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杨府人仰马翻地准备大肆庆贺时,宫里又接连下了两道旨意,分别册封淮南侯七姑娘李兰慧以及礼部王尚书的孙女王家宜为侧妃。
却是两年后就要成亲。
李兰慧跟王家宜都是十三岁,正是两年后及笄。
既然选定杨姵为正妃,偏偏又让侧妃先进门,要知道进门先后非常有讲究。先进门的可以事先熟悉府里情况,而且因正妃没来,极有可能暂时掌管中馈。
这也倒罢了,最令人担心的是侧妃先生下子嗣来。
虽然王府跟伯府都是嫡子承爵,但有个庶生的长子却是件非常不妙的事情。
喧腾了好几天的杨府顿时沉寂下来,杨归舟顾不得搂着月姨娘颠鸾倒凤,而是将两个儿子以及长孙杨峻都召集到松鹤院连夜商议对策。
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并不显山露水,但先帝病重时却异军突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赢得了先帝信任,荣登宝座。
杨归舟在朝中地位并不算高,到如今也没摸清圣上的路数。倒是杨远桥在选拔官员上看出了几分端倪,建议杨家静观待变,别太张扬以免树敌。
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不摆宴席,只请交好的几家亲戚聚一聚,而对杨姵的教育却被放在了首位。
诸如针黹烹饪这些不用花费太多精力,稍会点就足以应付,琴棋书画要加强,更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要读史书。
治家犹如治国,要想得到瑞王信任和器重,对国事朝事一窍不通是万万不行的。
杨远山擅长诗词歌赋等风花雪月的东西,杨远桥对史书更为精通,所以就定下每隔五日,让杨远桥给杨姵讲史。
从此杨姵的日子就过得有点难捱,每天抱着枯燥的史书看不说,隔三差五还得写篇心得感受,跟应考的秀才差不了多少。相比之下杨妡则逍遥多了,每两天跟吴庆家的学针线,兴致来了就到厨房鼓捣点心菜肴,再就往园子里采了各种花瓣熬制膏脂。
日月如梭,转眼就是七月。
外出历练的杨峼风尘仆仆地回了京都,带来许多江浙特有的新奇玩意儿不说,还单独给杨妡带了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谁写的信呢?
肯定不用猜大家都知道,就勉为其难地猜猜吧,有红包奖励哈,时间截止到下一章发文~~~
第57章 许诺
浅绿色的洒金信皮淡雅素净, 上面写着规整方正的五个字,五姑娘亲启。
杨妡没接, 抬眸, 笑着看向杨峼,“是给我的?”
杨峼笑答:“阿璟说以前有些误会, 但又没法当面说, 就写了封信解释一下。”
杨妡挑眉,“三哥,倘或这信是给二姐姐的,您也会代为转交?”
杨峼微愣, 解释道:“阿璟素来风光霁月,为人绝对信得过,肯定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顿一下,补充道, “你跟小娥都是我的妹妹, 我不会厚此薄彼。”
杨妡重复一遍,“要是二表哥这信是给二姐姐的, 三哥也会看都不看,直接就转交过去,是吗?”
“这个……”杨峼支吾着不能回答。
先前他没考虑, 现在突然醒悟道,如果信是给杨娥的,他肯定要先读过,觉得没有问题才会转交。
见此情形, 杨妡已不需要他的回答,冷冷地道:“既然三哥觉得信里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就请三哥先把信交给祖母或者母亲过目,若是长辈答应了,我才能收,否则就是私相授受,我担不起这名声。”
“这个,”杨峼又开始支吾,“阿璟说不便给外人看。”
“三哥这话有意思,祖母跟母亲几时成外人了?”杨妡讥讽一笑,“既不能给长辈看,三哥还是把信退回去吧。”
杨峼脸上显出几分为难,“不瞒五妹妹,我跟阿璟拍过胸脯,一定把信送到。如今食言而肥,绝非君子所为。”
杨妡脸上笑意更盛,“这么说,三哥是一定要坐实我私相授受的名声,才成就你的君子之名?好,那我收下便是。”伸手将信从杨峼手中抽出来,仔细端量下信皮上的字,侧头吩咐青菱,“烧了吧,就在这儿烧,当着三哥的面儿。”
青菱毫不犹豫地打燃火折子,将信皮点着,扔进香炉里。
信纸许是熏过香,被火苗灼烧着,散发出怡人的香气,不过数息已然烧成灰烬。
杨峼直直地盯着纸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片刻才回过神来,对杨妡深深一揖,“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我是觉得跟阿璟一起长大,对他极为了解,他绝不会做出礼法不容之事。我给妹妹赔个不是。”
杨妡笑道:“这也不算什么,三哥并未将我当妹妹看,自然考虑不周全。”侧头又吩咐青菱,“将我前几天做好的考袋找来。”
青菱极快地进屋寻了出来。
考袋用得是墨蓝色的锦缎料子,上面绣着喜中三元的图样。
七月初杨妡就开始动手绣,先后绣了好几幅都不满意,最后央求吴庆家的帮忙绣出大概轮廓,她花费了七八天工夫才绣好。
杨妡双手捧着考袋递到杨峼面前,“不知道能否入了三哥的眼,不过我相信以三哥的才学,这次秋闱肯定能拔得头筹。”
杨峼细看那图样,只见桂圆饱满丰润,喜鹊精神抖擞,就连树上的枝叶也是碧绿欲滴。
他情知杨妡是费了心思的,不由心里愈加惭愧,慌忙接过,连道谢都不曾说,匆匆地离开。
此时此刻,武定伯魏府徳正院。
魏璟直挺挺地跪在毛氏跟前,哀求道:“我心里只有五妹妹一人,除了她,我再不愿娶别人,祖母,您就答应了吧?”
“不行,”毛氏断然拒绝,随后苦口婆心地劝,“阿璟,你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自小就听话懂事,这次怎么这么执拗?娶妻当娶贤,杨五长得一副狐媚子相,言行举止都上不得台面,怎可能当得起一家主母?连小娥半分气度都赶不上,你说你瞧中她什么了,脸长得好看能当饭吃?”
“祖母,五妹妹她不仅长得好看,也有……礼数,广济寺的方元大师和以前那个明心法师不都说她命相富贵,兴许娶回家真能旺家旺财。”
他不提明心法师还好,一提起他,毛氏顿时想起自己被退回的银票来,怒气更盛,厉声道:“阿璟,若是别人,祖母肯定豁出去老脸给你娶回来,可杨五,此事绝无可能,你不要再提了。”
魏璟脸上露出绝望的悲凉,“可是祖母,我之前唐突过五妹妹,该当对她负责。”
“唐突?”毛氏追问,“你怎么着她了?”
魏璟立刻想起那个回味过无数次的场景,他的手无意中触到她的脖颈,指尖温软柔滑的感觉。
面对盛怒中的毛氏,他不敢说出当时情况,只避重就轻地道:“上元节灯会,五妹妹头晕,我摸过她的脸。”
“这个臭不要脸的贱货,”毛氏一下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破口大骂起来,“是不是她勾引了你?看她那样儿就知道没安好心思。这种不要脸的贱人还敢进咱家的门?且等着,明儿我告诉你姑祖母,这种姑娘趁早赶到家庙去,免得败坏门风。”
“祖母!”魏璟悲切地喊,他只当说出自己不端的行为,毛氏会就此妥协,却不想更惹得毛氏震怒,反而把黑锅背在杨妡身上。他吸口气,哽噎地道:“祖母若不应,那我还是出门游学去,等十几二十年过去,找个寺庙出家算了。” 头重重磕在地上,不过三五下,额头已肿起好大一片。
毛氏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微阖了眼,用力咬紧牙关,片刻,开口道:“好,那我就依了你,不过得有个条件,明年春闱你需得金榜题名,否则这事再不许提。”
魏璟大喜过望,高声道:“祖母放心,孙儿定当努力,即便考不中一甲,也必然能进二甲。”
看到他喜形于色的模样,毛氏浑身好似脱了力一般,颓然挥挥手,“你去吧。”
终于得了毛氏应允,魏璟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好容易捱过两天,等额头青紫消了,便迫不及待地往杨家去,想告诉杨妡这个好消息。
等进了门,才想起自己平白无故地绝不可能进到杨家内宅,便转而走向竹韵轩。
杨峼正因未能完成他的托付而不安,见到魏璟,便愧疚地说:“我考虑不周,负了你的信任。”
魏璟浑不在意地说:“不怪你,五妹妹是闺阁女子,哪能随便收外男信件,算起来改是我强你所难,是我行为欠妥。”
杨峼惭愧道:“我也有错,这事我原不该应允你的。”
“算了,过去就过去了,”魏璟大度地摆摆手,问起杨峼看的书籍来,“八股跟文书我觉得都不成问题,就是策问有所欠缺,记得你提过几本水利、农事的书册,能否借我看两天?”
杨峼忙把案头自己整理出来的摘抄纪要递给他,“这是我收集的近几年的策问题目,也有关于水利农田的心得,你这会看书怕来不及,如果相信我的话,就只看看这些。”
魏璟笑道:“你策问比我好,又不存芥蒂地借给我看,我哪里会不相信你?”稍停会儿,想到毛氏终于松口杨妡之事,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想与杨峼分享,只苦于事情没过明路,不好贸然散布出去,便生生忍住了,却咧了嘴笑,“咱俩是至交又是亲戚,以后只会越来越近,我不相信你就再没人可信了。”
杨峼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只以为是远游归来,见到亲人高兴,并没往他处想,便将自己看书过程中不太明白的地方提出来,两人探讨一番,魏璟才乐颠颠地回府。
接下来几日,魏璟真是头悬梁锥刺股地苦读,恨不能一天当成两天用,毛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天天嘱咐厨房用心炖了汤水伺候。
好在没多久就是秋试,魏璟满怀希望地进去又信心十足地出来。
待到月底,秋试成绩出来,杨峼与魏璟均名列前三十。
毛氏激动得老泪纵横,在菩萨像前点了三支香,念叨着她过世老头子的名字,絮絮叨叨地说:“你睁开眼看看吧,阿璟中了举人,马上就能做官了,阿峼也有出息,你的亲孙子亲外孙都是好样的。”
念叨完,连衣裳都顾不得换,叫了软轿就往杨府去,准备跟魏氏商量两家一同设宴庆贺之事。
魏氏最近是扬眉吐气,先是家里出了个准王妃,接着孙子考中进士,就连许久不进松鹤院的杨归舟,也在她那里连接歇了三回。
这么大的喜事,魏氏恨不得连摆五天宴席以昭告天下。
可惜得是,两位老夫人商量得热火朝天,杨峼与魏璟却都不同意,两人说春闱就在三月,只有半年时间准备,中间还隔了个春节,走亲访友得耽误不少工夫。
要想庆祝就等明年春闱成绩出来,好好地热闹一番。
杨归舟捋着胡子赞道:“胜而不骄,能稳住性子,好!好!”
他这一拍板,宴请就不了了之,但家宴还是难免的。
毛氏亲自操持,吩咐厨房杀猪宰羊,置办了一大桌丰富的菜肴为魏璟庆贺。魏璟端着酒盅,话里有话地说:“祖母且放心,我定会让您得偿所愿不教您失望,您也别忘了许诺我的话。”
毛氏脸色变了变,强撑着道:“阿璟,祖母这般年纪了,还会诳你不成?”
秦夫人在旁边听着不对劲,待家宴散后,趁着侍奉毛氏就寝时,小心翼翼地问:“母亲跟阿璟说什么呢,怎么没听明白?”
毛氏侧头瞪她一眼,“都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被个狐狸精弄得五迷三道的。以后少跟张氏来往,有什么样的娘亲养出什么样的闺女,娘儿俩都是狐媚子样。”
秦夫人暗地里腹诽,“张氏可是您当年亲眼挑中的人,又说她生得娴静又说她性情温柔,夸得跟朵花儿似的,非鼓动姑母给二表弟娶进门,时隔多年却翻脸不认人把屎盆子扣到自己头上。”
可毛氏毕竟是婆婆,而且是孀居多年的婆婆,在魏剑鸣心目中地位是非同小可的重要,秦夫人不便顶撞她,便软声道:“说起来姑母家的几个女孩儿都不错,五姑娘又是二房嫡女,配阿璟也配得。”
“放屁!”毛氏在秦夫人面前丝毫不加掩饰,粗口说爆就爆,“她算哪门子嫡女,小娥才是货真价实的嫡女,嫡长女……阿璟的事儿不用你管,我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孙子,绝不会害了他。”
“可……要是阿璟真考中进士,您可千万别出尔反尔伤了他的心。阿璟这脾气,上来犟得跟头牛似的。”
毛氏不耐烦地说:“我过得桥比你走得路还多,没有两全之策能随便给阿璟开这个口?实在不行,纳进来当个姨娘……你赶紧回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
秦夫人欲言又止,忧心忡忡地出了德正院,左思右想不放心,便带着丫鬟出了二门,往魏璟住的琴心阁去。
隔着老远,就看到琴心阁糊着绡纱的窗子透出点点烛光,很显然魏璟还没睡下。
丫鬟上前轻轻叩了叩门上铜环,有小厮应声开了门,见是秦夫人,连忙行个礼,“少爷在看书,我这便进去通报一声。”
秦夫人拦住他,“不用了,我就过来看看。记着别让少爷看书看太久,燕窝要天天炖,万不可省,要是吃完了就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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