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春风（重生）——姚颖怡

第六零九章 无限好
　　赵明华说要看红云，红云不是每天都有，她是要在祥云山住几天的。
　　祥云山地方再大，有这几天也能把她找出来。
　　“备马，备马，老子要去祥云山，快点告诉老子，祥云山在哪个方向。”
　　这次他学精了，像前天晚上错把去横山的路当成去米脂的，这种事不会有第二次。
　　“我说客官，你好歹也要洗个脸梳梳头刮刮胡子吧，你婆娘原本就嫌弃你，你再不捯饬，那还不......“
　　掌柜的话还没有说完，沈砚已经不耐烦了：“快去找个会梳头来伺候爷！”
　　好家伙，这还是个四体不勤的，连梳头都不会。
　　掌柜的边腹诽边叫了那个专门伺候赵明华的老婆子，小半个时辰后，沈砚光鲜亮丽地出现在掌柜面前，掌柜眼珠子有点直，昨天脸的尘土又脸的凶神恶煞，压根没看出来是个这么漂亮的俏哥儿啊。
　　沈砚懒得和他们磨几，看到马儿被料理得精神抖擞，心情大好，对给他牵马的伙计道：“赏五两银子......到榆林的面胡同领去。”
　　那伙计翻翻白眼，你不是耍人玩吗？
　　沈砚翻身上马，给众人留下个鲜衣怒马的俏丽背影。
　　从绥德城里到祥云山有百多里，晌午时分便到了。
　　祥云山上以道观居多，也夹杂着几间寺庙，但无论规模和香火都不及道观。
　　大周朝重佛轻道，因此祥云山在榆林以外的地方并不出名，但是在绥德米脂带，却是大名鼎鼎。
　　赵明华从京城出来，这路上去过的寺院很多，她还在五台山住了十多天，她来祥云山，就是为了看红云。
　　但是经过昨天晚上，她觉得自己迟早是要到慈恩寺出家的，今天再来祥云山，心态已然不同。
　　傍晚时分，她们终于到了山顶，太阳快要下山了，今天是看不到红云了。
　　但是在山顶看晚霞，也会别有风韵。
　　赵明华坐在山石上，嘴里含了颗话梅子，托着腮看着西边，等着太阳落山。
　　有山歌声传来，带着浓重的口音，听不清唱的什么，但是粗犷高亢，随着山风送出很远。
　　“嬷嬷，慈恩寺后面也有座山，不知道那里看夕阳风景如何？对了，以前听说那里有锦鸡，也不知怕不怕人的，如果不怕人就好了，以后我念经念得头晕时，还能到后山喂喂锦鸡。”
　　“你喜欢锦鸡啊，我给你养几只，你天天喂。好端端地去什么慈恩寺，当尼姑很好玩吗？”
　　个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赵明华吓了跳，她差点从石头上跳起来。
　　“你怎么来了？嬷嬷她们呢？”她四下张望，别说是刘江氏，就连路之上不离她左右的翠羽和朱翎也不见了。
　　“她们当然避开了，这点规矩都不懂，还怎么当差？”沈砚说着，就挨着她坐了下来。
　　赵明华往旁边挪了挪，沈砚也跟着她挪了挪。
　　“你看，你总在我能找到的地方，所以你千里迢迢从京城过来，就是来找我的，对吧？”
　　赵明华没说话，她的确是来找他的，可他不稀罕。
　　“既然是来找我的，那就不要再乱跑，若是现在来的人不是我，而是别人，你岂非被人冲撞了？你不害怕吗？”
　　“不怕，如果来的人不是你，翠羽和朱翎会帮我揍他的，她们两个武技高强，来上十个个都不在话下。”少拿这个吓我，在西安时我差点被人抓走。
　　沈砚干咳两声，又道：“顶多这样，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这总行了吧？”
　　“你骗我，你就是想把我拐走。”
　　沈砚再干咳两声：“你不想被我拐走吗？我以为你想的。”
　　赵明华不说话了，以前的确是想啊，但是现在不想了。
　　沈砚有点着急：“我不会哄人，你也别想让我哄你，顶多就是以后我不欺负你......也不会不理你了，这总行了吧？”
　　“你不理我，我也过得好好的。刘江氏会照顾我，翠羽和朱翎能保护我，丫鬟婆子们对我忠心耿耿。我空闲了可以和锦鸡说话，和小鸟说话，和花花草草说话，我还能给爹娘写信，给惜惜姐写信，把我的所见所闻告诉他们，我有了烦心事，就去告诉菩萨......所以，你不理我的时候，我也能好好活着，不是非要让你理我不可。”
　　赵明华的声音清悦婉转，带着这个年龄的小姑娘未脱的童音。
　　金乌西斜，染红半个天际，也染红她的素颜，如同抹上了最名贵的胭脂，娇艳欲滴。
　　她的大眼睛清亮明净，但不是只有他的影子，还映照着对面的山峦，山峦巍峨，把他的影像衬得很小很小......沈砚在她的眼睛里，几乎找不到自己了。
　　原来她已经心惯没有他的生活了。
　　不，她从来就没有过他，她只是空顶着他妻子的头衔，或者说是被这个头衔束缚着。
　　无论是在侯府，还是在外面，她所能有的也只有她说的这切，除了那个头衔，他什么都没有给过她，也没有走近过她。
　　她是王府贵女，陪嫁虽然不是很多，但也足够她锦衣玉食过辈子，所以他甚至没有养活过她。
　　拾粪老汉大清早劳作养活婆娘，他婆娘给他蒸馍，给他酿酒，给他做鞋子，不让他抽旱烟，管着他喝酒，可是再让他娶个年轻漂亮的婆娘，他死活都不肯。他的婆娘舍不得他，每次赌气逃跑都会躲到他能找到的地方。
　　而他的地位比那老汉要高出不知多少，但他没有养过他的老婆，他的老婆是王府贵女，花销嚼用大多来自自己的陪嫁，他把她扔就是年多，他甚至快忘了有她这个人......
　　“我在榆林有很多事，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我又不是文人，舞文弄墨的......”他说不下去了，在明亮鲜活的她面前，这些理由苍白无力，他的脸皮虽厚，可也说不出口了。

第六一零章 彤云现
　　沈砚刚刚想起来，他没有给她写过信，偶尔给父亲和祖母的家书中，也没有给过她只言片语。
　　就是因为这个，祖母才认为他不喜欢她吧，所以才会抬了通房送过来，却把她留在京城。
　　祖母疼他，不忍看他孤独寂寞，也不忍看他面对不喜欢的妻子，等到他回到京城，再勉为其难让她和他同房，府里有专事燕喜的嬷嬷，真若是想要孩子，让燕喜嬷嬷全程伺候，两次也就怀上了，等到她生下两个血统高贵的嫡子，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那时让她给他纳上几房妾室，为沈家开枝散叶。
　　是了，就是这样，他以前也知道，只是他懒得想。
　　他给了她个并不比她本来身份更高贵的头衔，却没有给她应有的体面和尊重。
　　沈砚想起了秦珏。
　　秦珏还没有成亲，明远堂上上下下就都知道秦珏极是看重那位没过门的大奶奶，成亲以后，罗锦言在秦家是什么地位，他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出来，他从小和秦珏起玩大，秦家有多复杂，他当然知道，罗锦言不但没有受过委屈，反而在秦家的地位越来越稳固。
　　罗锦言固然不是普通女子，但如果没有秦珏的宠爱、维护和支持，她也不可能用那么短的时间就在秦家站稳脚根。
　　他怎么以前没有想过这些？
　　还有小雅，如果他对小雅和冯家多些照拂，又怎会让赵宥兄妹插上脚？
　　他亏欠了小雅，现在又亏欠了赵明华。
　　小雅九死生地活下来，他却连个正室的地位也给不起她，但他给不了的，那个无父无母的书生纪秋却能给她。
　　赵明华千里迢迢来找他，他却恼她不知轻重，故意对她不闻不问。
　　现在小雅嫁给别人了，赵明华眼里也快没有他了。
　　沈砚不说话了，他眼睁睁看着赵明华从他身边走开，走到山顶的另端，他看着她站在落日的余晖中，高高扬起双臂，似要拥抱漫天晚霞。
　　她的脚下是坚硬的山石，她迎风而立，娇小的背影映衬在浓妆艳抹的霞光中，宛若只振翅欲飞的雏凤。
　　沈砚的眼睛片模糊，这个小小的女子原本只是养在深闺里的朵小花，在花园里走圈喊累，可是她却为了他走过了千山万水。
　　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冒着要去出家的危险，也要跑出来找他。
　　以前他以为她是善妒，是使性子，现在想想自己有多么可笑。
　　她是来找他的，她为他而来。
　　沈砚揉揉眼睛，大步走了过去。
　　他走到赵明华身后，从后面抱住了她。
　　赵明华身子颤，转过头来，不置信地看着他，她清澈的眸子正对上沈砚的眼睛，这次沈砚终于又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只有他，没有别的。
　　“告诉我，你还想去哪里？天涯海角，去哪里我都陪着你。”沈砚的声音如同轻柔的羽毛，拂动着她的耳膜。
　　赵明华僵硬着，却不知所措。昨天晚上他抱过她，现在他又抱她，她不敢动......而且，好害羞。
　　“我，我，我，我想回家看我娘，我想她了，还有我爹，还有哥哥和弟弟。”
　　“好，我陪你回去，去完京城还想去哪儿？”
　　他问去完京城还想去哪儿，那就是不会把她单独留在侯府了？
　　“我想去看壶口瀑布，还想到洛阳看牡丹，对了，路过太原时，我要到老街买黄牛肉。”
　　就这点要求，沈砚哈哈大笑，他的小妻子，果然比罗锦言更要宜家宜室，他听秦珏说过，要把那艘大船好好修缮，因为罗锦言要走遍五湖四海，还要去游历大周朝以外的蕃邦。
　　“你说的这些地方，我们明天就可以去，顺便还能去陕西的华清池，河南的嵩山、云台山，还有鸡公山，听说风景也不错，这圈走下来，也要过年了，那时我们就起回京城，过完年你就和我起回榆林卫，榆林不如京城繁华，可是西安不错，要不我就请旨调到西安......”
　　落霞如歌，晚风如诗。
　　赵明华的脸颊也飞起两抹云霞，这些是她以前没有想过的，她来找他，也只是想要和他团聚，却没过他能这样抱着她，这样和她说话。
　　她虽然早就成亲了，可还是个没|经|人|事的小姑娘，她的身子就像不是自己的，脑袋也不像自己的，她不会动了，也不会想了，她只是觉得好害羞。
　　沈砚看着她那越来越红的双颊，忽然有了想亲亲她的冲动，这小丫头，还真是可爱，可爱得很真实，也很让他觉得舒服。
　　如果是别的女人，这个时候早就投怀送抱，情话绵绵了，她却只会傻乎乎地站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好像活见鬼似的。
　　对，就是活见鬼了，如果这个时候他亲亲她，她会不会吓得大叫出声？
　　沈砚很想试试。
　　心里却忍不住踌躇起来，这样到底好不好呢？
　　他真为自己难过，原来素得太久，男人也会变得矫情。
　　他素就是好几年，嗯，除了被丝丝莺莺这些红姑娘们窃玉偷香，他真的好久没碰过女人，也没让女人碰过，当然，丝丝她们不算数。
　　于是他凑了上去，凑了上去，越来越近......
　　“啊，你干什么？”果然喊了，不但喊，还使劲挣扎，就像是他强抢民女似的。
　　沈砚的双臂像铁箍样把她紧紧抱住，好看的双唇上挑，露出抹大大的笑容：“荒山野岭的，你说我能干什么，就是要亲亲你！”
　　话音未落，他的唇已经印了上来，含住了她那娇艳如花瓣的樱唇。
　　沈砚陪着赵明华在祥云山住了三天，直到第三天，还是没有看到传说中的红云。
　　沈砚不急，他仔细问过山上的道士和香客，确实有红云，等上十天天，总能见到次。
　　可是赵明华急了，沈砚在榆林卫有差事，即使他有特权，可也不能离开这么多天，她催着让他回去。
　　沈砚笑道：”回去也是拿上银子，再向兵部告假而已，不用急。”

第六一一章 好盘算
　　“告假？”赵明华又瞪大眼睛。
　　沈砚很喜欢看她瞪眼睛的样子，很像某种小动物，萌萌的。他的笑容更加灿烂：”我们不是说好了，我陪着你去华清池，去壶口，再去河南看牡丹、登嵩山吗？难道你想让我不告而别，回来以后直接被砍头？当然要先向兵部告假了。”
　　原来他真的这样说过，那天在山顶，他的确是这样说了，可后来他亲了她，她的大脑片空白，晕晕沉沉地回来，晚上独自躺在床上，回想起山顶的事，不敢确定哪些话是他真的说了，哪些是她臆想出来的......
　　“呀，你真的说了啊。”她忍不住说道。
　　沈砚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他怒了：“你忘了？这么快就忘了？那你还记得我亲过你吗？”
　　赵明华的脸又红了，宛如颤放枝头的海棠花，怎么又说到这个了。
　　见她脸红，沈砚怒意全无，便又想亲她了，这次不但要亲她的唇，她的脸，还要亲她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真是太可爱。
　　丫鬟婆子们识相的全都退出来，沈砚把扯过赵明华，狠狠地吻了上去：“小迷糊，这次不许再忘了，听到了吗？”
　　“呜呜呜，我......”这拨拨的，赵明华无法瞬间消化，她的脑袋里更乱了。
　　“我什么我，我在给你加深记忆，免得你把我说过的话当成耳旁风。”沈砚为了让她能记住，索性在她的樱唇上咬了口。
　　所以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沈砚就看到赵明华半低着头，个有傻傻地笑。
　　看来是记住了，没有忘。
　　第四天，他们要启程的时候，个小道士飞奔着跑过来，边走边喊：“红云，红云出来了！”
　　赵明华还没有明白过来，沈砚把拉起她，拔腿就往山上跑，赵明华踉跄地跟着，沈砚见了，索性拦腰把她抱起来，然后扛在肩头，赵明华大窘，扛着，词话本子里都是打横抱着，托着腰，像公主样......
　　嗯，她不是公主，只是县主，所以只能扛着......
　　沈砚扛着赵明华，路飞奔着上了山顶，他是练武的，可也累得气喘吁吁，赵明华兴奋又尴尬，所以也在喘粗气，两人对着喘气，差点忘了看红云的事。
　　还是那抹红色映在彼此的脸上，这才想起是来干什么的。
　　“真的有红云，这果真不是火烧云，也不是朝霞和晚霞，是真的红云！”沈砚惊诧不已，他伸出手臂把赵明华搂在怀里，男的高大修长，女的娇小玲珑，高矮站在漫天彤云之下，却又说不出的和协般配。
　　“红云是祥瑞，你要许愿，定会实现的。”赵明华说道。
　　沈砚想了想：“那我就许愿，让你给我生个漂亮儿子，把元姐儿娶过来。”
　　赵明华的脸腾的又红了，他们还没有圆房呢。
　　“那岂不是要比元姐儿小上好几岁，不好，不好。”
　　“怎么不好啊，我娶了个小的，我儿子当然要娶个大的。”沈砚本正经。
　　“我娘说女人老得快，妻大夫小虽然是福气，可过上几年就要被嫌弃了，惜惜姐那么聪明，肯定不会答应。”赵明华都替他脸红，先是抢了人家的儿子做了干儿子，现在还觊觎人家的女儿做儿媳妇。
　　“好吧好吧，你小你有理，我们就盯着他们的次女，嗯嗯，这个主意好，秦家的长女，肯定会长成和罗氏样的，你这么乖，娶个厉害的儿媳妇会欺负你，所以还是次女好，次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