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夏微怔,随即乖巧地点了头。
她从后面绕过,抿着嘴跟上姜宁安。
离开教室前, 姜宁安偏了偏头, 让班长看一下下节晚自修的纪律。
十分钟的课间休息, 足够他们闹腾。
余夏前脚刚走, 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议论起她的成绩来。亮堂堂的白炽灯下, 照着他们脸上的难以置信。
好半晌,不知道是谁拔高了声音:“班里平均分都被拉低了。”是个尖锐的女声。
突兀而又夹带着些许恶意, 哄闹嘈杂的教室瞬间就静默了两秒。
………
余夏跟着姜宁安去了四楼办公室, 今天语文组坐班的老师并不多,所以办公室空荡荡的, 也正方便说话。
“知道我找你的原因麽?”姜宁安拉开椅子侧着身坐下,两手交叠着搁在大腿上。
说完自己皱了下眉, 又抬手指了指旁边办公桌:“去拉个椅子过来坐。”
余夏顺着老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又回过来摇了摇头。至少现在, 她骨子里的尊师重道思想还在,平起平坐的行为她是肯定做不出来的,她觉得……会折寿。
她眨眨眼定了定神, 站在前面就像一棵松树,直挺挺的,好半晌,才张开嘴认真地回答:“大概是因为作文。”
眼前的女生安安静静的,很有礼貌。只是姜宁安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自己提起她斗志昂扬的作文。
“有这因素。”姜宁安挑了挑眉,复又去握桌上的水杯,轻轻拧开,慢悠悠地抿了口茶,“不过主要还是想跟你说一下你的成绩。”
分析学生成绩调节学生情绪并鼓励学生再接再厉,这本来是班主任的工作。
只是王荣华觉得自己一个糙老爷们,会不怒自威语气变重,到最后反而适得其反。
余夏的成绩是王荣华没想到的,她平时上课都是以最认真的姿态听的,说夸张点,她要是举起手来回答问题,那就是标准的奥特曼变身的姿势。再加上每次交上来的作业也都完成地非常好……
……自然而然地也就让人忽视了她。
直到这次摸底考成绩出来,他才募地明白了什么――余夏坐在尤东寻旁边,作业做得好是情有可原的。
姜宁安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余夏交谈,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自尊心普遍比较强,她怕自己话里稍有不慎,打击了小姑娘。
“不过既然你提了作文,那我们就先从作文讲起。”她索性顺着余夏的话讲。
语文老师的声音像是四月的春风,和煦而温柔,余夏下意识地“嗯”了声。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目光炯炯,准备虚心接纳姜宁安的指点与批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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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余夏的作文其实算不上偏题。
批改是闭卷的,每个老师负责的部分都有分配好。
而姜宁安,她负责改的正好是最大块的作文部分。
改到余夏的试卷时,她就愣住了。
光看标题就直截了当地道出了主题。
姜宁安通篇认真且仔细地看了下来,如果她来总结的话,大概是:开头很严肃,主体很搞笑,结尾很励志。
她被这一本正经的叙述逗乐了,笑声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身子抖,手也抖,到最后打出来的红勾也扭曲了一下。
很想撕开前面的遮掩纸条,看看五中什么时候招来了这样一个“人才”。
六十分的作文,姜宁安给了四十二分。
后来,算完总分拆卷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去找这张卷子。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是自己带的学生写的,姜宁安当然内心复杂。
所以,今天晚上的晚自修,她几乎把注意力全放在了余夏身上。
班级和年级的排名都出来了,班级倒数第一,年级倒数第三。
年级在她后面的两位学生据说是因为请了病假没能来考,本来就是一次摸底,对于实在是事出有因才请假的,学校也表示理解与批准。
余夏就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真的如她自己作文里写的那样,心无旁骛沉迷学习。
一想到刚才在班里看到的画面,姜宁安就止不住想笑。
至少,可以看出她作文里写的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办公桌上放着两叠试卷,是自己带的两个班的。
姜宁安转过身低下头翻翻找找,眼皮耷拉着,一张张数过去。很快就找到了余夏的试卷,她抽出来瞄了眼反面的格子,被写得满满当当的,超过一千字了。
她把卷子递给余夏,让她自己先看看。
余夏接过,微微抿起嘴一声不吭。
开头第一句很简单: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中间的……
她就是在写自己要怎么做学霸而已。
微信上现在有个表情包,叫满分喷雾。
一个类似熊猫的动画人物,有着尔康的面孔,手里拿着一瓶喷雾冲着自己脸上喷,一喷下,它的周围就出现一串字:数学满分、英语满分、语文满分等。
她的学霸论第一条就是日常迷信,多发这种表情包。
剩余二十几条倒是写的循规蹈矩的。每条都往简短了些,尽量多写几条。
余夏记得当时考试的时候,她在作文上真的如教学楼的名字一样才思泉涌。她很气就很气,明明题目上写着字数不限,到了写的时候却用框框限制住她的灵感。
语文老师给了她五分钟让她看问题,说实话,她……没看到。
她看着自己写的,第一时间是作反思。
――这些天,自己有没有将这上面写着的东西都做到,有没有将结尾处的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偷光落到实处。
“余夏,你的作文我分是给高了的。”
姜宁安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话直接了当地给说了出来,“内容流水账。”她没有再因为里面的一本正经而发笑,而是实事求是地把问题指了出来。
还想将其贴在柜门上“吾日三省吾身”的余夏愣住:“………”
“写作文跟做数学题目一样,也是有公式套路的,你多看看别人写的。”姜宁安说完,又吁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架边,第四层贴着她的名字,她的指尖沿着一本本书慢慢指过来,最后停在一本《高考满分作文》上。
她把它抽了出来,递给余夏:“喏,就送你了,拿回去多看看。”
“现在才高一,也不用太着急,多努力一点,会有收获的。”
作文上姜宁安点到为止,然后就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到成绩上来,她眉眼弯弯,脸上挂着一抹浅笑:“五中学生成绩普遍不错,你可以找个小伙伴帮忙教教你,或者有不懂就直接来办公室问老师。”
余夏的表情淡淡,让人琢磨不透,看不出来有没有被成绩刺激到。
姜宁安只能够旁敲侧击:“像你作文里写的那样做,会进步的。”
说实话,不把它看成是作文,它将会是一篇很好的学习指南。
余夏点点头,很是高兴。
她觉得自己的东西在最重要的一方面被认同了。
这就足够。
她静默了一会儿,“谢谢老师,我对自己有信心。”
“我有比别人更大的进步空间。”
………
整整一节晚自修的时间,到了后半段,姜宁安觉得不是自己再给余夏分析成绩安慰情绪,而是余夏试图用自己的逻辑思维来使她相信她余夏能够成为学霸。
更难以启齿的是,因为余夏的一本正经,姜宁安险些就信了……
信了她的邪!
回去的时候,余夏把卷子拿到班里发了。
一时间,读书氛围浓厚的教室又成了菜市场,明明已经知道成绩了,在看到试卷的刹那还是鬼哭狼嚎。
余夏探出头来看了眼尤东寻的分数。
满分150,他考了142。
她又去看了眼他的作文分,就扣了三分。
唯一让余夏觉得自己牛逼哄哄的是在文言文阅读上。课内加课外自己都是满分而尤东寻扣了两分。
她把卷子递给他看,歪着头,沉默着瞎得瑟。
尤东寻瞥了一眼,神色淡淡不为所动,好半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才撇撇嘴鼓励式地道:“文言文不错啊。”
余夏更高兴了。
比起教一个班的老师对她的肯定,她更在乎只教她一人的老师的肯定。
她眉眼弯弯,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染上喜意,紧跟着说出口的话在尤东寻耳里就是经不起夸尾巴要翘天:“早知道作文用文言文写了。”
顿了顿,拧着眉头叹气,“唉,就是怕老师们看不懂。”
尤东寻嘴角一抽,“………”
作者有话要说: 东哥:我呆姐今天继续呆
阿呆:●━●
来了来啦来啦来啦
有点感觉自己写崩了所以一直写不好唉
所以迟到了嘤嘤嘤
感谢喜欢本文的朋友们
朋友们,阿呆的作文作者写不来毕竟我不是阿呆23333333333
还有啊,作者微博:温迪21
因为以后很可能放男女主的车,随你们关不关注了嘻嘻嘻嘻嘻嘻嘻。
晚安晚安,以后固定一个时间更新好了
早的话晚上八点,迟的话晚上九点半到十点半
第29章 第二十九节课
九月下旬, 天气还不见转凉。
余夏桌上的单词本被她读厚了一半, 依着尤东寻给她定的计划,她现在从头开始慢慢学,已经会背很多单词了。
有些英语选择题她也不是瞎猜着做了, 当然, 也只是有些而已。
那次模拟考之后,没有击垮她。
哪怕班里年级里出现了她的流言蜚语。
余夏给人的感觉本来就是呆呆的,又有种不可言说的执拗, 渐渐的, 总有不怀好意的人把话越传越难听。
室友跺着脚为她打抱不平。
“阿呆我跟你说就是何云燕, 成绩再好也是个小人。”郑安琪愤愤不平, 砰一下把玻璃杯震在桌上, 力气大地惊人。
余夏还没来得及消化,毛巍慧蹭地就加入了这场讨伐:“我能说, 她是嫉妒阿呆和尤东寻走得近麽?”
“你们不知道, 她初中时就特别喜欢往成绩好的男生边上凑,当时尤东寻压根不理她, 她就退而求其次了,现在她的求其次去了外省读书, 就很不明白,她这是什么心理, 唉。”
女生间的小八卦,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毛巍慧拿起饮料, 拧开盖子仰着头猛灌了一口后,又说:“她的必杀技是考完不管好不好,先哭了再说,哭够了,又跑到成绩好的男生身边吸取学习经验。”
“………”剩余三人目瞪口呆。
“她这是为了什么?”
毛巍慧耸耸肩,瘪嘴:“鬼知道。”
兴许就是有这癖好吧。
她们的吐槽没有就此停歇,毕竟430寝室向来一致对外同仇敌忾的,更何况这种同班人的捅刀太伤人心了。
流言最难听的部分,是人身攻击,何云燕有次在班里装作无意地提了句:“五中也招智障了。”
她没有对号入座。
可自此以后,这个标签就自动地印在了余夏的身上。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总有喜欢与不喜欢。
因为不喜欢而这样肆意妄为的人自然也不会讨喜,能跟何云燕站在一块嘴碎的也就那几个。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儿也就渐渐归于平静。
很少有同学再会提及它。
因为有一次课间,在余夏被语文老师叫进办公室后,何云燕拿着化学练习册过来问尤东寻问题,她指着那道填空题满脸期待着:“尤东寻,这题怎么做?”
题目确实不简单,尤东寻慵懒地坐在余夏的位置上靠着墙壁,瞥了一眼那指尖指着的地方,半晌,幽幽道:“智障。”
……语气与神态中似乎自带了王之蔑视。
“………”
声音不至于大到全班听到,但在这个位置周围的同学绝对是听见了的。
何云燕怔了好久,等回过神,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回到座位又趴着哭了。
“啧啧,可以啊。”张烨望着尤东寻,嘴角扬起坏笑,接着抓起桌上的词典往尤东寻那边砸去,“护犊子啊。”
尤东寻扬眉,一手接过飞来的词典,“管地着麽你。”
上一次说拉低平均分的时候他就挺不爽的了,人都是护短的,更何况自己和余夏还是友好的师生关系。
那呆子,被欺负了也不知道。
余夏抱着《现代文阅读》回来后,发现班级里气氛又不对了。
没有考试,没有出成绩,那个第五名居然又哭了。
“………”
她还没实行一揽子报复计划呢。
有些事情余夏没说并不代表着她不知道,也并不意味着她会放任自流。
她自认为自己从来也算不上善茬。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她接二连三地感受到了语文老师如沐春风般的关怀,又是送书又是提点的。逐渐的,她就被勾了过去。
有道是天大地大,学习最大。
她慢悠悠地走回座位,快到的时候,发现周围同学看她的眼光也是怪怪的。
余夏怀疑,何云燕又说自己坏话了。
可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想,因为他们怪怪的目光是在她和尤东寻身上轮番划过的。
尤东寻霸占着她的位子,余夏看了眼也就直接坐在了他的位子上。
她有点不明所以,把书放好后眨了两下眼看向尤东寻:“怎么了吗?”
尤东寻依旧懒洋洋的,阖着眼清清冷冷地回答:“不知道。”
张烨在余夏身后冲着尤东寻竖了个中指。
以表达他的看不起。
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
余夏已经坐正身子微微垂下眼准备做现代文阅读了,徐燚突然拔高了嗓音喊了她名字,“余夏啊。”
她别过脸,认真有礼地回望着,“嗯?”
“被人骂了你怎么无动于衷?”
余夏愣住,随即知道了徐燚的意有所指,她想他是误会了什么。
刚要开口反驳,紧跟着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稍稍蹙了蹙眉。
在学校打架要被处分,记过了,档案跟着人一辈子的……
她想了想,抿了抿唇,然后聪明地提前为自己消除了嫌疑:“我不打女人。”
尤东寻睁了眼,手指动了动。
声音很大,有很多人听到了都转过头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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