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即要小姐们圈子里传来,还要二楼上诸位夫人知晓。慕容薇哪里肯息事宁人,分明是要狠狠下温婳的面子,连带着她也受拖累。
钱瑰恨得牙痒。女孩子家最注重的便是名声,温婳酒后失仪,今日这事一出,以后再难嫁入公侯勋贵之家为媳。便是自己,平白落了个纵容的名声,于清誉也极为受损。
平白被温婳牵连受这无妄之灾,钱瑰百爪挠心,还要端着笑容曲膝行礼谢恩,深怕慕容薇认定自己与温婳同流合污,更恐自己好好的闺誉受损。(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阑珊
钱瑰急得在原地打转,又不敢私自离开。
见慕容薇走远,遥遥向一位路过的宫女招手,脱了腕间一只掐丝珐琅镯,请她给自己的母亲带个口信,要母亲来替她解围。
慕容薇却是心情好好,重新更衣净面,悠悠然又回到席上,见楚皇后与诸位夫人的公评已经出来,众人正在传看录在明黄御笺上的名单。
钱瑰托付的宫女身份卑微,如何能上得夕照楼的二层。她寻不着机会接近钱夫人,流苏行动却快,寻着秦姑姑,说是公主吩咐,要取一本《女戒》给温四小姐教教规矩。
流苏声音清脆,叙述极有条理,隐去温婳的原话,大致将方才亭中之事说了一遍。
闻说有人如此大胆,公然编排自己的女儿,楚皇后眸色暗了几暗,没瞧着襄远伯府的人,怒火发泄不出来,便把幽深的目光投到钱夫人身上。
钱夫人本是笑眯眯坐在二楼暖阁之内,正与诸位夫人闲话,听见流苏一把火居然烧到自己女儿身上,一张脸便有些挂不住。
见在座几位夫人虽不言语,却有的暗含讥讽,有的面带好奇,钱夫人心里大大不喜。暗怪流苏张扬,又觉得女儿遇事沉稳,不至于公然跟慕容薇过不去,急着为女儿挽回面子。
“流苏姑娘不是听错了吧?小女与襄远伯府的姑娘并无什么交情,又如何会与她独处,还生些编排别人的闲话?”
捧高踩低、混淆黑白,急着从泥泞地里拔腿,这种人流苏见得多了。慕容薇要她宣扬的意思明显,她又如何会把钱夫人的态度放在心上。
流苏生就一幅伶牙俐齿,这几年随在慕容薇身边很是学了些狐假虎威,她轻笑间向钱夫人露出微微的不屑一顾。
“奴婢方才服侍公主更衣,路过叠翠亭下,亲见贵府的小姐与温四小姐两个人坐在亭中,连贴身的丫头都被遣散。又是公主金口玉言,命奴婢找秦姑姑取《女戒》一本。主子吩咐的事,流苏怎敢漏听一字?又有多大的胆子,敢假传公主的懿旨?”
钱夫人被流苏说得面红耳赤,颜色十分精彩,一时如坐针毡。
流苏取了《女戒》,嘴上偏不饶人,又故作关心地回头望着钱夫人:“奴婢方才瞧着,钱姑娘与温四小姐都着了春衫,亭中阴冷,怕是会受风寒。公主仁慈,吩咐见着她们的丫头提醒一句,好替主子添衣,偏这一路行来没有碰见,夫人不如过去瞧瞧。”
在座的夫人细细听着,虽无人开口,一时用眼光交汇,眸色都十分生动。
钱夫人脸上如同开了胭脂铺子,堂堂一品大员的夫人,被一个宫女教训得七荤八素。
明知是女儿惹恼了大公主,才引来眼下的祸患,又怕女儿吃亏,当下无心与流苏计较,向楚皇后告罪道:“都怪臣妇教女无方,这便去叫阿瑰向大公主陪罪。”
楚皇后见流苏言辞犀利,神色也不似往日,知道这是女儿的吩咐,更疑心那温府的四小姐真说些不堪之语。
守着人不便仔细询问,楚皇后向钱夫人淡淡说道:“女孩儿家偶有口角,算不得什么,你一个做长辈的搀和什么”。
竟不接钱夫人方才的话语,只向秦瑶示意,命她过去看看。自己这边依旧欣赏着方才收上来的诗笺,偶尔与慕容泠品评几句。
明黄御笺上的名单在众人手里传看了一遍,钱瑰与温婳这一出风波也悄然传开,引得众千金窃窃私语。
慕容薇出了气,哪里将这两个人放在心上。听夏兰馨说起,竟是云持才情大展,夺得了今日的头筹,急着看云持的大作。
云持方才抽到的荷包里,题目新巧有趣。折起的浣花笺上提着“凤来仪”三字,旁边注了两行梨花小楷:《西厢》曲文,凤字起头,曲牌联句,《诗经》收尾。
方才一挥而就,云持封好诗笺,并不想多出风头,因此并未早交卷子。而是直待信香燃尽,才由秦姑姑收走。
二楼里,楚皇后与慕容泠赞不绝口:凤飞翱翔,朝天子,于彼高岗。
字字珠玑,连成浑然一体,即颂西霞千秋盛世,又语出别致。
楼下,慕容薇也在低低念诵云持的佳句,到惹得云持不好意思,脸色灿灿如硕硕的桃花一枝:“不过侥幸,抽得以凤字打头,才有下面的几句。”
云持的名字传开,又是诗笺会的头名,便有人猜测或许是姑苏云家的女子,与方才听到的琴音渐渐对起号来。
楚皇后这里,早预备下彩头,吩咐宫人下去请云持上来。
云持得了传唤,又是第一次见楚皇后,心里难免有些怯场。她小心翼翼迈着细步,随在引路的宫娥后头,端端正正迈上了二楼。
曲裾深衣,青丝低挽,那一缕古典的韵味如时光静静穿越了千年。
眼前细眉秀目的女孩子不过中上之姿,穿得又是规规矩矩,举手投足间的华光却如莹莹碧玉,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光辉。
云持俯身向楚皇后行三叩九拜的大礼,垂落的发丝抚过白皙的脖颈,姿态优雅而且从容。
云家从未走进朝堂,云家的姑娘却与大公主和禧英郡主交情非浅,今日又得了楚皇后的青眼。
一时诡异的风悄然抚面,无声漫过在场每位夫人的心田。
细微的风吹草动往往牵连着朝堂,猜不透楚皇后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有几位夫人已经坐不住,急着想回府说与丈夫知道。
更有的大胆揣度,难道是云家有意从幕后走向前台?
众人莫测的目光里,云持稳稳调匀了呼吸,纹丝不错地接了楚皇后的赏赐,又恭敬地行礼告退,浑然不觉间,涔涔的汗水打湿后背,漉湿了薄纱的小衣。
秦恒坐在一处瀑布般的绿萝花架下,意兴阑珊地望着热闹的场面。
方才惊鸿一瞥间,好似瞧见了昨日的女子,隔得太远,又看不真切。依稀是她坐在花间与人对弈,待秦恒绕过繁花,她却又不见了踪迹。
远远近近倩影动如姗姗,一片脂粉红衫里,秦恒终归徒劳地阖起双目,心里思量起后日的归程。
夕阳西下,四季景里燃起美轮美奂的各式宫灯。
被暮色笼罩的叠翠亭内,钱瑰拽起跪得膝盖已无知觉地温婳,两人个依旧要去慕容薇跟前谢恩。(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阿黎
灿烂的晚霞映红碧水长天,似是最浓重的丹青华墨写就西霞的山水长卷。姹紫嫣红间,尽兴了一日的宾客渐渐消散。
楚皇后早已离席,年长的夫人们陆续告退。用过最后一道名为彩云追月的甜点,贵女们也赏着华美的宫灯各自离去。
家教严的闺秀,自是离宫后随着家里泒来接的嬷嬷们回府。更多的则是由兄弟们接引,带着早就备好的慕篱再去坊间观灯。
花灯如昼,一年一度的盛景,闺中女儿还会相约一起去流星河的尽头放花灯许愿,看灯火与天上银河两相辉映,再将心事写在花灯里,沿水缓缓东流,以此达成心中所想。
礼部侍郎朱如海陪着秦恒与顾晨箫换了常服,又安排了暗卫星星点点散在身后,且说且笑出了皇宫,与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起汇入长长的青龙大街,走入花与灯的海洋。
四季景内,除了值守的宫娥们章法有度地收拾着残漏的杯盏,一时只余了宫灯映水,浅月升辉。
夏兰馨携着云持告退,说是云持难得出门一回,要去青龙大街观灯,问慕容薇可要同行。
慕容薇婉言拒绝,先送了表姐出宫,才与温婉各自回去歇息。
本是劳累,沐浴之后,方才有些朦胧的双目反而显得清明,慕容薇倚在窗前看外头那轮明月,有些意兴阑珊。
往年对月成痴,心心念念苏暮寒曾许下星月同辉的一世,自己便时常编织“我心如星君如月”的绮梦。
如今再看月亮,云净天空,清辉冷寂,别有滋味,到比繁华热闹更动人心魄。
小宫女们放了假,由着她们去收拾好的四季景观灯,璎珞不放心宫内的火烛,又四处查看一番,才安静地回来放下珠帘,端坐在薰笼旁替慕容薇熏着夜里要盖的那床浅紫芙蓉锦被。
流苏替慕容薇搅干了长发,扶她坐在妆台前,蘸了茉莉花和桑叶煮的花水,拿玉梳替她仔细篦着头发,即殷勤又仔细,依旧语如三月春深的黄鹂,声音清脆且动听:“劳累了一天,公主也该早早歇下。”
慕容薇却不累,见一只藤制花篮里还盛着些点缀四季景剩下的缎花绢草,随手取了一枝明媚的紫藤拿在手中把玩,吩咐着流苏:“反正睡不着,索性去取几盏花灯,月夜清幽,颇想尽兴,只是莫要惊动旁人。”
流苏面前的白玉碗里还有小半盏煮熟的桑叶水未用尽,她不愿大半夜的劳神,身子微微一僵,只得柔顺地答应,手里的玉梳加快了速度。
璎珞见流苏手底下还未完事,便先答应一声,放下熏了大半的被子,从多宝阁的柜子里去取前些日子制好的花灯。
流苏忙碌了一天,懒怠行动,本想着今日璎珞值夜,待慕容薇安歇了她也早早回房,知道拗不过慕容薇,只得忙忙替她篦完头,又去取一件蔷薇色莲纹披风替她添衣。
璎珞已将东西准备好,将一只小巧的花篮递在流苏手中,里面盛放着花灯烛火之物,又仔细压了一块缎制绣花方巾。
流苏这才提起一盏朱红的水晶如意纹宫灯,悄悄随着慕容薇出门。
今年望月小筑轻闲,一个人影不见。只有九曲回廊连着水面上一方玉莹莹的九孔拱桥,两侧倶是寓意祥瑞的浮雕,流苏手中的琉璃灯,映出水中圆圆的满月。
汉白玉的栏杆上亦是清辉一片,如洒落一地水银,确乎是望月的好地方。
今夜十五,月大且圆,此刻只有细碎的月光伴着青石甬道上盏盏摇曳的宫灯,风过淙淙,吹皱一侧丛丛芭蕉与翠竹,竟是一地清幽。
江南春早,夜间停了风,更显静谧。
慕容薇的黑发松松半挽,簪的琉璃发钗光华回转,一袭淡淡蔷薇轻素的裙裾明澈如流泻的月光。
望月小筑的活水连着宫中的玉带河,一河绕宫,宛如翩跹的玉带,绵绵不绝。那最下游该是出了宫外,不知到流向哪里。
慕容薇弯下腰来,轻轻捧起一朵莲形花灯,燃起花芯中那一点烛火,在心里悄悄祝福身边的亲人平安。
远远有笛声传来,不晓得宫中哪处正在奏乐,吹的是一支凤凰于飞。初时,笛音徘徊、低叹,转而变得高亢而激越。
慕容薇在回廊中倚栏而坐,静静听着远处的笛声,不觉随着笛声轻轻打起节拍。
隔着几处回廊,原来是顾晨箫正在月下弄笛。
观罢青龙大街的花灯,朱如海殷勤送他与秦恒回来。如今客居在宁辉殿,推开窗便是粼粼的波光,又勾起他浓浓的思念。
今日是母妃的生辰,他依然不在她的身边。
父皇深爱母妃,不昔赐下君字的姓氏。
母妃一定也深爱父皇,不然不会为了他背井离乡。
有爱也有忧伤,母妃眉眼间的寂寂从不说与父皇,只在一个人的时候,常常对着家乡的方向凝望。
顾晨箫时常会为母妃伤心,母妃的汉文已经学得很好,有一日竟对他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父皇便有心为母妃倾尽江山,两人也终有遗憾。
遇到父皇的时候,母妃才十六岁,是十万大山里自由奔放的少女,爱着绯红的纱衣,胸前挂着一枚苗银打制的火凤凰。
火凤凰额间点着鲜红的朱砂,似是涅槃重生的璀璨,那是整个苗寨的圣物。
母妃在苗寨里身份尊贵,却愿为父皇放弃一远,只求随他远行。外祖将母妃关进吊角楼,又不惜以死相协,最终母妃依旧不顾外祖的反对,毅然随着父皇远行。
去岁外祖染疾而终,母妃知晓无缘得见最后一面,竟然近乡情怯,只泒自己为外祖奔丧。
苗寨里,下一任的土司恭敬地引领着他,走进外祖那个宽大空旷的院落,去看过母妃曾住过的吊角楼、看过外祖为思念母妃重下的凤凰树,又去看过母妃与父皇初遇的桃花林。
新任土司汉文不太流利,说得缓涩生硬,却满含着感情:“你的母亲阿黎,是天上金灿灿的凤凰,永远是我们苗寨最尊贵的公主。”
那时,他才知道母妃的闺名唤做阿黎。(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凤凰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母妃那枚象征身份的火凤凰,从她踏进康南皇宫的那一刻,便只能好好收藏,并不能佩戴在身上。
父皇能给母妃最大的称谓,便是凌驾于贵妃之上的君妃娘娘。带了妃字,便只是一个侧世,又如何能佩带象征皇后身份的凤凰。
这一世,父皇与母妃彼此为对方付出良多,但愿上苍感情他们情真,能叫他们相处的时光能再多一些。
顾晨箫的眼睛似被清流辉月染过,似墨色的宝石,璀璨明亮。他低低垂下睫毛,无端想到自己身上。
不知道与自己携手一世的那个女子,又会在哪里等他。
顾晨箫将心事诉诸笛音,悠扬清亮,仿佛一朵亭亭净直的白莲,纯净到不染一丝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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