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渊扶她站起身,轻轻执起她手,“不然今日就算了,账册礼单什么的总要费脑子,放着明日再看也不迟。”
“明日还要回门,哪有功夫看这些东西?何况还有凤仪公主的那桩事要办,总不能让你去跟太后娘娘说,凤仪公主被人冲撞了的这种事吧,这件事赶早不赶晚,还是尽快解决为好。”
婵衣说着话,吩咐锦屏摆了晚膳到侧厅,一共是四样,素炒三鲜,凉拌银芽,翠竹报春,豆腐丸子,都是极为清淡的时蔬,主食是小花卷和山药软米粥。
她伸手盛了一碗软米粥给他,“今天中午的宴席有些腻了,晚膳还是吃的清淡点好。”
楚少渊向来不挑食,又是对着心爱的人,就是吃糠咽菜他都觉得好吃,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婵衣却在想,今天坐车回来的时候,他身上一股浓浓的酒气,也不知被灌了多少酒,晚上便尽量吃些解酒清淡的菜肴,省的他年纪轻轻就落下一身的毛病。
楚少渊津津有味的吃了一碗粥,跟她说了父王给他派了工部的差事,还有今天认亲宴的时候镇国公跟辅国公的闹剧。
婵衣咀嚼着嘴里的豆腐丸子,半晌才道:“镇国公跟辅国公府上向来有渊源,他们两家相互扶持惯了,不应当会在今日出这么大的洋相,虽说朝政我不太懂,但听镇国公的意思应该是想插手工部,但辅国公不同意,两家因为这个有分歧,才会闹出今日的事。”
顿了顿,她又道:“说到安郡王跟礼亲王的话,礼亲王妃去岁刚殁,偌大的府里只有一个礼亲王世子妃在主持,如今世子妃临盆在即,没来认亲宴也属正常,可今日却没见到安郡王妃,不知是什么原因。”
楚少渊笑道:“安郡王倒是说了,这几月安郡王妃回了信阳养病,所以没有来认亲宴,还让我多担待。”
婵衣点头,“今日慈太妃赏了我一支凤钗,十分贵重,加之敬王妃赐的龙凤镯也非凡品,我原本准备的那些回礼都有些太轻了,我想着过些天备些厚礼去敬王府上拜访,也不知妥当不妥当。”
楚少渊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妥当不妥当的,我们作为晚辈去拜访长辈,自然是要备了厚礼的,而且敬王那个人,虽说差事看上去不太起眼,但比起宗室营当中其他没落了的宗室来说,却是重要许多的,慈太妃都这般为他铺路了,想来他也不会是扶不上墙的人,先看看再说。”
这也是婵衣的意思,她点头道:“也不知二哥哥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了,福建的疫病可有起色了?我出嫁二哥哥都没能回来,也不知他回来之后会不会生气。”
☆、476.恩赐
476.恩赐
听婵衣说可惜夏明彻在她们大婚的时候不在,楚少渊脸上的笑容一僵,想到迎娶的那一天被夏明辰堵在门外,顿时觉得夏明彻不在真是太好了,不然还指不定要他如何出洋相。
耳边听见自家媳妇儿还在念叨,他转过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晚晚,一个大哥就已经把我折腾的够呛了,你不知道迎亲那天,大哥足足把我堵在外头将近一个时辰,若是加上二哥,那我可就没活路了,你真的忍心看我这样被欺负……”
婵衣啼笑皆非的瞪他一眼,“大哥跟二哥从小就疼我,尤其是大哥,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若是二哥在,还能劝劝大哥,不会让大哥这样闹你,可惜二哥不在,你可不是要被堵在门外一个时辰么?”
记得上一世大哥也是这样为难简安杰的,不过那时候有二哥在,简安杰即便是骑射不在行,也那么混了过去,而这一世二哥远在福建,没有人在一旁盯着,以大哥的性子可不是要好好的为难他一番么!
楚少渊却努了努嘴,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那说好了,若是二哥回来要为难我,你一定得拦着些,我从小就跟书本上头的东西没缘分,若二哥让我给他写个文章,我可不行。”
婵衣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没好气的道:“你当二哥是考官,定要将你问倒才能显出他的才识么?你好歹也在家里住了六七年,不会连二哥什么性子都不知道吧。”
夏明彻的性子他自然清楚不过,但在府里的时候,晚照就待两个兄长比待他好,这么多年的陈年老醋,吃的他心里直泛酸水,十分认真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你都要护着我,往后你二哥娶了媳妇,哪里还顾得上你,我们才是一家人。”
说的一本正经,好像二哥不讲道理似得,婵衣懒得理会他,直接拿起一个小花卷塞进他嘴里:“快吃,吃完还要洗漱,明天还要早起。”
“唔”忽然被塞了一嘴的小花卷,楚少渊哭笑不得的着看她,将嘴里的小花卷努力咽下去,想到福建来的密函,抬头道,“对了,二哥从福建发来信函,说福建的情形已经稳定下来了,疫病也有所控制,他过些日子会回云浮,让家里人不要担心。”
婵衣眨了眨眼,二哥的信函一句没提她的婚事,看来应该是婚前发来的信函了。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形?水患可有头绪了?不是说秦伯侯在福建一手遮天么?二哥有没有受欺负?四皇子现在在户部,会不会使绊子为难大舅跟二哥?”
她连着问了好几句,心里越想越是担忧,如今四皇子都回来了,听说领了户部的差事,福建水患灾情,需要的就是米粮跟衣物,户部是钱袋子,他若是在里头动了手脚,大舅跟二哥岂不是要遭殃么?
楚少渊笑了,璨若星辰的眸子微微闪烁,低声道:“他不敢的,福建的贪墨案子是父王下的令,他若是在钱粮上头动手脚,是在找不自在,不说别的,单说父王就不会放过他,户部的差事交到他手上,就跟烫手的山芋一样,他做的好父王不会夸奖他,若他做的哪一点违背了父王的心意,只怕父王第一个不会饶他,你说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婵衣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的顾虑总算是消了,点头道:“大舅跟二哥没事就好,先前听说二哥染了疫病,我还以为是二哥不小心,却没想到竟是遭了人家算计,哼,估计四皇子也没想到他去一趟福建不但没有收获,反倒还将自己搭了进去,真是得不偿失。”
楚少渊对于自己的这个四弟虽说不甚了解,但就凭回宫相处的短短几月就能得知他的为人,自然是乐于见到自家媳妇对他的印象不好的,遂添油加醋的道:“老四这个人平日里看着是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得,可却喜欢背后阴人,我宫中原本是有几个宫人的,但我发现那几个宫人老是用那种看肉包子的眼神看我,一查之下才发现,竟然都是老四的人,她们是想勾着我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把我恶心极了,又不能当下发落了她们,后来还是找到了她们的错处,才一个个的打发走了,所以我宫中从不用女官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婵衣惊讶极了,皇宫里头的女子,无论是妃子也好宫人也罢,向来是隶属皇帝一人的,即便是给了楚少渊,楚少渊也不能在尚未离宫之前作出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来。
而且宗室向来都是严苛的,尤其是对待皇子的私事上头,皇子有了爵位成了婚之后内宅私事他们不大管,但是在尚未开府之前,却是由宗人府一笔一笔记录的,若是楚少渊当真与那几个宫人不清不楚,皇帝一定会震怒,记得太宗皇帝在的时候,就有过这样的事,当时太宗皇帝直接将那个皇子扔到皇陵,让他去守皇陵了,最后连个王爷也没有封。
她心中暗暗的吸了一口凉气,前一世贤明的怡亲王竟然是这样刻毒的性子,真是让人唏嘘。
想不到楚少渊回宫之后过的步步惊心,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他放置在桌案上的修长手指,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他却笑了,反手抓住她细嫩的小手,轻声道:“我早有准备的,宫中的人或者事,都伤不到我,能伤到我的人只有你。”
她愣住,忽然想到他先前说的那句,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是她的话,心中顿时感慨万千。
前世的记忆像是一个伤疤,退了痂结成丑陋的肉粉疤痕,再回头看,枝蔓交错的往事层层叠叠。
走一步摔一个跟头,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哪里比旁人聪明,值得他这样倾心以对,可偏偏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以她的意愿为先。
好像是要将上一世她所受到的伤害都还回来似得。
莫名的,她眼睛有些湿润。
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咬着嘴唇轻声问道:“我以前对你那么不好,还打你,你心里不怪我么?”
楚少渊笑了,一把揽住她纤细圆润的肩头,“怪你什么?你呀,从来都喜欢多想,明明没有的事,你想着想着就变成了无中生有,还好我皮糙肉厚不怕这些,换个身子骨弱的,肯定是心伤加身伤……”
她握住他的手,十指扣紧,郑重道:“我以后会好好待你,”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从前的事儿,以后都不提了,好不好?”
许是听出她话中的认真,楚少渊也收了玩笑的心思,认真的看着她:“晚晚,你能嫁给我,就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
☆、477.嫌弃
477.嫌弃
用过了晚膳,婵衣撵楚少渊去洗漱,自己坐在炕上看起了账册。
果然如广宁王妃说的那样,王府当中的进项只有云州的六千亩水田,其余什么庄子铺子的都一概没有,倒是库房之中有些金银器皿,古董花瓶的,却全然没什么用处。
难不成堂堂的亲王府,还要把皇上赏赐的东西一件件当掉来维持生计么?那未免也太过凄惨了。
她又让锦屏拿了她的嫁妆单子来,幸好自己的嫁妆里头有几个生意不错的铺子,都是母亲怕她嫁妆太少,衬不上楚少渊给的聘礼,才会将她原本就已经很丰厚的嫁妆硬是多加了一倍之多,就连压箱底的银子都多了一万两,不得不说母亲在她的婚事上头真的是操碎了心。
她吩咐锦屏:“将嫁妆里的三清图拿出来。”
锦屏一边应声去找,一边奇怪的问:“王妃要找三清图出来,可是要做什么法事?”
婵衣笑了:“是献给太后的,进宫赔罪总不好两手空空,听庄妃姨母说太后极喜欢上清法师画的这种法事图,今年若不是因为天灾人祸,皇上给太后修建的金塔只怕也要建成了。”
朝廷之中又是修建金塔又是要给皇上修建皇陵,没有银钱怎么能行?自然是要拿这些贪官污吏来开刀了。
所以她并不担心夏明彻的前途,只是怕福建的瘟疫害了他。
楚少渊洗漱完了之后,回到内室看到已经换了小衫,正盘腿坐在炕上的婵衣,一头青丝如墨一般散开在脑后,澄澈的眼眸微垂,慢吞吞的包着封红,一边还低声说着话,旁边的锦瑟正拿着一只黄底斗彩团花茶吊给她杯子里添茶水。
一旁的衣架子上头挂着大红色的真丝通袖夹衫,梳妆匣里散乱摆着赤金嵌红宝石的头面跟凤钗,在明亮的宫灯之下隐隐折射出光芒,瞧着不刺眼,倒是有一种淡淡的温馨。
以前只有他一个人住的时候,屋子里头的东西很少,摆放的也十分简单,看起来冷清的很,就好像这间屋子只是这院子里头众多屋子当中的一间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而现在屋子里头不过是换了她嫁妆里的家具,多了个梳妆台,多了几个箱笼,多了她,就立刻变得有了人气,就连这些凌乱,都看着让人喜欢。
就像是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许久,而她的一切都这样真实,真实的让他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婵衣瞧他站在那里一直打量着屋子里的东西,不由得有些好笑,看向他道:“屋子里忽然多了几个人,王爷可是觉得不习惯?”
楚少渊弯了弯嘴角,她一打趣自己,就总是爱叫他“王爷”,他抗议了好多次都没用,便索性由她去了。
而且这样的夫妻情趣倒也让他觉得新鲜。
他坐到炕上,伸手揽着她的肩头,“我们都在一起住了五六年了,你说我习惯不习惯?”
婵衣红了脸轻“呸”他一声,不过是在夏家住了五六年罢了,亏他能将这种话说的面不改色,还一副理直气壮地模样,倒是让她羞恼起来。
楚少渊见她红了脸,也不敢再打趣,问道:“账册看完了?”
婵衣抬头好笑的看他一眼,“那么点儿账册还用得着怎么看么?倒是礼单五花八门的,什么人都有,就连沈朔风都随了礼,”似乎很久没见到沈朔风了,她随口道,“他也算是你的手下了,他可还好?”
“他能有什么不好的,跟着我总比他之前做的营生强,”楚少渊不太喜欢沈朔风跟婵衣太亲近,毕竟他做的事情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怕吓着婵衣,故而含糊了几句带了过去,见桌案上放置着一堆皆是五两十两的这种小额银票,问道,“怎么堆这么多小额的银票在这里,你包这么多封红做什么?”
“这些是明天回门的封红。”
听她这么说,楚少渊有些尴尬,似乎自己还真的忘了这些,遂开口道:“都包了多少银子,我回头补给你,往后这些事你与我说一声我来准备就好了,你不用这么辛苦。”
婵衣笑的隐秘,“不当家不知道,一当家吓一跳,谁能知道堂堂安亲王府,竟然这样拮据,一年的收入不过是六千亩水田,却要养着这么大的一个园子,还好只养你我二人,跟一些仆役们,若是像镇国公跟辅国公那样的几世同堂之家,只怕卖田卖地都维持不了。”
听出来她说自己俸银少,楚少渊委屈道:“昨天是嫌我臭,现在又开始嫌我穷了……”
那双睁得溜圆,水汪汪的像琥珀一样的眸子凝视着她,煞有介事的指责着她,让她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又没个正形,你什么样我还不清楚么,你没有我有不就行了,说什么嫌弃?也不怕别人听见笑话。”
她便是这样,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就能牵动他的心,明明算不得什么好听的话,他却觉得窝心的甜,一边将头埋进她的肩窝,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气,一边道:“我现在虽然穷,但等手中的差事办好了,父王一定会赏赐我的,加上亲王爵位每年的俸银也有一些,虽比不上其他人,但总要比在家里的时候强一些。”
婵衣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东西了?不过是说笑,你也要当真。”
而说到工部的差事,她一边包着封红,一边轻声道:“自从外祖父进内阁之后任了工部尚书,如今也有近十年了,工部的事外祖父未必不知,而且现在赶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头,只怕是吃力不讨好,再加上大舅在福建彻查工部之事,外人看着像是在玩闹似得,但皇上未必不重视这案子,虽说是将工部的案子交给了王爷来管,但若查不出什么,皇上脸上也不好看。”
况且外祖父身子一向不好,能借着这个时机退下来,未必就是坏事,而且外祖父一直不致仕,三舅在吏部就无法再进一步,阁老就那么几个位置,若是机会从手中溜走了,只怕往后再想上位就更难了。
……
ps:小意姨妈来了好难受,每个月一到这几天就跟上刑一样,让大家久等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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