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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春风(重生)——姚颖怡

时间:2017-10-26 15:33:17  作者:姚颖怡

  两个通房都是自幼就在府里,沈砚这样说,她们立刻就明白了。
  世子爷要让她们收拾县主。
  这可不是收拾那么简单,这是在打县主的脸。
  让丫鬟出身的通房收拾身为县主的正室夫人,别说是在侯府,就是在普通的大户人家,也足能让正室悬梁自尽的了。
  县主浩浩荡荡离家出走的事,她们是知道的,那时她们还在侯府,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要把她们送到榆林卫,县主妒火中烧,在府里大闹场,然后按品大妆地冲了出去,从此走上不归路。
  那时她们还以为县主真的来找世子爷了,没想到她们在榆林卫住了好阵子,这还是第次听到县主的消息。
  以前她们还以为县主低眉垂目,是个很软弱的人,所以老夫人问她们可愿服侍世子爷,她们异口同声地答应了,县主老实,又碍着身份,自是不会拿捏她们。
  可是现在,谁若是还当县主是只与人无害的小白兔,那人就是瞎子、傻子,天啊,整个京城的豪门贵妇里面,还有比淑秀县主更厉害的吗?
  世子爷,奴婢们真的没有胆子啊!
  身为大周好祖母,昭福县主为唯的孙儿抬的这两个通房,都是老实本份的,至于长相吗?虽然不是小雅那种宜夫宜子的鹅蛋脸,可也是富富态态的银盆脸,说起来这还是第次正式抬通房,以前沈砚没有成亲,开脸的几个又都不是省心的,小雅出事以后,沈砚碰都不碰她们,昭福县主见了,便做主都给卖了。
  如今沈砚成亲了,按理说这些事就应该是赵明华来办,赵明华陪嫁了十几个丫鬟,昭福县主只看眼,就知道其中有四个是庆王府给女婿准备的通房。可赵明华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沈砚去了榆林卫,她提都不提送个人过去,昭福县主也是想要给她上上眼药,这才把自己用着顺手的两个大丫鬟给了沈砚。
  自从赵明华大闹场之后,这两人就后悔得想撞墙了。
  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好,穿金戴银还有小丫头侍候,比起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风光,府里府外巴结她们的人多得去了。再过两年,老夫人给指门亲事,还能拿上笔丰厚的嫁妆,光光鲜鲜地嫁出去。
  可现在这叫什么事啊!
  她们定是被猪油蒙了心!
  赵明华出身高,又那么厉害,而且比她们更年轻更漂亮,就算不如冯小姐与世子爷亲厚,可人家是御赐的婚姻,只要她活着,她就是正室,这个位子要多稳有多稳。
  老夫人活着,她们是老夫人的人,赵明华再厉害,也要给老夫人面子。
  可是老夫人不在了呢?
  天啊,想想就可怕。
  来到榆林卫这些日子,她们连世子爷的面都没见到,不对,应该是连面胡同的沈家别院都没去过。世子爷上有父亲和祖母,不能开府另过,因此榆林的宅子,虽然写着沈府,可说起来就是别院。
  她们住在与面胡同隔着三条街的座小院子里,除了跟着她们从京城过来的四个小丫头,沈总管沈海只给了对老夫妻,老头六十多了,看大门,老婆子也六十多了,负责做饭,这老两口不是从京城带来的,都是榆林西面的靖边人,会做炒荞面、荞剁面,嗯,都是荞面,她们自幼在京城长大,从来没吃过荞面,也吃不惯,可老婆子说她只会做这个,连世子爷都夸她做的荞面好吃。
  说得多了,老婆子就生气了,到了该做饭的时辰,扯着脖子和老头对山歌。
  无奈,她们只好自己下厨,可惜她们从小到大是在侯府,侯府分工严格,她们会女红、会记帐,更认得几个字,可是却不会做饭,四个小丫头都是没留头的,和她们也差不多,六个人做了次炸酱面,那面做的......还不如荞面好克化呢,芯子都是生的,怎么煮都不熟。
  她们只好让小丫头拿着银子到外面买来吃,这时她们才知道,但凡是京城里的人常吃的吃食,榆林也有,芝麻烧饼、羊肉火烧、最好吃就是肉夹馍和大凉皮。
  见她们自己买着吃,老婆子索性不管她们了,自己和老头子单独吃,吃荞面。


第五九七章 墙头杏
  买着吃倒是又省心又舒服,可是也太费钱了。
  老婆子做的荞面是花的公中的钱,可她们自己买着吃就是花的自己的钱,况且,还有四个小丫头要养活,那四个孩子吃得比她们还要多。
  好日子过了不到个月就过不下去了,六个人还是老老实实去吃荞面,老婆子这下子扬眉吐气,把她的荞面夸得世间少有,就是紫禁城的皇帝闻到也要流口水。
  今天沈海总算来接她们了,她们以为苦日子终于到头了,却没想到迎接她们的事情远比吃荞面更可怕。
  比起让她们收拾赵明华,荞面太好吃了,老婆子的手艺太好了。
  世子爷吩咐下去,便挥挥手,示意她们从他眼前消失。
  除了那只小白狗,现在世子爷看任何女人都不顺眼,当然,那只小白狗是母的,据说是娇娇的曾外孙女,和她们样,背后靠着的是昭福县主,可是人和狗的命是不同的。
  两人恋恋不舍地看看世子爷,磨磨蹭蹭地从屋里出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相对垂泪。
  至于如何收拾世子夫人,她们想都不敢想。
  那天世子夫人离家出走以后,老夫人捂着胸口直哼哼,把大家吓个半死,有人去禀告侯爷,有人拿了牌子去请太医。
  侯爷来了,太医也来了......好在老夫人只是被气得岔气了,否则,就要出人命了。
  能把老夫人气成这样,世子夫人真不是普通人。
  两人越想越觉得没法活了,当然更想不出办法收拾世子夫人。
  这下好了,京城回不去了,她们收拾不了世子夫人,只会让世子夫人更讨厌她们,世子也会嫌她们没有用,怕是连荞面也没的吃了。
  沈砚当然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个篮子里,他看到这两个通房就知道是没用的。
  沈砚安排了辆没有顶篷的破车,守在城门口等着接赵明华。
  又叫来堆红姑娘陪着他,赵明华不是善妒吗?我今天就把你这善妒的名声坐实了,免得到提休妻时,宗人府里不答应。
  然后沈砚让人在花柳巷后面租了个又破又小的小院子,在他没回京城之前,赵明华就住在那里,那里离花柳巷很近,她想叫多少唱曲儿的都行。
  想了想,沈砚觉得还是不够,又让人找来四条大狼狗,这四条大狼狗个个威风凛凛,往那个小院子里站,足能让赵明华夜夜做噩梦。
  善妒、离家出走、叫男人唱曲儿,每条都能堂堂正正休妻,我又不回京城,也就不急着休你,就这样先养着你,养着,谁让我和你成亲了呢,就于养上几个月,小雅的大仇已经报了,今年老子要回京城了,到时拿条拴狗绳子把你牵回去,不让和离,老子就休妻,顶多老子进宫抱着皇上的大腿哭,反正无论如何,这个恶婆娘,老子不要了!
  这年头,还真不让休妻吗?
  第天,没有顶篷的破车在城门口等了天,偏那车把式还是从京城来的,坐在破车上也是雄纠纠气昂昂,就差在脑门上写上骁勇侯府四个字了。
  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本来就多,有这么辆破车和这么个人自是引人注目,便有人打听这是谁家的破车,是谁家的车把式。
  于是到了傍晚,榆林卫的人都知道了,那是骁勇侯府的破车。
  就这样的破车,榆林卫还真的不好找,看来骁勇侯府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嘛。
  所以说摊子铺得太大了,又要面子又要里子,总有捉襟见肘的时候,唉,夏天快到了,看来给沈世子的冰敬要比去年多加两成了。
  面胡同的沈家别院里,莺莺燕燕歌舞升平了整整天,抚琴的、跳舞的、唱清曲的、唱小调的、唱山歌的,又唱又跳了天,沈砚都忘了自己被姑娘们揩了多少油了,刚开始时沈砚还记着,下定决心要从虐待赵明华上找回来,可后来越来越多,多得他也数不清了,总之,但凡是露在外面的地方,都被摸过了,有几双爪子还往他两腿中间摸,他强忍着没把她们都给踹出去,踹出去了还怎么让赵明华原型毕露?
  所以,沈砚忍着,忍了天。
  小院子里的四只大狼狗也忍着,为了能向赵明华展示血盆大口,或者咬上几口,从昨天晚上,沈砚就不让喂狗了,四只大狼狗饥肠辘辘,望眼欲穿。
  同样望眼欲穿的还有两个通房,她们商量了个晚上,终于有办法了,这个办法不但能收拾世子夫人,还能让她们从此解脱。
  那就是世子夫人到,她们就头撞过去,无论世子夫人是否会打骂惩罚她们,她们也会去悬梁自尽。
  这样来,世子夫人就落了个逼死通房的名声,她不是善妒吗?这下子就坐实了。
  而她们也就此解脱,再也没人逼她们收拾世子夫人了,再也不用吃荞面了,再也不会后悔做通房了。
  两位通房等得很心焦,撞头的动作演练了次又次,就连上吊的麻绳也找好了,没办法,她们对别院里不熟悉,找不到上好的白绫子,既然不能死得飘逸出尘,那就用麻绳吧,也挺接地气的,反正她们在世子和世子夫人眼里,就是脚底泥。
  这天无比漫长,破车上落满灰尘,车把式的脖梗子又酸又疼,沈砚的耳朵磨出茧子,身上被摸得差点蜕层皮,四只大狼狗寂寞如雪口水成河,两位通房......第次知道死亡离得这么近,可又那么远。
  太阳落山了,城门关上了,赵明华人影都没有个。
  沈砚派出的斥侯回来了:“世子爷,世子夫人在路上拐了个弯儿,卑职等路跟着,见夫人去了祥云山。”
  “祥云山?那是什么鬼地方,在哪儿?”沈砚怒目而视,赵明华这个死丫头,到了榆林还敢乱跑,她定是皮子痒了。
  “回世子爷的话,祥云山离得不远,就在绥德。”斥侯恭敬地回禀。


第五九八章 好婆娘
  ♂!
  “绥德?她去那里做什么?”话一出口,沈砚猛的想起一句话,一句话......
  丝丝说的,说的什么来着,就是说绥德的汉子是天底下最俊的,身材最好的。
  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
  沈砚忽然觉得他头顶上的草长得更茂盛了。
  他有多久没碰女人了,好多年了,自从小雅出事,他就再也没有了,嗯,就是好多年了,那时秦珏和罗锦言刚刚定亲,现在他们的孩子都快两岁了。
  他就不该答应皇帝娶赵明华的,当时只想着到榆林卫,又听说赵明华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啊,省心,他就一口答应下来,就有了这门亲事。
  现在他有好多年没有碰过女人,赵明华那个死丫头叫男人唱曲儿不过瘾,还要到绥德找汉子。
  为什么要成亲呢,如果没成亲,她爱做什么做什么,和他没有一丝儿关系,可现在不行,她是他婆娘,对,叫婆娘。
  沈砚气得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又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脂粉味儿,没办法,都被姑娘们摸了一天了,能没有味儿吗?
  他洗了个澡,加了薄荷叶子,总算是把味道都去掉了。
  然后,他来到院子里,飞身跃到屋顶,坐在屋顶上看着满天星星。
  陕西的星星好像都比京城的多些。
  就像他头顶的草那么多。
  不行,他不能让这个小东西快活了,他要到绥德去捉奸!
  说走就走!
  沈砚从屋顶上跳下来,高喊着备马,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已经驰骋在榆林卫的大街上。
  他没带随从,这事太丢人,太影响他的形像,还是不要带了,免得过后还要灭口。
  沈世子要出城,城门官哪敢怠慢,城门大开,让沈世子出城。
  沈砚疯跑出二三十里,眼前出现两条大路,他没有迟疑,朝着他看着最顺眼的那条跑了出去。
  他听丝丝说过,过了米脂就是绥德。米脂出美人,所以他的判断不会出错。
  沈砚又跑了三四个时辰,天已蒙蒙亮了,大路上渐有人影。
  这时又出现了两条路,这一次他没有直觉了。
  刚好有人路过,沈砚揪住那人便问:“哪条路是往绥德的?”
  那人是个赶早拾粪的老头,大清早的被个凶神恶煞的人揪住,吓得直哆嗦,粪筐从肩下掉下来,马粪、羊粪、牛粪洒了一地,把沈砚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是金枝玉叶的贵公子,活到这么大,还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粪。
  “你你你,要干什么?”沈砚喝道。
  老头抖得像筛糠:“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老儿身上没钱,只有一块馍馍,您要就拿走。”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在老头虽然害怕,脑袋倒还灵光,当他搞清楚状况,知道这人是问路的,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马上的山大王:“你说绥德,这关绥德啥事儿,这两条路一条通往子洲,一条通往米脂。”
  什么?
  沈砚刚刚松开的手又抓过来,揪着老头的领口,恶狠狠地问道:“这里不是米脂?这是哪儿?”
  老头儿又开始哆嗦:“这是......这是横山!”
  横山?
  沈砚在榆林两年多了,当然知道横山,从榆林穿过米脂就到了绥德,而他现在的路线却是从榆林到横山,再从横山到米脂,最后从脂再到绥德。
  也就是说,整个晚上他都是在走冤枉路,越走越远的冤枉路。
  沈砚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充了气的猪肺,噗的一下,泄气了。
  拾粪老头见他泄气了,反而感觉他不是那么凶神恶煞了。
  老头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坐下,又看看沈砚的高头大马,束发的明珠,指指旁边的另一块石头:“你是从榆林过来的吧,唉,到这里也不容易,八成赶了整夜的路,坐下歇歇脚。”
  沈砚皱皱眉,真就坐下了。
  可是那堆大粪还散落在地上,臭哄哄的,很不好闻。
  “你怎么不把这些捡起来?”沈砚提醒,熏死了。
  “太阳要出来了,正好把粪晒干了,省得我回家再晒,晒干了再收。”
  老头边说边从腰下拿出烟袋锅子,递给沈砚:“啜两口,就闻不见臭味了。”
  沈砚的眉头拧成川字,嫌弃地看看老头枯黄的手指头,和那泛黄的烟嘴,摇摇头:“你自己啜吧。”
  老头倒也不推让,拿到嘴上狠狠地啜了两口,然后享受地喷了口气,又对沈砚道:“好闻吧。”
  沈砚干咳一声,用衣袖挥了挥,才把那口烟给挥开:“这是什么破玩艺?”
  “破玩艺?这是老汉我自家种的,上好的旱烟叶,我婆娘都给卖了,就给我留下一点儿,我平时都舍不得啜。”老头又啜了一口,眯起眼睛晃着脑袋,那样子要多享受就有多享受。
  沈砚冷哼:“连个破烟叶也不让你抽,那样的婆家还不休了?”
  “休?你这娃说话没脑子,自己的婆娘是说休就休的吗?”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个硬梆梆的馍馍,“这馍,我婆家做的,看着不好看,可是顶饿,吃上两个,一天都不会饿肚子。”
  他又指指脚上那双打着补丁的旧布鞋:“这鞋,是我婆家一针一针纳出来的,她的眼睛都花了,就是给我纳鞋底纳花的。”
  “你说,这么好的婆娘能休吗?她是脾气不好,年轻时动不动就跑,害得我三天两头到山嘎啦里把她拽回来,可是她无论怎么跑,都是在我能找到的地方,为啥哩?还不就是怕我找不到她?唉,你这娃还小,不懂哩。”老头又啜了一口,啪啦啪啦地咂咂嘴,重又把烟杆儿递给沈砚,“啜两口,有什么烦心事儿就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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