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用力一掰,直接把那珠钗掰成了两段,“看到了吗?这根本就是用木头仿制的,不过洒了一层金粉而已。”她把两截断钗毫不犹豫的扔到了地上,道:“我若是到了广恩候府还这么寒酸,怎么可能压得住人?”她又望向了枝儿,脸色凝重认真的道:“所以,我现在必须要想方设法的多攒一些银子。只要有银子,我过去广恩候府上后就会是名副其实,岿然不动的侯爷夫人,当家主母!”
枝儿点了点头,看着地上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光芒的断钗,隐隐明白了什么:“奴婢知道了,现在四姑娘还有用,所以我们还不能彻底惹恼了她。”
“对,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我要看着沈嘉园是怎么样一步步在这庭院深深中孤寂的凋零的。我和她比较了这么久,任由她张狂了这么久,等到我比她过得好了,我总要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来看看她的卑微与低贱的!那时候,才是我真正的任意嘲讽她,肆意践踏她的时候,你懂了吗?”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被她踩了那么多次,总要再度狠狠的把她踩在脚底下,让她在我面前再也抬不起头的!”沈梦园说这话的时候,眸中猛地迸射出一股儿锐利与狠绝来。
衣袖中的茶叶,银票,不过都是她的试探而已。包括她今天来郡王府,也不过是想要试探一下沈嘉园的价值。有用,她会毫不犹豫的榨尽她的最后一点儿价值,没用,她则会狠狠的嘲笑她一番再离开。
沈嘉园现如今最缺什么,最缺伯府亲眷的关心!沈嘉园如今最有什么,便是她梦寐以求的银票了!如此与她有利的事情,她怎么能不好好的利用一番呢?
抬眸,沈梦园高昂了头颅,满怀自信心的踩过那断钗,缓步朝远方走去。
而伯府内的沈嘉园则是有些头疼的望向了面前的月桂和沉香。
沉香正不断的研着墨,月桂则殷勤的在桌子上铺好了宣纸。
“姑娘,您赶紧的过来呀。”月桂抬眼望向沈嘉园,见她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连忙又急急的走到了她身边,使劲的拽着她的胳膊就往书桌跟前拉:“三姑娘她们都那么说您了,您要是不做出点事实来,不是白白担了那个狐狸精的骂名?”
月桂连推带拽的,直接按着沈嘉园的肩膀,让她坐在了书桌跟前的凳子上。沉香则配合的把蘸了墨水的毛笔递到了沈嘉园的跟前:“姑娘,奴婢和月桂细细商量过了,我觉得月桂这次的法子可行。与其守着这阴森森的鬼地方,还不如奋力一搏的试一试呢。我听夫人院子中的婢女说起过,广恩候对您还是有感情的,他也是看在您和三姑娘曾经一个书院念书的份儿上才选择的她呢。”
对上两婢女殷殷期盼的目光,沈嘉园只觉得脑子都快要炸开了。抬手使劲的揉了揉眉心,她无语的伸手接过毛笔,却是一把扔在了砚台上,道:“我写不出来。”
“怎么会写不出来呢?姑娘您的才学可是连先生都赞不绝口的。”沉香有些着急。
月桂也急忙的接口道:“就是,您和陆公子书信往来的时候,奴婢看着您都是一大串一大串的,恨不得一直呆在书房写个几天几夜的呢。”
这性质能是一样的吗?沈嘉园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双手撑在桌子上,她作势要起身。不想,月桂和沉香则是一边一个的使劲按压了她的肩膀。
“姑娘,奴婢们是真心觉得,嫁给袁佩余要比独守在这儿强上许多的。玉柔公主先些时候不也说过,不论你做什么她都会支持的。让她在皇上跟前吹吹风,您和袁佩余的婚事说不定就又成了呢。”
“就是,绝对不能便宜了三姑娘。”
两婢女一唱一和的,反正就是咬定了,必须让沈嘉园写一个情诗出来,递送给袁佩余,好约他见上一面的。
沈嘉园揉揉头疼欲裂的脑袋,拿着毛笔使劲的按了按太阳穴:“我觉得我现在生活的挺好的,不想再破坏现在得现状了。”
“可这是现在,等到三姑娘真嫁给广恩候了,她定然会想方设法的找你的茬的。”月桂急忙说道。
沉香也附和着点了点头:“对,姑娘,你没看三姑娘现如今还没有入门呢,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了,还想要替您管教奴婢呢。她也不想想,她一个奸生子,有什么资格来管教嫡女身边的奴婢!”沉香说着便带了几分愤然与不甘。四姑娘样样都比三姑娘好,凭什么要让她嘲讽?总要把她的亲事搅黄了才好呢!反正伯府的人不心疼姑娘,她们也不必要替伯府考虑什么声名。
“我现在已经不在伯府了。”沈嘉园有几分颓然的反驳道。说起这个来,心里依旧不是滋味的很,但她却已经释然了。她们不来看她,也好,最起码不会有那么多的奢望,不会有那么多的羁绊。她一个人过好她的日子,潇洒自在的,闲了想想陆演,想想那些真心关心她的亲朋,有兴致了,逛逛花园,写写字,做作画,吟吟诗,神仙似的生活,多美!
沈嘉园挥手把桌上的宣纸乱巴一下,扔到了地上,抬眼,认真的望向了面前焦躁不已的两个婢女道:“我不会再和袁佩余有任何联系的。沉香,你该知道,当初是袁佩余主动提出把我让给谷蠡的。他既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便证明他对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没有感情的婚姻,我要来做什么?”见两个婢女眸中不约闪过的心疼,沈嘉园摇了摇头,伸手把两人揽了过来,道:“我知道沈梦园今儿个做的事儿,说的话,让你们两个替我恼了。但是,姻亲之事,不是小事儿。现如今我既然已经身在郡王府了,便不会再对袁佩余有丁点的想法,你们懂吗?沈梦园以后的路是一路平川,直达青云也好,是艰苦波折终将位居我之上也好,都无所谓了。只要她不再来惹我,我也不想再和她有过多的纠葛。”
她顿了顿,偏头,让三个人的脑袋紧紧的靠在了一块儿,道:“这郡王府有咱们三个相互偎依便足够了,其他的,我们不羡慕,也不强求。有一句话说的好,知足常乐,沉香,月桂,我们现如今的生活平静而又温馨,我珍惜这份平淡的快乐,也希望余生会一直这样下去。”
然而,沈嘉园的希望也终究只是希望,在现实面前,它也会有落空的时候。
十一月底的时候,沈梦园如愿嫁给了广恩候。
那一日风光霞帔,沈梦园一介庶女,却穿着继室夫人所穿的喜服,施施然的跟随着袁佩余的脚步走进了广恩候府的大门。
而沈嘉园,则依旧静静的呆在郡王府中。
第三百一十三章相思情缠,笛音和
陆演的萧声在高深的墙外头响起,沈嘉园平静的心湖缓缓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有多长时间不曾收到陆演的书信了?有多长时间不曾和他见过面了?沈嘉园双手抱膝坐在榻上,脑子里却恍惚闪过很多的片段。
今儿个早起,伯府吹吹闹闹的鼓乐声从紧闭的郡王府门前经过,那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恍然若在梦中。沈嘉园竟是有片刻的迷茫与无措。
这一世与上一世的情景再度重叠,幻化,陆演的深情相守,袁佩余的决然休书……沈嘉园的瞳孔渐渐扩散,放飞了思绪,任由一片茫然袭上心头,悠悠的飘荡在那一片悠扬悦耳的旋律之中。
她仿若是灵魂出窍了一般,又仿若是沉睡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之中,眼前一片雾气,氤氲着四周的景色,沈嘉园看不清前方的方向,只能听到陆演的萧声,只能听到广恩候府众人庆贺的声音,以及乐器吹打弹闹的声音。这所有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沈嘉园只觉得她的耳朵都快要爆炸了。
“不要再吹了,我不要再听了。”她想要捂着耳朵,她不想去听袁佩余的声音,她要听,也只听陆演的萧声。可是,萧声却渐渐停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喜乐声响。
眼前甚至缓缓出现了袁佩余和沈梦园的脸,沈嘉园使劲的晃晃脑袋,想要把这一切都驱逐出去,可是无济于事。她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焦急大吼间,却又猛地看到袁佩余一身黑衣,脸若冰霜的踏进了喜房,而喜房正榻上,端坐着的人突地变化,猛地闪现了一张沈梦园的脸!
“沈梦园,你知道本侯爷为什么要娶你吗?”袁佩余微凉的声音缓缓响起,沈梦园愕然的瞪着眼睛望向他。
“姑娘,姑娘,您快醒醒!”耳畔传来悠悠的呼唤,沈嘉园头痛欲裂的想要抬手扶一下脑袋,却感觉到手臂似是有千斤重一般,根本抬不起来。
悠悠的呼唤声凑近了一些,似是漂移到了耳畔,她的身边,沉香的声音带着丝丝急促的焦灼:“姑娘,天色晚了,您先起来吃些东西暖暖肠胃可好?”
沈嘉园长翘的睫毛狠狠扑闪两下,艰难的睁开眼皮,她有些茫然无措的望向了眼前的人。
烛光摇曳,沉香和月桂正焦急的站在她的身边,见沈嘉园缓缓睁眼,两人脸上不约都带了喜色:“太好了,姑娘可算醒过来了。”月桂拍了拍手,转身急急朝外头走去:“奴婢去把晚膳端进来,姑娘稍微用些吧。”要不然她那肠胃又会疼起来的!
沈嘉园缓缓直起身子,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竟然沉沉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抬手揉了揉发沉的脑袋,她抬眼望向窗外。
夜色铺天盖地的蔓延着,寒气也丝丝缕缕的袭来,沈嘉园揉揉有些发麻的手臂,缓缓站起了身:“陆演先前是不是在外头吹笛子来的?”话音刚刚落下,便感觉到身侧似是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身滑落了下去。
沈嘉园低头望去,便见一个装在紫红色丝绒长条袋子被挂在了椅子的一角。此刻,因为她的起身,那袋子被剥褪了一些,露出里头装着的碧青色玉笛来,晶莹剔透的,在晕黄的灯光下发着柔和的光芒。
它的尾端垂着一个大红色的同心结,三条捋着金边的流苏缓缓垂落,在烛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光芒万丈。
沈嘉园脸上不觉浮现了一抹惊喜:“这是?”
沉香笑着把玉笛取了出来,轻轻放在沈嘉园的手掌心,她唇畔微微含笑,道:“是陆公子先些时候送过来的。”
话音刚刚落下,月桂端着晚膳走了进来,见沈嘉园微微垂着脑袋,伸手细细的摩挲着那玉笛,嘴角的笑容不觉深了几分:“姑娘可是想吹笛子了?莫急,总要先把晚膳用了才好有力气呢。”她殷勤的上前,把手中端着的盘碟一一放在了桌子上。
精致可口的小菜,再加上清淡润香的红米粥,沈嘉园一边吃着,眼睛却止不住的往沉香接过去的玉笛上头看去。
两婢女看着她这样,不约相对视一眼,只抿唇轻笑。月桂俏皮的蹭到沉香身边,直接拽着她拿着笛子的手往后背去:“看你一直逗着姑娘的性儿,姑娘都不能好生用膳了,赶紧的先收起来,莫要让姑娘一直看着了。”
听出她话中的戏谑来,沈嘉园面皮不觉一红,嗔恼的瞪她一眼,她快速把碗中的红米粥喝完,让月桂把空碗端了出去,她则对着沉香摊开了掌心。
白皙的掌心莹润如玉,沉香笑着把手中的玉笛轻轻搁置在沈嘉园的掌心。
微微沁着的凉意碰触到掌心,却仿若沁人心脾了一般,沈嘉园看着碧绿色的笛身,偏着脑袋,轻抚摸了它几下,而后,抬眸望向透过窗棂射进来的柔和月色,她笑起身,走到了窗户边。
让沉香把窗户打开,她对着那白日里隐约听到笛声响起的方向,把笛子搁置在唇边,轻轻吹奏了起来。
优美的笛声响起,却是一叠儿的情意流转……
“夜微凉,情成殇,斜倚窗棂,对月叹,伊人憔悴影无双,却是低头婉转,人苍凉。笛声轻,泪润滑,相思情缠,月婆娑,情深不悔愿君安,只求一世茫茫,相遇有期。”
笛声越过大开的窗棂,伴着风声,丝丝缕缕挥洒萦绕于一片天地之间,悠远回转,带着无限的思念,和着天上的云月,牵扯出一片的心底微凉。
朱红色的高墙外头,正依着墙角瑟瑟而坐的陆演,听着这清脆婉转却又情意深深带着无尽哀婉的笛音,不觉微微一叹,起身,他转眸望向沈嘉园所在的方向,眸子里滑过一道儿的深情。把手中的长笛翻转,他凑近唇边,轻启薄唇,他也吹响了笛。
“敞开心扉幽怨荡,伊人如梦花有知,星辰深空伴皎月,朱墙深深,情思缱绻,愿天上人间,共赏婵娟。”心里划过一道儿的伤,抬头望月,深情脉脉中却是无奈几许。陆演微微低敛了眸,再抬眼,眸中光华流转,他却是眸光熠熠的再度望向了沈嘉园的方向。
沈嘉园不曾想,她的笛音会引来了陆演的笛声,一时又惊又喜的,唇微微哆嗦两下,情意流转间,她却是忍不住的落下一行清泪。“陆演没走,陆演还还在郡王府外头。”沈嘉园把玉笛紧紧的攥在手中,抬眼,泪光中噙着笑意,她却是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了她身旁站立着想陪伴的沉香,“沉香,陆演的笛声,他还在陪着我。”她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也没有情锁朱墙,沈嘉园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抬眼望一眼深空中的月,她抬脚,拿着玉笛,却是急急的跑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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