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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春风(重生)——姚颖怡

时间:2017-10-26 15:33:17  作者:姚颖怡

  是啊,这里是董家,眼前的丫头也不是梅花里罗家的,她们是杨树胡同的。
  韩氏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都是炕上那个哑巴害的,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哑巴,罗红和刘氏就不会让她把侄儿韩靖让出去。如果锦绣嫁给韩靖,安安心心做个商户家的少奶奶,又怎会嫁给武将之家,又怎会年纪轻轻就守寡?
  她越想越气,比起得知董家要把庶出子承袭更让她难受。
  这时,有小丫头在外面高声喊道:“罗大人来了。”
  韩氏气得把小雪甩开,换了一副悲戚的神情坐在炕沿上,见罗绍和罗经一起进来,她用帕子擦擦眼角,上来给罗绍行礼。
  罗绍面沉似水,看了一眼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女儿,对夏至道:“先派人去请崔医娘,再叫两个丫头,扶了小姐上车,咱们回去。”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罗经见他居然要走,心里着急,忙道:“把那个什么崔医娘请到这里来吧,惜惜病着,就不要来回折腾了。”
  罗绍脸色比锅底都黑,不悦地道:“惜惜来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到了这里就病了,难道我还要继续让她留在这里病得更重不成?经从兄,你心疼锦绣,我也心疼惜惜,从兄和从嫂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请节哀顺便,小弟先行告辞了。”
  罗经怔住,他的脑袋里有些迷茫,罗绍显然是在发脾气,他是真的不想帮忙,还是找借口呢?
  如果是找借口,那惜惜可是真的昏过去了。
  即使是父女两个合演一出戏,可罗绍来到董家,便是在男宾这边,惜惜则一来就和罗锦屏一起陪着罗锦绣,若说父女二人是串通的,也要提前知道自己的计划才行啊。
  难道这真是巧合?
  这也太巧了。
  但不论巧不巧,凭借梅花里罗家,只要董家同族里还有一个男丁,他们也没有任何本事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董家的。
  如果有罗绍出面那就不同了。
  当年祖父是糊涂了吗?分家也行啊,为何还要分宗?
  分宗以后,他们连罗绍的名头都不能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罗绍的旁支亲戚,想要打着罗绍的旗号,只会惹人耻笑。
  骡车里的罗锦言已经坐起身来,正在听着她爹唠叨。
  “你找什么借口不行,非要说自己昏倒了,你不知道爹爹真给吓到了。”
  罗绍看着一进骡车就没事人似的女儿,既是高兴又是责怪。
  “你怎么知道爹爹遇到为难的事了?”数落完了,罗绍才想起来这件事,他都觉得自己够粗心的。
  罗锦言嘻嘻直笑,还在得意她刚才的小把戏:“我猜的。”
  “猜的?”罗绍一头雾水,“那你猜出你经伯伯找为父是什么事了?”
  “他肯定是不想让绣从姐大归,想着从罗家抱个孩子过继了,又怕被董家拿大棒子打出来,就想借助爹爹的官威和您两榜进士的名头,有您出面,董家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朝您动手,到时真要闹到衙门,罗家花点银子,再让绣从姐上吊撞柱子什么的。”罗锦言笑着说道。
  罗绍叹了口气:“经从兄是高估我的能力了,这种事即使是我亲自出面也没有用。何况,这本就是贪得无厌,我怎么助纣为虐?”
  说到这里,罗绍呆住,怔怔地看着女儿:“为何你一个小姑娘都能看出的事,我却要到经从兄亲口说出来才明白?如果早知如此,我今天就不会告假,吊唁完毕就回衙门了。”
  你回衙门了,人家还会到家里求你。
  看着她爹都要怀疑人生了,罗锦言不想刺激他老人家,只好撒娇道:“我是猜的啊,我早就知道他们目光短浅,唯利是图,这些年对咱们家的态度就知道了,您高高在上,我可是亲身经历的。”
  罗绍蓦然想起当年长房的那些人把女儿强行抱到崔起的车上,若不是女儿聪慧,找了七兄弟帮忙,他们父女哪还有今日?
  罗锦言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件事,而是那年的上元节灯会上,那个缠着她的韩靖。罗锦屏的大嘴巴虽然不招人喜欢,可也说了实话,韩罗两家原是想要订亲的,可红大老爷想要拉拢罗绍,就让韩氏把侄儿说给她。韩家又恐罗绍嫌弃他家的商户身份,韩靖想趁着灯会混乱时,和她弄出个男女同处一夜的事实,让罗绍不得不答应这门亲事。
  这件事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夜,如果没有半路杀出个秦珏,她也就把韩靖收拾了,就因为看了一场世上最美的烟火,她的心情好起来,才骗了韩靖去望月楼找父亲,只是吓了他一通以做小惩而已。
  今天她一直让人留意父亲的举动,听说父亲被罗经单独叫出去,她就猜到没有好事,所以才伤心地昏死过去。
  这时,她听到罗绍幽怨地问道:“惜惜,爹爹是不是看上去很笨,很容易被人摆布?”
  完了,她爹是落下心病了。
  “爹爹是君子,宽厚待人的君子......”


第一六零章 西平乐
  傍晚时分,红大太太刘氏带着大儿媳王氏、女儿罗锦屏来了杨树胡同,却不见经二太太韩氏。
  罗绍和红大太太寒暄几句便借故要给学生指导功课回了书房,红大太太带着媳妇和女儿留在罗锦言屋里。
  罗锦言靠在枣红色漳绒大迎枕上,衬托得欺霜胜雪的俏脸白得耀眼,满头的青丝松松垮垮地挽了个纂儿,凭添了几丝慵懒,倒真的让红大太太无法判断她是不是真的病了。
  红大太太碍着身份没说什么,倒是罗锦屏凑在罗锦言耳边问道:“怎么没看见李家表哥?”
  罗锦言面无表情:“二哥去天津了,要过几日才回来。”
  罗锦屏的脸上掩不住的失望,趁着红大太太没注意,压低了声音对罗锦言道:“好妹妹,李家表哥回到京城时,你让人到梅花里接我来你家做客好不好?”
  罗锦言活了两世,第一次有小姑娘在她面前表露心事,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虽没有点头,可也没有反对,罗锦屏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惜惜,我就当你答应了,你别忘了啊。”
  直到常贵媳妇代替罗锦言送她们走出门时,罗锦屏走在最后,还不忘转过头来对罗锦言眨眼睛,罗锦言哭笑不得。
  次日,罗经带着长子罗建章来了,罗绍还没有下衙,罗锦言便请焦渭接待他们,又让常贵派人到半路上拦了罗绍。
  下衙的时辰已过,还没见罗绍回来,罗经父子则摆出一副见到罗绍不罢休的阵势。
  明岚回来了,告诉焦渭:“老爷一下衙,就被吏部几位大人拉着一起去了肖大人府里,晚膳不回来了,如果到时太晚了,就宿在肖大人府上。”
  罗绍气得不成,罗绍摆明是要躲着自己!
  我还就是不走了,看你罗绍能躺到几时。
  焦渭陪着父子二人用了晚膳,罗经还是不肯走。
  正在这时,有小厮进来:“焦师爷,管三平给秦家大爷送功课来了。”
  焦渭大喜,对罗经告罪:“秦家大公子打发人过来了,二老爷和大爷先小坐片刻,学生过去看看。”
  罗经暗忖,罗绍现在还真是春风得意,连秦家也有往来,这过继的事,还非要找他不可。
  罗绍不在,焦渭只需收下管三平送来的功课便罢了,可他今天存心找借口把罗经晾在一边,自是不肯早早回去,和管三平聊起家常。
  管三平不是秦家普通的下人,他服侍秦老太爷四十多年,言谈有物,举止儒雅,焦渭是秀才出身,而秦家在仕林之中地位如同泰山北斗,对管三平也高看一眼,二人谈起秦老太爷于金石上的造诣,相谈甚欢,不知不觉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这时小厮进来,对焦渭道:“您去看看吧,经二老爷等急了,指桑骂槐的。”
  罗经当然不敢说罗绍什么,但在他眼里,焦渭就是在罗家混吃混喝的,他当然不把焦渭放在眼里,见焦渭去接待秦家下人,反倒把他这个主家亲戚晾在一旁,正好有小厮送茶进来,他呷了一口,便说小厮慢怠,沏了凉茶端上来。
  焦渭一听就沉下脸来,辞了管三平,匆匆离去。
  管三平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问送他出去的小厮:“府里来了贵客?”
  那小厮只有八、九岁,管三平每次来,都是由他送出去,彼此早就熟了。
  小厮撇嘴:“是长房的二老爷,明知道我家老爷今天不回来了,可二老爷还是不肯走,难为了焦师爷。”
  管三平回到明远堂,秦珏见到他便笑着问道:“怎么今天这么久,罗大人问你话了?”
  管三平暗道,大爷你是多盼着罗大人找我问话啊。
  “那倒没有,罗大人没在家,说是晚上也不回来了,但罗家来了客人......”
  秦珏听着不住冷笑,叫了张长春进来:“你去打听打听,梅花里罗家长房近来出了什么事?”
  直到第二天晚上,张长春才来回话:“大爷,罗家长房二老爷的女婿董渭阵亡了,董渭原是平山卫的百户,今天早上罗家嫁到董家的姑奶奶撞了棺材,说是因为董家要把董渭庶兄的儿子过继承袭,罗家姑奶奶不肯答应,非要撞死在夫君灵前不可。”
  秦珏一听就皱了眉,怒道:“那年他们搞出的那件事,我没有找他们算帐,他们还没完没了。”
  张长春接着道:“我买通了董家下人,说是前几天杨树胡同的罗大人带着女儿去董家吊唁时,罗小姐见从姐哭得伤心,她心疼得当场昏死过去,罗大人为此还和罗二老爷闹得有些不快。”
  他边说边偷眼去看秦珏,见秦珏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踌躇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怎么不说了?你没到梅花里打听吗?”秦珏沉声质问。
  “打听了,罗二老爷昨天去找罗大人,在杨树胡同一直等到宵禁也没见到罗大人,罗二老爷很生气,回家以后摔了粉彩茶盅,还和罗二太太韩氏吵了起来。”
  秦珏冷笑:“继续查,看看罗家长房究竟有什么幺蛾子,非要拽上罗大人不可,还有,去和董家那边打个招呼,就说真要闹到打官司了,银子方面不用担心。”
  他想了想,又让叫了若谷进来:“把韩家那个杂碎抓过来,这几天我要用他。”
  若谷愣了愣:“韩家?哪个韩家?”
  秦珏瞪他一眼,他忽然发现,若谷越来越笨了。
  “就是那年的上元节,被你打闷棍的那个姓韩的。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忘了?”
  若谷恍然大悟,那么一个小人物,都过去好几年了,大爷您怎么还记得?
  那年的上元节,那个漂亮的小仙女似的小姑娘前脚刚走,大爷就让他在后面跟上,直到过了二更,先前跟小姑娘在一起的韩靖从望月楼里出来,他就带人把韩靖装进麻袋,扛到后巷里揍了个半死,告诉韩靖已经抓住了他雇的几个混混......
  那韩靖吓得半死,后来据说连成亲都是到老家沙河办的酒席,直到前年才敢回到京城。
  这小子又怎么惹到大爷了,为何又要收拾他?


第一六一章 一团麻
  罗绍连续三天下衙后都没有回杨树胡同,可是到了第四天,董罗两家的纷争还是传到他的耳中。
  罗锦绣在夫君的棺木前自尽未遂,受了重伤,娘家人自是不肯答应,在董家大闹一场。
  中午时,罗绍遇到兵部的一位同科,那同科见到他便问:“你劝劝你那位堂兄吧,让他不要再闹了,董家为国捐躯,他这样的闹法,只会连累到罗兄你啊,待到御史弹赅了,即使查出你和他已经分宗,终归是有损你的清誉。”
  罗绍这才知道,罗经向董家抬出了他的名头。
  他火冒三丈,真是无缘无故惹上一身霉气,可他现在是绝不能和长房的人见面的,一旦见面,便再也说不清了。
  他回到杨树胡同,告诉常贵,如果长房来人,直接挡了。
  好在这时管三平来了,不但带来秦珏的功课,还带了些秋梨。
  秋梨没有装在筐里,而是用编织精美的柳条篮子装着,黄澄澄的梨子衬在翠绿的绸布上,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罗绍心里的恶气也随着消减不少,他忽然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秦珏了。
  他让人把梨子给罗锦言和霍星各送了两篮,自己则早早睡下,懒得去想那些烦心事。
  罗锦言见到绿萝送来的这篮秋梨,就感觉背脊发凉,这个家伙又要做什么?
  她问过绿萝,秦家送来六篮秋梨,也就是说秦珏不可能在六只篮子里全都做手脚。
  罗锦言松了口气,可还是屏退了身边服侍的人,把秋梨连同装梨子的柳条篮子仔细检查了一遍。
  秋梨个顶个的水灵,上面既没写字又没刻字,那层翠绿色的垫布下也是空空如也。
  罗锦言忽然觉得好笑,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杯弓蛇影了?
  所以那个晚上,罗锦言一直在看书,耳朵却听着窗外的动静,到了二更时分,北面窗子的窗缝里便探进一张小小的纸条。
  她叹了口气,看一眼正在打络子的夏至,趿鞋下炕,待到夏至看到她从窗子里那起一张纸条时,吓得掩住了嘴。
  纸条上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着:韩靖在城外二十里的龙王庙,董家愿熄事宁人,放罗氏大归。
  只有这几句话。
  罗锦言看了良久,嘴角微微上翘,想睡觉,有人把枕头递过来,她不用白不用。
  次日城门刚开,方金牛和腾不破便从那座破败的龙王庙里找到韩靖。
  韩靖被装在麻袋里,感觉到有人搬动他的身体,便哭爹喊娘地叫起来:“我答应当百户了,我答应,求求你们放我回去吧,我听你们的话,去当百户,别逼我了,放我回去吧,我爹有钱,我给你们钱!”
  方金牛和腾不破愣住,是哪个缺德的逼着这个废物当百户的?
  两人一时没了主意,把装着韩靖的麻袋扔在骡车上,带回京城。
  他们没敢把人弄回杨树胡同,按照罗锦言的吩咐,把骡车停在离韩家不远的地方,方金牛守着骡车,腾不破回去给罗锦言报信。
  听说韩靖被人逼着当百户,罗锦言差点笑出声来。
  没过片刻,腾不破便出了杨树胡同,和方金牛又赶了骡车回了龙王庙。
  两人又对韩靖恐吓一番,当天下午,因为丢了儿子正火烧火燎的韩老爷便收到一份帖子,送帖子的是董家,他的宝贝儿子自己走进董家,说他答应当百户了......
  次日一早,罗经和韩氏刚刚起床,就听说韩家舅爷来了。
  韩家虽然也是商户,但和酒醋局做着生意,路子和人面都比罗家更广,罗经昨晚刚刚说服韩氏回娘家,请韩老爷帮忙,没想到韩老爷今天就来了,心里不由暗自高兴。
  虽然罗绍不肯出头,可若是让韩老爷帮帮忙,也未必就压不住董家,董家不过是个小小的百户,也就在商户面前抖抖威风而已,说不定韩老爷找个太监帮忙,就能让他们让步,何况那个差点死在董家的可是罗家女儿,有这个借口,还怕他们不成?
  可罗经和韩氏万万没有想到,韩老爷见了罗经,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不分青红皂白,抓着罗经就是拳打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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