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收银台旁,手摇了几圈电话机的手柄,静待了好一会儿,方才听到接通。
“您好,靳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恭敬客套的女声从那头传来。
靳恪语气有些焦急,“请帮我接通巫师公会副会长靳袈的专线。”
那头沉默了一会,“现在这个时候,副会长应该不在办公室了,请问需要帮您转接到他居所的专线吗?”
靳恪闻言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定是糊涂了,竟会深更半夜地给导师打电话,若是扰了他老人家的休息就不好了,忙改口道:
“不必了,我改日再联系他吧。”
挂了电话后,靳恪在原地发呆片刻,随即失笑连连,怎么什么事一和那小丫头挂钩,就会失了稳重。
慢步回房,将唱针拨到唱片上,轻扬的小调从留声机的雕花喇叭中传来,行云流水,抚平了心头的那份燥热。
“窣窣……”的声音从枕边传来,“还来……”他侧脸一瞧,果真是成群结队的蚂蚁赶来,在他指尖挠着痒痒。
他莞尔,做好了睁眼到天明的打算,想到今日在巫师学院看到的宿舍,都是单人一间,整洁温馨,那丫头此时定在那柔软的欧式大床上对他诅咒着呢,不然怎么会这般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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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百货店在各个省份都有分店,多数坐落在大城市的中心城区,屹立百年不倒,世人皆以为是其背后金主实力雄厚的原因,却不知支撑着整个一方家族产业的,是巫师公会这个神秘的组织。
巫师公会,顾名思义,掌管着巫师世界所有的事宜,类似于人间的政府。
现在是凌晨时分,街头万籁俱静,一方百货店,营业时间为早晨十点到晚上九点,此时也是灯火全熄,打烊已久。
店西的那扇木门,从来都是不上锁的,原因只有一个,方便外出处理任务的巫师学员们回院。一方百货店从来不怕小偷,因为,谁偷谁倒霉。
醉醺醺的才枕书,拖着沉重的身子走进了这扇门。每月一次的任务已经解决,就是施一羡的那桩,还是被别人抢先解决的,偏偏抢的那人是位高权重的神罚者,有苦不能鸣,这让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不烦闷。
他轻车熟路地进了试衣间,刚到巫师学院门口,便看到玉立婷婷的段沅君满脸责备的望向他。
他微笑一声,伏到她的身上,觉得她的身子有些发凉,定是在外面等了他好一会儿了,心里有些自责,嗅着她的耳畔,“我们君君今儿真美!”
她和他在一起虽才一年的光阴,但是二人已做了八年的同学,知道他虽因视力问题,常年带着金丝圆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但有野心,抱负凌云,实力中上乘,是巫师学院中的翘楚,也一直是大家伙仰头观望的对象,受了点挫折一时不振,在所难免。
段沅君是个急躁性子,她知道才枕书近来那些不顺心的事,任他放纵自己好几天了,憋了一肚子的话,本想今日和他好好谈谈,倒被他少有的撒娇弄得啼笑皆非,怒气顿时消了一半。
罢了,看他嘴这么甜的份上,明日等他酒醒了再说吧。她扶着他往别墅走去,却忽然发现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庭院秋千旁的那道娇小身影上。他诧异道:
“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认识?白日里,新任神罚者送来的。”段沅君刚回答完,便一愣,有些担忧地看向他。她想起近来与他结怨的人,不就正是那个新任的神罚者吗?这样一想,他认识这姑娘,也不奇怪了。
才枕书冷笑一声,疑惑道:“她大半夜地对着棵树发什么呆?”
段沅君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缪老师说了,让我们都不要管她,让她折腾。可是她已经一整日都没有进食了,也不知道在执拗个什么劲。”
他虽对靳恪不满,但没小气到会迁怒到一个女孩的身上,头晕脑涨,转眼便把鹿楠抛到脑后了,只身回了宿舍。
段沅君性子大大咧咧,一副热心肠,犹豫片刻,走到了鹿楠的身边,礼貌地弯腰问道:“你在干什么呢?这树有这么好看吗?”
鹿楠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珠熬得遍布血丝,却嫣然一笑:
“我在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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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睡,靳恪的精神倒很是充足,一出房门便飞身掠出了涤心斋,瞥了一眼被晨露浇灌得透亮的樱桃树,生怕又被它砸得个满怀。
清骨大厨也罢工了,靳恪爽快地决定自己出去觅食,绝不叫上他。
来到奉天城已有多日,一直忙着处理“不早朝”的事。这次正好借着躲避各类飞禽走兽的机会,好好熟悉一下整个城池,方便日后对黑巫师踪迹的探寻。
刚啃上一口蛋黄肉馅的粽子,豆大的雨滴便轰然而至,将措手不及的他淋了个全湿,惊得他以为又是那小丫头搞的鬼。可是静心观察了片刻,方发现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罢了。
这两日被那小丫头的手段弄得他整个人神神叨叨的,连自己最拿手的气象方面的感知都变迟钝了。连忙晃了晃脑袋,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散去,暗念了个避水的咒语,趁着街上没人,自在地将奉天城给巡视了个遍。
许是下了雨的缘故,那些骚扰他的稀奇古怪的东西,顷刻间都消失了。但是他仍不敢掉以轻心,在空中徘徊了好一会,这才手握紫气,落到地上,只要那个树藤一出现,他就会手起刀落……
几秒过后,什么东西都没有出现。
突然间这么清静,他还真有些不习惯了。看来那个小丫头是彻底被条件优渥的巫师学院给“俘虏”了,不再倾心他那小小的四合院了。
好事!天大的好事!只是他心里那怎么也藏不住的失落是怎么个回事?
靳恪凝视了光灿的日暮片刻,呼出了一口气,“总算是雨过天晴了。”再外晃悠了一天,是时候该回去了。
清骨再见靳恪的时候,觉得万分的怪异,掌柜的面上明明很努力地在扯着嘴角了,为什么看上去还是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
只是他没有心思深究,匆忙地奔至靳恪的面前,急得满脸通红,“掌柜的!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啊!”
靳恪奇怪地觑了他一眼,“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樱桃树!樱桃树!”清骨回答得文不对题。
靳恪后退了两步,“它不会又发神经了吧?”
“不不!”清骨急得大汗直冒,“樱桃树它,死了!”
靳恪闻言一愣,下一刻身形便消失了,倏地出现在了樱桃树旁,神色骤变!早晨还郁郁葱葱的樱桃树,此时果实糜烂,苍蝇横飞,树干干瘪歪在一旁,生机尽失。
清骨不忍看到这样的惨状,别过头去,“怎么办?不会是我的楠楠出了什么事吧?”
他的话音还未落,靳恪就已如离弦的箭,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是用生平最快的速度,靳恪赶到了巫师学院。第一反应便是看向庭院中的那棵矮树,旁边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他随即放缓了急急往前冲的速度,心里稍定,也是,这丫头怎么可能还在这里等他?
此时正是饭点,巫师学院的全体学生都在食堂就餐,缪柳双用餐的时间早,正欲到庭院散步消食,却发现了让她日夜都魂牵梦萦的靳恪,惊喜欢呼出声,“师兄,你怎么来了?”
靳恪勉强压抑住内心的焦急,冲她颔首,“鹿楠过得怎么样?”
缪柳双面上一滞,心里酸气直冒,和她叙旧一两句都嫌奢侈?张口闭口都是那鹿楠!她娇嗔了他一眼,“师兄不用担心,鹿同学过得好好的呢。”
“哦,我去看看她。”靳恪转身欲上楼,却被缪柳双拦住,她笑得殷勤,“她正睡觉呢,师兄就别打扰她好眠了,不若到我办公室坐坐?”
靳恪眉头微蹙,绕过她,径直地往二楼走去,对缪柳双沉着声问道:“哪间?”
她看他面色不太好,不敢再造次,不情愿地指了下走廊尽头的那扇门。靳恪走至,从门上的玻璃窗口看了过去,鹿楠背对着门,蜷缩在床上,确实是在睡觉。
靳恪盯着房内,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开。缪柳双撇嘴,“就说了她在睡觉嘛,师兄连我的话都不信了?”
“砰—”,房内出现了重物砸在门上的声音,靳恪顿时回身将门打开,发现地上散落着他送给鹿楠的那座琉璃灯的残渣,鹿楠正斜靠在床边,面色惨淡,嘴唇煞白。
他慌了神,向她走近,“你这是怎么了?”
一整天里,鹿楠身子难受极了都未吭一声,直到看到他关心的样子,委屈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淌,落得被褥都湿了,抓起身旁他给她买的那些新衣服,往他身上扔去,无力地喊着:
“你走!不要你在这里装好人!你个骗子!你走!”
喊到最后,脑袋一阵晕眩,直直往地上栽去,却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属于他身上特有的清香充传来,她的鼻尖更酸了,哭得抽泣。
靳恪一遍又遍地安抚着她的背,觉得她身上滚烫,应是发烧了。随即瞪向缪柳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缪柳双面色发青,满心妒恨师兄在乎别人的样子,硬是憋着不说话,靳恪嘴唇紧抿,显然是动了真怒。
在三楼的林轶同,听到了这头的动静,赶忙跑了过来,只一眼就明白了情况,干笑着解释道:
“鹿丫头脾气倔,也不知道为什么,死活不听劝,一定要在院子里的树旁守着,白日里下了那么大的一场雨,也不愿离开,这不,硬是淋了好几个小时,病倒了才被我们的人送到房里来。”
靳恪微微一怔,摩挲着鹿楠的肩,“这个傻瓜。”
鹿楠抵着他的胸口,双手握拳不停地捶着,病得怏怏地也没什么力气,呜咽道:“你骗我!你根本就知道那树不会开花,那是棵无花果树!”
他任她敲打着自己,拂过她汗湿了的头发,在她耳边低声道:
“对不起。”
鹿楠没有理会他,虚弱地靠在他的臂弯里。他将她横抱起,绕过缪柳双,对林轶同请求道:
“我要带她回去。”
语气强硬,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告知。
林轶同有些为难,缪柳双更是觉得荒谬,“这怎么行?每一个巫力觉醒的人,必须受到巫术的教育,况且她是有过前科的人,不可就这么放走!”
靳恪紧了紧抱着鹿楠的手臂,离开的脚步不停,头也不回,话语间更是透着毋庸置疑:
“有何不可?我做她的师父,看谁还敢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 靳恪:没有楠儿的第二天,想她……想得受不了了!
那就接回来吧o(╯。╰)o是清骨非要说接回来的,和我无关。
作者:你的原则呢??!!你的人生信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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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我们都是靳靳的迷妹~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和靳靳一起吃蛋黄肉馅的粽子哦~)
第一卷完喽,接下来要开启正式的师徒之旅了~
☆、梦回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会是鹿楠第一次梦到21世纪的事,所以请大家不要跳章,希望大家所有的章节都不要跳章,本书很多情节都是有伏笔的,跳了会错失精彩的哦~
21世纪的事不多,就几章的样子,但是超级重要!!至于为什么,后面会知道~
这周更新会很给力哒,么么
鹿楠头晕脑胀地躺在床上,恍惚间听到了有人冲她喊了一声:
“歆匀!”
是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呢?她的脑袋愈渐沉重,却被那人再一声的叫唤给惊醒:
“歆匀!你看着地面发什么呆呢?”
江歆匀身子一哆嗦,望向正拖着行李箱,冲她眼前招手的爸爸。她摇了摇头,甩掉脑袋里刹那间没有实质意义的神游,小跑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摇了摇,“爸爸,我去厦门的这一星期,会想你的!”
“哼,就知道和你爸亲,把辛苦生你的老妈给忘啦?”
早晨十点,机场门前的人群已经有些熙攘。江歆匀绕过身旁行迹匆忙的路人,靠在了一位穿着连衣裙的拎包女士的怀里,“哪敢啊!我可是时刻把老妈放在心尖上的!不过—”
她话音突转,笑得不怀好意,“我昨天看到爸爸他在定酒店,你们是不是准备趁着我毕业旅行的机会,要去爬山度蜜月啊?”
“又嘴贫!都老夫老妻了,度什么蜜月,是去锻炼身体的,我们就去个三天,准在你回来之前回到家!”江母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还耐着性子嘱咐了一道又一道:
“说是毕业旅行,就是去你姨妈家放松一星期,可不要调皮给你姨妈添乱,在外面玩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
江歆匀连连点头,苦脸捂住耳朵,赶紧飘到爸爸身边,生怕妈妈再继续这样唠叨下去。
一家三口从出租车上下来已有了好一会儿,正往机场入口走去,忽然有辆半旧不新的汽车擦着他们的身子停下,惊得三人急急避开。
她的爸妈都是老实人,笑笑就从心上揭过了,江歆匀也不是个爱挑事的人,可别的都能忍,就是忍不了爸妈受委屈,当即便驻足看了过去。
下一刻,她便有些意外。从司机位置里出来的,竟是一位青年,看上去就和她一般大,十七八岁恰巧成年的样子。短袖牛仔裤运动鞋配寸头,个头不错却瘦得露骨,皮肤泛着不健康的亚黄之色,整个人看上去很是阴暗。
竟是个毛头小子,怪不得行事这么冲动!
他没有丝毫准备道歉的意思,而是小跑到后座,打开车门,将手伏在门框处,神态恭敬地候着里面的人出来。
江歆匀还以为里边儿会出现个什么巨星呢,结果就是位衣着花哨,穿着恨天高的老阿姨。老阿姨甩着身上那几斤横肉,搭着他的肩膀站稳了,推了推鼻梁上的某宝爆款墨镜,皱眉压着腔儿道:
“哎,要不是赶上放假的高峰期,叫不到出租车,我才不会坐你这破铜烂铁的黑车呢,一路上差点没把我的杨柳细腰给晃悠断了。”
青年忙堆着笑脸,连声道歉。
江歆匀蹙眉,心头刚建立好的天平向青年倾斜了稍许。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他年纪轻轻就出来跑车,相比之下自己可以撒欢去外地游玩,真是幸福太多,瞬间就忘了他刚才的失礼之举。
老阿姨娇蛮地冷哼一声,双手环胸,冷眼看着他。
他瞬间会意,奔至后车厢,将两个硕大的行李箱给拿了下来,点头哈腰地回到她跟前。
老阿姨冲机场入口努了努嘴,“给我抬进去。”
青年面露难色,“这……我就负责将您送到机场而已……”
“说吧,要多少钱才愿意拿行李?”老阿姨边打断他的话,边拿出长款钱包,作欲打开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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