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想当日穆阳的发作,还有穆简隐瞒自己会武的事实,这两兄弟,看来也不若表面上的亲密无间吧。而他们的背后,定有一个巨大的、可以颠覆整个皇室的秘密,而这个秘密里,一定隐藏着哥哥的线索。
她看得出来,能让一国之君和亲王之子忌惮若此,这背后所牵扯的力量必定极为强大,而现在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恐怕不过是一个脆弱的平衡,一旦打破,便是天翻地覆。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想,也许哥哥也深藏在这网的下面,而他若一动,整个繁华盛世的局面,恐怕会支离破碎。
所以若要明哲保身,最好的办法便是远远逃离皇室,一辈子只安安分分如上一世般做一个闺阁小姐,沉溺在自己的富贵梦里。
然而她要带走哥哥,要知道前世真相,甚至为当年侯府覆灭报仇,她就必须得接近这个局,以身试险,进入这个局,才有机会做到这一切,毕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而她的选择呢?
前一世她便安安分分了一辈子,可最后迎接她的,却是年少而亡。谁知这一世她再安分下去,便能不做一颗棋子,逃离悲惨死亡的命运吗?
所以她甘愿入局,看看自己是被执棋人一军将死,还是身份对调,自己成为那个执棋人,谈笑间便能一定他人生死!
这皇室的水再深,她也要往里跳!
而她的突破口,便是这穆简!
“的确是臣女失言了,”她露出一个微笑,又款款行了一礼,“臣女告退。”
不能急,她不能急。
眼下显然不是她与穆简交涉的大好时机,是以倒不如以进为退,先放松放松对方,在寻到薄弱点之后,一举突破来得好。
她又回到马车上,闭眼养神,只有保持充足的精力,才能保证她接下来的逃跑大计,才有精力去加固自己的精神堡垒,顺便寻找突破的机会。
她只有一次机会,绝不能输!
两日时间如流水般而过。
距离归城已然是不远了,而眼下他们停留的这一个临城,便是穆国边城之一。
眼下已是到归城之前的最后一站,做了那么多天的马车,身上也颠得很不舒服,所以众人都决定这一日便停在临城,好好放松一下。
是以在入住驿馆后,众人都各自散了开,三三两两地去逛了。
与安玲珑同行的,自然是王瑶嘉。
安玲珑倒是不太愿意去逛,奈何王瑶嘉却是兴致勃勃,她实在不愿意拂了好友的意,才勉勉强强跟了去,只不过暗自吩咐了含蕾含蕊他们再去偷租一辆马车,随时准备启程。
“珑姐姐!没想到这临城虽是我国边城,但繁华程度却丝毫不啻于穆京!”
“临城紧靠归城,自然会分上些许油水,再者,穆京也并非我穆国商贸最发达的城市啊。”最发达的城么,自然是临海的几座城池。
王瑶嘉了然点头,笑得却有些勉强,她又拉起安玲珑的手,遥遥指向远处一块招牌:“逛了许久,珑姐姐想必也累了,不如我们去那酒楼吃些东西,歇一歇?”
安玲珑远远看向那招牌,隐隐约约见到有冷氏两个小字,便知定是冷家的酒楼了,如此一来,倒也很是方便她行事,是以她点点头,笑说:“那便依瑶嘉妹妹所言吧。”说罢,便朝着那边行去。
两人要了一间雅座,吃吃喝喝一阵子,便觉得有七八分饱了,是以两人纷纷放下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珑姐姐,你可还记得那文轩?”王瑶嘉吃吃而笑,一双美目间顾盼生辉。
听王瑶嘉提起,安玲珑也被勾起了兴趣,是以答道:“当然,这文轩,怎么了?”
“他可是我们穆京最有名的公子哥儿了,”王瑶嘉饮下一杯酒,又把杯子掷开,“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他当真是鸿庆伯府世子?为何往日宫宴从未见过他?”
“这不就是他的有名之处了呀,珑姐姐。”
安玲珑一笑,正准备继续听王瑶嘉讲,眼睛随意往窗外一瞥,却突见一邋遢模样男子正大步迈入酒楼,小厮上前想要说些什么,那男子却从怀中掷出一个金元宝,大着嗓门道:“给爷来一个雅间,最好的那种!”
此人不是别的,正是“第一公子哥儿”文轩。
小厮看着那手中的金元宝,本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话头,满脸堆笑地送着他上楼。
安玲珑赶紧截住了话头:“瑶嘉妹妹,咱先不提这文轩,以后你再慢慢说与我听。”
王瑶嘉不知文轩已然上楼,闻言乍然蹙了蹙眉,却没再说什么,只道:“那咱们聊些什么呀?”
“聊些——”安玲珑笑得促狭,“不如咱们聊聊皇上吧。比如,咱们瑶嘉妹妹对于皇上这般丰神俊朗的人物的看法?”
王瑶嘉脸色通红,急忙啐了一口道:“珑姐姐你总是这样取笑我。”
“怎么,难道你不喜欢皇上?是讨厌他?”
“这…这……”王瑶嘉却是一时口吃,找不出话来回敬安玲珑,一张小脸都快憋紫了,犹自还想着怎么辩解,“那日元宵,我可见着你和皇上他们站了一处,要说谁对皇上有意,珑姐姐你可也不差。”
安玲珑颇为惊讶:“那日你都看到了?”
王瑶嘉却是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好了好了,”还是安玲珑开了口,打破了眼下的静滞,“我们把账结了吧。”
她朝王瑶嘉挤挤眼睛,笑道:“今儿可是你该请客了,掏钱吧。”
王瑶嘉也抬起头来,伸手便去摸自己系在腰间的钱袋。“你不说我可都快忘了,”却突地惊呼了一声,“我的钱袋呢?”
“怎么?”安玲珑也凑了前来,问道。
王瑶嘉翻找了一番,郁郁垂下头来:“我的钱袋不见了。”
她想了想,又咬牙切齿道:“我今早出门明明是带了钱的,怎的这逛了一会儿就不见了?定是叫哪个贼子给偷去了!”
“早知你我就不该不带侍女出来,说好的你请客,我这身上也是分文没有的。如今怎么结账呢?”
王瑶嘉咬了咬唇,一跺脚,道:“这里离驿馆也不是很远,我要是速度快些,取了银子赶回来也是来得及的。只是要委屈珑姐姐你,要多等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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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私奔
安玲珑眼中闪着无奈,却还是道:“那你便快去快回吧。”她苦笑一声:“要是今儿咱俩没钱给扣在了这酒楼里,那脸可丢大了。”
王瑶嘉唰地站起来,道:“珑姐姐,那我便去了。”说罢,转身便出了门要去取钱。
安玲珑倚在门口,见王瑶嘉已出了酒楼,抬手便招呼了伙计道:“结账吧。”
很快便有小厮拿着账单上来,笑道:“这位小姐,一共是十八两银子又三十二文钱。”
安玲珑直接丢出二十两,吩咐道:“不用找了,待会儿若有一位小姐来说是要结账,你便将这字条和着这绣囊给她,说是我先走了便是。”又将字条和绣囊递到小厮手里,字条上只写着四个字:安好,勿念。
其实王瑶嘉的钱袋,便在她的手上。
之前进酒楼之时,她趁其不备,悄悄扯下了王瑶嘉的钱袋,目的便在此时,能够引开王瑶嘉回一趟驿馆,给她一点时间离开,如今王瑶嘉已走,自然该替她付钱,又留下一张保平安的纸条,也避免了误会。如此,很好。
小厮接了东西收好,便送了安玲珑出去。
安玲珑出了门,七弯八拐了几条路,到了一家离城门不远的茶肆处,茶肆旁正停了一辆通身藏蓝色的马车,看着甚是低调。马车前还站了一位黑衣的男子,像是在等人的模样,马车里好像还坐了两位女子,不时伸出头来看看,脸上一副焦急的神色。
安玲珑一见他们,眼前一亮,低着头小步快走走到马车前,弘元正要拦着,一看便马上让开,恭谨道:“小姐。”
安玲珑“嗯”了一声,几步上了马车,便道:“走吧。”
弘元点点头,坐在了车厢前,一挥马鞭便要出发。
“梆”的一声,像是一个人的手掌拍在车厢上。
安玲珑眉心一跳,便听见外面有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安小姐,你这是怎么回事?”
安玲珑稳稳心神,一边思忖着自己要以怎样的角度出手才能把他拍晕,一边又沉静地开口:“怎么,文世子要拦吗?”
“不拦不拦!”文轩一脸灿烂的笑容,一蹬脚上了马车,直接伸了手要去掀门帘,“在下怎会拦着安小姐做事儿呢?”
“那既然这样,世子又是要做甚?”安玲珑声音渐渐冰寒。
“爷说,”文轩又凑近了一点,笑得颇为暧昧,“安小姐一人路上该多寂寞,不如……”
他顿了顿,恶趣味地笑着:“不如咱们私奔吧。”
……
“世子真爱说笑。”安玲珑这下真的动了些怒意,却强忍着没有发作。
“本世子可没有说笑,”文轩直接倚在马车旁,懒洋洋开口,“毕竟,一路从冷家的酒楼追来,还是颇废了爷一番功夫呢。”
他是从酒楼追来的?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安玲珑不禁额上逼出了一滴冷汗下来,原想这文世子不过一纨绔公子,平日里也是不修边幅,只当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可没想到,这人哪,也是不简单!
以后是断断不能轻视任何人了,她想。再者,既然这文轩头脑不错,不是那等草包人物,而且还能跟着自己一路来到这里,恐怕武功也是有些的,想一巴掌拍晕他应该是不能了,若打起来把事惹大了,只会给她自己惹上一身骚。而他出现在这里,想来也是想溜的,否则怎会这样絮絮叨叨得说要与自己私奔?
眼下之计,唯有安抚才是上道。
“文世子真想与我同路?”安玲珑淡淡开口。
文轩点头如捣蒜:“自然自然,与美人同行,爷可是求之不得。”
“若世子真心,也并非不可,只是……少不得要委屈委屈世子了。”
“无妨无妨。什么委屈爷都受得了!”
“那好,那便委屈世子爷当一当咱们车夫了,弘元!”安玲珑喊了一声。
“属下在。”
“好好教教咱世子爷,出发吧。”
“是!”弘元一马鞭抽在马的身上,马儿便往前行去,全然不顾文轩只一只脚踩在马车上,硬是扯着拖着世子爷往前走了好一段路,世子爷才算在马车上站稳了脚跟。
他抽一抽鼻子,欲哭无泪道:“难怪娘说越美丽的女子心肠越是狠毒,爷今儿是见识到了。”
安玲珑不动如山:“多谢世子爷称赞小女子貌美。”
“爷要画个圈圈诅咒你!”
“文世子要去哪儿,小女子或许可送世子一程。”
“你去哪儿,爷去哪儿。”文轩故作深情。
“弘元,把世子丢下马车。”如今已然出城,人烟稀少,也不怕把事儿闹大,到时候文轩就一张嘴,自己不认,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诶,别、别呀!咱有话好好说不是?”
“那世子要去哪儿?”
“嗯,那便去玉陵吧。”
“玉陵?!”
玉陵乃代国边城之一,是一座以风景美丽而闻名大陆的城市,只是地处边界,前些年更是因着战火连绵,冷清了不少,不过,这并不太影响生活在这里的百姓,更不影响栖息于此城之邻的肖氏家族。
可以说,玉陵已算得上肖家的大本营了。虽然肖家本家并不在这玉陵城中,但其势力在此盘根错节深深扎下,雄厚无比,若真以血缘关系来计较的话,这城里八成的百姓,身体里都留着肖家的血脉,只是真正的肖家族人,却是少之又少。
而安玲珑此行的目的,也正是这玉陵。
她实在太过讶异为何这文轩会去玉陵,难道……只是因为风景好吗?
“为何是玉陵?”安玲珑装作无意问道。
“风景好嘛,再说有安小姐这等美人相随,景美,人也美,多好!”
……你为何知我要去玉陵?
安玲珑这话几乎要脱口而出,然而她犹豫再三,还是深深按捺下了。
“世子爷可真是说笑,我此行的目的,可非这玉陵了。”
“是吗?”文轩皱皱鼻子,又大喇喇挥挥手,“那陪爷去玉陵都不可吗?”
……鬼才陪你去!
“文世子,玲珑此行,是有要事在身的。”言下之意,便是我日机万里,你有什么要紧事需要我陪吗?已是明确的拒绝了。
“这要事嘛,去玉陵解决也未尝不可啊。”
……不可!
安玲珑攥着手,几乎要爆出青筋来。看样子这牛皮膏药是甩不下了,也罢,大不了到了玉陵再想办法把这厮给甩掉,总归是不能暴露了肖家势力。
罢了。“那我们便启程吧,去玉陵。听说那里可是以花卉出名,如今已近四月,正是花开的好时节啊。”
语毕,也不再言语,只是掀了窗帘往外看去。
此时已是春天了,午后阳光暖暖的洒下来,远处枯瘦的枝丫已冒出一点新绿,正是万物蓬勃生长的时候,让人看着很是舒服。当然,这得除了前面那聒噪不断,一身烂布条的文世子才行。
马车就这样悠悠晃晃地向玉陵驶去。
又是过去了两日,远远地已可看见玉陵高高的城门一角,这途中他们并没有休息,吃住都是在车上,因此不止是文轩灰头土脸,安玲珑几人都很是疲惫,赶着快些到客栈里休息。
安玲珑此时有点头疼,不知道是用左脚把文世子踹下车呢还是用右脚把文世子踹下车,眼看着城门已近了。
不过越靠近却越是有些古怪,隐隐约约便听得见人群里有些骚动,本来这玉陵小城此时不应该有这么多入城的百姓的,可这城门口硬是围了好一圈人,不知发生了什么。
却有清越微寒的声音响起:“你来了。”
接着,人群散开,只见一位白衣公子,风姿绰约无双,缓步上前来。此人一双丹凤眼里隐有光影濯濯,一张刀削似的俊脸平添一份冷峭,笑得却是一脸风流公子像,不是别人,正是宁世子穆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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