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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未展眉——一年好景君须记

时间:2017-10-22 16:39:12  作者:一年好景君须记

  姑娘听此摇摇头一笑置之,必勒格草原上最英武的男儿郎,日常即使再泼辣的姑娘家见到他也是毕恭毕敬不敢高声言语的,只有如缨小姑娘牵制得住这匹草原野马,不免也是带了些恃宠而骄的意思。段樵自北边行来远远听到帐内争吵之声,连忙嘘开那些趴在窗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孩子们,绕过帐子便见钟灵坐在那里向往来人群颔首问好。日常不苟言笑的段护卫,竟然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打了招呼,钟灵站起身子就是一福,微笑看向来人,正是恰到好处的礼貌。
  “大汗王妃又吵起来了,可是辛苦了灵姑娘在这里等着。”
  “段护卫不也是一样么?”钟灵敛了神色一瞬间让人看不清情绪道,“我家公主和大汗都是性子都是急躁的人,可不是动不动就会争吵?只可惜这奶茶热了两次都没能端进去,再去热便没了该有的味道,只能是留之不用弃之可惜了。”
  段樵正巧找不到同这姑娘搭讪的机会,见她这样说来心念一转计上心来,遂开口道:“姑娘若不嫌弃段樵粗人一个糟蹋了这好东西,可否给在下尝尝?正巧刚刚回来口干舌燥,也是口渴难耐了。”
  姑娘听罢回身倾倒了一杯递到年轻人手中,奶茶丝滑醇厚令人唇齿留香。年轻人恭敬接过尝到美味眼前一亮,红了脸颊道:“段樵其实是想问,那日问及灵姑娘的事情,姑娘究竟意下如何?”
  细细算来段樵自武功学成离开毒门,算上头尾已经是十几年的时间,十余年不长不短正好是一个青春,段樵随自家主子有样学样,也沾上了蒙古男儿直爽的脾气,说话从没那样扭捏,遇见喜欢的女子也敢于迎难而上软磨硬泡。自如缨嫁过来后,段樵便对钟灵这姑娘一见钟情,听说过她的故事更加心疼这柔弱却坚强的女子,遂勇敢地向姑娘表达爱意。话已经出口数日,还不知姑娘家作何想法,心内也是忐忑不安。
  “段护卫好意钟灵心领,只是钟灵命苦连带身边人皆不得好运,恐怕无福消受。”
  “灵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姑娘福泽深厚怎可自甘困苦,原是段樵说话唐突惊到了姑娘,我且该在这里赔个不是才对。但是姑娘可要切记,段樵一颗心都是姑娘的,我期待着水到渠成的那一日。”段樵话音未落便是拱手一拜,南边认识的几个士兵见到他纷纷远远嗤笑,这年轻人窘迫得不行,遂跑上前去踢开那几个偷看的小子,钟灵见之也是笑的前仰后合,心内道平日里面无喜愠之色的段护卫原来也是孩子一般的脾气,转念却想到了她已经远在京城的坪哥哥,努力地忍住了眼中泪水良久无言。
  吵了许久也是累了,必勒格拗不过他的小妻子还是主动服起软来:“缨儿我错了不该提陆知恩的,你想要怎样便怎样吧,我这里绝没有二话。”
  “大汗缨儿方才话赶话到了气头上,有些话脱口而出了也是我的不是,”如缨也自觉不对遂挤在丈夫怀中绞着他袖口绒毛道歉,“你刚刚说的也对,舍近求远是我做的不好,吉达吉雅是我们两个的儿女,怎么可以只听我一家之言。”
  “就知道我家丫头最是明白事理的,没有异议的话我便去寻了,可不准变卦了哦。”
  “好呀好呀...唉呀不好钟灵姐姐方才送过两次奶茶来都被我赶出去了,真是的都是我的不好。”
  外面两人也开始扒着墙根仔细听帐内动静,见如缨走出来连忙敛起神色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钟灵细想着微微一笑,这小夫妻两个啊,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思越人

  
  可以称为太子一党的主心骨之人,暗中为母家吴氏一门,明里也便是钱声亭一家上下。比之户部尚书吴念祖的韬光养晦,钱声亭几十年权臣着实锋芒过盛。往往人站得愈高也就摔得愈狠,钱氏骤然的失势不过是吴念祖为太子所提之弃卒保帅之策,却不免令其麾下众臣皆人心惶惶,生怕以那山庄公子之翻云覆雨手再寻得个由头祸己及人。东宫几次三番想要动这陆公子,最终也只能铩羽而归,时间一久也便一时暂无良策。
  事情渐渐平息,然明眼人皆能看出陛下如此重判钱氏也有那么些一石二鸟的意思,□□羽中世族大家居多,世族做大危及皇家政权之事古而有之,因而朝廷早在□□刘楷一朝就有心整治世族,奈何政权不稳也只能有心无力。如今刘深一朝四海升平,整治世族也成为理所当然,万事但凡开始总要有个良好的开端,钱氏也就不免成为了最好的因由。皇帝因此事一力斥责了太子,朝野猜测当年因一桩小事便将太子禁足此事东宫必不得免,然而禁宫那边此后也再没有大的行动,不禁令人感叹皇帝终究还是老之将至。
  如今皇帝陛下心中究竟如何想法,旁人自是猜不透,睿智如淳王这样的天家子女,还是在其中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历代帝王皆重视权力相互制衡,刘深也不外乎如此,为王朝千秋万代考量,一家独大从来就不是皇帝陛下愿见的形势。
  “你平日里总嫌我不吃东西,如今却落到自己身上可又是叫我如何说?”
  陆知恩将膳房好容易热了三次的南瓜粥递上床榻去,他的小妻子却浅尝了几口便闭上眼睛休息。
  阿蛮自生产后身子一直虚弱无力,出了月子也是如此,天气和暖之后,采蘩心疼女儿找了宫中太医来看,太医也不过要她时常吃着些补充体力的方子而已,也坦诚说出今后许是再不能怀孕之类的话。阿蛮自己知道自己身子却还是难受不已,春晖非是亲生子,又只有清兮一个小女,没能为陆家开枝散叶且不说,小女儿没有亲生兄弟姊妹,一个人也是孤单。
  “公子且拿开吧,过会子起来再用。”阿蛮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还是没多大用,这每日晨起的头晕症状吃了多少药效果都不明显,总要闭目休息一个时辰才能起身,几个月来已渐渐成了顽疾。
  “再热都没有滋味了,你这又是何苦呢?最后伤的是自己的身体得不偿失。”
  “阿蛮自己身子心中有数,公子不必时时守在我这里。”
  “你是我妻子啊我不在这里还能怎样,我家阿蛮要多吃些东西才有力气。且那太医也说过了你若是能安心养着,我们日后还是有机会再要个孩子的。阿蛮不是说过吗以后还要给我生许许多多给清兮做伴,你许过的承诺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嗯...公子扶我起来吧,这会子已经不晕了,”阿蛮心中一暖病也似乎好了大半缓缓坐起来道,“我看这几日父王也是心神不宁,你不是一会儿还要去同知堂,便帮我给父王带些药过去,就在我那箱子第一层,昨日我方配好的药物,别拿错了就好。”
  “你也少操些心,父王身体康健自有王府大夫看护着,一会用完早饭,便接着回来躺一躺吧,这一会儿都闲不住的样子没有精力可怎么成。”陆知恩微笑着为妻子更衣,见她脸色不好也是心疼得紧,遂开口相劝。
  女儿家回报以一个疲倦的笑容,温柔抚着丈夫轮廓英俊的如画眉目道:“方才头晕公子偏要我起来,现下我好歹起来了又叫我躺着,真真何时都是你的道理。公子不是要阿蛮为你生许多孩子吗,小心我哪日任性不生了看你怎么办。”
  陆知恩一个心痛将妻子抱得更加紧,眼看着她用了大半碗粥汤才携了她的药箱去同知堂。阿蛮看他身影渐行渐远终至离开视线,慌忙拿过一侧的痰盂,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便将方才吃下的东西都吐得干净,侍女听见声音忙自园子里走进来扶着她身子,硬是揉了很久胃腹才缓解下来。
  “蛮姑娘这样又是做什么?这样呕吐已经不是一日半日了说出来才好对症下药,先生体贴姑娘自会理解。”
  “宫中最近可能要有大事发生在父王身上,他这旧疾复发才痊愈,不能再让我耽误了他的时间。”阿蛮缓解过一阵胃腹痉挛虚弱地靠在那侍女身上,憋着的泪水也渐渐止不住潸然而下。
  湖绿色衣衫的公子一路行至同知堂,穿行在那片桃花林中又是一番令人称道的景致。先生难得出门,来来往往的侍女行过去均是一番窃窃私语却怕他听见,陆知恩心下暗笑也默默掂量起自己容貌来,呵呵,算不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总是有些不经夸,不多大会子这谦逊的公子也便飘飘然起来。
  “这孩子费心为我调了这些补药,知恩可要替我问候道谢才是。”淳王见药箱内东西一应俱全,便知那姑娘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阿蛮这几日身上不爽否则一定要亲自送来的,几日不见父王母妃可是想得难受。”
  淳王抬起头来面上波澜不惊,见那年轻人提起娇妻时神色脉脉含情,却是心中不忍。因为心疼这两个孩子,作为长辈的不希望自己出事祸及后辈,有些话真的是到了不得不说的当口。
  “知恩如此心疼阿蛮实在让人羡慕,有些事情我便也不再拐弯抹角,或者知恩早已经猜到我今日叫你来的用意。”淳王故意摒退左右,放低了声音说话。
  “父王心意我自懂得,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知恩早先便说好与您同生死共进退,况且我们还未至山穷水尽,万事但可从头计议,父王何须着急将知恩置于事外?”
  “孩子今时已经不同往日,阿蛮身子不好,清兮和春晖两个孩子又都需要你照顾。我动了父皇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或贬黜或入狱不过这几日的事情,”淳王说话间已经是面露悲伤,“你我有了这层关系我便不能做事太绝,此时保全自己才是正道。”
  陆知恩早就领会到淳王用意只是不能将喜怒形于色,此时听得他的主君这样说来也是含泪道:“父王一定要送我和阿蛮出府去吗?您大业未成可就此甘心?知恩早就受王府大恩正是回报之时,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这般眷顾于我。”
  “本王以为自己可以凭嫡子身份与东宫那边争一口气,以为可以凭权力保全身边人,至今才发现真是大错特错。知恩自从住在府上几次三番有生命之危我且无能为力,如今形势下更是难为,孩子你且走吧不必挂念于我,我二人今生缘分到此为止即可,”淳王说着话锋一转,“只是隔墙有耳,我这府上难说没有太子耳目,知恩走之前还希望帮我把戏做足全套。”
  陆公子以凌厉手段动了世族,便是相当于动了国家根本。于是众人皆能听见淳王和陆知恩翁婿两个因为中书相国落马之事吵得不可开交,淳王坐在上座气得浑身发抖,陆知恩也是在其左侧位子上抚着胸口连连咳喘,争吵接近一个时辰互不相让,以致淳王居然开口要赶山庄公子出府回山庄去,消息不胫而走,东宫听了甚是满意,也总算拔除了这一眼中钉肉中刺。
  “本王会先给你夫妻两个找个落脚之处,待阿蛮身体恢复些,知恩还是回山庄去吧,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出了淳王府便不是我能操控,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了。”
  “知恩拜别父王,若今后再有用的到知恩之处,父王且差人随时唤我,知恩必将万死不辞...只希望父王母妃珍重身体,一切都没有生命来得重要...”
  年轻人眼含热泪三拜于淳王面前,淳王只背对着他心痛难忍却并不相扶。虽是做戏,陆知恩出同知堂时身体也是极其不舒服,一阵阵心悸袭来令人难以支撑,福禄连忙扶上去却被他轻轻推开,他咳喘着依旧挺直了身体大步离去。
  陆知恩二人出府时仅带了两个孩子和三四名侍从随行,福禄近古稀年岁看淡世事变迁,与这陆公子认识多年也算是相知相惜,此时见这恩爱的小夫妻两个被迫出府来万般心疼却无力改变现状,也只能说些安慰的话:“小先生在此暂做安顿,有什么缺少的差人通知我即可。孩子你也莫要心重,有些事情天命所归不是一时一刻便能改变之。王爷的意思,如若日后能有机会见面畅聊也便是人生一大幸事,若再无机会相见,只希望你夫妻两个远离争斗再也不要回京。”
  “知恩谢过管家,今后便不会再麻烦王府,唯望府上一切顺利。”
  陆知恩携阿蛮跪地相拜于这王府大管家,惊愕得福禄也是泪流满面无法抑制。福禄连忙上前扶起他夫妇二人,陆知恩一时心口绞痛脸色白得吓人。
  惊蛰已过,又是一年春风十里。
  

☆、瑶阶草

  “母妃实是老谋深算,父皇年老体衰耳朵根子也软。那老四以为除掉一个钱声亭便能斩断我其一左膀右臂,殊不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底还是输在了父皇卧榻之侧。”
  太子自母妃宫中尝了一口这肥美异常的红焖羊肉,满眼皆是惊喜。事情已过半年余皇帝陛下的怒火也被浇灭下去,陆知恩这一心腹大患又被淳王赶走,东宫便更加敢于行事。天气冷下来之前,北境又是进贡上千马匹牛羊来朝,草原土地肥沃芳草萋萋,牛羊也是肥美健壮,辅以宫中膳房人等的上好手艺,各宫内这年冬季便又添了一道美食珍馐。其中又以吴贵妃长生殿中烹饪羊肉的手艺最佳,由此太子更是有口福。
  却说这吴贵妃也已是快到花甲年岁,却一直浸在深宫之内保养得宜,虽青春不再也风韵犹存,鬓边白发要比同龄的几个妃子少了很多,大多也是得益于这些年圣宠不衰。后宫佳丽三千人,吴贵妃可谓三千宠爱在一身,众姐妹纵使再年轻貌美却也没有她这般稳住圣上的好手腕,因此吴贵妃不免招了无数羡慕嫉妒。钱氏案件过去许久,本已经是板上钉钉,朝堂却因吴贵妃枕榻之侧一句旁敲侧击再起波澜,皇帝虽斥责贵妃后宫妇人不得干政,心中却也是落下一个疙瘩一般对此事有了更多的考量。
  “我不过尽力而为而已,也是我儿好福气,”吴贵妃随着话音为儿子斟上杯中酒,烈酒配羊肉在这寒冷时气中别有一番风味,"炯儿万不可忽视你舅舅的运筹帷幄,当年睿智如璠王那样的非凡人物尚折在你舅舅手下,淳王心中少有城府不过一个刺头而已更好对付。他这人做事你放心便是,从来没有不划算的买卖,早晚都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舅舅也做了这么多年户部尚书,经手这样多府库钱粮,心中自是有一杆秤。母妃如此手段,看来做了这些年贵妃,再提升些也不过指日可待,儿子在这里倒是要先恭贺母妃荣登后位。”
  “后位我已是不图,日后炯儿若成了大事还望眷顾一下你母亲娘家便好,”对面贵妇以衣裳广袖掩住口鼻轻呷一口热茶转了话题道,“这羊肉味道正是最好,我儿难得来我这里一次少谈些正事罢,都散朝了一定腹中饥饿,先进些饭食才是最为着急。”
  “这会子我在母妃这里进午膳,老四却被父皇单独留在养心斋,明着说是与其商议南方赈灾之事,看朝堂形势十有八九是在斥责于他。我这四弟,今日又是有这一番好受,真是可悲可叹。”
  贵妃观望着儿子面目表情,心下一沉便挑起凤目开口:“炯儿这话却说的不是时候,万事未有定局之前变数随时可生。皇室子女面无喜愠之色,我的炯儿即便再欢喜也不要因一时情绪被有心之人捉住了什么把柄。”
  “母妃谆谆教诲儿子记住了,日后这般帝王心术,儿子还有许多细节要向母亲和舅舅讨教才是。”
  太子也将那架在炉火上的铁锅炖羊肉夹起一片放置于母亲盘中,见母亲微笑遂回报以笑容。以吴氏之精明强干,大多当我傀儡而已,日后真的成了大事也必当是朝中一患,必欲除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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