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念以前的时光,思念卫闲春的超然物外与温柔慈爱,她时常在心里告诉自己,是多么幸运可以遇到他,像兄长一样为她着想,对她无条件的喜爱和帮助。
“娘娘,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宫人见她哀伤地停留在门口,便知她心系卫闲春。
王晓荷惋惜着,人都走了,还进去看什么?忽而漫天的雪花飞舞,飘落在枝头,沉淀在屋檐上。
她伸手接住飘落在跟前的雪花,手掌托住雪花柔软的身躯,此刻它就像是远方捎来的书信。
王晓荷心头一震,毅然决然地进入紫荆园,那里已经一片荒芜,白雪覆盖在残枝枯树上,根虬盘踞着乱石,他居住的屋子亦不似从前那般干净整洁。
她推开那扇落满灰尘的门,一股火烧味儿扑鼻而来,王晓荷寻觅四处,发现一个铁钵,里面烧着许多的纸钱,燃烧的只剩下一些微弱的火光。
她查看四处,空无一人,于是定下心来注视着化为灰烬的纸钱。
心中疑惑着:这是谁留下的呢?这些纸钱又是给谁烧的?
沈莺步履匆匆寻来,向她汇报:“娘娘,咱们安插在青衣小主附近的眼线来报,她亲耳听到杜鹃和青衣小主的侍女之间的谈话。”
王晓荷不以为然地询问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在她看来杜鹃是信得过的,并且杜鹃时常往来各宫传达懿旨,又爱炫耀,常拿着更衣的身份去教训下人。
她怎么也不会去怀疑杜鹃的目的不纯。但是沈莺的话却让她彻底震惊:“听宫人讲,卫大人根本没有出颍州,而是在经过颍州树林的时候被人暗害了。”
王晓荷猛然一惊,之前有臣殷治对外宣称卫闲春已死,他告诉她这只是以假乱真,给朝臣们一个说法,那么卫闲春究竟还有没有活着?
“速速让那宫人来见我。”王晓荷焦急地说道。
沈莺秘密将她带来紫荆园,宫人便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今日杜鹃来到紫荆园,祭奠卫闲春,她仍然记得王晓荷这些日子以来过得有多辛苦,多么劳累,也记得卫闲春曾经对自己的帮助。
杜鹃送陈夫人出宫门时,遇见迎面而来的老太监,他的一双慧眼览尽是是非非,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看穿陈夫人进宫的目的,但是他没有揭穿,也没有劝阻,反而付之一笑,悄悄告诉杜鹃,“其实君上也不忍心卫公子有事,只是朝臣们和天下人都盯着,他不好去做。既然娘娘有心而为,老奴求之不得。你在娘娘身边千万照顾好她,别让她累着。”
杜鹃兴奋地点头,老太监临走前又嘱咐道:“这事谁也不能告诉,一旦泄露出去卫公子就是不死他也得死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并且向他保证谁也不说。但她也没有料到王晓荷废寝忘食地努力了这么久,依然没能救下卫闲春。
卫闲春首级被取,残缺不全的尸体送回卫国,李泽为此自责不已,王晓荷听到他安然无恙的谎言心情愉快,这些痛苦只有杜鹃明白,并且默默地压在心里。
者秀的侍女递给杜鹃一封信,写着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如若不到就将卫闲春之死揭开,杜鹃无奈只得应约。
“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会欺骗你家主子,和你的小情郎一起设计欺瞒王后娘娘,她可是中殿之主,后宫之主,母仪天下之人,你居然把她耍的团团转。”者秀的侍女嘲讽道。
杜鹃当即反驳:“我只是不想娘娘伤心罢了,你休想挑拨离间!”
“我就是想挑拨离间!凭什么你可以跟着中殿飞上枝头?不过卫闲春已死,你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她得意地笑着,只是简单嘲笑了几句就离开。
杜鹃越想越不对劲,只恐她是在故意套自己的话,说给其他人听,传到王后的耳中,于是立刻回去面见王后。
王晓荷听到宫人的转述心中一片凄凉,冷如冰霜,至少结果是残酷的,卫闲春根本就没有平安离开颍州,而是被暗害了。
王晓荷自然考虑到宫人的话是者秀的侍女故意透露的,但结合种种情况来看,结局是一样的。杜鹃和李泽在骗她,有臣殷治也在骗她……32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涯人相认
苏绮被尼姑庵救下后,李泽时常前去探望,醒来后对小尼姑千恩万谢。
小尼姑摆摆手,连忙解释道:“施主客气了,我只是恰好看到施主躺在路边而已,真正医好你的是我师父,她精通医术,这才救你一命。”
苏绮手捂着伤口,虽然已无性命之忧,但仍然十分疼痛。小尼姑搀扶着她,苏绮忍着疼痛缓步走到李泽跟前,语调平和地询问他:“李将军,卫大人……”
她不敢追问着他是否安好,因为在梦里她梦见了他与自己诀别。
那天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卫闲春身负重伤,被追兵和黑衣人围追堵截,而且他的手臂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他拿什么去摆脱敌人?
李泽见她情绪稳定,便告诉她:“卫大人他走了,请节哀顺变吧!”
苏绮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湿润的眼眶让眼睛看起来更加通透晶莹,不染纤尘。
“卫大人他的遗体在何处?我想去看看他。”苏绮瞬间泪如泉涌,悲痛万分。
李泽虽然将他安葬好但因为形势有变,有臣殷治命人将遗体送回卫国,卫国举国哀恸,实则内斗不断。
“卫大人已经被送回卫国了。”李泽继续关注着苏绮,她抽噎地说不出话来,以泪洗面。
他临走前劝慰她道:“逝者已逝,生者莫哀。卫大人最牵挂的就是你的安危,你若安好,相信他泉下有知也会安心。”
李泽走后苏绮企图悬梁自尽,随着卫闲春而去,幸而被小尼姑救起,捡回一条性命。
小尼姑又急又恼,劝她道:“我师父千辛万苦将你救下,为了医好你的伤,每天上山采药弄伤自己的手。你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命,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师父她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说罢,小尼姑潸然泪下,用道袍擦拭泪水,苏绮忽然之间觉得这个小尼姑是个真性情的女子,她圆圆的脸蛋,身材娇小,樱桃红唇,眉毛细小,像春天的柳条儿。
苏绮见状立刻安抚小尼姑,一边道歉,一边感激。用完晚膳后小尼姑的师父前来探望,是一个年逾四十的尼姑。
她进来的那一刹那,恍如隔世,她身上散发出熟悉的气息,忧郁的脸上流淌着岁月的平静,苏绮起身怔怔地看着她。
“贫尼静安,深夜叨扰,不知施主方便与否。”
“师父请便,多谢静安师父救命之恩。”苏绮向她回礼,抬头继续看着她,沧桑的脸分明还是当年的模样。
“瑛姑?”苏绮小声地呼唤,静安听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俩人对视许久,静安师父终于确认了她的身份。
“琦儿小姐?”静安师父回叫着她,此刻的静安便是昔日顺王府里,王妃身边的姑姑叙瑛。
顺王府遭难后全府上下无一幸免,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二人相拥相泣,相认的喜感与岁月的悲痛折磨交织在一起,使得他们喜极而泣,抱头痛哭。
“瑛姑,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出家?”苏绮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对了,琦儿小姐,你怎么会落难至此?发生什么事了?”静安问道。
“我与卫国公子从王宫离开后想要一路南下,经过颍州树林时被人袭击,卫公子为了救我已经惨遭毒手。”苏绮含泪说道。
静安师父哀愁地叹息着,随即问道:“你从王宫出来?那你可见过王后娘娘?”
苏绮低头不语,对王晓荷她内心是愧疚的,静安没有逼问,而是解释的说:“你可知晓她是你的亲姐呀?当年为了保护她,我才能躲过一劫,在此地落发为尼。”
她惆怅地仰头长叹,人生事变化莫测,今生所念之人不过杨虎罢了,然而当年进宫后老太监告诉她,杨虎已经去了。
想到这里,不禁泪流满面。苏绮找到自己的破旧不堪的行囊,打开后反复寻找,终于找到杨虎临死前交给自己的锦囊。
苏绮毕恭毕敬地呈交给静安,说道:“这是杨总管临走前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跟随王后从辛国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想要寻找你,他若知道你平安,也该含笑九泉了。”
她转述着李泽说过的话,安慰别人总是那么容易,安慰自己却总是那么艰难。卫闲春之死,她悲痛欲绝,任何安慰都无法抹去一丝一毫的伤痛。
静安双手捧着锦囊,泪眼婆娑,淡淡地说道:“这是他生辰那天我为他绣的锦囊,没想到竟是此生最后一个。”
她又何尝不想回去,到辛国看看,可是恭王妃派来的杀手和耳目穷追不舍,实在难以脱险,回到辛国还要东躲西藏,否则便有牢狱之灾和杀身之祸。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一次,她一定会回去,再见杨虎一面,哪怕是死,也绝不做缩头乌龟。
她从锦囊里拿出一把陈旧的木梳子,解释道:“这把木梳子是我俩的定情信物,也是我最珍爱的东西,没想到他还贴身保留着。”
情绪缓过来后,她紧闭双眼,口中不停地念叨着禅语,这辈子已经决定长伴青灯古佛,不问红尘俗世,曾经的一切都是前世。
“天道轮回,你受的苦佛祖都看在眼里,他会保佑你一生一世不再悲苦的。”静安双手合十,再次念及禅语,“阿弥陀佛”。
苏绮在尼姑庵疗养的差不多,心中仍然放不下往事,又不忍面对红尘俗世,于是决定落发为尼,红尘仍需斩断,有些事情还要做个了结。
尽管静安极力劝阻,但苏绮意志坚定,不肯回头,静安便由她选择。
她修书一封请李泽转交给王晓荷,信中伤感地表达了歉意,并且表明心志:今生今世,缘起缘灭,再无他念,只盼我佛慈悲,收容于我,天大地大,总算有个栖身之所。
王晓荷同样写了一封信让李泽交给苏绮,他赶到时,静安正要为她剃度,李泽急忙制止并且将王晓荷捎来的信交给苏绮。
她拆开来看时,脸色大变,眉头纠结在一起,她起身对静安表示歉意,“瑛姑,对不起。我……”
静安摇摇头,付之一笑:“不用解释,我就知道你红尘未断,定然不是心甘情愿落发为尼的。去吧!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再让自己后悔莫及。”
苏绮独坐幽篁,回味着王晓荷的信中内容,没想到是自己的愚蠢害了卫闲春,更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是者秀和她的侍女竟然联合起来利用自己!
卫闲春的音容相貌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心中有多痛就有多恨!至少也要让那些卑鄙小人付出代价!
她走回禅房,拉下门窗,寂静无声地准备着一切。32
☆、第一百三十六章 动起杀念
者秀自请去皇誉殿向有臣殷治请罪,哭泣道:“贱妾有罪,请君上赐罪!”
有臣殷治惊讶地问道:“你有何罪?”
者秀解释着,“贱妾不该隐瞒君上,几日前有个黑衣人冒充君上的影卫,骗取贱妾的信任,贱妾告知他苏绮姑娘将会去颍州的消息,谁知今日得知卫大人和苏绮姑娘在颍州树林遇害。”
她抬头看见有臣殷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于是声泪俱下:“贱妾听说那黑衣人乃是天香阁的余孽,因此寝食难安,特来向君上请罪!”
尸有怨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有臣殷治及时制止,只好默默地退立一旁,静观其变。
有臣殷治付之一笑,说道:“既然你是为人利用,本王自当宽恕,卫闲春私逃出狱,罪不可恕,卫国人已经将他的遗体运回,无须再有自责,你且平身跪安吧!”
者秀希望落空,一声不吭地退出皇誉殿。待她走后尸有怨急不可耐地轻声说道:“君上……”
有臣殷治再度制止他的话,回答道:“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她无非是想从本王这里试探,卫闲春是否真的已经死了。看来你猜的不错,她与天香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愁眉紧锁,不仅王宫内潜伏着天香阁的内奸,宫外亦是如此,甚至与官商勾结,祸乱生计,但是官官相护,达官显贵为了自身的利益根本不去剿灭。
有时候他也疑惑着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为什么朝臣们都没有人下定决心去剿灭天香阁,反而遭受控制?
“君上既然已经知道真相,何不动手除掉一个是一个?”尸有怨建议他。
有臣殷治摇摇头,“不,现在还不是时候,留着她,才能知道的更多。”
尸有怨点头肯定他的想法,不过仍有一丝担忧。
老太监慌慌张张地进殿说道:“主君大事不妙!医女来报,王后娘娘难产……”
有臣殷治听后迅速起身,心乱如麻,“怎么这么快?”
“太医说是早产,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医女说是难产……”老太监再次提醒他,情况紧急。
有臣殷治立刻赶往中殿,宫女进进出出,正好看见两个宫女手里端着满盆的“血水”。
王晓荷低沉的呻吟声从产房传来,他拦下一名宫女,询问王晓荷的情况:“王后怎么样了?”
宫女一紧张,含着泪摇摇头,随即去准备用品,有臣殷治注视着这堵门,仿佛一道生死门,多想冲进去陪伴着她。
但是他知道王晓荷不想见到自己,她不相信卫闲春还活着,她不相信他的话,这让他也很懊恼,俩人一直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见谁。
现在想来那些脾气却是不该,有臣殷治只盼望着她能平安度过这次劫难,再好好的和她认错道歉,把真相告诉她。
他不停地祈祷着,历经这么多苦难,老天一定会保佑她们母子平安的。
医女从产房匆匆忙忙的出来,跪倒在地,悲痛道:“君上,娘娘已经不行了,大人和小孩之间必须要有所取舍,还请君上决断。”
宫人们怔怔地看着他,谁也不敢推测眼前的这个君王,会做出什么样的决断,有些上了年纪的宫人依稀还记得圣武君父和有臣弘治当年的决断。
同样是难产,同样是母亲和孩子之间的取舍,他们的选择都是留下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女人的命运总是这么脆弱,阎王不收,也会有人送去。
杜鹃急着从产房跑出来找医女,见她跪倒在地,便知情形有多么严重,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等待着他的答复。
杜鹃多想跪倒在地请求他留下王晓荷的性命,但她知道此刻不能再去刺激他,虽然这段时间王晓荷和他关系紧张,但她相信有臣殷治会有清晰的判断。
“保住王后。”有臣殷治斩钉截铁地说道,医女听后立刻去产房准备。杜鹃喜极而泣,喜的是他对王晓荷的情分,宁愿舍弃骨肉,也要保住她,泣的是他们将失去这个孩子。
流年似水,白驹过隙,忙碌紧张的时刻终于过去,此刻华帐内安静无声,他一直陪在她身边,王晓荷仍旧昏睡着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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