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奕低头去看李金秋,因为早起脂粉未施,略显单薄的容颜少了昨日的俗艳,却多了一份清新与自然,不算十分漂亮,却也清秀可人。
她低垂着头,身子微侧,露出一边小巧的耳朵和雪白的脖颈。她的耳朵很可爱,尤其是那个小小的耳垂,圆润晶莹,摸上去一定很有手感。她的脖颈、肌肤白皙,弧形优美,连接着耳朵和遮掩在衣服里若隐若现的锁骨。
随着目光的下移,夏奕突然觉得有些口乾舌燥,昨晚那场情事情不自禁地涌上心头。原本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才和她圆房,可当他抱住那盈盈一握的纤腰,进入那未经人事的秘密花穴,他素来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受到了极大的考验。
她那样的紧窒、狭小,却包容了他的粗大,在进退、摩擦、碰撞之间,他失控了,他从来没想过要从她身上得到快乐,可是身体之间该死的契合却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他沉沦了,险些溺毙在那场欢爱中,幸好在最后一刻他清醒过来,他故意喊出了那个名字。他要让她明白,他心里爱的是别人,娶她,非他所愿。
「夫君,你站起身吧,我帮你穿长袍。」李金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站起身,由着她为他着衣。她动作轻柔,神情专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十分的平和。
昨晚的事,是个女子都会或撒娇或撒泼地追问两句吧,可是她却只字不提,还表现得如此平静。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刻意假装?夏奕暗自揣测。
两人换好衣服出来,南宁候夫人派来的张妈妈便领了两个丫鬟进了内室,不大一会工夫,张妈妈留下两个丫鬟收拾床铺,自己先出来了。她眼角眉梢都是笑,屈膝给夏奕和李金秋行礼,「恭喜世子爷、少夫人。」
夏奕点了点头。李金秋则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
张妈妈手上拿着一个雕红漆的匣子,匣子里放着昨晚铺在床上的白绫。她笑着说:「世子爷和少夫人先用早膳吧,奴婢回去给夫人覆命了。」说完,小心翼翼地捧着匣子离开。
李金秋安排人将早饭端上来,放在靠窗的炕桌上,两人在炕桌两边坐下。夏奕要了一碗小米粥,李金秋只要了半碗。
几样精致的小菜都是夏奕平时常吃的,只是吃进嘴里,忽然觉得跟平时的味道有些不太一样,是他的错觉吗?喝一口粥,粥的口感也略有些不同,似乎比平时的味道要更好一些。
夏奕本就不关心这些小事,只当是厨房的人今日比往日更用心些,便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李金秋的陪嫁丫鬟之一的玉板突然开口说:「世子爷,这些饭菜都是我家小姐一大早起来专门给您做的,您怎么都不夸夸我们家小姐?」
夏奕一愣,还没做反应,就看到李金秋沉着脸喝斥玉板道:「谁教你说这些的?这里不用人伺候,你出去吧。」
「小姐……」玉板心直口快,还想说什么,一旁的玉边已经将她拉了出去。
夏奕什么也没问,只是看了李金秋一眼,低头继续吃饭。过了好一会,他擡眸又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淡淡的,神色很平静。
他以为她至少会解释一下,说刚刚那丫鬟说的话不是她教的,可她什么都没说,似乎并不在意他会不会误会她。
也许是注意到他的目光,李金秋擡眸看他,微微笑了笑,问:「夫君,有什么事吗?」
她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假装不在乎?夏奕沉下脸,语气微冷,道:「我不习惯有人叫我夫君,你还是跟其他人一样,叫我世子爷吧。」不是商量,而是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他半眯起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听到他的话,李金秋只是略微怔愣了一下,便答应道:「好的,世子爷。」说着,还冲他淡淡地笑了笑。
没有悲愤、没有委屈、没有丝毫过激的反应,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她就这样轻易地接受了他提出的无理要求。
夏奕突然有些开心,这样的李金秋真的很对他的胃口。他想要的不就是这样一个妻子吗?顶着南宁候府世子夫人的头衔,却不会胡搅蛮缠、对他百般索取,像木偶一样平静从容的女子。
「李金秋,我有话跟你说。」
李金秋擡眸,望向他。
夏奕的目光沉静,神色肃然,说话的语气十分郑重,道:「李金秋,我希望你明白,娶你是我父亲的意思,是为了南宁侯府,所以,我不会爱上你。我希望,你也不要爱上我。我们以后也像现在这样,做一对互不干涉、相敬如宾的夫妻吧。」
李金秋笑着答应道:「好。」随即低下头,将即将决堤而出的泪水深深掩藏。
她要如何告诉他,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早在两年前就爱上他了。
第二章
经过成亲的懵懂、认亲的迷茫,恍惚之间,三朝回门的日子到了。李金秋早早起床收拾妥当,用过早饭,拜别公婆,和夏奕一起出了侯府。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两人坐在马车里,谁也没有说话。夏奕生性本就少言寡语,加上这两年收敛脾性,话就说得更少了。李金秋也不是一个性子张扬外放的人。于是乎,马车里寂静一片,反倒是马车外人声嘈杂。
等到外面的杂声喧嚣鼎沸的时候,夏奕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了看,马车果然已经到了东大街,他冲着驾车的马车夫喊道:「停车。」
马车夫应声,停下马车。
李金秋有些疑问地朝他望去,「世子爷?」
夏奕避开她探寻的目光,淡声说:「我还有事,就不陪你回去了。」
之前说好了要相敬如宾,三朝回门陪她回去才是正理。现在半路上丢下她一个人,夏奕不由得有些愧疚,像是逃避似的,不等她回应,说完话便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可跳下马车的时候,他还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我知道了。」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
今天是李金秋三朝回门的日子,也是媛媛,梁婧媛和他约好的会面的日子。
梁婧媛,开国功臣定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比夏奕小两岁。梁婧媛出身高贵,又容貌倾城,个性难免骄矜,自小便不被同龄人喜欢,可在夏奕眼里,她的骄矜和那些趋炎附势的阿谀奉承相比,却显得无比的坦率和真诚。夏奕自幼聪敏过人、卓尔不群,加上他的善意,梁婧媛几乎很快就认定了他。
两人相识相熟、相知相交,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十五岁时,夏奕曾提出想要迎娶梁婧媛。可是被南宁候断然否决。
十八岁那年,他主动请缨领兵上阵,以寡胜多立下大功,皇上钦赐黄金甲,赏游街庆贺,荣耀万千,那是他第二次提出想要迎娶梁婧媛。他以为凭藉军功、凭藉自己的优秀、甚至凭藉皇上对自己的赏识,他就可以娶到梁婧媛。可事实却是,他越是表现得优秀卓越,他的亲事就越是由不得自己。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认清了现实,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收敛性子,学会了沉稳。
可尽管明知道他们今生不能在一起,他们还是固执的惦记着彼此。梁婧媛藉口为生日祈愿,每年生日的前一天都会去城外的慈安寺进香,而这一天,便成了他们每年固定会面的日子。
二月初的天气,春意未至,寒意尚浓。气候的原因加上慈安寺庙小、位置偏,且又是不年不节的日子,每年这段时间慈安寺几乎都没什么外人来。
夏奕循着熟悉的路径来到慈安寺后山的放生池,只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只身矗立在放生池边。
他慢慢地走过去,脚下踩到枯枝,发出轻微的声响。
女子闻声转过身来,正是梁婧媛。
天气尚冷,她却只穿了一件藕白色的纯色褙子,没穿夹袄,更没披斗篷,也不知在放生池边站了多久,此刻已经冻得面色苍白,唇色发青。
她站在冷风里,泪眼婆娑地望着夏奕,语气充满了委屈,「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天还冷,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关切的话语脱口而出,夏奕心疼地看着她,想要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可是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他成亲了,他和她再也不可能了。
看到他眼里的迟疑,梁婧媛泪如泉涌,伸手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按到自己脸上,轻轻地蹭着,「奕哥,你真的不要媛媛了吗?」
不是不要,是不能要,也要不起。夏奕缓慢却坚定地抽回手,看着哭泣的梁婧媛,夏奕一阵心疼,可是再心疼又能如何?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媛媛,忘了我吧。」
「不,奕哥,我忘不掉、也不想忘了你!」梁婧媛神情激动的哭喊着,扑身抱住了他。
「媛媛,我成亲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以后我都不会再来这里了。」夏奕再次推开她,不是他狠心,而是他不得不这么做。长痛不如短痛,他已经耽误她这么多年,与其让她再这样痴痴地等下去,不如一次性跟她说清楚,让她断了念想,也让自己断了念想。
「不,我不相信,奕哥,你在开玩笑,对不对?你怎么会这么对我呢?我不相信!」梁婧媛疯狂地摇着头,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拒绝面对现实。
「媛媛,我们今生注定不能在一起,又何必苦苦痴缠?放手吧,忘了我,你会找到一个爱你的人。」夏奕态度坚决,丝毫没有转换的余地。
「不!」梁婧媛大叫着,突然猛地推了夏奕一把。她泪流满面,却瞪大眼睛,指着他厉声喝问:「新娘子是不是很漂亮?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啊,你说、你说啊!那个女人,她是不是给你喝迷魂汤了?刚和她成亲,你就不要我了……」
这是他和她之间的事,为什么要把不相干的李金秋扯进来?夏奕皱了皱眉,冷声反驳道:「没有,我没有爱上她。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跟其他人无关。」
夏奕走近两步,抓住她的双肩,低下头,神色严肃、语气凝重地说:「媛媛,认清现实吧,不是你不爱我,也不是我不爱你,而是生在这样的两个世家,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夏奕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而决绝,「忘了我吧!」说完,夏奕松开手,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身后静悄悄的,直到他走出几十米远,梁婧媛才突然大声地冲他哭喊道:「奕哥,你答应我,即便我们这辈子不能在一起,你也要只爱我一个人,这是我最后的要求,你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夏奕郑重地许诺。
身后传来梁婧媛响彻耳膜的悲泣,夏奕的心也跟着疼起来,脚下的步伐变得越发沉重。明明是来道别和解决问题的,事情说清楚了,问题也算解决了,可为什么他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在外游荡了一整天,等到天黑,夏奕估摸着李金秋已经从李府回来,这才回府。
进了门夏奕便问一直候在门房处等自己回来的心腹小厮,「少夫人回府了没?」
那小厮连忙回禀道:「少夫人半下午的时候就回来了。」
「那么早?」夏奕有些吃惊,本以为李金秋会在家待到傍晚才回来的,「那……夫人有没有问什么?」
那小厮左右看了一下,小声说:「夫人见少夫人回来得早,世子爷又没跟少夫人一起回来,就问了一句。少夫人说,回府的路上,世子爷遇到一位故交,两人许久未见,找地方叙旧去了,所以她一个人先回来的。」
听到小厮的话,夏奕心里的惊讶更甚。她竟然如此回护他,三朝回门,他却在半路上丢下她一个人,她回家要怎么面对她的家人?性子刚直的李御史又会怎样的恼羞成怒?
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不可能泰然处之吧?可李金秋不但没有哭闹告状、借题发挥,反而费心帮着他隐瞒事实真相,连藉口都想得那么天衣无缝。
李金秋真是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女子。夏奕突然有点庆幸,幸好他娶的人是李金秋,否则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事端。
夏奕回到甘兰院的时候,李金秋正坐在灯下做绣工。看到他回来,李金秋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给他倒了杯热茶,「世子爷,你回来了。」
夏奕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看着她放在旁边的针线篓子问:「在做什么?」
「我想给世子爷做双袜子。」李金秋微笑着回答。
夏奕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袜子是用姜黄色的细葛布做的,袜子口绣着黑色的云纹,式样还不错,布料似乎差了些,「府里有专门的针线房,这些小事就让针线房的人去做就行了。」
「我闲着也是闲着。」李金秋笑了笑,转移话题,「世子爷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
「世子爷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李金秋的话说得很自然,可是夏奕却听得有些吃惊,「你给我做?」
「是。」
夏奕想了想,说:「那就给我做碗面吧。」
「好。」李金秋笑着答应,「我让丫鬟进来伺候你梳洗更衣吧,等你换好衣服,面应该也做好了。」
「不用,你去做面吧。」夏奕拒绝。等李金秋前脚出了房门,他后脚就跟了上去。
李金秋奇怪地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夏奕,没有做声,迳自进了小厨房。
拿出面粉,打上鸡蛋,和面、揉面、捶面、杆面,动作行云流水,彷佛做过千百遍一般娴熟。
夏奕一直杵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刻,他突然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这个李金秋还真让人惊讶,虽然出身不高,可是好歹也是御史家的千金小姐,又是独生女,想来也该是被呵护着长大的吧,可千金小姐们的骄矜她身上一点都没有,性格反而十分柔和,也不像别的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反而拥有一身好厨艺,昨天早晨的早饭,还有现在她手下即将成型的面条。哦,对了,她还在给他做袜子,绣工似乎也不差。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到底还有多少惊奇是他不知道的?
很快,面做好了。李金秋用托盘端出来,准备帮他端回房吃,刚到门口,夏奕就自己接过托盘,大步走回房,放在窗边的炕桌上吃起来。
一大碗面,加了两个荷包蛋,面上还洒了一些葱花,很好看,闻上去也很香,吃一口,味道比预期的还要好。
「味道不错。」他真诚地赞了一句。
「世子爷喜欢就好。」李金秋只是笑了笑。
夏奕吃面的时候,李金秋又拿起针线篓子继续未完的绣活。等夏奕吃完饭,她教人收拾了碗筷,吩咐丫鬟伺候夏奕沐浴更衣,自己又坐在一旁拿起了针线。
等夏奕从净房出来,看到她还在灯下忙活,不由得眉头微皱,提醒道:「早点休息吧。」
李金秋擡头朝他笑了笑,说:「你先睡吧,我马上就好。」
夏奕上了床,静静地躺在被子里,想到白天和梁婧媛的会面,他原本平静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落,他答应过梁婧媛会娶她,也为之努力过,可是事与愿违,他和她终究还是没能在一起。
没过多久,李金秋吹了灯,窸窸窣窣地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
夏奕在黑暗中看了李金秋一眼,心里有些惆怅,又有些烦躁,翻来覆去睡不着。
「世子爷,你睡不着吗?」李金秋小声地问。
「嗯。」夏奕闷闷地应了一声。
「我陪你说说话吧。」
夏奕没有回应,成亲三天,他们之间除了简单的日常对话,几乎没有说过多余的话。
「世子爷,泉州在哪?」她轻声问道。
「问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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