颓然的转身,庞谨言吩咐了一旁的柳飓:“以后劝着他点,别喝那么多的酒!”
“是,奴才知道了。”也是满嘴的酒气。
庞谨言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若是他唇周有胡子的话,只怕此刻那胡子都已经被他的怒气冲出去老高了,狠狠的瞪了柳飓一眼,庞谨言使劲的甩了衣袖:“你们主仆还真是一个德行!”关键时候总是指望不上!
庞谨言匆匆忙忙的骑马出了崇武将军府。
而此刻,陆演带着沈嘉园已经跑到了城门口。
这会儿还没到开城门的时刻,是而,两人便只能先下了马车,排队等候在出城的人员中。
只要黎明一到,城门一开,他和沈嘉园,从此便再不属于这盛京城了。
陆演握着沈嘉园的手有些微的颤抖,那是激动的期盼。
沈嘉园此刻的心也有些微妙,轻轻的偎依在陆演的怀中,她抬头望向清淡月下陆演的眉眼如画,不觉抬手轻摸着了他的下巴:“陆演,我们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天天这样了?”不用背负那么多,不用承担那么多,也不用担心会拖累了谁。这世界上,她是他的唯一,他也是她的唯一,彼此扶持,相依相靠,两人一块儿去看看大漠孤烟,一块儿去看看秀丽山河,共同牵手,走过这世界上所有最美好的地方,留下两人一世的情意缱绻,爱意绵绵。
陆演眸中带着轻轻浅浅的笑容,伸手,把沈嘉园的手握在他手心使劲的暖和了一下,他低眸望向了怀中满是向往的女子,声音低低却满是郑重的道:“等天明了,我们出了这道城门,以后便可以天天这样了。”
沈嘉园轻笑了一声,仰面抬头望向天空中稀稀疏疏的星月,道:“我记得以前最喜欢的一句词便是‘君如月来我如星,日日流光相皎洁’,今儿个夜里的月色虽然不好,但陆演,我还是想说这句话。”
她低眸,手指缓缓攀上他的掌心,与他掌心并拢,十指相交,她道:“我们会实现这个梦想的,对不对?”她此刻,多盼望着黎明早一些到来,多盼望着城门早一些打开!
时间,在煎熬与甜蜜中一点点的流逝,眼见着天降拂晓,黎明将至,沈嘉园和陆演都激动的起身,跟随着长长的队伍向前走了过去。
陆演一手牵着马儿,一手拉着沈嘉园,时不时的偏头对她展颜一笑,两人恩爱甜蜜的模样活似是新婚不久的如胶如漆的小夫妻模样,羡煞了身旁的一众人等。
两个人虽然都故意做了普通的农家打扮,但一身粗布衣衫依旧遮挡不住的贵气清雅。女子青春靓丽,容颜绝色,男子温润如玉,眉眼如画,谪仙之姿。这样的组合,怎么看都怎么引人注目。
沈从一身轻骑,快马策鞭跑过来的时候,守门的将士正在盘查着陆演和沈嘉园。
到底是亲父女,沈从一眼便望到了那正站在门口的沈嘉园。
陆演彼时已经被查验过了,牵着马匹,正等待着沈嘉园。
沈从翻身下马,直接快步跑到了城门官面前,伸手,他便使劲的攥着了沈嘉园的手腕。
“父亲!”沈嘉园愕然的抬眸望向他。心里,有一股浓浓的绝望升了起来,沈嘉园苦涩的冲着一旁的陆演笑笑,随即跟随着沈从走到了一旁稍显隐蔽的地方。
陆演也牵马走了过来,脸上微微浮现苦涩,他低低唤了一声:“伯父!”
“哼!”沈从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来,看也没看陆演一眼,他只是望向了沈嘉园,道:“这穿的是什么衣服?赶紧换了衣裳,跟为父回家!”
“父亲!”沈嘉园探头看着长长的队伍中人越来越少,不觉想要赌一把。她太想要挣脱掉与谷蠡的婚约了,也太想和陆演在一起了。紧咬了一下唇,她直接跪在了沈从的跟前:“嘉园从来都没有求过您任何事情,您这一次就答应了嘉园吧,好吗?我不想嫁给他,他太可怕了,父亲!”
她口中的“他”,沈从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谷蠡”,眼睛闭了闭,沈从很想就这么放过了两人。然而,想想他的身份,想想谷蠡与其子可能的阴谋,他原本柔软的心便又坚硬了起来:“听话,嘉园,那是皇上的命令,不是我们想要如何便如何的。”
“可是我不想!”沈嘉园使劲的摇了摇头,眸中升出点点期盼的光芒,她希望她能够打动沈从,让他看在她是她嫡亲女儿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
“父亲,最近盛京城内的事情您都听说了吧?他所爱恋的女子,他都能毫不犹豫的下了杀手,那我呢?我嫁过去能有几天的活路?父亲,你想过吗?”沈嘉园双手拉着沈从的手,剧烈晃荡了两下,希望能唤醒他一丝儿的亲情,让她能够逃出生天来。
沈从听她这般说,心里何尝不痛,只是,他现在什么都没法说,只能俯身轻轻擦拭了沈嘉园眼角的泪,道:“我也心疼,我也想要你幸福。可是嘉园,圣命难违,咱们是魏国的臣民,注定只能听从皇上的命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嘉园,皇上下旨要你嫁,你便只能嫁!”
“可我不是他的臣子!”沈嘉园松开沈从的手,泪眼模糊的望向了他。
沈从的眸中闪过一丝儿尖锐的痛。沈嘉园猛然挥开他手的那一刹那,他真想让沈嘉园就那么离开盛京城,去找属于她的幸福的。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皇帝的人找寻到了沈嘉园和陆演,那么,不仅仅是沈嘉园和陆演两人的欺君之罪,定北侯府满门上下,伯府包括沈氏的九族在内,是要全部陪葬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以死相逼,沈嘉园回伯府
沈从不敢冒这个险,狠了狠心,他冷了一张脸,道:“可你是皇上赐封的平安县主!是魏国的臣民!”
两句话,让沈嘉园的原本挺直的身子猛地僵硬了下去,她全身的力气仿若都被抽尽了似的,她艰难的抬头,发白的唇微微翕动两下,她做着最后的努力:“那父亲是真准备把我送进那虎狼之地了么?”
沈从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沈嘉园。她眸中的伤痛,眸中的泪,都灼烧着他的心。他沈从是她的父亲啊,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送她到谷蠡身边去?
只是,他当真要犯下这等欺君之罪吗?
沈从看着沈嘉园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庞,心里摇摆不定。“让她走,把她带回去。”这两句话,使劲的盘旋在他脑子中,沈从只觉得他这一生从来都没有做过这般艰难的选择。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的启唇,抬眸却是望向了陆演:“你确定了?当真要带着她改名换姓,浪迹天涯去?”陆演可是定北侯的公子,虽不如世子身份尊贵,可也是金尊玉贵的人物,他这样的大少爷,能受的了风餐露宿的苦,能受得了那跋山涉水,仓皇而逃的狼狈窘状?
沈从不敢对他报太大的希望,或许是,他害怕他的一丝希望会害了两个人。神色间闪过一抹挣扎,他轻启唇,又问道:“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和沈嘉园被皇上的人发现了,你会承认你是陆演吗?”
陆演轻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指了不远处的城门:“只要我踏出了这个城门,定北侯府中的陆演便死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的,沈嘉园的泪珠却仿若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落。她抬手使劲的捂着了唇,怕她会忍不住的大哭出声来。
沈从眸光定定的落在陆演的眼睛上。
黑如黑曜石的眸子透出一股子坚定来,沈从微微怔了一下,“那如果皇上严刑逼供呢?天牢之中,刑部之内,魏国的刑罚可不仅仅是一百零八种生不如死的大刑。你和庞谨言是朋友,他的腿是如何残了的,他的人生是如何毁了的,陆演,你确定,你能抵抗过去吗?”
沈嘉园听得一阵胆战心惊。天牢之中的刑罚她虽不曾亲眼目睹,可舅舅庞容临的满身鲜血,表哥庞谨言的针刺之刑,她这一生也难以忘却!
如果,如果有一天陆演要面对那样的情况,那她,宁愿他孤孤单单的活的好好的……只要活着,便都还有希望,若他真……
沈嘉园脸色煞白的摇了摇头:“父亲,你莫要吓唬我们两个。皇上还当真能为难两个无名无姓的小人物吗?”
“和大人物长得相像的人,皇上自然会注意到的。”沈从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陆演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便是严刑逼供,叫什么名字便是什么名字,断没有再改名换姓的道理!”这意思,是他即便真被皇帝发现了,也会来个地死不认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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