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火气特别大,我就没敢拦,后来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谁知道他一直没回来。”
但大部分人的重点却没放在找小张上,估计是觉得他一个大男人不会出什么问题,可能就是在哪将就了一宿,睡过头才没出现,更多人是在讨伐这宾馆不靠谱,说昨晚他们半夜都被热醒了,一晚上没好好休息,不少人脸色惨白,还出现了打喷嚏和鼻塞的症状。
花千树居然也加入了抱怨的行列,还一再面露真诚地向化妆师表示担心因为没睡好而有黑眼圈,直到对方如愿夸他皮肤超好才罢休。
唐柚环视了一圈周围出现感冒症状的工作人员,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小梅跟在她的老板,出演女三号的黄潇潇身边,听到周围人关于空调的讨论面露犹疑,想不通为什么没有人提到出风口的鬼脸,难道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吗?她抬眼去看唐柚,想确认一下昨晚的经历是不是她的幻觉,但看到对方一脸沉思的样子,最后还是没敢当众问出口。
最后剧组决定留两个人和宾馆工作人员一起找小张,剩下的人还是按原计划进山拍摄。
花千树一再或明或暗地撺掇唐柚留下,但她就是不接腔,先不说让他离开她的视线范围要冒多少风险,以及她有没有可能在他设下的干扰下找到小张,唐柚还有一个必须要进山的理由。
她要去见见那个石壁童子。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个自恋的神经病,大家以后要是想打他记得打脸2333
☆、驱蛊(四)
在不清楚那个铁匣子内藏的乾坤前,唐柚是怀疑过石壁童子跟着他们的意图,但现在她相信他是没有恶意的。在剧组附近徘徊也好,借着打雷的时机将小张从山坡上推下去也好,他的目的应该只有一个,哪怕已经几乎没有了信徒,他仍然在履行“山神”的职责。
他在守护那座山。
其实如果早一点和他进行沟通,早一点了解到他并不是对剧组有所图,而是在想办法防止铁匣子里的东西重见天日,或许事情不至于发展到这一步。但世上没有早知道,与其对已经过去的事追悔莫及,不如着眼于当前。
这一天的天气和昨天相比更为炎热,抱怨的声音却少了很多,大家看起来都恹恹的,整个剧组弥漫着一种诡异的低气压。不过这样的氛围倒是方便了唐柚,在又一次在树林中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后,她悄悄绕了过去,周围人竟丝毫没有察觉。
石壁童子似乎没有料到唐柚会过来,在发现两人只有几步之遥时流露出一丝惊慌,左右转了转头,看样子又是要跑,结果被唐柚一抬手布下的结界阻拦住了。虽然花千树现在正在拍戏,但难保他不会留意她这边的动向,而且万一被别人看到她一个人在林子里自言自语,要解释起来也是件麻烦事,所以这结界倒也不是针对他,但看起来好像让石壁童子误会了。
面对向自己走来的唐柚,石壁童子仿佛见着了什么洪水猛兽,在结界的边界处低头绕着圈躲,最后发现无路可逃,便抱膝缩在角落,用背对着她。
这么定睛仔细一看,他似乎和前两天有些不同,在耀眼的阳光下,似乎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
再看到他身上破破烂烂的麻布衣和蜷成虾米状、恨不得打个地洞土遁的身姿,唐柚又好笑又觉得他可怜,忍不住把他当作一个普通小孩子来看待,语气不由自主地轻柔了起来:“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石壁童子微微回过头,小兽一般亮晶晶的眼睛透过枯草一般的头发瞥了她一下,又迅速转了回去。
唐柚一向不会哄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小孩,说完方才那句便一时词穷,正寻思着是不是自己面无表情的模样太严肃吓人,一个稍显胆怯却十分清脆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你和那个假货是一伙的吗?”
“假货?”唐柚觉得他应该是指花千树,仔细想一下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称呼他,但保持对话有助于拉近关系,所以她便明知故问了。
石壁童子愤愤地转过身,向花千树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抬起头鼓足勇气对唐柚说:“那个家伙才不是山神……”说完这一句他哼哼唧唧顿了好一会儿,可能是觉得大声宣示自己是这里的山神有些难为情,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唐柚估计他看出花千树不是人类,又没见过拍戏,看到戏里角色都说花千树是山神,便信以为真,心中觉得好笑,便接道:“我知道,我听向导说了,你才是对不对?”
没想到听到这话,小孩模样的山神立即沮丧地垂下了头,像是很不想承认似的,沉默了半天才小声地说:“我……我可能也不算了……”等最后那几个还会来供奉他的老人也去世,他大概就会消失了吧,而且他已经没有能力镇压住那些祸害人的东西,还算什么山神?
唐柚也清楚他的处境,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其实她倒是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帮助他免于消失,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而且在没有完全取得他的信任前,随便提建议大概更会被当作不怀好意,总之还是先解决被放跑的蛊为妙。
“我和那个冒牌山神不是一伙的。”唐柚先声明自己的立场,接着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更加可信,循循善诱道,“我相信我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这两天你一直跟着我们这群人,就是担心我们一不小心会把那个铁匣子里的东西放出来吧?虽然最后那东西还是跑出来了,但我想你一定也在想办法不让它害人是不是?”
石壁童子没有抬头,小幅度地点了点脑袋。
唐柚觉得谈合作应该有戏,继续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那个冒牌山神却不希望我把那东西重新关起来,他限制了我的一部分能力,就算匣子里的东西出现在我眼前,我也不一定能看到它。所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只要帮我找到它在哪,我来想办法把它解决。”
石壁童子缓缓抬眼望着她,想从她平静无波的语气和表情中找出是否值得信任的蛛丝马迹,结果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咬了咬牙道:“好,我相信你。”
他领着唐柚抄了一条隐蔽的小路,来到前一天花千树等人避雨的山洞后方,每每以为已经走到头时花草树木却会自动避开,让出一条合适的路,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荒废的陷阱旁。
石壁童子指了指陷阱底部一个被树藤缠住的人形说:“母体在那个人身上。”
唐柚二话不说跳进了坑里,将那个被结结实实束缚住的人翻过来一看,发现这脸色已经透出死灰色的人是小张。他是打开铁匣子的人,母蛊寄生在他身上并不算意外。
“他一拿到铁匣子就被寄生了?”
“嗯。”石壁童子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昨天他为了不让小张碰那个破土而出的匣子,趁乱推了他一把,谁想弄巧成拙,小张为了检查道具是否完好,爬起来之后立即打开匣子查看。
“是你把他从宾馆绑过来的?”
“嗯。”因为缺少香火和供奉,他的力量完全不能和巅峰时期相提并论,为了把小张从山下绑上来,他差一点连灵体都维持不住了。
唐柚停顿了片刻,她很想相信剧组那些出现感冒症状的人都是因为前一天淋了雨所致,但她还是要问:“在你绑他之前,有多少人被感染了?”
石壁童子也沉默了,半晌才郁郁地开口,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们不能离开,一个都不可以。”
这山中沉睡着一种非常古老的蛊,是上古时期十一鬼疫之一,每隔几百年便会伺机复苏。数百年前,正是因为这种蛊在附近村落肆虐,石壁童子才获得了香火,从而成为这一带的山神。当时恶疾横行,青壮年最易感染,被感染后病症发作快,但从发作到死亡的过程却缓慢而痛苦,很多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全身溃烂,患者的哀嚎和家属的痛哭声不绝于耳,恍如人间地狱。
香火鼎盛时期的石壁童子竭尽全力才镇住了鬼疫,却根本没有能力彻底消灭它,近些年随着他力量的减弱,这蛊便瞄准时机打算卷土重来,如果让剧组的人把这种传染性极强的蛊毒带去外界,后果不堪设想。
唐柚听他说完,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躺在地上的小张突然刷的一下睁开眼,他的眼珠充血外凸,死死瞪着她,紧咬着牙关似乎要说话,紧接着翻起了白眼,手脚抽搐,同时嘴大大张开,活像一条缺水挣扎的鱼。
“不好,母体又产卵了!”石壁童子指着从小张口中爬出的密密麻麻的蛊虫喊道。
然而唐柚什么都没看到,两人一个有心无力,一个有力无处使,唐柚尝试布下一个大范围的结界,希望能困住那些她看不见的蛊虫,但据石壁童子描述,它们全都扎进了土中,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他颓丧地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也没办法。”
唐柚低下头看了再度陷入昏迷的小张一眼,没有反驳。她其实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尝试把母蛊引到她身上,用獬豸血消解它,就像消解她曾中过的那种蛊一样,但就算不考虑在她看不到母蛊的情况下转移是否可行,她又能否承受这种上古时期便存在的鬼疫,单单消灭母蛊是远远不够的,还有那么多被感染的剧组工作人员,以及刚才钻进土里那些蛊虫又要怎么办?她根本不能确保永绝后患。
另一个相较之下要保险很多,但前提条件是花千树愿意配合。
唐柚正思索该如何说服花千树,远处山林间一个蹒跚佝偻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一个背着箩筐的老奶奶慢吞吞地向她和石壁童子所在的方向走来,在距离他们十几米外的一处石台前停了下来,从箩筐里取出几个圆润饱满的果子摆在石台上,嘴里用方言不住念叨着些什么,最后有些不舍地在石台上抚了又抚,临走前她回过头,竟像是能看到隐藏在茂密花木之后的石壁童子,向他们的方向看了好久,最后抹了抹眼角,又慢吞吞地离开了。
唐柚其实听懂了老奶奶先前念叨的话,她是来告诉石壁童子,她的孙子要接她去城里住了,以后不能再给他送果子了。另外听她的意思,似乎石壁童子和她颇有渊源,她小时候两人时常在这片隐蔽的林子里玩耍,所以虽然长大之后她不再能看到他,还是保持了来这里供奉而不是去山洞里的习惯。
可能说这老奶奶是石壁童子的朋友,比说是他的信徒更合适一些。如果他的力量还充足,或许会选择现身和她道别吧。
但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抱抱小山神QAQ
☆、驱蛊(五)
唐柚侧目看了看目送老奶奶离去后一言未发的石壁童子,也保持了沉默。
不过想到刚才老奶奶反复提起的,对石壁童子的称呼,听起来是“yinyin”或者”yingying“,好像哪里有点怪。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字,但“茵茵”、“莺莺”、“莹莹”等等类似读音的字,都不像男孩子会用的。
唐柚忍不住转过头,正想确认一下她的疑惑,却见石壁童子像是下定了决心,握拳道:“我绝对不能让蛊毒蔓延出去!”
哪怕他没有了巅峰时期的神力,他始终也是这里的山神,就算是为了不辜负那几个仅存的、还相信他会保护他们的老人,他也要坚守到最后一刻。他因鬼疫肆虐而获得香火,那么因镇压鬼疫而消失也算是一种圆满吧?
唐柚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决绝,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试探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石壁童子停顿了几秒,脆生生的嗓音中带着些许颤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恐惧,“这是我的山,如果我散去灵体来施法,或许可以让山上所有蛊虫再次陷入沉睡。”
“已经感染的人体内的也可以吗?”唐柚几乎是立刻追问道,神态语气都没有波动,平静得令人发慌。
石壁童子迟疑了几秒才答道:“应该可以。”
“山下的宾馆可能也有蛊虫。”
“这……”石壁童子语塞了。
唐柚没有再问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看得他又低落地垂下了头。
“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有。”
石壁童子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她。
“虽然把握也不大,但就算失败损失应该要小一些,如果不行再考虑你的办法,你觉得可以吗?”
他见唐柚不像在说笑,连忙点了点头。
见他暂时打消了自我牺牲的念头,唐柚的面部表情微不可见的松快了一些:“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场戏。”
唐柚回到拍摄场地时,其他人都没有意识到她方才其实一直不在现场,唯有花千树眉毛一挑,背着手悠哉游哉地晃到她身边,状似漫不经心道:“你背着我找谁玩儿去了?”
唐柚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即回答,就这么一两秒的停顿,却让花千树笑弯了眼:“我知道了,你一定去找那个小山神商量了对吧?”
唐柚目视前方,没有搭理他,这样的行为在他看来便是默认了,他敛了敛笑意,严肃神情,好似非常关心一样,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他也多担忧那蛊会给人类造成伤害:“怎么样?商量出结果了吗?”
面对他不怀好意的明知故问,唐柚微微侧目看着他,她自觉是在用“你这家伙也忒幼稚了”的目光进行鄙视,但花千树却因自认处于上风而得意忘形,将她的眼神误解成“我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你最好别来烦我”,乐得他见牙不见眼。
“你和那小家伙没有办法也是很正常的。”花千树做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语重心长道。他抬手想搭在唐柚的肩上,却被她轻巧地躲了过去,他也没觉得难堪,仍旧厚着脸皮说:“这样吧,你对我笑一下,我就告诉你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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