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脉象奇诡,他还有心跳与微弱的呼吸,却能看出脑部经络全都坏死了。这个孩子其实已经死了,却仍旧死得不得安宁。
鬼医玄武恐怕没有说假话,这些人都已经从鲜活的生命变作了半死不活的怪物,也许比传言里死去而因余孽诈起的弱郎还要不幸。
此般狠毒诡异的医术闻所未闻,却是切切实实地出现了。
玄武本为司命之神,因为龟是长寿与不死的象征。今日,鬼医玄武是做到了让人不死不活的存在着,扼杀生命的美好,将他们变成了手下的恶鬼。
这人不是医者,而是恶鬼。
乐远岑动了杀意,鬼医玄武的存在就会让人间变成炼狱,所以这个人必须死。她闭起了眼睛,下一刻,手中的那个孩子只剩下了一张人皮,水里则是多了一股浓稠的血水混合物。
鬼医玄武远远见到那邪异的一幕,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却是大笑出声掠向了巴尔湖中,“这功夫好!太妙了!你若是肯将它传于我,那么今日我就破例放你走。”
“走?谁也不能走。”乐远岑淡淡地说着扔掉了手上的人皮,她不再犹豫地将围攻者一一都化作了人皮,朝着鬼医玄武的方向开出了一条血路。“我最后一遍,你为什么要拦住我的去路。我们认识吗?我亏欠你半分吗?”
鬼医玄武也是不惧地取出了一只铃铛,铃音作响中那些围攻者,被激出了更多的鬼性,更加疯狂地攻击着乐远岑。
“我没有见过你,我们素不相识。你会这种功夫,怎么还问如此白痴的问题。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特别是杀好人的时候更不需要理由了。
如果一定要一个理由,他们死了,我就很快乐。我刚好来到巴尔湖等待着杀掉更多人。你不巧来了,那么就要死,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人不要与恶鬼去讲道理,那是说不通的,说的人才是傻子。
“我确实傻了,不该问的。”乐远岑说罢就不再言语,只是动手除了一波波围攻而来的人。
鬼医玄武也不再说话,他也直接加入了战局。他在藏地行走多年,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有趣对手了,今日就是死了,也要尽全力而斗。
半晌过后,原本清新的空气变得浑浊不堪。澄澈的巴尔湖染上了朵朵鲜血,渐渐漂浮着越来越多的人皮。最后的那一张,是湖畔边被杂草勾着,没能被风吹进湖里的鬼医玄武的人皮。
乐远岑站在湖畔边望向鲜血淋淋的巴尔湖,迎面而来的都是血的味道,再也没有草木之香。只是一个时辰而已,这里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圣洁之境变作了炼狱之地。
风里仿佛回荡着鬼医玄武的临终之语,“人在江湖,没有谁的手是干净的。”
乐远岑下意识地握紧了戴着的铜钱,这一刻四周仿佛变作了一片死寂,她听不到花开草绿,也听不到白云随风,只能置身在无边黑暗里。
问心无愧吗?人在江湖,没有谁能说从不沾血。每一个选择决定的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命运,这些围攻者的的确确是死在了她的手里。
想要远离血腥,那最好就是远离江湖。可是一旦踏入了江湖,就不可能再离开了。
“地藏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但其实地狱已空,因为恶鬼都在人间。”
乐远岑说着,大笑了起来。在这距离天最近的地方,她却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谁的心里没有一只恶鬼呢?有的人杀了恶鬼,有的人变成了恶鬼。她不是一个好人,但也不想沦为一只恶鬼。
之后的那一场火,烧了好一会,将湖上的人皮都化作了灰烬。
乐远岑也只能以此安葬那些人们。
至于鬼医玄武的人皮也被烧了,留着是污染了花花草草,他身上那些奇怪的药物都被就地埋了。只是有一块铁令牌有些奇异,一面刻着一个阎字,一面刻着一条龙。
乐远岑摸着这块令牌不知所以。既然有玄武,那么是否有白虎、朱雀的存在,或者说是否有青龙的存在?此青龙,会不会是龙五请她去寻找,并且让其沉眠的青龙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先放一更,等等晚一点三四点,再放二更~~
第54章
鬼医玄武的出现, 坚定了乐远岑去探查青龙会的决心。
她目前可以做的就是去藏着不少老怪物的麻衣教请教一番。人活得久了,难免会知道多一些, 至于是否要直面他们古怪的脾气, 前提还是要能找到麻衣教。
龙五给出的线索里,麻衣教的所在不像欧阳亭的地宫有着详细的地图。
他只是大致查到麻衣教在云贵一带, 似是在鲜花常开不败的山谷里, 那个山谷应该只有唯一一条进入的路。而且还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一旦进入了麻衣教就不被允许再离开, 除非有本事走过了天梯。
依据龙五所述,想要尽快找到麻衣教是需要几分运气。云贵高原的群山峻林太多了,很难说会有多少个符合模糊标准的山谷存在,只能耐心地一一找过去。
**
又近中秋月圆。
大理的八月, 正是一赏洱海月的好时候。
乐远岑离开了藏来到云贵高原行走了一年半之久。
她走过了不少地方, 觉得自己除了春宫图文之外, 还能出一套游记文集了,但是仍旧没有找到麻衣教, 江湖中人甚至都没有听过这种存在。
在中途经过安顺的时候,乐远岑遇到了还继续做着捕头的柳长街。他们两人已经分别了八年, 这似乎都是一眨眼的事情。
柳长街早已过了花甲之年, 他的双鬓难免多出了白发,却并没有颐养天年的打算。选择了做一名捕头除尽天下恶人, 就会做到死亡的那一天才终止。虽然仍旧未曾打听到黑暗中恶人的线索,但对于鬼医玄武,他还略知一二。
柳长街也调查了青龙会几十年。
在二十年前, 他曾经对上过魔君白虎,那人蛮力过人,也是专门喜欢杀害无辜好人。因为魔君以白虎为代号,让柳长街也怀疑背后有青龙的存在。后来查到了确实有一条毒龙,但那应该不是青龙的龙,而是十二星相中最为神秘的四灵之首庞文。
十二星相曾经以老鼠魏无牙为首。
魏无牙身如侏儒,外表獐头鼠,却是有一身深厚的内功,并且练就了极为怪异狠毒的招式。他一心痴迷邀月还敢大胆上门求亲,被邀月重伤后转而创立无牙门,门中弟子都是卑劣之人。
不过,魏无牙已经成了一只死老鼠,这也就是一年前传出的消息。无牙门意图围攻移花宫,最后当然是失败了,魏无牙也死在了邀月的手下。
十二星相已经了死了十一个恶徒,唯有二十多年以来一直不见具体踪迹的龙,可能还活在人间。
四灵之首庞文是一个很神秘的存在,有过传言江枫是遇到袭击才被救入了移花宫,幕后谋杀江枫的策划者就是庞文。还有传言他杀了盗墓世家的一众人,为的就是夺取那些人发现的墓中魔功秘籍。时至今日,如果庞文还活着,他的武功可能早就远超了魏无牙。
庞文手下曾有魔君白虎、妖姬朱雀与鬼医玄武三人,他们都以杀害好人为乐。
白虎被柳长街所杀,朱雀不知为何被庞文抹杀了,玄武又被乐远岑所除。四灵已经除了三,毒龙却还是龙隐其身,不知是死是活,也不知在何处。
乐远岑听了这一段旧闻,她不知道是应该庆幸庞文不是青龙,还是该应该担忧这个江湖有太多不为人知的黑暗存在。
黑暗似乎无处不在,它们有时就藏在阳光照射的影子中。而鬼医玄武身上的铁令牌,应该与庞文的势力有关,‘阎’也不知道是代表什么组织。
不过,在风景如画云贵高原行走,不可能总遇到不开心的事情。
乐远岑打算在大理稍作休息,想要一赏洱海月,她就遇上了燕南天与小鱼儿一行人。
两年多之前,乐远岑与燕南天在恶人谷分开,她与小鱼儿上一次见面也有三年半之久。这次再见正好赶上了喝喜酒,是小鱼儿与苏樱,花无缺与铁心兰的婚宴。燕南天作为主婚人邀请了乐远岑也来喝一杯喜酒。
乐远岑曾经许诺过小鱼儿,如果万春流治好她的眼睛,再见之日就送三池子鱼。可惜万春流也束手无策,这会恰逢小鱼儿成亲,她也没能随身带着什么贺礼,送金银珠宝虽是俗气,却也最为实用了。
喜宴的宾客并不多,这场婚宴过后,经历了诸多纷扰的新人与他们的亲朋都要隐居起来了。
乐远岑从燕南天口中大概了解了一二,从十几年前其江枫之死所成的阴谋。江枫的两个孩子,一个被移花宫带走,一个被晚到一步的燕南天带走,邀月为的就是让兄弟两人自相残杀。
燕南天曾找上过邀月,他们两人没有能分出胜负,谁也没能杀了谁。于是邀月提出,让小鱼儿与她的弟子花无缺决斗,也就是代父亲报仇了。
半年前邀月定下了小鱼儿与花无缺的决斗时期,也是在决斗前夕,他们才知道彼此竟是兄弟。那时,邀月将想要告密的亲妹妹怜星毫不留情地杀了。只是邀月的计谋还是因为万春流的假死药功亏一篑了。
“邀月知道了她的计划功败垂成就疯了,她抱着怜星的尸体离开了。无缺已经解散了移花宫。我们会大理呆上十来天,然后就往南边走,找一个小镇彻底地隐居下来。”
燕南天说着与乐远岑干了一杯,“你这两年多还好吗?在练习嫁衣神功上可有困难?”
乐远岑并没有提起鬼医玄武之事,那些阴毒黑暗的事情就让它消散在阳光之下,不必对一个历经了江湖风雨又是心生倦怠的前辈再提了。
“我得到了前辈指点,怎么可能不好。我已经突破到了第六层,我觉得不过多时就能到第七层了。只是嫁衣神功的秘籍记载仅仅记载到了第七层,往后就要全凭自己的感觉了。”
这一点,两年前两人就已经探讨过。
嫁衣神功的第七层是一个分水岭,在这里就要废去功力,置之死地而后生。
乐远岑的情况与以往练习嫁衣神功的人都不同。
夜帝夫人在第七层传功给铁中棠,故而铁中棠没有此等烦恼,但他所练的嫁衣神功也就并不完整。燕南天则是在练到第七层时被十大恶人打到了昏迷不醒,经脉全都断裂,是无意中与散功吻合了,十多年的煎熬让他无心地神功已成。
在第七层之后就没有了具体心法的指引,是个人根据自己的本领去摸索,以而能感觉不断进阶,终有一日达到第十层可以携带天雷地火之力。
燕南天想着就摇了摇头,他也是帮不了乐远岑什么。
“前辈不必忧心,我很明白将要面对什么。该来的,就让它好了。”
乐远岑喝下了杯中的酒,她没有任何畏惧,反而因为喝到了喜酒多了一分乐意。虽然她与两对新人并不是很熟悉,但知道他们是经历了生死风雨才终于走到了一起,她愿意报以最诚挚的祝福。
江湖多风雨,尚有真情在。
有一些事情,仅仅见证别人能够得到,她就已经能心生欢喜了。
作别了燕南天一行人之后,乐远岑再度朝着山中进发继续寻找起了麻衣教。
这日,乐远岑又发现了一个鲜花遍野的地方,也只有一条进出山谷的窄路。
此处与以往所去的地方不同,是有阵法存在的痕迹。这让她心里一喜,有阵法的存在是不是意味着她终于找对了地方?
乐远岑破解穿过了阵法,她心里尚有疑惑。因为这些阵法似乎有一段时日没有人维护了,如果是麻衣教所在应该不至于这样。
正在她疑惑之际,忽而感到背后有一阵疾风袭击而来。两侧都是山崖,唯一的路只能是朝山谷里面而去,或者将那个偷袭者制住。
乐远岑很快否定了后一种可能。
只听到背后之人说了一句很古怪的话,“怜星,有人打扰你看花了。姐姐去把她杀了,你别怕,你继续看花。”
这人是邀月!
乐远岑听着邀月的语调,很明显人已经疯了。她才与邀月对了三招,就听到邀月骤变的冰冷语调。
“嫁衣神功,你是燕南天。江枫,你所爱之人都要死!我要将他们都杀了。”
邀月才说了这么一句,不知怎么的,她又变了一个劝解温柔的语调,“姐姐,不要再杀人了。我们养了无缺十几年,就是当做养一条狗都有感情了。我们就看花不好吗?”
乐远岑听了邀月的自言自语。邀月一人分饰两角,她是完全疯了。
趁着邀月发疯的这一空档,乐远岑急速朝着谷内逃去,邀月并没有追进谷,而是徘徊在唯一的出路口之处。
这都是什么糟心事。原来鲜花满地,机关阵法密布,除了麻衣教也可能是移花宫。
而今,找错地方的后果非常严重,是被困在了移花宫之中。那要怎么才能突破邀月的拦截,并且冲出去呢?邀月疯了,但是她也已经练到了明玉功的圆满之时,与燕南天不分伯仲了。
乐远岑暂且先往移花宫里走去。
大约是一年前,移花宫已经被花无缺解散了,这里已经人去楼空,现在也是破败了。
只是,乐远岑走到了一个回廊里,听到了前方的脚步声,那里出现了一个人。
她一听就知道了来人是谁,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阿弥陀佛——”无花从阴影中缓缓而出,“乐山,我们又见面了。”
乐远岑有些无奈,她也没怎么期待再见无花,起码不是在移花宫里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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