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上一次的邀月因爱而恨的妒意,这一次邀月是满满的愤怒,愤怒于有人敢挑战她的威信,更愤怒于有人敢挑拨她们姐妹的关系。
其实,这次混战准确的说二对二。邀月与怜星的人格不时交替着,让乐远岑与无花伤的比上次更重。两人只能往谷内的方向撤,他们还正在想邀月会不会彻底狂暴了,不再守着不进入移花宫的想法。
这时,‘怜星’却是说到,“姐姐,杀了他们反倒是便宜他们了。不如就将他们关在宫里,我知道外面的人最讨厌的莫过于没有自由。”
“好,听你的。我们继续去看蚂蚁搬家。”邀月没有反驳‘怜星’的意思,她收了手转身就飘回了山谷口。
受伤也是一种经验。
好比说挑战一位高手,第一次往往心里最没底,不知对方的武功路数,但是有一有二之后,也就能有一些对敌的想法了。
乐远岑再次受了邀月好几掌,此番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了明玉功的运行。
明玉功与嫁衣神功似是刚好相反,嫁衣神功大成之时会有天雷地火之威,而明玉功则让人犹如变成了寒雾笼罩的冰块。邀月将这种极寒的内力击向对手,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就能将人凝结成为冰块。
然而,这股极寒真气冲入了乐远岑的体内,却是与她体内已经达到第七层的内力刚好相冲。两相冲击之下,仿佛你追我逐变得遇强更强,使得她体内的真气越来越蠢蠢欲动。
她粗略估计了一下,养好伤势要三个月,移花宫里的存粮也最多还能维持三个月之久。只是伤好之日,就是再也不能压制内力之时。
乐远岑修习嫁衣神功的入门与方式是前无古人,她无从得知自废功法之后会要多久才能突破到第八层。
如果自废武功后一直被困移花宫,先不谈已经没有了存粮,万一哪天邀月发了疯,那就是没有了自保的本事。到了那个时候,无花一人也不可能赢过邀月。因此,在没有什么退路情况下,她做出一个疯狂的决定。
“三个月以后就是中秋了,中秋月圆人亦圆。邀月宫主待我们不薄,我们怎么能不送她去与怜星团圆。”
乐远岑知道经过昨日的怜星尸体被毁,他们对邀月是已经没有了智取之法,想要离开就只剩下了拼死一搏。“哪怕是要往鬼门关走一遭,我也必须成全了她们的姐妹之情。”
无花捻动佛珠的手指顿了一顿,他何尝不知道如今的处境。
三个月之后,除非是有外来的帮手,否则他们就是在谷内慢慢耗着,耗到邀月爆发,或是挖完了所有能吃野菜,有一天可能会饿死。这样的生活绝非他所愿。
只是,无花与邀月也交手了两次。明玉功绝非虚传,邀月已经毫无破绽,想要力敌又去哪里找机会?“明玉功会让一切靠近邀月施主的人都受困于其内力之下,很难顺利地使用出招式。你觉得她还有破绽吗?”
“从来不存在毫无破绽。如果她没有,我就为她制造一个,你总不会抓住吧?”
乐远岑的心意已决。既然嫁衣神功到了第七层的顶峰就必须破而后立,那么何不借力打力让邀月尽全力攻击她。如此两股内力相斗,必然会成山火山发之势冲毁经脉。
自毁武功像是一座火山爆发。相较而言,两股力量相冲则是两座火山对冲爆发,就是说会有成倍的内功被打散入断脉之中。
嫁衣神功的破而后立,是将这些打散的内力重合再起,而乐远岑本就有续脉重生的丰富经验。如此看来,只要能挺过一道鬼门关,她其实是赚大发了,有可能会在顷刻间突破。
无花不知道乐远岑的具体考量。他沉默了片刻,不知是在斟酌此举的可行性,还是会有一星半点对于乐远岑以身为饵的担忧。
“如果你能够让她有一个破绽,贫僧必然会全力抓住那个破绽。毕竟,姐妹分离之苦应该终结于月圆之日。”
两人没有说万一做不到,也许在这一件事上,他们都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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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四,月亮已经很圆了。
两人用最后的一些面粉做了两碗长寿面,虽然这本该是生辰才吃的面条,但此刻也是取了长寿的吉祥之意。面条只配了几把野菜,撒了所剩不多的盐,口味着实有些寡淡了。
“往年每逢端午中秋的此类佳节,贫僧都会下厨做一二应景的糕点。今年,既是没有吃到粽子,也没有吃到月饼,这还是有些遗憾。”
无花看着吃完的面碗,他对明日之战只有五分把握。尽管他根本就不相信誓言,但他也想许下什么来年之约取一个好彩头。
“贫僧有件事尚未对你说起。那年在地宫分别之后,贫僧行至江南认识了一位朋友,觉得你们若是认识一番,一定也颇为有趣,不失为一段善缘。
此前贫僧答应了过他,如能在端午相约,那就破例包一些肉粽与他,还能是蛋黄肉粽。你不妨也来江南走一遭,一起尝一尝粽子。对了,贫僧的这位朋友就是楚留香。”
乐远岑听了无花所言,侧头望向了窗外的夜空。
到了明年的五月,他们就是分别了整整十年。十年之前,是巫山桃源,十年之后,又是什么光景?
“我记得你说过出家人是没有朋友的。”乐远岑没有正面应答无花的邀约,“香帅算是你寻到的朋友吗?”
无花笑了起来,香帅是一个很难让人讨厌的人,但这并不是他们成为朋友的原因。“贫僧与香帅并不是朋友,与楚留香才是朋友,他们是有所不同的。楚留香也读过你的名作,你不想认识一下他吗?”
乐远岑也笑了,楚留香在翻开扉页时的脸色必然非常精彩。“江南好,我似乎没有不去的理由,如果我有空的话会去赴约。”
约定之后,就是等待黎明的来临。
黎明前的黑暗,似乎是最黑暗的。
正在这个时候,两人再度前往了邀月所在的山谷出口处。
邀月本是在树上打盹,一听到有人靠近就皱着眉飘下了树。
“你们该是在宫里好好反省,竟然还有胆子擅自离宫!怜星,你不用劝我了,今日我必要将这两个不听话给杀了。”
乐远岑没有多言就先行一步攻向了邀月。
她放任了体内已经翻腾的内力,它们不断冲击着经脉,叫嚣着要找到决堤口,在与邀月两掌相对之事,冰火不同属性的两股内力绞杀在了一起。
这就是唯一制造破绽的可能。
明玉功可以吸纳靠近邀月的一切,也就会将这股沸腾燃火的内力吸入邀月体内,两.性相克积淀到了一定的程度,必然会在邀月体内出现一刻的破绽。
邀月如果没有疯,应该会有所察觉与顾忌,就像她与燕南天的对战不得不中断。可是邀月已经疯了,疯子是没有顾忌的。
乐远岑只觉一股极度严寒的内力源源不断冲入了体内,她也将一股灼热的内力倾注入邀月的身体中。
两者循环往复之间,她体内相冲的力量越聚越深,让她已经无法再完全保持意识的清醒。终是仿佛听到了体内轰鸣的一声,那些集聚翻涌的内力决堤了,宛如山洪倾覆冲入了奇经八脉,让她向后飞去直接倒在了地上。
轰隆——,天上骤然响起了雷电之声,暴雨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这一刻,乐远岑已经不觉得疼痛了,甚至都听不太清楚暴雨击打树林的声音。她坠入了黑暗之中,四周是一片死寂,什么都不存在。
为什么还要再坚持下去?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她就身在黑暗里,即便心有光明,却不能自欺欺人地说不在黑暗之中。
乐远岑脖子上挂的铜钱垂到一旁。
一切的声音仿佛都远去了,只是雨滴敲击铜钱的声响却突兀地钻入了耳里,随之似乎是有隐约五个字响起,‘小乐,我来了。’
那是在她尚且无法在疾风骤雨里穿行时,曾经有人穿过重重人海为她撑起一把伞,引着她穿过了暴雨倾盆,等到了云散日出。
暴雨无情地落在乐远岑的身上,她终是微微勾起了嘴角,分不清是哭是笑。
霎时间,乐远岑心如明镜,她非常清楚没有人会来,因为是她自己选择了一条黑暗险途。而今,尚有再见未见,尚有大仇未报,她必须走完这一条路。
下一刻,乐远岑聚精会神地咬牙运行了内力。体内的经脉仿佛已经四分五裂,而从中被再度调动的内力,又是反复碾压着断脉。
不知是过了过久,时间仿佛缓慢地推移着,一波波的剧痛中,内力宛如从小溪变作河流,从河流汇成了江水,江水又是滚滚而逝,终是听到了大海凝聚而成的浪涛汹涌之声。
“咚!”一声倒地声响起。
乐远岑睁开了眼睛,她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是暴雨也没有压制的血腥味。
无花手里的刀深深插在土中,而他握紧了刀,单膝跪在了地上,这才让刚刚能稳住了身形。“终于,邀月施主与怜星施主能够团聚了。”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此刻,天际也微微泛起了白色,虽然还不见红日的踪影。
乐远岑支起了身体,她一步步走向了邀月的尸体边,确定了无花最终是一刀断了邀月的脖子。“团聚了就好,才不辜负人月两圆的美意。”
“可惜移花宫里没有酒,我们也无法对月饮一杯了。”无花说着吐了一口血,这种情况下,有酒他也必须克制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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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之后,移花宫里的存粮全部告罄。乐远岑与无花离开了移花宫。
“虽说相逢是缘,但我不希望再有第三次了。”乐远岑站在岔路口微笑着说到,“下次,我们还是在寺庙或者别院相聚比较好。”
无花也微微笑着点头,“所谓事不过三,贫僧想不会有第三次了。”
两人都没有问对方要去哪里,就在岔路口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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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远岑经过破而后立,随后内功一直在飞速地增长,不出三个月就能突破到第八层。
她还是在继续寻找麻衣教,而经历了移花宫一劫,她反倒更有信心了。有信心找到麻衣教,再离开麻衣教。
这日,乐远岑在半山腰的断崖附近进食,就听到有两只猴子在前方吱吱唧唧,似是在打情骂俏,或是在你追我逐的嬉戏。她听猴戏听得还挺开心,谁想到就忽而听到了两只猴子迎风而落,那个方向就是断崖。
猴子会那么蠢,主动跳崖自尽?乐远岑想着就拿起了背包往山崖处走去。
其实,猴子的叫声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出现在崖边下的三丈处左右,那里听上去是一个伸展出来的石头平台。猴子复而又借着藤蔓攀上了崖顶,不理会在一旁思考的人类就远走了。
乐远岑却是往下扔了几块石子,再度确定了平台的大小,她就纵身跳了下去。
果然如此!在她来到平台后,确定了这是一个崖洞向外的出路延伸,才会形成了不同的风声。不过,朝着崖洞的方位走了四丈之后,就无法再继续向前了。
洞口的石门紧闭着。
乐远岑摸到了上面的字,‘麻衣无相,龙隐其尊’。
这八个字让她灵光一闪。都说麻衣教是在山谷之中,只有唯一的出入,但是外人要离开就要走天梯,也就是从谷底走上天,是死是活就看自己的本事。
照此推论,这路必然是修在了山腹之中,它总也有个出口。这扇门会不会就是天梯的出口?
如果不按常理出牌,不从谷底入口处进教,而是推开这石门,一路打下去呢?
反正离开的时候也要打,早打晚打都是打,为何不现在就打,也顺便试一下嫁衣神功第八层的水平。
乐远岑不着边际地设想了一下,她一路冲下天梯,会否像是脚踏七彩祥云而来呢?
第57章
乐远岑确认随身带了充足的干粮与水, 可以在崖洞里坚持好几天,她就大胆地尝试着去推开了石门。
此非普通的石门, 它似是传言中的断龙石, 有千斤之重。话本里都说古代帝王的陵墓放下了断龙石,那就意味着墓门封闭, 从此就是阴阳相隔, 不复再见。这也不仅是传说,以前听林朝英提过, 古墓派的入口处也有那么一块断龙石,只是从未见它放下过。
这扇石门确实重达千斤,好在不必从下至上地抬起,而是从外向内推就好。
即便如此, 一扇石门也阻隔了世间绝大多数的人走入崖洞。
乐远岑气沉丹田, 双腿站定, 将掌力汇集在了石门上,一鼓作气朝里面推去。
石门缓缓被推了开来, 就里面吹来了气味不明的风,似是带着草木之香, 但也有雄黄的味道, 还有几种不同的腥味。
这些混合的味道并不代表崖洞不透风。恰恰相反,风的声音表明崖洞里有很多弯路, 仿佛在这个山体中藏着一个巨大的迷阵,不同的味道来自于不同的方向。
也许该说幸而她瞎了,才能感到与听到正常人所不知的一切。
好比说左边的那一条路就先被排除了, 因为那里隐隐约约传来了很熟悉的声音,有一堆蛇聚在了一起,它们的鳞片在相互摩擦。经历过被白驼山的群蛇围攻,在有选择的时候,她真是不想再面对蛇群了。
乐远岑选择了朝右走,从这条路的前方传来了雄黄以及艾草的味道,应该是专门用来驱赶蛇虫,那么前面应该会有人的存在。不过见到人踪之前,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没有了蛇虫的攻击,那么就势必会有其他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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