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风顿了顿,偏着头想了想才说道:“终究抵不过他的天下。”
沈言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或许陛下真的曾经喜欢过蔡文芙,但是那份喜欢或许抵不过傅家的天下。蔡文芙始终都是傅旭煜手里的一颗棋子,或许连傅清风都是他的棋子。
时至如今,她终于能拨开迷雾看这天下看着局势。
先皇在世时有两大家族——崔氏、董氏。陛下登位之前曾与自己的亲弟弟傅旭泊进行过你死我活的夺嫡之争。崔氏支持的是陛下的亲弟弟傅旭泊,在陛下登位以后董氏迅速地把持朝政使出各种手段把崔氏给挤出朝廷又施计把崔氏的后人陷害入狱。名震天下的崔氏很快地衰落,董氏成为火凰国第一家族。
很显然,火凰第一家族不能满足董氏的胃口。他们想要的,分明是火凰国!
陛下当年登位以后看透这事,千方百计地将皇后的位子从董氏的手中抠出来丢给了蔡文芙。而这恐怕有三点原因:其一,陛下深爱着蔡文芙;其二,陛下只有两个儿子傅清风和傅清沐,其余的都胎死腹中;其三,蔡文芙本就是福晋,他登位后立蔡文芙为皇后于礼于情皆无可挑剔。
董氏支持的孩子瞬间变成了庶子,只有傅清风才是嫡子。
就算傅清沐有一□□宫成功,傅清风也有理由把皇位给夺回来,因为火凰国现在的太子未来的皇上只有一个那就是傅清风。
沈言不得不感叹一声,真是好心机。恐怕傅清沐的心机也丝毫不落于陛下,否则怎么会于陛下斗了这么多年?
傅清风说完话便停了下来,还低着头继续把自己的头放在沈言的肩膀上。
过了一会他也没听到沈言说话,便又好奇地抬起头看着沈言。因着沈言在想别的东西,目光就有些涣散,而这落在傅清风的眼里就成了双目无神。傅清风心中吓了一跳,连忙回想着自己方才说着话,想完之后轻轻地拉了拉沈言的衣袖,有些忐忑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像父皇那样的。”
沈言觉得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拉,急忙把思绪给拉回来。刚一回神,他便听到傅清风忐忑地问道:“你放心,我不会、像父皇那样的。”她突然有些莫名地感动,但是嘴上还是问道:“哪样?”
“唔……”傅清风皱了皱眉,想了好久才说道:“把你当棋子。”
沈言把傅清风从自己身边推开,半开玩笑地说道:“现在你不就把我当棋子么?”
傅清风猛地瞪大了眼睛,直接被沈言这句话吓得魂出了几窍。他强按下心神仔细地看了看沈言的表情才发现她是在与自己说笑,方才提起的心便又放了回去:“当然不是。”
沈言笑了笑:“别心乱,稳住。”
“放心吧。”傅清风笑了笑,表示自己不会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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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无月无风,极其安静的晚上。尉犁城黑漆漆的像是在歇息的巨兽,巨兽之上笼罩着若有若无的黑气。
尉犁的驿站处,昔日明晃晃的灯笼今日被吹灭。驿站的大门紧紧地闭着,门口摆放的石狮子双目圆瞪盯着过往的行人,高高的门梁上挂着两个大红的灭着的灯笼,从大门往里看则是繁华茂盛的树木,而这树木在今日看来竟然多了些阴森恐怖。
驿站内部没有一个人走动,连屋内都没有一丝烛光,漆黑地压抑地驿站。
过了一会,在驿站最北面房子的门被悄悄地打开来,紧接着一个身穿着黑袍的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的头发有一些杂乱,衣衫也不合身,但是他似乎完全不在意。
他探着头往屋内看了看才松了一口气把房门给关上,关上房门后才转身蹑手蹑脚地准备往外走。这时恰有一阵风吹来,原本没有关严实的窗子“砰”地一声被风吹上,那人身子一颤慌乱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屋内依然没有声响这才再次往前走。
他先是走到驿站的马棚处,牵了一匹马。牵马的时候,马发出了一声嘶鸣,所幸马棚距离驿站住人的地方很远,所以这声嘶鸣也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只有牵马的人战战兢兢了一番见没有人关心才冷静下来。
那人骑着马从驿站侧门处飞驰出来,顺着街道跑到了尉犁城紧闭着的大门。
大门是木制的,有些泛黄,在漆黑的夜里显得那般不起眼。骑马的人一路到大门处,因着太黑他有些看不清便一头撞上了大门。大门被撞得“吱呀”了一声,值夜的人迷迷蒙蒙地已经睡着了,听到这声音急忙从床上翻身而起高声喊道:“谁?!”
骑马的人便不急了,只优哉游哉地驾驭着马在原地打转。
值班的侍卫匆匆忙忙地披上衣服,拿着大刀走出去:“已经闭城门了,不允许出城。您还是等明日一早再出城吧。”
那人顿了顿,从怀里拿出来一块令牌哑声说道:“太子殿下有令让我出城办事,若是有所耽搁,小心你的狗头。”
这句话他已经在心里锻炼了许多遍,必然不会结巴。
侍卫吓了一跳,却还是战战兢兢地说道:“殿下先时下令封城,怎会此时令你出城?”
那人把令牌扔到侍卫的怀里,厉声说道:“自己看。”
尉犁实在是太黑了,即便侍卫把令牌放在自己眼前也依然看不清楚,他仔细地摸了摸令牌,又衡量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惹事,想通以后便把令牌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马上的人,谄媚地说道:“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开城门。”
侍卫拿着钥匙去把城门打开以后才笑了笑:“大人慢走。”
马上的人骑着马一路狂奔出去,出了尉犁以后就没有那么黑暗了,马上人的脸也渐渐地显露出来。
赫然是傅清风!
侍卫并不认识他,便嘟囔着把门关上转身又去睡觉了,丝毫不知道方才跟自己说话的就是尊敬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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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太阳晃晃悠悠地从云层里露出脸来,把躲在被子里的沈言给弄了出来。
沈言迷迷糊糊地有些癔症,她呢喃道:“清风。”若是往日,傅清风此时便会欺身上去搂住她温柔地亲吻,但是今早竟然没有动作。沈言这时也不在意,只以为傅清风还没有清醒。她迷迷糊糊地又伸出手在床边拍了拍,结果却拍了个空。
她一个激灵,翻身而起。因为起的太快,头一时有些晕,她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头闭着眼睛等那份晕慢慢地过去,心中想着或许是他出去做别的事情了便慢慢地把心放了回去。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站在地上,找了一会才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以后,她又仔细找了找自己的鞋子。这个过程她基本都是半眯缝着眼睛做的,竟然也没有出半分差错。
外面的奴婢们听到声响就备好了东西,直到屋内的人迷迷糊糊地伸着懒腰打开屋门才把东西给送进去。
沈言早已熟悉这样的流程,她走过去就着脸盆捧了些水洗了洗脸,之后又拿过在一旁碟子上放着的毛巾擦了擦。她把毛巾放回去以后突然展颜一笑,略带不经意地问道:“殿下呢?”
奴婢们一脸懵逼地相互看了看,又拿着眼角往屋内瞟了几眼,有一个奴婢还算是胆子大便直接说道:“奴婢们未见殿下出去。”
因着傅清风和沈言都不喜人守夜,每日晚上两个人的屋门前都不会有奴婢待着,所以昨晚傅清风出去就没有人看到。昨日只有守着尉犁城门的侍卫见过傅清风,可那侍卫还不认识傅清风。
沈言心里咯噔一声便觉得有些不妙,她慌乱地回头看了看往日傅清风放衣服的地方,原本为傅清风准备的月白色翻领衣袍还在原地规规矩矩地放着。
沈言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也不管自己头发依然凌乱着直接让奴婢们都退出去。等人都退出去之后,她走过去蹲下身翻了翻傅清风的鞋,一堆鞋里只消失了一双,是他最轻便的最适合骑马的鞋。沈言直起身走了几步坐到床上,想了想才决定去尉犁城门口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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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口
昔日尉犁城门口是仅次于东市西市以外最繁华的地带,而自从下了封城令以后尉犁越来越多的人远离城门。尉犁城门的五里以内再未有人在此地出现,除了必须守城门的侍卫。
沈言带着倾潇月还有一些随从们匆匆忙忙地走过来,尉犁城的人都一脸惊诧地看着往城门口走过去的沈言和倾潇月,毕竟尉犁现在没有人愿意接近城门了。
尉犁城的百姓们都记得昨日下了封城令后的景象,所有人都知道封城令背后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愿意待在一个行了封城令的城池。毕竟封城令意味死亡,没有例外。宁可苟活,不愿死亡当时所有人都一拥而上,直接冲向城门意图赶紧出城池。
但是当时守城的人是徐逸衢,他穿着一身红衣一脸笑容手里拿着一支□□,所有靠近城池的百姓全部都被他直接杀死。
杀一儆百,更不用说徐逸衢直接杀了一堆。没有人再靠近城门,生怕现在就被徐逸衢给杀掉。
而现在又有人往城门口走去,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沈言是在驿站的大门口遇见的倾潇月便带着她一同过来了,左□□潇月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
沈言走过去拉了一个侍卫随口问了几句,句句皆离不开昨日晚上。
那侍卫是今早换过班后才接手的,他热心地向沈言说了昨日那个侍卫在哪里住,便让沈言去寻找那个侍卫了。
沈言向这个侍卫道了声谢,才又拉着倾潇月往目的地走去。
昨夜值班的侍卫家里距离尉犁城门还是挺远的,所幸那人给沈言指的路比较详细,几人走了一些弯路直到中午才找到那侍卫的家里。
沈言也顾不得去吃饭,只让倾潇月带着随从们先去吃饭,她自己一人去侍卫家里询问实情。实际上,她大概已经知道傅清风去了哪里。毕竟是父皇母后全部去世,他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就了结这事情呢?
倾潇月不大放心沈言自己一人去,便让侍从们都去旁边的客栈里吃饭,自己和沈言两人一块去了侍卫家里。
侍卫已经在吃饭了,听到倾潇月和沈言问的第一句话就吓了一跳。他谨慎地想了想才说道:“卑职昨日晚上在城门口值班的确有人拿着太子殿下的令牌,说是殿下有急事需要他去办,卑职就开了城门让他出去了。”
沈言顿了顿想着必然是傅清风出去了,哪里有什么事情需要人去办?
她让那侍卫继续吃饭,自己就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倾潇月急忙追上沈言,一只手伸出去拉过沈言藏在袖子下的手,那手一丝温度都没有跟冬日里的冰一样。
走出侍卫的家里以后,沈言终于忍不住有两行眼泪滑了下来。
倾潇月叹了一口气把沈言拉过来,紧紧地抱住她。
“他会不会死?”等沈言哭够以后,才呢喃地问道。
倾潇月眼睛看向遥远的天际,尉犁的天空依然是湛蓝色的,阳光依然暖洋洋的,甚至就连落下的枫叶也依然那么红火,一切似乎还充满着希望。倾潇月收回目光又重新看着沈言:“他不会死。”
沈言笑了笑,才觉得自己方才太失控了。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事。”
沈言想了想才忐忑地问道:“是真的么?他真的不会死么?”
倾潇月笑了笑,说道:“放心吧。”
她早已料到傅清风会回京城,所以早已做好了计划。从京城到尉犁有许多条路,但是最近的只有两条路。而依着傅清风的性子他一定会走最近的路,至于走哪一条那就不确定了。沈方兴和左燕还都在尉犁城外,他们正在往这边赶。倾潇月早已给二人传了消息,让他们分别走这两条路。
倾潇月把这事都同沈言说了一番,然后便回客栈吃了些饭才带着随从们回了驿站。
突然被打
第五十五章
沈言几人回了驿站,驿站里从京城回来的各个官员都沉默地站在沈言的房间前。
所有人都穿着自己的官服,整齐地排着队站在房门口。他们目不斜视地只盯着自己面前的土地,连余光都没有往屋内扫,似乎要在这里等到天长地久。
官员们看到沈言走过来,互相推搡着,一个方字脸的人不顾大家的相互推搡直接跪了下来,如多诺米骨牌效应一般所有的官员都撩了撩官服跪在地上。如同约定好了一样,所有人跪下以后又“砰”地一声把头往地上磕。
他们跪着的地面经过人处理,是用木板铺就而成的,磕起头来还是很疼的,更何况这些人都没有留有一丝一毫的力气,真的是在拿头砸地。
沈言先是被这些官员的动作吓了一跳,待那份惊吓过去以后她仔细看去就见每一个人都挺直脊梁毫不掩饰地盯着她,而那目光都在冒火一样似乎恨不得把她抓住扔进大牢里把火凰国三千种酷刑一一施在她身上。这时,她心里便有了些数,但是面上依然装作困惑的模样:“以头抢地?何故?”
所有人似乎都被问到了一样面面相觑地看着跪在自己身边的人,没有人说话。
依旧是方字脸的人先有了动作,那人跪地比较靠后,他先是站起来将腰弯的与地面平行,头也一直低着看着地面,手上抓着衣服的下摆小步走到诸位官员之前重新跪下俯身磕头:“微臣今日听闻一首歌谣,心中惶恐。今日冒死前来,望殿下给予答复。”有条有理的说完这句话,那人又抬起头颇为谨慎地瞟了沈言一眼便迅速地低下头去:“太子妃殿下可知殿下所在何处?”
惊雷诈响,在沈言的心里劈开一道裂缝:“殿下有一些旁的事情处理,若有何事可与本宫商议。”
官员们都猛地俯下身去,大声疾呼:“请太子妃殿下告知殿下的去向!”。
人不多,但所有人都使出了自己全部的气力喊着这句话并且在驿站的上空久久回响着,一时竟隐有轰雷之势。
沈言沉默着,双手早已隐于宽大的袖子下,精心修建护养的指甲狠狠地嵌进了肉里。她的身姿依然挺立着,脊梁依然没有弯下,远远地看去就像是火凰国最高的那座山峰永远都没有人能够攀登上去,而那猛地冷下来的面色犹如巍峨的雪山瞬间冻得人毫无呼吸之力:“殿下的去向,本宫何须告知你们!”
她说完这句话,猛地摔了一下衣袖,看似具有雷霆之力的威怒在此时显得那般的无力。
“殿下是否已经出了尉犁,将百姓们、将卑职们、将太子妃殿下抛在这尉犁城自生自灭!”那个方字脸的人突然极其激动地说道。
尉犁的天空上突然聚拢了诸多的乌云,乌云层层叠叠遮去了早上出来的太阳,重新让人压抑起来。紧接着一道闪电在乌云上划过,闪着尉犁人的眼睛。“轰”的一声,迟迟不来的雷鸣终于在此刻炸在众人耳边。曾经绵延在尉犁整整一个月的秋雨再次吹淋着这片千疮百孔的大地,真真是丝毫希望都不愿意给尉犁城的人留下来。
明亮的闪电接连不断地在尉犁上空飞驰,在众位官员和沈言、倾潇月的脸上不停地闪现着,除了沈言和倾潇月所有人的脸色都非常苍白,黑色的瞳孔下映衬着绝望与毫不掩饰的疯狂,似乎若是沈言说出来是字以后就要化作阎罗殿的鬼魅前来人间索命。
方字脸的人似乎还没有说完,他跪着的那片木板上已经聚起了小小地水坑,而他的膝盖正巧在水坑里,衣服也全然湿透,可他似乎全然不在意。他再次向沈言磕头,原本方正严肃的额头上已经依稀看见血丝:“卑职们不远万里随着殿下来到这里,殿下现在就把百姓、我们全部抛弃在这里么?封城……殿下当真要用尉犁万千百姓的血清洗尉犁城么?尉犁何错?!百姓何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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