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呢?”唐柚望了一眼前方的山洞,没有在洞口看到另外几个演员的身影。
“他们啊,发现了一些好玩儿的东西,正拍照留念呢吧。”花千树直起腰,颇为漫不经心地答道。
三人走进黑黢黢的山洞时,眼前骤然一道闪烁的白光,果然如花千树所说,有人正用手机在拍照。
走近一看,那正被几个演员围观,花千树口中好玩儿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简陋的供台,地上摆了些零星的供品。
被供奉的是一尊石像,并不是很高,猛一看会觉得那勾勒出人形的线条非常粗糙,勉强能看出是一个扎着双髻的童子像,但仔细看会发现石像和周围的洞壁浑然一体,似乎没有人工雕凿的痕迹,或许就是因为是天然形成的人像才获得了当地人的供奉。
“不容易啊。”花千树的语气中透着股古怪的怜惜,像是故意在引起唐柚的注意,“像这种小家伙,没了人类的信仰,就什么都不是了。”
唐柚心头一动,忽然想通那个一直跟着他们的奇怪小孩是什么了。
那几个给石像拍了照的演员在回去的路上兴致勃勃地拿着照片去问向导,那石像是不是有什么来历。
向导解释说那是他们这里的山神,但从他爷爷那一辈开始就没什么人相信了,只有少数几个老人偶尔还会去拜一拜,所以来历什么的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当地人都管那石像叫石壁童子。
向导的方言口音浓重,解释了半天才让剧组的人了解了大概意思。一听没什么来头,众人的兴致减弱不少,话题很快又转移到了回宾馆后一起组队打游戏上。
向导提供的信息虽然不多,却印证了唐柚的猜测。那个奇怪的小孩应该就是所谓的山神,虽然是没有正经神格的野路子,但和一般的精怪也有本质性差别,他并不是那石像成精,而是依靠人类的信仰和供奉获得实体和力量,就如花千树所说,一旦再没有人相信石壁童子,虔诚地将他当做守护这座山的山神,他便将不复存在。
唐柚之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一开始判断不出来那小孩到底是什么。只是知道了他是山神,却还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会是见剧组人多,想发展新信徒吗?
雨点斑斑的车窗外一抹异于树木苍翠颜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唐柚顺势回眼望去,果然又看到了那披头散发的小孩,他望着剧组驶离的车队,站在下山的路口处久久没有离去。
剧组下榻于山脚下一家宾馆,据说这宾馆为了配合即将开放的景区作了修缮,但翻修完效果仍然差强人意,不过这已经是方圆几十里最好的宾馆,再远了每天来回在路上不知要折腾多久,还不如凑合几天赶紧完成进度。
不少工作人员都淋了雨,一回到宾馆大家纷纷回房换衣服洗热水澡。唐柚和小梅住一个房间,她不担心会受凉感冒,便将先洗澡的机会让给了小梅,自己则到外边溜达了一圈。
她有些在意那个从山坡上滚下去的工作人员,也就是道具组的小张。他那一摔把现场好些人吓得够呛,他倒好,没事人一样乐呵呵地爬了起来,只是蹭破了点皮。
唐柚晃悠到小张住的那一层,他的房门开着,正和几个同事争论着什么。原来他当时之所以会从山坡上滚下去,不是被雷声吓到了脚滑,而是有人推了他一下,但其他人都说可以作证,当时他周围没有任何人,于是他就有些不乐意了。
“我又没受伤,不是想追究责任,你们谁要是不小心撞到我了就是承认一下又怎么了?抵死不认就有些伤感情了。”
“没做过的事你让我们怎么承认?”
“算了,不跟你们这些家伙计较。”小张有些没好气地摸出一根烟点上,“亏我滚下去的时候还不忘护着道具呢,一点没让那铁匣子磕着碰着。”
“什么铁匣子?”
“不就是今天本来拍戏要用的那个吗?当时不知道谁把它掉到地上了,我一看那一地泥水,赶紧弯腰去捡,谁知道就被撞下去了。”
“你眼花了吧?你说的那个铁匣子我知道,那归我管,一直都没离开过我的视线范围,怎么可能出现在地上。”
“不可能……”小张说到一半底气有些不足,倒吸了口冷气,改口说,“哪天我还是去庙里拜拜好了,好像是有些邪门。”
后面的话唐柚没有再听下去,她快步往放道具的房间走去,刚走没两步,就看到花千树站在她必经之路上凹造型,她本想无视他,但看在他拿在手上的铁匣子的份上,还是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在找这个吗?”花千树的笑容灿烂得格外刺眼,他拎着一个十分老旧的铁匣子,似乎在地里埋了很久,上面的雕花都因锈迹模糊了,也不知道小张怎么会觉得这是剧组的道具。
“可惜晚了一点。”随着他一声话落,铁匣子没有被抓住的下半部分啪的一下开了,里面空无一物。
唐柚能感到一股怨毒的气息缠绕其上,但原本被关在里面的东西显然已经跑了。
“早知道柚柚想要这个,我一定不会让它跑掉。”花千树话里不无惋惜之意,但现在只有他和唐柚,他神色中暗藏的恶意便有些按捺不住。
但被唐柚用怀疑的眼神一看,他顿时又来了劲,摆出十足的无辜道:“干什么这么看我,真不是我故意放跑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怀疑,男主就是全文最大反派⊙3⊙但要相信他是干不过柚柚的2333
感谢^_^小天使的地雷(づ ̄ 3 ̄)づ
☆、驱蛊(三)
小宾馆的中央空调时常罢工,小梅半夜被热醒时只觉浑身被汗浸透,房间里又湿又热。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发现空调又没了动静,虽然困得不行,但热得根本无法入睡,最后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她正埋头研究墙上控制空调的按钮,忽然头顶一凉,以为是空调恢复运作了,一抬头,却在出风口看到一张煞白的面孔。那张脸很难说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双目漆黑,裂开的嘴也是个黑洞,小梅感受到的凉气似乎正是从那张脸的嘴里喷出来的。
她浑身发抖,牙齿也在打架,但竟无法移开和那张人脸对视的目光。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坚定有力地带着她向后退,唐柚镇定平和的声音在小梅耳边响起:“不要怕,有我在。”
唐柚的话像是有魔力,方才还如坠冰窖、无法动弹的小梅感到一股暖流在体内游走,突然就不害怕了。
她再睁开眼时,房间里的灯已经都被唐柚打开了。小梅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臂才敢再度抬头去看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没再看到那人脸才松了口气。
“刚才……你看到了吗?”小梅的声音有些抖,问得也犹犹豫豫,不知道是希望唐柚回答有还是没有。
唐柚摇了摇头,小梅正想干笑几下表示可能是她眼花了,却见唐柚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立即闭上了嘴,在唐柚的影响下屏息凝神,然后便听到通风管道里传来一阵细小诡异的声响。
呼哧呼哧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行,但很快房间里复归寂静。
“什么东西?”小梅满脸惊惧地用气音问唐柚。
唐柚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出去看一看,你敢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吗?”
小梅很想懂事地点头,可是快哭出来的表情出卖了她。
唐柚也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屋里,说不好那东西又杀个回马枪。于是两人一同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来到走廊上。
唐柚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这表面上的平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花千树在帮那东西隐匿踪迹。
如果没有他从中作梗,解决这件事对唐柚来说应该很容易,可是他打定主意要站在那东西一边,美其名曰这样游戏才公平。
“给你个提示要不要?”
唐柚站在寂静的走廊上,脑中又响起下午的时候花千树对她说的话。
“你应该对这东西很熟悉。”
花千树嘴里很少有真话,但在有些情况下,为了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他会真假混着说。假设他给出的提示透露了一定量真实信息,他一方面帮那东西隐匿踪迹,一方面又说唐柚应该很熟悉它,或许倒不是她有多了解这种东西,而是这种东西对她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如果只是普通的鬼魂之类的东西作祟,花千树不会觉得有趣。
从他微妙的表情和按捺不住的提示中,唐柚基本猜到那东西是什么,它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动小梅并不是在挑衅,事实上它可能都并不具备挑衅敌人这么高级的思维,只是单纯想要感染更多人。
它进入通风管道,大概是因为这样能尽可能多的接触到宾馆中所有人。
如果唐柚没有猜错,那关在铁匣子中的东西应该是一种蛊,只是她还不清楚它的具体类型,通过什么途径感染,被感染后又会有什么症状。
很多乡野传说,乃至古籍中都有蛊的踪影,例如《本草纲目》中关于蛊的说法是取百只毒虫放入瓮中互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只便称为蛊。
但唐柚对蛊最初的了解,却不是来自任何书本。
她直到大三的寒假,都还是一个普通人,但在那次寒假时班级组织的集体旅游中,他们被故意引到了一个食人村,那里的村民们全都身中一种奇特蛊毒,并在蛊毒的操纵下成为啖食活人血肉的怪物。
当时情况危急,唐柚和另一个同学决定逃出去求救,但很快便被追上。唐柚为了护住昏迷的同学,被其中一个村民咬了一口,感染上了那种蛊毒。
她对于蛊最初的了解,全都来自于自身对其的抵抗。
她感染的那一种,是通过血液传播,侵蚀人类的神经和免疫系统,在逐渐侵占身体主导权的同时让人产生对同类血肉的渴求,如果不顺从这一欲望,身体就会日渐衰败。
哪怕她如今体内的蛊毒已尽数消解,她始终记得那种因为要忍住想咬开看到的每个人的喉咙的冲动而产生的痛苦,那种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灼烧感。
如果她祖上没有獬豸血缘,她怕是早就衰败而亡,又或是成了和那些咬伤她的村民一样的行尸走肉,而后者正是花千树想看到的结局。
但即便花千树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还亲手促成了和自己作对的克星,唐柚的命运还是被彻底改变了。她没有死,没有变成行尸走肉,但她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唐柚。
很难说成为獬豸之后的生活和以前比起来是好还是不好,虽然没什么时间和朋友逛街、旅游、斗地主了,还干着一份没什么前景的工作,研究超自然现象也没以前带劲了,但她现在有能力阻止花千树闹妖蛾子了,所以大体上来说应该还是比较好的?
在花千树的干预下,那逃脱的蛊像是进入了她的盲点,竭尽全力调动感知能力才能感受到和铁匣子上残留的气息相同的一股怨毒之气在宾馆里徘徊,却无法确定它的具体位置。
带着小梅在她们住的楼层绕了一圈后,唐柚深刻认识到有人类跟在身边对她的行动有多不利。小梅几乎是黏在她身上,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更是恨不得跳到她身上来,活生生把宾馆走廊走出了鬼屋历险的感觉。
最后唐柚无奈之下只好先陪小梅回房间,等她睡着后在房门、窗户和所有出风口都下了禁制,确认那蛊没法在她离开后入侵才再次外出查探。
这次一出来,便看到花千树等在门外。
“你就是不管她也不会怎么样的,干什么浪费法力呢。”
唐柚径直从他面前走过,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柚柚那么聪明,一定已经猜到那个东西是什么了吧?”花千树也没有因为她的无视而气馁,厚着脸皮跟了上来。
“没有。”
“没有什么?”花千树眼中闪现促狭的亮光,“说谎是不对的,这话是你说的吧。”
“我没有浪费法力。”唐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话圆了回去,“谁浪费了谁知道。”
要论浪费这件事,花千树认第二谁敢认第一,打从两人相识,她就没见过他用法力干正经事。
“我也没有啊。”花千树两手一摊,大言不惭道。
唐柚停住脚步,点头道:“好,你也没有。对了,明天剧组要赶落下的进度,你是不是应该早点休息,不然拍出来不好看了。”
花千树的笑容先是有点要垮下来的意思,但下一秒又刷的一下灿烂起来,弯腰凑到唐柚跟前,一迭声道:“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是不是?是不是?”
换了普通的人类小姑娘,被一个大帅哥凑这么近就算能控制住不失态,也很难不脸红,但唐柚的面瘫脸上毫无波动,说起话来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而客观:“随你怎么想,但明天要是拍出来不好看,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她扭头就走,留下花千树将信将疑地摸着自己的脸。虽然他自恃驻颜有术,但人类的高清镜头当真怪讨厌的,稍微有点瑕疵都会被放大。他是谁?他是万千少女心中完美的偶像,怎么可以有瑕疵?
还是去眯一会儿好了。
但眼见天要亮了,唐柚这边的搜寻却没有因为花千树去睡觉而取得实质性的突破。她对此并不意外,知道花千树不会轻易让事情结束后,这一晚不过是尽力而为,虽然她确定不了方位,但希望至少能通过巡逻降低那蛊对宾馆里的人可能造成的伤害,真要彻底解决还是得另行计划。
花千树说要“公平”,所以限制了她在这件事里能发挥的作用,但并没有限制其他人的能力不是吗?
大家吃完早饭要出发进山时,唐柚得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道具组的小张失踪了。
据他同屋的人说,昨天半夜空调不制冷了,想报修又打不通前台电话,小张一生气说要找宾馆的人算账,冲出去之后就再没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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