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有理,此事确为不妥,也怪我行动晚了一步,没想到被婶子撞见,不知您老人家能否通融一下,今夜之事就当作没有发生,明日一早,我便上门提亲。”男子声如玉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王氏瞠目结舌,没想到这人居然顺着她的话头接了下去,圆得如此完满!
这......虽说和她预想的不同,她本想好好敲一笔再卖出去,可要是对方明媒正娶......说实话,她怎么也没考虑到此人会在片刻间提出嫁娶!
先不说她的来历,就是这丫头的身世想必对方都没有弄清楚,若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娶回去,算是万幸,万一缠上什么官司,有什么难言祸事,不就是被连累了?
也不知这人是不是见色起意,被迷昏了头!
可......王婆子抬起眼偷瞄过去,男子明清目朗,郑重其事,一点也不似被蛊惑而神思不清的样子。
“那......那就依你的意思吧。”王婆子悻悻的又加上一句:“那个......虽说俺答应了,可你们干出这种事,我那当家的说不定有意见......”
“婶子,我明白。”李钧彦当机立断的打断她,也实在是不想再被扣上这种憋屈死的冤枉,“明日亲家对提亲聘礼有什么不满,大可当面提出来。”
哎哟,这小伙子说话真实在!王婆子呵呵笑着,心里是真高兴,要堵上他们人牙子的嘴,肯定要老老实实花费一些做封口费,否则......
“谢小子说的哪里话,既然是一家人,谈什么聘礼不聘礼,太见外了!”王婆子谄媚的摆手:“既然都成一家人了,也不在乎今夜,你放心,事关俺侄女的名誉,俺一定守口如瓶。那个......你看我这把老骨头,实在不能带妮子回去,万一被当家的撞见,十张嘴都说不清,不如......就让妮子今晚歇在你这儿吧。”
既然弄出手,就绝没有再主动要回来的意思,免得这家人改口,王氏一咬牙推脱干净,急匆匆就走了。
谢远小少年还处于震惊和不可思议中,直到他爹清清嗓子喊他进屋,他才浑浑噩噩的关上门,迫不及待的开问:“爹,你为什么要说这等玩笑话?”
李钧彦将少女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盖上棉被退出卧房,把个谢远急的围着转,这才不疾不徐的回应。
“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爹,不是吧?小姐姐虽好,可才一面之缘,爹怎么就......?”
“怎么,以往念叨爹爹太粗心严厉,盼望有个娘亲叫唤,现在终于答应给你找个娘回来,你又不乐意了?”李钧彦有些好笑的摸摸儿子的脑袋。
“这、这不一样!”谢远的脸都愁成了包子,他何尝不知道自家爹是被人利用?
“一样的。”
谢远低下了头,心思翻腾:若是小姐姐做他的娘亲......或许也不赖?但小姐姐以后又反悔可怎么办?
“好吧,就算爹爹你说了算,可咱们家......哪里来那么多聘礼啊。”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路过的小天使留下你们的吐槽!
☆、6
这一觉睡得太沉,以至于途中怎样被人抱回房,身上的疼痛如何时轻时重,许晚晚都未曾感受到一丝一毫,实打实的与周公约了个美美的会。
恍惚间转醒后,少女赖在陌生的床铺上睁着明晃晃的大眼四下环顾。
笠帽扣在土砌的粗糙墙壁上,古旧的木桌圆凳整齐的摆在一角,薄薄的窗户纸透出晨曦微光,将房内简陋而单调的摆设照得一清二楚。
许晚晚认命般的叹息一声——她确确实实的穿越了。
事已至此,由不得她继续翻身大睡继续把此刻的境况当作一场白日梦,回想一遍昨夜的狗血事件,一口老血堵在心间透不过气,不得不认清糟心的现实。
所以说,她这不仅脱离了生在红旗下,长在温室里优哉游哉的日子,还赶上一趟命不好的不知名小姐的身上,更被人牙子又打又骂又折磨,完全不能掌握到人生自由?!
许晚晚心里那个愁,揉着额角不管不顾的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然而才一挪动身子,眼睛便发花,脑袋更是晕晕沉沉缓不过气来。
“小姐姐,你醒啦!”男孩愉悦的声音传来,只见门口一颗精明的脑袋瓜探进来,看见少女坐起身,眼里闪着欣喜。
许晚晚顺着声音看去,冲谢远露出一记感激的笑:“是你呀。”随即招手示意他进来。
谢远得了准许,捧着一碗香浓四溢的红豆粥乖顺的来到床边,递上瓷碗小大人一样开口:“爹爹说,要是您醒了,先喝喝水润喉,再吃了这碗粥。”
男孩慢条斯理,说的甚为仔细认真,许晚晚几乎可以从他一本正经的语调里看出男子吩咐时稍微紧绷的脸。
不过一想到昨天她厚着脸皮扒住王婆子的衣角,说出惊世骇俗的那句话,许晚晚脸上烫得慌,为了自己,她竟然把好端端的一个无辜人家拖下了水!
今早她在谢家醒来就知道,事情大约已经尘埃落定,否则她怎么可能会有暖和的棉被盖,还能没心没肺的睡到自然醒?按照王婆子的尿性,即使昏迷着,被她带回去也会被活生生抽醒!
可是一想到她利用了这家人同情且善良的心,许晚晚又是一阵不安和愧疚。要不是她磨磨蹭蹭不肯走,说不定不会被王氏逮个正着,那样,更不用为了顾及她的清白,这家人会同意王氏的条件......
“你爹呢?”许晚晚接过碗却顾不上喝,只想前去给男子当面道谢。
男童挠挠后脑勺,一脸不解:“阿爹上山打猎去了。小姐姐,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会照顾你的。”
她已经是大人,哪里轮得到一个孩子照顾?许晚晚不禁笑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谢忱之谢,道之云远的远。”
谢远有模有样的朝少女一揖,略见型廓的脸蛋上透出两枚酒窝,看得许晚晚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小孩儿自是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少女的笑点,摸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许晚晚只从电视上看到过古人的繁缛和讲究,现在真真切切的见识了一把,本想端出大人的样子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可是耐不住童子字正腔圆,一脸老成的严肃模样,实在是有趣新鲜,叫人忍俊不禁。
不过这一笑,许晚晚算是明白了,恐怕以后她也要墨守成规,按部就班,像一介良家女子那样,才不会让人生疑。
“小姐姐,给。”谢远不知何时已替她倒好热茶送上手边,许晚晚喝上两口,顿觉胸肺顺畅许多,四肢百骸都热络了起来,胃里也终于有了一丝馋意。
连着用铁匙挑了几口,许晚晚发觉自己的吃香有些狼狈,差不多赶上狼吞虎咽之势,这也不能怪她,饿了这么久,腹内空空,还管什么形象不形象。
谢远愣愣的看着床上的少女抛开斯文将一碗粥吃到见底,不由得分外同情小姐姐,这幅架势,是有多久没有吃饱过一顿饭啊!
草草喝完一碗粥,许晚晚扶着肚子满意的喟叹一声,谢远适时的开口:“姐姐,爹爹说你饿的太久,脾胃虚乏,不能一次性吃太多,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许晚晚心内感动连连,这类细节他们都替她想好了,看来解救她脱离苦海,也绝非口头说说而已。
“姐姐......”谢远收拾了碗匙,瞅了瞅少女伸展着胳膊渐有人气的样子,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你真的愿意嫁给我爹爹?”
嘎——许晚晚的动作僵了下来。
是哦,她怎么差点忘了询问这么重要的讯息!昨天她稀里糊涂撒手丢之后,那两人趁机商量了什么,她还一概不知呢!说是被救了,可是怎样的救法,她还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探究。
“愿意,当然愿意!昨天我就已经说了,非你爹不嫁!”
少女笃定的点头,生怕男孩吐出一句“可是我爹不愿意”这样的字眼来。
谢远还从没见过有这么主动求嫁的女子,也不知该喜该忧,但起码小姐姐一开始就没有嫌弃他们家,出发点是好的!
“姐姐你放心,我爹对人很好的!”谢远兴奋的趴在床头,心头甜滋滋的,他爹终于可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陪着了!
许晚晚当然知道男子好,不好也不会理她的死活了,听孩子一说,她也跟着点头,仿佛很了解阿力似地。
“我看出来了,你爹人品妥妥的!”少女伸出拇指笑眯着眼,“还好幸运值不错,遇到的是你爹,要是别人家——”
“姐姐,你再休息会儿吧,我爹今天得晚些时候才回来。”谢远没有明说他爹打完猎顺便去提亲了,嘱咐一句便端着碗具出门。
“你爹要是回来了,就叫醒我。”许晚晚倚在床头叫道。
“知道啦。”谢远的脚步声走远。
在床上发了一会儿愣,少女一拍脑袋:说了半天,她居然忘记问男主人的名字了!
不是她好吃懒做,得了恩惠还不去给小孩帮帮忙,洗洗碗筷收拾收拾什么的,实在是她力不从心,这才聊天一会儿,身子发软又犯困了。
唉,等嫁人了,她得好好补回来。
等等,许晚晚甩甩头,她怎么对嫁人这个事儿可以如此轻易接受,分分钟认为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呢?
拢上被子小心翼翼的预备躺回窝里,许晚晚又是一阵伤感:这么白净的身躯,要是有去疤止痛的药抹一抹,不至于以后落下太多伤痕,瞧着膈应,可是现在,明显的寄人篱下,她也不好意思再提出额外的要求。
想到身体,许晚晚一个激灵,她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儿呢!
耐心的巡视一圈房间,许晚晚怏了,别说梳妆镜,就是一面可以照人的玻璃碴子都没有!
她倒是忘了,这是男子的卧房,想想也不会放一面女里女气的镜子对镜贴花黄。
但是,好歹也要整理一下仪容装扮啊!
许晚晚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着,不大会儿又“Zzzz”了。
待阿力本是满载而归的出去,两手空空的回来时,谢远就知道他爹把事情办成了,不然那王婆子怎么会收他们家的东西?
只不过......谢远扫了后院一排大小不一的铁挂钩,十分受伤。
那上面原本一排排一簇簇晾着动物皮毛和大块的生肉,有熏有腌也有新鲜的,现在为了凑足聘礼,尽数变卖,意味着他有一阵吃不上荤的,也添不到冬衣了。
“谢远。”
李钧彦瞥见孩子盯着后院就知道他在遗憾什么,本想呵斥一下儿子不要学的骄奢贪嘴,可转念一想,到底是个孩子,平日里他又严格,还真没让娃儿体验过一把奢侈,只好收了心思淡淡唤一声。
谢远转头有些脸红,他这点小九九当然逃不出爹爹的火焰精晶,免得被教育一顿赶紧抢开话头:“爹,姐姐还在休息,要不要去叫醒她?”
男子摇头,大跨步进了屋,卸下腰间和背上的包袱,往桌上拆开来看,令谢远分外惊愕。
那几团猪蹄瘦肉,可不就是荤类吗?
谢远小朋友这就看不懂了,虽说家里储存的东西多,可也只管一家的口粮,今天去下聘还不知道被那妇人趁机要挟了多少礼金去,就算勉强凑上,又哪里还有余钱再买肉食?
“等到饭点再去喊她吧。”
李钧彦不以为意的回应着,一面将肉货件件摆弄收拾起来,却见谢远呆立在一旁,不像往日勤勤恳恳上来搭手的意思,只好耐心解释:“那姑娘体弱,若不捞些油水补补,怕是很难好起来。”
谢远小朋友若有所思,后知后觉的上前帮忙整理,却还是一副困惑样。
“我把卧房那柄匕首当了。”
半晌,听到年轻爹爹的声音后,谢远瞪大了眼:“爹,那、那把利刃不是友人所赠吗?”平时他摸几下,都被他老爹说一通呢,如今居然舍得卖去当铺?
“不过是死物一件,有用的时候,自然要利用起它的价值。”
两人正说着,里屋卧房内忽然传出一声尖嗓嚎叫,惊的二人皆是心头一跳,急忙闯进房内。
床榻之上,少女裹着被子站起身僵着,直勾勾盯着床尾半大的圆桌,好像见到了什么吃人的怪物一样,一张小脸格外苍白。
“怎么了?”李钧彦早已扫视完狭窄的屋内,并未发现可疑的东西。
许晚晚伸出葱白的食指指向圆桌。
“有蟑螂!”
☆、7
烛火跳亮映照,饭桌上几盘菜式以蔬类为主,青葱可口,让人看了就有食欲。
许晚晚略带崇敬的目光看着阿力,男子鲜少被一个少女这般瞩目,先是稍稍讶异,而后不由得耳根微红。
想她上辈子被扣上“黑暗料理”之王,浪费的食材无数,多年下来也不过只学会了一样蒸鸡蛋,实在是天赋欠缺,后天努力无效。直到烧坏了一柄锅子,差点引起厨房失火,打那之后,家人一致杜绝她东山再起,免得祸害厨房生灵。
所以,每次面对那些烧得一手好菜,稳稳当当靠“吃”就能收服各路伙伴的人才时,许晚晚的崇拜之情就呼之欲出。
何况,这家男主人根本不像是会烹饪的样子嘛!
意外之余,许晚晚对阿力的好感莫名上升了一个档次。
四菜一汤,两素一荤,调配得当,再加上一粥鲜浓的番茄瘦肉汤暖胃,许晚晚这一顿吃的可谓尽兴。尽管比起穿越之前的待遇不咋的,可比起吃了几个月剩饭馊菜的身体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汤足饭饱的少女摸着圆滚滚的肚腩幸福的眯起眼,看到阿力和谢远小朋友在收拾饭桌,忙不迭的起身要帮忙。
白吃白喝这么久,是时候意思意思出人力了!
哪知男子轻轻拦住她卷袖拾筷的动作,从衣兜内摸出一剂小药瓶,温声开口:“这里不劳烦姑娘。你身上有伤,用这个药抹在患处,一日三次,皆在饭后涂用,伤口会慢慢好起来。”
少女听话的接过药瓶,他正要继续解释这瓶药的来历,以及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时,一低眉,恰好对上许晚晚直愣愣瞅他的双瞳。
杏眼秀眉,眸光潋滟,若不是眼底盛满的是感怀恩情之意,恐怕要被误解为明送秋波。
李钧彦见状,也是随性一笑:“姑娘不必太过放在心上,既然救下你,定当送佛送到西。”
男子笑起来彻底褪去了与生俱来的距离感,一下让人觉得格外亲近,清幽神光漾着温和柔意,令许晚晚胆大几分,只可惜这笑容浅淡,去势之快,她还没来得及套近乎,就被人请去里屋小卧房折腾去了。
不怪乎她想趁机套近乎热络起来,毕竟人家是她的恩人,也是目前唯一可以解救她脱离苦海的机会,万一对方临时改变主意,不想帮她,她不是只有干瞪眼的份?
直到许晚晚把上衣解了一半,才突然想起这房间里没有镜子。没有镜子她该怎么找伤口?难道只涂看得见的地方,后背那些看不清的地方就胡乱倒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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