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一脸怒气的夏老夫人,嘴角轻抿,低声道:“祖母,这件事有蹊跷,我觉得还是过去看一看为好。”
夏老夫人愣了愣,说到刺客,她猛然想起先前颜姨娘没来府里的时候,是曾经被人追杀过的,还是儿子说的,似乎追杀她的人是皇后那一支,可到底过了这么多年,之前又有皇上大手笔的镇压,怎么可能会有漏网之鱼?
只不过话虽如此,她还是起了身,“那就去看一看那贱婢想干什么。”
……
颜姨娘一边吃着果子,一边道:“这么说,你是有一个姐姐了?”
圆脸的妇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奴婢姐妹是自小进的山门,拜了金顶之上的女道长为师,学的是内家功夫,姐姐学的好,早些年便出师了,我学的差了些,原以为在山里跟着师傅这么平淡的过一辈子,没料到山门之中有人惹了祸事,连累到了师傅,师傅连夜将我们一众师姐妹们送出了山……”
颜姨娘此时已经完全信了这妇人说的话,忍不住唏嘘道:“幸好你学的差些,否则你可要遭殃了,你知道你姐姐她是做什么营生的么?”
妇人摇了摇头。
颜姨娘嗤笑一声,道:“先前我在宫里的时候,皇上因长姐而看重与我,将三殿下交于我抚养,后来宫中生变,我带着三殿下逃了出来,没料到你那好姐姐竟然奉了皇后的命来追杀与我,弄的我到处躲藏苦不堪言,后来遇见贵人,才免得一死。”
妇人恍然如悟般的看了颜姨娘一眼,语气依旧有些淡,“没想到姐姐竟然仗着一身的功夫做了这样的行当。”这话明明是唏嘘的,可话里的口气却听不出半分。
颜姨娘倒没在意,径自说着:“当年的事我记得一清二楚,杀我的人有两拨,一拨是燕云卫,一拨我就有些不知道是谁了,但都没得手,你可知道为何?”
妇人没有做声,只是盯着颜姨娘看,显然颜姨娘也没想过让妇人说什么,这些事的内情只有她最清楚,她笑了笑,道:“因为我舍得用命去护着三殿下,还有就是我对云浮的大街小巷十分熟稔,那些个杀手也好,燕云卫也好,哪里有我对云浮门儿清呢?哪个巷子里有什么人家,哪个胡同里住了什么权贵,我比谁都清楚,那些日子,我就带着三殿下偷偷的这家躲几天,那家躲几天,这才将那些个凶神恶煞躲了过去。”
若是让颜姨娘的嫡母听见这话,只怕要讥讽她几句,她待字闺中的时候没少研究云浮的权贵,自然知道的清楚。
不过颜姨娘一点儿也不觉得这对她来说是耻辱,反倒因为这些,她因祸得福,不但没死还巴上了夏家这样的人家,只不过夏世敬太不识抬举,一直不肯将正妻的位置给她,让她心里的那些快意渐渐的磨没了,到现在对夏世敬只有恨,哪里还有先前的柔情?
……
婵衣跟夏老夫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不是说颜姨娘不肯回夏家,并声称赵妈妈是刺客么?怎么这会倒是有说有笑的了?
颜姨娘一看到婵衣跟夏老夫人,立即收了话,冷冰冰的看着她们。
“你们过来干什么?”
婵衣简直觉得颜姨娘失心疯犯了,她站在一边懒得理会,看了看夏老夫人。
明显,夏老夫人也气的不轻,指着颜姨娘就骂:“你这个贱妇,败家的种子,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然在这里撒野,莫要以为接你回去是怕了你,若不是怕打老鼠伤了玉瓶,你以为你这样的行径,我们夏家还会纵容你?”
颜姨娘恨得咬牙,她将将才心情好了一些,就被这老虔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真当以为她好欺负?
“是”颜姨娘怒极反笑,厉色之中带着些讥讽,“老夫人向来喜欢教训我,不过老夫人这话倒是说错了,是意哥儿怕伤了婵姐儿的心,才会求我回夏家,我怜惜意哥儿成亲不久,不愿他为难,才会答应下来,若是没有婵姐儿在中间搅和,老夫人以为意哥儿做王爷的,怕这些个是非不成?便是我现下说我不回去了,意哥儿也不会勉强与我。”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夏老夫人,脸上露出个嘲弄的笑容,“若老夫人不信,那便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差遣个下人去与意哥儿通个气儿,看看意哥儿会怎么做。”
夏老夫人被她的话气的脸色发白,狠狠的盯着她,出气的声音显得有些粗重。
婵衣是知道夏老夫人有旧疾的,生怕她被气出个好歹来,心疼的伸手连连拍抚着夏老夫人的脊背,劝道:“祖母何必与她一般计较,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德性,左右与夫君说开了,往后谁也挨不着谁,即便夫君爱重她,可说破了天,她也不过是个妾,便是父王在这儿,也不可能会给一个妾出头,您何苦为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伤神?”
婵衣的这番话完全是当颜姨娘不存在一般,当着她的面儿就这样羞辱她,颜姨娘重重的咬着牙,道:“好一个安亲王妃,好一个夏婵衣,你以为你嫁给意哥儿就真的贵重了?我呸!我告诉你,意哥儿是我外甥,宸贵妃是我长姐,你以为你这样羞辱我,意哥儿能对你有好脸色?”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吩咐赵妈妈:“去将王妃说的这番话告诉王爷,就说夏家我可不敢去,有这么个老虔婆在,我可怕我去了就出不来了!”
赵妈妈有些为难的看了颜姨娘一眼,这跟王爷吩咐她的事相冲啊,她只是护着颜姨娘的安危,颜姨娘有任何差遣,也轮不着她去传话,毕竟她是贴身护卫,并不是普通的下人。
颜姨娘见她不动,恨得咬牙,骂道:“怎么?连你也不听我的吩咐了?”
赵妈妈怕惹恼了颜姨娘,只好应声去了。
夏老夫人直觉坏了婵衣的事,刚想给颜姨娘一个台阶下,就听婵衣道:“颜姨娘这般不顾及夫君,倒真不像个当姨母的,夫君这几日在衙上的事务繁多,又正是要紧的时候,颜姨娘一直留在府里,倒是给了夫君那些政敌们一个大好的参奏理由,若颜姨娘想害夫君丢了手中的差事,便只管留下,到时候看夫君是恼我还是恼你。”
婵衣这句话没有带任何的情绪,声音也是极平和,一点儿都没有被颜姨娘预料之中的恼羞成怒,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句话,却让颜姨娘变了颜色。
婵衣微微一笑,看来她猜对了。
先前楚少渊劝颜姨娘的时候,用的也多半是这样的理由,所以颜姨娘才会不得不同意,但颜姨娘心底里并不甘愿,从她这般闹腾就知道,但再不甘愿也没办法,她若是拖了楚少渊的后腿,只怕楚少渊恼起来彻底不管她了,她真的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是婵衣两世为人之后的心得,无论什么事,只要拿捏住了对方的软肋,就不怕对方不按着自己的心思走。
颜姨娘咬咬牙,发觉自己有些下不来台,狠戾的瞪了眼婵衣,没好气的道:“既然如此,还挡在门口做什么?舍不得我走么?”
她一把推开婵衣,大摇大摆的走出院子,看上去气势十足,只不过却是虚张声势。
婵衣没有理会颜姨娘的无理,转过身安抚夏老夫人,“您不必与她一般见识,不过是个妾,将她关在西枫苑便是了,瞧她那副身子,估计也没几年活头了,这些日子就让她得意几日吧。”
夏老夫人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婵衣的头发,“你这孩子倒是心宽,她那般骂你也不在意,她做了这么多恶事,祖母也容不得她,祖母早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
……
ps:看到czy0316菇凉的留言,其实我们都是上帝视角,如果站在楚少渊角度来说,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哪怕是当时她有别的心,也是实实在在救了他一条命,虽然说楚少渊的性格是有点狠的,但就拿他能喜欢夏婵衣这一点来看,说明他心里是有善意的,所以他会犹豫不决,而且虽然说他小时候经历了很多,但毕竟还是年纪小,有些地方做的不好,也能理解,会慢慢好的,小意保证。
☆、513.心痛
513.心痛
婵衣笑了笑,没有说话。
既然颜姨娘肯主动回夏家,那便没有必要再让赵妈妈去找楚少渊了,夏老夫人连忙让安嬷嬷去唤赵妈妈回来。
可哪里知道,赵妈妈速度奇快,竟然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没人影了,安嬷嬷直到快要走到垂花门了都没见到赵妈妈的身影,不得不返回去禀告。
婵衣心中惊异,这个赵妈妈看着倒是一副不打眼的模样,竟然会有这样的能耐,要知道作为安亲王府的毓秀园可是以大而闻名的,就单从大门到垂花门之间的距离,寻常人都要走一炷香的时间,更别说从垂花门走到飘香院了,若不坐油车,单靠着走路,最少要走一刻钟的时间才能到。
婵衣脸色有些不好起来。
夏老夫人显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可又担心孙女,出口劝道:“不打紧,便是让王爷知道了,只管让他来找祖母便是。”
祖母这话的意思是要一力担下责任,好护着她不让他们的夫妻情分有了什么裂痕。
婵衣笑了笑,轻声道:“祖母,不打紧的,王爷向来爱重我,他不会在这些事情上与我生气。”
即便是安慰人的话,她也说的这么认真,整个人像是晕了一团的光华在脸上,显得幸福无比。
夏老夫人向来知道楚少渊对婵衣的感情,点了点头,没有表示过多的担心。
婵衣亲自送了夏老夫人出府,自己却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发愣。
她先前的话不过是哄祖母开心罢了,楚少渊那样的脾气,若是听得颜姨娘那样的添油加醋,只怕他会做出什么让人惊讶的举动来吧。
她一时间心烦气躁,手中拿着原本打算做给他的秋衣,却如何也下不了针,看着衣衫上大片大片的红枫,她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她不知道他们现在算什么,若说他是真的爱重她,又怎么会在早上做出那样的事来?若说不爱重,却又偏偏送了颜姨娘到了夏家。
还有颜姨娘身边的那个赵妈妈,她总觉得有些奇怪,不单单是一开始的时候听安嬷嬷说,关于颜姨娘的那些反常的举动,更多的是因为赵妈妈能够在短短的片刻内,就从府里消失的一干二净,就连以脚力著称的锦心都没追上。
赵妈妈的来历一定有古怪。
……
楚少渊正在工部看着文书,听见张全顺禀告说是府里有人来找,他一下子站起来,急匆匆的便往门口赶,连句话都没有吩咐。
一屋子的人止不住面面相觑,有些尴尬不已。
朱璗忍不住皱眉,这个时候工部的事情几乎要成了一团死水了,安亲王府里怎么会挑在这么紧要的时候过来?难不成福建的事情又有波折?
而工部侍郎钱重却心中直打鼓,安亲王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受挫,眼瞧着毫无进展了,他不会是要急了,然后另辟蹊径吧?
另外一个侍郎赵光耀却是一脸淡然的笑意,他早就看出来安亲王不是池中物,而且现在的工部一团散沙之势,若是照现在这么发展下去,只怕工部会从里到外的烂掉,单看钱重那一脸的郁色便可知道。
他可不是钱重,他还希望仕途能够再往上走一走,所以他手里一直攥着些东西,只等着安亲王发力的时候就拿出来,到时候好借着安亲王的势送他青云直上。
一屋子的人各怀心思,虽然依旧维持这表面的和气,但私下里早已经是各有所想。
只是他们不知道,现在出现在楚少渊跟前的却不是他们料想的什么小厮,而是个妇人,还是个三四十岁年纪有些大的夫人,圆脸盘,细长眼,像是常年习惯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楚少渊看到是她,心一下就提了起来,沉声问道:“不是让你护着姨母的么?你怎么反倒到我这里来了?”
妇人听见这话,快速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并没任何的表情,连声音也是平平淡淡,没有起伏:“侧夫人有命,让我来传话给您……”
妇人简单的将事情复述了一遍,倒是没有添油加醋,却还是让楚少渊心惊肉跳了起来。
他分明跟姨母说的好好的,而且姨母也同意了,他千算万算反而将姨母的脾气忘记了,夏老夫人那样逼迫过姨母,姨母对上她又能有什么好话,晚照自然不会站在姨母这边。
他头疼的紧,想了想,对张全顺道:“你去跟朱公子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一步。”
张全顺点头应了。
楚少渊急匆匆的往家里赶,不出半个时辰便回了碧水楼。
帘子掀开,几个丫鬟都在忙碌,见他回来,纷纷行礼,宽敞的房里只有婵衣端坐在那里,眉头紧蹙,像是没有发觉他回来似得,手中还拿着一件绣了一半儿的外衫。
楚少渊回来之后便知道颜姨娘已经回夏府了,这个时候单纯是想来看看婵衣在做什么,没想到会看到她在帮他做衣裳,顿时,心里涌出一股比蜜还要甜的滋味来,让他心神荡漾。
锦屏见他急匆匆的赶回来,又瞧见婵衣心不在焉的模样,知道他们这是在闹别扭,连忙给屋子里伺候的锦瑟、锦心跟轻月使了个眼色。
一干丫鬟慢慢退了出去,只剩下楚少渊跟婵衣在屋内。
楚少渊瞧婵衣愣神愣的厉害,也没打扰她,因走的急,有些累,便随意的坐到小杌子上头,眼睛在那衫子上头打量,因离得她有些远,只看到月白色的衫子上头绣着红枫,十分抢眼。
他心中满足极了,嘴角慢慢的扬起一抹笑容,伸手便去倒茶来喝。
婵衣实际上是头朝着窗子外头的,正对着天上的云彩愣神,脑子里迷迷蒙蒙的想,若楚少渊当真是要为了颜姨娘出头,她该怎么才能不失体面的将这件事处理好。
祖母走之前曾说过,她已经安排好了,这个安排又会是什么?她总是隐约有不详的预感,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刚想叹一口气,就感觉到屋子里鸦雀无声,她不由得有些奇怪,一扭头,就瞧见楚少渊正捧着茶壶喝茶,虽然动作很大,却没有任何声音,只是那吊壶委实有些太大加上他的动作豪放,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会做的事,倒像天桥底下说书的,渴了便痛饮粗茶解渴一般。
婵衣眉头蹙起,看着楚少渊,有些不喜他这般粗矿,不过她没有开口说他,只是说了另外一件事:“王爷这么早回来,是为了颜姨娘的事来找妾身的么?”
她一开口就让楚少渊觉得难以招架,他喝茶的动作一顿,仔细的去看她的脸,茶水还未曾咽下,便将吊壶随意搁在桌上,起身走过来。
婵衣不自觉的下意识便往后缩。
楚少渊眼中一黯,在她身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晚晚想说什么?”他凑身过去,想扶她的肩膀,却因为她的退缩,反握住她的手,“晚晚以为我回来是为了给姨母撑腰的?”
婵衣垂着眼睛不说话,心中忍不住想,难道不是么?这几日他有多忙,她不是不知,可这样的忙碌中,他还能急匆匆的赶回来,她如何不会多想。
楚少渊叹了一口气,几步上前,将她拥紧:“我小时候的事你是知道的,姨母对我有再生之恩,这辈子我都欠她一条命,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受罪,可我也不想你难过,才会瞒着你,每每想与你说的时候,又不敢,怕你为了这个生我的气,我也知道姨母做了很多错事,她也遭了罪,往后有我看着她,必不会让她再生事,别再生气了,都是我不好,往后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再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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