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到了冬天要冬眠,人也不例外,冬天更容易犯困,加上天气又冷,念书念着念着便想缩进被窝里头,几人正预备起身回房睡下,外头的丫鬟却忽而推门进来了,“主子,有大事。”
凤珏挑眉,这个时间会有什么大事?难道是凤允那边又有了什么鬼主意?他是不是应该先把小白瓷支开?
心里还未想好,那丫鬟便急急开口道:“有人瞧见北萝姑娘和一个男子进了醉风楼。”
“哦哟,大师兄竟然带着北萝逛青楼。”云瓷宁合上了手中的《千字文》,打了个哈欠,并不在意此事。
一旁的凤珏抽了抽嘴角,小白瓷,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喜欢没事逛青楼啊?
丫鬟听云瓷宁这般说,正想解释那男子不是叶晔时,叶晔便正好进屋了,“你说什么?和谁进青楼?”
“奴婢听那人描述,也不怎么认识……”一句完整的话还未说罢,叶晔早已化作了一阵疾风吹了出去,被吹歪了的火苗噼里啪啦地燃着小火炉中未燃烧罢的石炭,云瓷宁和凤珏两人面面相觑,“师兄的轻功又增进不少呢。”
*
“师兄,你不必担心,今天又不是月底,北萝身上还带着法力呢,就算是遇见了什么坏人,我相信她也可以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说着,云瓷宁连忙比了个耍双刀的架势,在街上张牙舞爪。
凤珏看了一眼面色略微疲惫的叶晔,直接将自家那个心大的小白瓷给拉到了身边,“小白瓷,你还是少说几句吧。”
“我这不是在安慰师兄么……”
“为什么我觉得你像是在幸灾乐祸……”凤珏声音越说越小,不出意外地挨了云瓷宁的一个暴栗。
得,那两人在一旁打情骂俏的,叶晔一个直冲醉风楼而去,扑面而来的胭脂香味就能将他熏个半死,更莫要提那些贴上来的女子们了。
看着这一群“如饥似渴”的女人们,云瓷宁缩了缩脑袋,第一次觉得青楼这么可怕。
以前她去琼仙苑的时候,貌似和这种情况不大一样啊?看来还是永宁好啊,虽然那里的客栈住一晚就要二两银子有些坑人,但青楼开的比这儿规矩多了。
可能是离京城比较近,查的比较严,所以不敢乱搞吧?
殊不知,由凤珏安排辛娘所开的琼仙苑,其实只是个单纯的娱乐场所,故而比这些青楼看上去要高档许多。
“还进去么?”凤珏心中忽而升起了一个坏想法,故意抬起一条腿想要迈向醉风楼,那腿还未落地,凤珏的一只耳朵便被云瓷宁给提了起来,“臭黄鸡,还敢逛青楼,嗯?看姑奶奶不打断你的腿。”
此话一出,那些想贴上来的姑娘们纷纷退避三尺,心道:好凶悍的母夜叉。
凤珏就这样一路提溜着耳朵被云瓷宁给拽回了府中,直拽的耳朵通红,呲呲牙道:“小白瓷,你也太狠了,我只是开个玩笑。委屈,我太委屈了。”
“我也是在开玩笑呀。”云瓷宁松了手,翻了个白眼。
凤珏撇着嘴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我这不是要进去帮帮叶兄嘛。”
两个人心里头都清楚以叶晔的武功对付平常人是没什么问题的,小打小闹了半晌,方停了不久的雪又簌簌地飘了下来,落在两人的发丝上,一路走来未曾撑伞,不经意便白了头。
凤珏呵了呵手,将云瓷宁的双手捂在自己的手中,“快过年了。”
云瓷宁的眸子忽而暗了暗,半年已经过去,她和兄长约定的期限快要到了,难道摆在他俩面前就只有一条私奔的路?
轻叹一口气,呼出的雾气打在脸上,有点冷,云瓷宁愣愣地接了一句:“是啊,快过年了。”可我……不想离开你。
“过年就应当开心点嘛,明天新衣裳就能送回府,试试看大了还是小了,今年我们一起帮王嫂炸肉丸吧,你不知道,王嫂炸的肉丸可好吃了,金黄酥脆……”
也不知道宫里的七殿下找到没有,明明是一场你不情我不愿的婚姻,怎么就不能撤了呢……
也是,皇帝陛下那么爱面子,撤了岂不是在说自己言而无信?君无戏言,他俩的婚约可是皇帝陛下亲自定的呢,哪有那么容易撤?
一路回去云瓷宁一句话也没听凤珏说,脑子里一团乱麻,只想着当如何和凤珏解释自己的身份问题。
*
夜,很凉。但还有人留恋于那温柔乡不肯回去。
吃了一条鱼的北萝,只觉自己头晕难忍,明明自己一口酒都没有喝,却不知为何眼前的人影开始模糊起来,北萝本能地甩了甩脑袋,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可混沌的脑子却不容许她在这般做,终于,还是支撑不住,皱着眉头倒在了桌上。
“北萝姑娘……北萝姑娘?”老鸨试探地唤了两声,又走近北萝推了推她的胳膊,见她没什么反应,一张嘴咧到了耳根,“快,把卖身契拿来。”
签了这卖身契,你就别想逃了。
老鸨瞧着拿来的卖身契与印泥,抓起北萝的一只手涂了印泥便要朝卖身契上按,奈何怎么抓,北萝的手也够不着那卖身契,眼见着就只有一点点的距离了,老鸨瞪大了眼睛使劲儿将她的手往卖身契上拖。
“阿嚏——”北萝被老鸨身上的脂粉味熏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身上那种难受的感觉在全身蔓延开来,一道白光闪过,变作猫形态的北萝不耐烦地甩了甩纯白色的毛毛,委屈地叫了一声:“喵呜——”
☆、第217章 绿肥红瘦,蛤蟆吃肉
有纨绔子弟曾说,一脚踏进了这醉风楼等于半生都宿在了温柔乡。此处丝竹管弦之盛,可比天堂。缱绻烛光伴着柔声细语,衣衫鬓影,彩绸招展,来往客人,络绎不绝。
二楼处倚着不少衣着艳丽的女子朝着来往客人抛去媚眼,甩起手中的帕子。浓厚的脂粉味儿呛得北萝直打喷嚏,等她和楚翔上了二楼时,早已因为打喷嚏将自己的鼻子揉的通红。
说来也怪,旁边的姑娘只要见着男的上来便朝人家身上靠,可楚翔来时,却没有一人近他的身,就像是没有人瞧见他一般。
北萝又看了几眼那走廊上的绿肥红瘦,吸了吸鼻子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气味好难闻……”云瓷宁一直都没用胭脂,所以北萝变成猫形态时依旧能安安稳稳地呆在她怀里,叶晔就更不用说了,他一个大男人肯定不会用胭脂。
可这秦楼楚馆便不同了,里头的女子恨不得把一整盒胭脂都往身上撒,空气之中弥漫着浓烈的香气,北萝觉得越闻自己越头晕,怕自己忍不住发起狂来。
“北萝姑娘,你先在此处等等,我下去有些事情办。”楚翔并未回答北萝的话,反倒是推开了一扇房间的门,让她先进去了。
这间房里并没有外头那些莺莺燕燕之人,里头的空气也算清新,北萝点了点头,便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楚翔回来了。
关上门的楚翔立马便换了一副面孔,熟络地同趴在栏杆上头的女子调笑起来,甩着帕子的女子顺势搂住了他的胳膊,冲着楚翔的耳朵吹了吹气:“楚公子这般快便又钓到了猎物,还那般年轻呢。”
楚翔轻笑一声,“年轻,正因为年轻才好骗呢。”不知道世事险恶的小姑娘,最好骗了,一张漂亮的脸,几句甜蜜的话,可不就轻易骗走了。
抬起了女子的胳膊,楚翔转身预备下楼,“妈妈呢?”
“在下头呢。”女子嬉笑几声又扭着腰去招待其他客人了。顺着木梯下去,楚翔很快便在莺莺燕燕之中找到了一个身着嫣红衣裳的半老徐娘。老鸨一瞧见他便喜笑开颜,忙甩着帕子迎了上来,“哟,楚公子近日来的可频繁呢,又找到了什么好货?”
“在二楼拐角房间,是不是好货,还要妈妈你亲自瞧瞧。”楚翔弯了弯嘴角,顺势坐在了一个空座位上。
老鸨的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了,“那可真是要谢谢楚公子了。”
“妈妈何必客气,若当真要谢,就该拿出些实际的东西。”说着,楚翔搓了搓两根手指,意思很明显。
“那是……那是,我先上去瞧瞧,事成之后,定会好好感谢楚公子。”老鸨说罢,同身边的两个姑娘使了个眼色,三人一同去了北萝所在的那个房间。
呆在房里肚子饿的咕咕叫的北萝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桌布上的流苏,当三人推开房门时便瞧见了这样一幕——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像个傻子似的坐在地上摆弄桌布。
听见有人的脚步声,北萝忙起身,却不想自己不仅没有将楚翔等来,反倒是等来了三个身上充斥着脂粉味的妖艳女人,此刻同她们站的这般近,北萝觉得自己更加难受了。
“奶……奶奶,楚公子去哪里了?”北萝一开口,差些将那老鸨给气个半死,竟然叫自己奶奶?自己有那般老吗?不过一想到自己还有正事要做,又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挂上一张笑脸道:“楚公子啊,他有些事情去办,这位姑娘,还不知如何称呼啊?”
北萝眨了眨眼,答道:“我叫北萝。”
“北萝姑娘。”老鸨脸上笑意越发深了,招呼着旁边的两个姑娘替北萝倒了杯酒,将酒杯推至北萝的面前道:“来,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在外面冻坏了吧?瞧这穿的,这般少。”
仔细一瞧,还是个大食人,虽然装束看上去有些奇奇怪怪的,但这模样倒生的不俗,尤其是那高挺的鼻梁,说不定有些人还真就好这一口呢!
北萝连连摆手,“我不喝酒,很辣的,有没有胡萝卜吃?”
“胡萝卜?”老鸨心道这大食人的口味还真够特别,一挥手,对身旁的一个姑娘道:“去找人给北萝姑娘炒一盘胡萝卜,小翠儿,你赶紧布菜去呀,还愣着做什么。”
“是。”两个姑娘福身后,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房间,北萝听闻老鸨要炒胡萝卜,“腾”地一下便自椅子上站了起来,“我……”
一句话还未说罢,老鸨生怕她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忙不迭按着北萝的肩膀又让她坐在了椅子上,“北萝姑娘安心在此处等着,马上菜便上来了。”
说话的功夫,方才下去的两个姑娘便又带着两个丫鬟手里头端着菜走了上来,端在最前头的便是北萝想吃的胡萝卜,一盘胡萝卜丝切得粗细均匀,散发出来的菜香好歹将那脂粉的香味掩盖住了一些,闻到菜味的北萝觉得舒服了许多。
只是瞧着那盘里的胡萝卜,北萝吞了吞口水道:“我不喜欢吃炒熟了的胡萝卜。”
老鸨的笑差些便挂不住了,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却这么难伺候,一会儿说想吃胡萝卜,炒好之后又说不喜欢吃炒的?她这不是在耍人吗?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北萝,方才老鸨说让他们去炒胡萝卜时,北萝起身就是想说这件事的,可谁曾想到老鸨直接把北萝又按了下去呢?
正预备发作心中的怒火之时,北萝的双眼却盯住了桌子中央的那条鱼,鱼身焦黄,上头还撒着葱花、辣椒作点缀,看一眼便让人食指大动。
北萝毫不犹豫地抄起筷子将鱼肚子上鲜美的肉给撕下,灵活地剔了鱼刺,放入口中,连呼三声“好吃”。
见一旁的老鸨和另外两个姑娘都没有坐下来同自己一起吃饭的意思,北萝看了看她们,道:“来一起吃呀!”
老鸨和两个姑娘连连摆手,“不用了,这顿饭呐,是专门为北萝姑娘你准备的。”这话里颇具深意,只可惜北萝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就不客气啦。”
一整条鱼很快便被北萝剃的只剩骨头,老鸨转身时露出一个阴狠的眼神,吃吧吃吧,很快你下半辈子便只能呆在这里了。
☆、第219章 江湖相知,对面相思
“妖怪!她她她……她是妖怪!”老鸨紧张地全身颤抖,连她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方才还好好地趴在桌上的一个大活人一转眼就成了一只猫,这不是妖怪是什么?!
一挥衣袖,老鸨大喊道:“快!把这个妖怪给我捉住打死!”
呱唧伸出爪子优雅地舔了舔毛,背后一阵风吹来,连看都未看一眼,直接自桌上灵活地跳了下去,一棍子正巧打在盘子上,“哗啦啦”的碎裂声不绝入耳。
“你们这些废物!还不快抓,快抓啊!”老鸨急的提起了衣裙,两只脚不断地来回蹦,却见呱唧灵活地穿梭在棍棒之间,每一下不是打在菜碟子上就是打在花瓶上,看的老鸨心都要碎了,那些个摆件虽说不是真品,可都是花了银子买的啊!
老鸨急了,直接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朝着呱唧刺去,被桌子腿挡住了去路的呱唧惊慌不已,“喵!”
眼见着刀尖便要刺向自己,一道身影一晃,那刀尖堪堪停在距离呱唧一两寸的地方,老鸨狰狞着面孔还要将匕首向下刺,却怎么也撼动不了那匕首半分。转头,惊恐地瞧见自己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一个身着道袍的男子,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滴答滴答”,将呱唧纯白的毛染红了一片,可叶晔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表情,此时此刻,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不知道痛的疯子。
分明可以用手术刀震开老鸨手中的水果刀,可他怕那刀在摔下来时会伤着呱唧,因为呱唧后头已经没有退路,便本能地,去握住那把尖利的刀。
指下用力,生生将那把刀自老鸨的手中拔了出来,叶晔没有去管自己受伤的手,而是蹲下身来将缩成一团的呱唧抱进了怀中,疼痛立即扩散至整个手掌,十指连心,那是怎样的疼痛?也只能让他的眉头皱皱罢了。
自始至终,叶晔没有说一句话,方才进门时想要往他身上贴的女子们也纷纷识趣地退了出去。
这件事本就是老鸨理亏,人家现在来了带走北萝,他们也说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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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瓷宁瞧见呱唧毛上的血迹时吓了一大跳,以为呱唧受伤了,忙将小家伙从叶晔的怀里头抱了出来,瞧了半天也没瞧见伤口,这才松了口气,可抬头瞧见叶晔手上的伤口时刚落回肚子里的那颗心又提了上来:“师兄,你怎么去一趟还把手伤着了?”
“意外。”叶晔瞥眼瞧了一眼闷闷不乐的呱唧,抬脚回房自己包扎了。
才被云瓷宁抱回来的呱唧“呜呜”两声,自椅子上跳了下去,默默地跟在叶晔的后头,不近也不远。
“这算是拐卖妇女儿童还是虐待小动物啊?”云瓷宁长叹一口气,看着一人一猫的背影,喝了口茶。
“拐卖妇女儿童吧,判的重些。”正在和虎子下棋的凤珏落下一子,突然开口道。
“凤叔叔,走错了,你心不在焉。”虎子忽而出声提醒,清脆的童声在大堂之内显得格外清晰。凤珏一个眼刀扫过去,“没你的事。”
虎子吐了吐舌头,自觉地收起了棋盘上的棋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道:“得啦,君子不乘人之危,既然凤叔叔今日没把心思放在下棋上,就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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