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记——背带

　　“好的！谢谢周叔！”
　　田清荷喜出望外，这实在是太超过她心中的估算了，不过，她可不打算推迟什么。
　　“不用客气！”周掌柜笑道。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田清荷说道。
　　“两位慢走！”小二及时地开口说道，周掌柜亦是在一旁笑着点点头。
　　田清荷朝那小二礼貌地笑了笑，这才跟着大哥走出药馆。
　　来到门口处，大哥扯了扯田清荷的衣袖小声说道：
　　“你、真行！”
　　田清荷亦是有些小骄傲，忍不住挤眉弄眼地朝着大哥说了句：
　　“低调低调~”
　　“你呀~那咱们走吧。”田勇源有些无语地说道。
　　田清荷挨着大哥慢慢地走着，现在大街上的行人已经越来越多了，田清荷甚至能看到几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不过她早就将钱收进空间了。
　　天上的太陽又开始了一天孜孜不倦地释放着炙热的温度，她用衣袖时不时就得擦擦脸上的汗珠。
　　看着这熙熙攘攘的街道，略显颓势的模样，田清荷有些感概，好不容易在经济发达的大明朝大家过上一阵好日子，现在眼看着就要走向末路了。
　　看见前面的卖芝麻糖小摊，田清荷喊住了大哥，想上去卖了几两给小弟吃。芝麻糖是个不错补充能量的东西，而且对哄小孩子有着神一样的效果。
　　田清荷原本打算卖一点，后来则决定买上半斤，花了八十文，看得她大哥一阵肉疼，那可是一斤肥肉啊！
　　不过他倒是没有阻止，因为他经过这些日子与妹妹的相处，早就知道她不是那种随便胡乱花钱的人，买这么多，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买了一大包芝麻糖，田清荷看到周围的流浪儿童眼巴巴地看着她，他们舔舐着干涸的嘴唇，露出那种渴望而又绝望的眼神。田清荷心中一击，忍不住就要上去给她们一小块，但是被大哥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你想去可怜他们？你可知道那么多，你分得了几个，你自己连身都脱不了，知道吗？那一群围上来，你得被他们给...”
　　田清荷耳边传来大哥严厉地呵斥声。
　　“对、对不起，我只是...”田清荷站住了脚步，有些茫然地说道。
　　田清荷也很矛盾，她虽然平时跟别人说的时候，自己可以做到心肠可以多么硬，但是现实再一次告诉她，她心底里还是一个没有真正历经过磨难的小姑娘。
　　田勇源带着妹妹快步离开，他知道，妹妹自小说起来没吃过什么苦，但是他不能让她陷入危险。
　　同情心不能用在使自己陷入危险的地方，那些人基本已经饿得没有理智，之所以不敢贸然抢东西是因为还保留着一份本能，因为一旦他们敢出手，县衙就能有借口将他们全部处理掉。
　　但是如果是自己主动去招惹他们的话，可没人同情，那些人一定会拼命将妹妹搜刮赶紧。要是妹妹在这大街上衣不遮体，那后果...田勇源不敢想象。
　　“哥~哥~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
　　田清荷现在也是后知后觉了，想想要是被那些人搞上了，拿自己真是没脸见人了，家里人也被别人指指点点。
　　“你那些钱打算怎么处置？”田清荷听见大哥有些冷清的声音。
　　“我想买一钱的苞米、两钱陈年粮、再花一钱买棉花和几尺麻布，剩下的再买十几斤猪骨头、还有盐和糖。”
　　田清荷数着手指头说道，心中盘算着，一钱苞米大约有二十斤，两钱陈年粮大约有三十五斤，一钱棉花和麻布大约能够给家里三个人做一件棉衣和两件夹袄。
　　虽然不是很多，但是每一粒粮食都是珍贵的，她并不觉得不值得。钱嘛，有就赶紧花了，不然过了年代就更不值钱了，明朝后期的物价有多高，她大概能猜到一些。
　　“你这是、打算全都花了？你不给自己买点？”
　　田勇源又一次被妹妹震惊到了，毕竟这可是一大笔钱，她竟然全买了这些东西，也不给自己买朵头花什么的。
　　“哥，我这都是有我自己份的呀。不过这些东西得先放我这，以后咱们家需要用的时候，我会拿出来的。回去就跟爹娘说，今日的药材就换了那一块芝麻糖，我到时候会拿出一点，大约二十文这样子。”
　　田清荷郑重地说道。
　　“行，反正大哥都已经上了你的贼船了，还能咋办？”田勇源笑道。
　　“那是，大哥可是我这贼船上的得力干将。”田清荷朝着大哥竖了竖大拇指。
　　“那咱们现在先去卖苞米吧~”田勇源指着前方的一间店铺说道。
　　俩人朝着镇上最大的粮铺出发，因为加上她老爹吩咐要买的两石苞米，他们今日要买的实在是多，所以她们两人跟着掌柜好一阵的磨价。
　　总算是愿意便宜一些，大约就是打了个九点五折，田清荷真是看着这掌柜越看越是一脸抠门样。因为这段时间粮食已经涨价了，所以他们的钱最后就买了三石十斤苞米，陈年粮三十斤。
　　因为一石苞米有一百二十斤，所以田清荷大哥与老板商量自己两人先放他店里，他们需要一袋一袋背出去，放上自己的推车上，老板倒也没说什么，毕竟来卖买粮食的，大多都带了推车来。
　　田清荷两人将苞米背到角落处，方才趁着无人之际收进空间，每一次都是这样，三石多的苞米和陈年粮来回了三次，方才全部收好。两人像是做贼似的，从小巷里出来，看了看旁边，方才安心继续去买其他东西。
　　而买糖和盐除了老爹吩咐的，她自己的这买了一斤半糖和两斤盐。在布店时，田清荷因为一下子买了比较多的东西，老板友情赠送了一袋碎布。
　　这也是布呀，虽然有点麻烦，但是做几双鞋子那也是够够的，这样一对比，田清荷觉得粮店的老板，真真是抠！
　　最后则是猪骨头，因为现在穷人越来越多了，猪肉铺生意也不是很旺了，田清荷一下子买了二十多斤的猪骨头，虽然说不是挣得特别多，但是好歹也是钱，摊主给她一副猪下水免费赠送，拉拢顾客。
　　田清荷看了看空间里，今天满满地收获，心中甚是安慰，家里有粮，心不慌嘛！
　　田清荷回家时，经过一个冰糖葫芦的小贩，摸了摸身上最后的五文钱，买了一根，跟大哥两人一路吃着回去。
　　虽然穿来了一个家庭比较困难的人家，但是作为吃货，能吃就得吃，这糖葫芦那可是正宗的古代产品啊!又想起那个牛肉面~今天也很想吃，但是想到家里其他人没法吃，她就把钱换成糖和盐了。
　　看着这一串长长的冰糖葫芦，有十颗，而且还是特别大的那种，大概比一个乒乓球小一圈而已。红彤彤的表面，再想起果肉的酸，真是好吃极了！
　　虽然下午回家两人就吃了些家里拿来的干粮，但是内心的激动，使得两人特别有动力。一串冰糖葫芦细嚼慢咽地差不多吃了一路，两人默默地吃完，不留痕迹地搽干净，弟弟什么的，吃芝麻糖就好了...
　　田清荷两人回家时家里人已经下田了，这是掐准了时间回来的，毕竟他们可是空身回来的。两人把粮食放好，这才坐下来吃爹娘特意留给他们的午饭。额，其实就是每人一碗稀粥，然后加上一块玉米饼。
　　说实话看着这看都能看得见底的粥，她是很绝望的，就一点粥味儿，不过有的吃她还是很满足了，毕竟别人家中午都没得吃的。果然，幸福感都是要对比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会加快节奏进入正式的逃荒卷

　　☆、第三十六章

　　五月底，连续干旱两个多月的大河村及其附近村落被迫提前收割麦子。当然还有一些继续坚持到麦子全部成熟方才收割的，那些人普遍都是对下雨抱有希望的。
　　赤日炎炎的时节，路边的狗吐着舌头，“哈哈哈”地呼着热气，烈日下，路面连只鸟都看不见。一天到晚，田家就在这样的天气下，全家出动去收割田里的麦子。
　　主要劳动力还是爹娘和大哥，田清荷中午要回家做饭，将饭菜送到地里给他们吃。而小弟则是因为太小了，容易中暑，基本是干一会活，就强制他到树荫下歇歇。
　　全家人为了这三亩田的麦子心力交瘁，一边担心自家收完麦子后才下雨，那可就亏大了。毕竟现在提早收有部分麦子都没有完全熟，迫不得已是因为一家人就算夜以继日、马不停蹄地干活，也赶不上水分蒸发的速度，而缺乏水分。
　　太阳再暴晒一段时间，麦子就会死掉，那会导致颗粒无收，连带那些已经成熟的部分麦子也会坏掉。这就是大家被迫提前收割的原因。至少能收回一点算一点，眼看着这交税的日子也要到了，许多人急得嘴巴一口水泡。
　　田家也急，但是因为只有三亩田，损失比不上其他人十几亩田的，加之田家之前趁着粮食没有大幅度涨价时，就买了几百斤，一家人省吃俭用也差不多能熬过去。
　　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们家这般幸运，村里开始陆陆续续有各种人贩子或者中介来。村里一部分已经将自家闺女送去给大户人家当丫鬟，也有人直接卖掉。
　　即使是这样，这些银子也撑不了多久，因为粮价已经升到一种可怕的地步，直接比往贵了一半，并且还在以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上涨着。而因为身体没有足够的营养，还要负担沉重地劳动量，整个村的人都像是破了的气球，一下干瘪得让人心惊。
　　山上那常年青葱的森林，在没有雨水的滋润下，已经显露出颓势，加上因为没有粮食吃的村民疯狂地搜刮，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露出一块块枯黄的地皮。
　　日子一天天就这样煎熬着过去了，现在田清荷家早已经不做早餐生意了，因为没有人再有余钱吃上一顿早饭。
　　九月中旬，朝廷向这些本就所剩无几的百姓，再一次增加税收，因为朝廷要打仗，军队需要粮食，而更让人们绝望的是，因为现在的银子和粮食太过畸形的兑换价格，朝廷下令直接向打仗边缘及附近地区收粮食作为税收。
　　这直接将农家人留着明年播种的最后一点种子，无情地剥夺走，没有武器反抗的老百姓，只能咬着牙、红着眼，忍受着。
　　但是现在外面越来越乱，就连大河村这样偏僻的山村也来了好多流浪者，这些人的到来，严重破坏了这里的宁静，他们即使惧怕比他们身强体壮的村民，但是仍会因为生存的本能去铤而走险偷东西吃。
　　地里已经是寸草不生了，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已经被收得严严实实，家中的小孩，特别是男孩更是被看得很紧，几乎可以说是拴在裤腰带上。
　　十月，田清荷现在每日跟着娘亲、小弟待在家中，现在天气已经开始冷了，今年的气候特别奇怪。五月份就热得像是干炒似的，而□□月份就冷的要加穿两件衣服。
　　她娘亲正在堂屋里做着棉衣，这是她上回自己买的棉花和麻布。她和小弟在院子里看着家里剩下的三只鸡，原本的十只鸡被卖掉了六只，这是为了交上增收的粮食税卖的。而有一只则是因为收割麦子和地里的农作物后，老爹因为太过操劳，病了，那只鸡就是用来给他补身体的。
　　田清荷看了看这三只孤独的鸡，因为自己空间有不少的新鲜植物叶子给它们吃，现在虽然不说羽毛光亮，但还是挺有精神。
　　满意地看着这三只鸡咕咕的叫，田清荷再看看自己空间里堆满了各种东西，包括家中所有的粮食、以及其他吃的，还有四个大木桶的清水。
　　因为九月中旬时，因为这来势汹汹地增税，这大河村又一次平地投来一颗地雷，整个村子因为被逼得走投无路，发生了一次最严重的民、乱。
　　光光就大河村，死了二十多个人方才平定下来，而朝廷增税并不会因此停止，因为田清荷知道，边境都要守不住了，将士们要吃饱才能继续为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守住最后一道防御。因此不管国内怎样的民不聊生，崇祯就算知道也只能无奈。
　　而正是因为这次事件，田清荷暴露了自己空间这个外挂。
　　那是在第二次增收时，那些在民不聊生还要增收赋税时，来的都是些滚刀肉。他们一行十几个人，分成两支队分别在大河村挨家挨户收。
　　因为是提前知道的，而大家都深谙这种亲自来收粮食的兵痞的厉害，以前正常是大家按村将银子交到县衙。所以当天田家一家人都在家，而田清荷和田勇源两个小的则是被命令躲在了爹娘房间的衣柜中。
　　来田家收的两人，皆是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在军队打仗的老油条，田家亦是乖乖地将卖了家中的鸡凑出来的粮食由田家兴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谁知那两人似乎是看着田家人与村中其他人的神色不一样，因为田家以前存了不少的粮食，加上田清荷自己私藏的，家里还是过得去的，虽然家家户户缺粮，但是田家基本都能混个差不多饱，加之因为下半年根本就没有农活干。
　　实在是干旱得寸草不生，家中两位男性虽然每日都外出，跟村里人一样到深山去冒险、或者去找些短工做。但是因为吃得比村中大部分人饱，所以就算辛苦，但是并不像他们那般，整个人不仅消瘦，眼神更加涣散，整个人皆是死气沉沉的，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而这两个老油条一眼便看出了，他们在院子里逛了逛，竟然打着某大人的旗号说，给田家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再交一百斤粮食。
　　当时，田清荷在房间里就听见他爹大惊的声音，他老爹竭力按压住自己的激动，但是这些木板也隔不了什么声音，田清荷看着这些动静，是那两人在跟她爹理论了几句，但是已经没什么耐心地意思了，直接便动手。
　　田清荷之前听得他们刚开始说的时候，便知道事情不好了。直接从她爹娘这房间的一个入口，直接上阁楼去把上面的粮食，以及她爹娘房间里感觉值钱的东西全收到空间里。然后带着她小弟，悄悄转移到最靠近这间她大哥的里躲着。
　　田家兴听得这两个杀千刀的混蛋竟然对自己家起了强抢的意思，当场就忍不住颧肌抽搐，上前与那两人理论，那可是一家人的命根子啊！这要是给看见了，阁楼上的粮食就全给抢走了。
　　当他忍不住打人的时候，那两人亮出锋利的大刀，而后面被吓得发抖的妻子和儿子紧紧拉住了他，这才使他缓缓冷静下来，只是一直不停地强调着自己家真的没有办法给大人效力，请谅解，真是没有办法！
　　可是那两人哪里肯听，他们留下一人看着，剩下一人便去屋里一间间地搜，眼看着便开始上阁楼了。
　　田家兴低着头，他极力克制着，极度地紧张激动。只见他双眉倒竖、咬牙切齿、怒目圆睁地看着视线中那人的脚。浑身激动了不住地颤抖，眼睛通红，手上、脖颈处青筋如一条条虬龙般盘立着。
　　旁边的田黄氏亦是将头低得极低，眼中亦是满含泪水，嘴唇紧紧抿着，苍白面容尽显疲态，额头上的皱纹更是使她显得老了好几岁。
　　而那留下来的兵痞仿佛极为享受他们这种表现，还在一旁有趣地打量着。
　　没多久那个人就出来了，只见他两手空空、眼神凌厉，声音颇为气急败坏地说了句：
　　“王八蛋！什么都没有，害得老子白白浪费功夫！”
　　说完似乎为了泄气，往田家兴身上吐了口唾沫，又觉得不甘心，看了看这院子，发现有一把青菜，招呼另一个人走时，顺手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