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也惯着他,还给他堆个雪人,他就更高兴了,许是怜惜他父亲不在身旁,大家都宠着他,只有蜜娘还有些底线,家里一干老人都疼他,若再没个管束的,可不上了天。
这团子也倒是聪慧,从蜜娘这儿行不通,就知道找闵姑姑范先生。
张氏也疼惜他,时常接他过去,怀远侯赋闲在家中,团哥儿真是好玩的时候,正所谓抱孙不抱子,这孙儿长得白白嫩嫩的,笑呵呵地怎么都不哭,怀远侯那严肃的脸都绷不住。
江圭也很喜欢这个侄儿,芸姐儿去了几回张氏那儿,待是团哥儿下回再来,也嚷嚷着要去。
林氏不允,道:“你去作甚,你祖母疼团哥儿,团哥儿若是出了事,怪你怎么的。”
芸姐儿懵懵懂懂,闷闷不乐,江圭回来便是同江圭说了。
夫妻两又是吵了起来。
“……我娘为何疼团哥儿,还不是你拘着芸姐儿不让她过去陪陪娘,娘病的时候,你在哪里,就弟妹带着团哥儿陪着娘,你就别怪娘偏疼几分!”
“你怪我?我要是去陪娘,这家里头谁来顾,江圭,我忙上忙下替你打点,芸姐儿这么小,若是过了病气怎么办!”
“团哥儿就不小了?你别狡辩了,你心中那点子小九九就你当我娘不知道,她是懒得同你计较。”
“呵,我心中有什么小九九。倒是你,什么事情都听你娘的……”
张氏心中是何等清楚的人,如何不知大儿媳心中的龌龊。江圭自幼长于张氏身旁,张氏严格教导,于忠孝礼恪守,年轻时张氏还没得这般淡然无求,江圭习惯了听母亲的,林氏如何能忍得,尤其是分家以后,家中只有林氏和张氏两个女主人,有些事情林氏同江圭说了,江圭还要问张氏一遍,若是张氏说不可,他便不可。
婆媳两的间隙由此而生。
张氏正是清楚,所以主动避让,恰是病了,便把管家之权交与林氏。
蜜娘近日里未有和著作,因着团哥儿的出生,她也没得空,又是找着了新的乐趣,爱给团哥儿作画,她用颜料的功力又是上升几分,做出来的画栩栩如生,江氏看着团哥儿坐在塌上玩玩具的那幅画,道:“跟奈小时候当真是一特一色,像撒特的(像死了)。”
她说了句蘇州话。
被团哥儿听去了,他嘴里头也念叨:“像撒……”
蜜娘哈哈大笑。
江垣不在的日子也照样这般过着,乐盈今年冬日出嫁了,嫁了一个四品武将,是她自己瞧上的,她扮成男儿,旁人都瞧的出她是个姑娘,就他还傻兮兮的愿意同她比武。长公主再是不乐意也耐不住乐盈欢喜。
这小郭将军是郭将军家的旁支,十五岁就进军营,如今二十五岁,还未娶亲,生母早逝,父亲续娶,有一亲姐,继母不慈,他就进军营去打拼,亲姐如今嫁的是怀远侯的旁支。
小郭将军不善言辞,却是个疼媳妇的,乐盈同他订了亲,圣上赐下郡主府,乐盈本是愿意同他一道住在郭府的,他主动要求住郡主府去。
长公主对他也欢喜几分。
年关将近,十二月初的时候收到过一封信,称已经到了台湾,正在同佛朗基人交涉。顺带有一封家书。
江垣说了台湾岛这边的风土人情,京城下着大雪,而那边的人穿着赤膊的衣衫,如同夏季,上边有很多果子,非常的甜,海边很清澈,洋洋洒洒地介绍了许多,看得蜜娘艳羡不已,愤愤地想明知她羡慕还同她说这么多,但仍旧忍不住看下去。
后面继续说台湾的风土人情,转至最后一句,他道,若是日后有机会定带她到那边去看一看。
蜜娘将信件捂至胸口,心中一颗动荡的心,久久才安。
胖团子过来扯她手里的信,蜜娘把信放一边,抱着他啃他的小手。
团哥儿也用他的小乳牙啃蜜娘的脸,糊了她一脸的口水。
蜜娘笑着推开他,故作嫌弃地说:“咦,全是口水。”
他如今已经大部分都听得懂了,范先生和闵姑姑总爱和他絮絮叨叨,他学说话学的倒是挺快的,也说得通,此时笑得更欢了,凑过来还要涂口水。
蜜娘同他玩了一会儿,给他擦了擦滴下来的口水,他的眉眼像她,嘴巴和鼻子却是像江垣,蜜娘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你阿爹过年前能不能赶回来……”
团哥儿听得爹的字样,回首张望了一下,“得得?得得?”
蜜娘笑了笑,没说话,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越来越接近年关,那边还未有消息传来,大家也都以为应该是在年前赶不回来了,蜜娘和张氏说好了,年夜饭到怀远侯府去吃。
谁知道除夕前一日,码头上传来消息,江垣他们回来了!带回了佛朗基人的大船!
朝中已经封了笔,元武帝忍不住亲自出城去码头亲阅。
第130章 130
江垣到那边后就发现,他们的船只似乎和大周的不大一样,而且速度更快,江垣便笑着说:“我朝素来讲究礼尚往来,圣上为使者们备上了厚礼……”
言下之意就是要佛朗基人也回礼。
佛朗基人一路抢掠过来,船上倒是有不少好东西,江垣自然是不会透露他看中的是船只,佛朗基人也以为他们是看中了里头的金银财宝。
心中肉疼,可江垣的威慑下,佛朗基人还是贡献了大部分钱财,能怎么办,人家这枪支弹药厉害,又是人多,佛朗基人还小心翼翼地问可不可以留一些给他。
江垣冷笑几分,他们便不敢说什么了。
江垣道:“搬来搬去太过麻烦了,直接换船吧。”
比之佛朗基人的船,江垣的船只看上去更豪华一些,佛朗基人屁颠屁颠地乐意了,把后头的船解绑,绑上江垣带过来的船。
江垣确定佛朗基人离开之后,安排了一下,坐佛朗基人的船回去,佛朗基人的船里头,金银珠宝倒还真不少,估计沿海没少抢掠打劫船只,他不贪这些,刚到台湾的时候,佛朗基人为了讨好他就送了不少好物件给他。
江垣选了一些,剩下一些给下面的分掉,他在福州有海运的产业,不缺这些物件,倒是一些地图画作书本什么的他自己偷偷藏了一些,蜜娘似兄长,应也会喜欢这些。
这佛朗基的船下边可以有人踩,靠水涡的动力前进,速度比一般的船只快上许多,原本到台湾,走海路走了一个月左右,凭借了风力,回上去,日日踩着那涡轮,船速快了很多,一月不到就进入了内河。
海船比较大,不少河流都结了冰,先从杭州府进入大运河再从大运河上来,竟是快了许多。
海船毕竟比平时的船高大一些,停在码头上,水都涨了几分,好在船只虽大,毕竟不如后世的吨位,冬日里码头船只也少,这搜大船一到就引起了大家的围观。
元武帝亲自出来看,那船只和平日里看到的不大一样,船头船尾翘起,模样奇特,元武帝上船一观,江垣告诉他这船比大周的船只快上许多,可以不靠风力行驶,也比划桨快多了。
元武帝略惊,竟是有几分深思。
若是沈兴淮在这边,也不足为奇,西班牙和葡萄牙本就是最早进行海上航行的两个国家,对船的要求也更高,所以欧洲航海业的发达,会直接带动造船业的发展。而我国,对航海的需求不大,造船业发展缓慢,以至于到后来,那样老旧的船只比不上蒸汽动力的船只。
元武帝参观一番,命人将船只上的东西运回京城,赏赐了一番,念他们三个多月未归家,让他们先回家休息。
江垣终于归了家,胡子有些邋遢,穿着临走时的那一身,可能一直在赶路,精神不大好,蜜娘望着红了眼,江垣上前几步,抱住她。
江垣在她耳畔道:“我回来了……”
蜜娘心中安定。
江垣正是激动,胖团子见母亲被一个不认识的人给抱住,啊啊啊地叫着,丫鬟以为他是看见江垣激动的,抱他过去,江垣看到许久未见的儿子也是惦记得不行,刚想伸手抱他,胖团子拗过去,直接拍江垣脸上,要推开他,不让他抱蜜娘。
蜜娘噗嗤笑了,团哥儿伸着小胖手要她抱,她接过来,团哥儿撅起屁股对着江垣,趴在蜜娘肩膀上。
江垣刚升起的那点子欢喜就被这臭小子给毁了,恨得牙痒痒。
蜜娘道:“他估计都认不得你了,你快去洗洗换身衣裳,把胡渣也刮了。”
江垣拍了拍团哥儿的屁股,去洗漱了。
团哥儿瘪瘪嘴,指了指江垣,委屈地看着蜜娘,“坏,坏……”
蜜娘哄道:“团哥儿,你不认得爹爹了吗?爹爹?”
团哥儿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
小孩子本就未发育完全,一个消失了三个多月的人,从一开始连话都还不会说,到现在可以蹦出几个字,实在是不能强求他记得。
江垣洗漱一番,把胡渣刮干净,怀远侯、沈三他们也都过来了,蜜娘赶紧让人准备起来,留大家吃个晚饭。
江垣简略地说了这一趟的出行,沈兴淮尤为关心一些书籍的事情,江垣搜刮了船上的书,出来侵占掠夺的能有多少书,搜刮下来也没多少书,沈兴淮翻了翻,好几本都是圣经,其中最大的收获就是一张航海地图,另外还有一本与历史有些关联的小说。
沈兴淮略略看了看,是一个叫彼得大帝的人的故事,是一个历史上的真实人物,他喜欢搜集各地的美女,所以四处征战,沈兴淮确定这个彼得大帝是一个穿越者,他肯定是拿破仑的狂热爱好者,当然最终这个彼得大帝的结局也并不好。
确定西方也是有穿越者的,沈兴淮心中更是担心,更加坚定了同西方往来的决心,一定要扩宽来往,技术上的革新也不能停止。
江垣道:“若非这次前去,当真不知道他们的船只这般快,我看他们的船上还安装了炮弹,要不是我听你的,在船上也带了个炮弹。若是以他们这样的船在海上作战,我军从速度上便是不及。”
所以江垣无论如何都要把这船给夺回来,好好研究一番。
江垣从佛朗基人那儿搜刮了不少宝石,都是原石,蜜娘分了分,打算给家中长辈送些过去。她果真是最喜欢那个地图和佛朗基画作。
年三十之夜,江垣他们还是去了怀远侯府,两家一道吃年夜饭。怀远侯和张氏虽是不说,可还是高兴的。
团哥儿起先不识父亲,后来许是看着眼熟,又日日一道,重新熟识了起来,江垣心中微微酸涩,且不过走了个把月,就不认识了,孩子长得快,他更希望能够一直陪着他,不错过分毫。
今年过年蜜娘格外的忙碌,送礼的人太多,要回的礼也相应的多了起来,江垣职位不高,却是简在帝心。
带回了佛朗基的大船,虽是惹得一众文官诟病,抨击他没有大国礼仪,丢朝廷的脸,像土匪一般,有时候沈兴淮都瞧不起这些文人,自命清高,到真正危机关头,又是拿不出手的货色,所以等炮火打到家门口,只消不打到自己身上,还可以自欺欺人地说着天朝上国的迂腐之言。
有时候他当真是明白为什么后世有人抨击孔儒文化害人,而利益至上的西方,一切的驱动就是利益,简单粗暴,何必扯一大堆圣贤话,得到了好处才是最真实的。
过年时,元武帝又赏赐了一番下来,过了年初,江垣进宫述职,详细地说了一遍经过。
元武帝命工部研究佛朗基的船,务必让他们造出一样的。
许是受佛朗基船的启示,元武帝对海外有了几分忌惮。
第131章 131
一开年,工部就先忙碌了起来,研究佛朗基人的船,铲雪修路的修路,原先不大热门的工部倒是成了六部中最忙碌的,郑尚书几乎日日见元武帝,走路带风。
天气暖和了,路上的人又多了,蜜娘画完几张图样,自打生了团哥儿,她开始乐于画一些亲子的图样,过年时抱团哥儿出去,一家三口穿着样式差不多的、图样相似的,走出去看着就知道是一家人。
团哥儿身上穿的都是蜜娘亲手画的样式,憨态可掬的小帽子,方便他爬行的爬爬服,团哥儿模样又生得好,不少夫人都向她讨要样式,蜜娘想来也不是什么隐秘的,那图样就一传十十传百的,京中的成衣铺子里都挂上了这样的儿童装。
团哥儿的腿如今更加有力了,总是抓着一个东西就蹬起来,累了就坐下来,牵着也能走个几步,说话也能说两三连在一起的词了。
说完、走路都算是比较早的孩子,辰哥儿就属于说得早,走得晚,范先生道:“日后定是个文武双全的。”
范先生如今是看着哪哪儿都好,愈发地没个底线,他身子还算健朗,虽然他在京城还是隐秘的事情,但瞒着身份交了不少友人,常常一道出去垂钓、下棋。
在家中就带带团哥儿,写写游记,他的游记篇幅很长,到沈家前的那么多年的阅历,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如今满京城都在读这山河游记,震泽湖老人的名号文人圈无人不知,男儿读之热血沸腾,恨不得仗剑走天涯。
这山河游记刊登在品文报上,不少人都向沈兴淮、蜜娘打探震泽湖老人的身份,这般雄浑的笔力,非一般大家可比拟,沈家出自蘇州府震泽,都是暗暗猜测是沈兴淮。
可沈兴淮向来没得什么著作传出,像他们那一届,郑宽、王誊等人的诗篇是最多的,沈兴淮仅有几篇出名的策问,或是时政对策,最为有名的大底就是办了京报,又是内敛之人,向来低调,素不爱攀附,好在如今旁人也不敢轻易惹他。
岳父是朝中二品大臣,妹夫是元武帝的心腹,他自己也得力,小鱼小虾还不敢作弄他,他也没长到大人物要弄他的地步,左右相都曾向他示好过,拉帮结派各个朝代都会有,就算到了现代,各个民主国家都有党派之争。没党派的斗阵还有派系,他虽理解这样的事情,但他不大愿意把时间花在战队的事情上,尽量保持中立,埋头做事才是硬道理。
而且如今太子的地位稳固如山,沈兴淮观其虽不是天纵英才,可亦算得是个比较合格的诸君,才能虽是一般,可有一点,他听得进谏言,太子脾性宽容大度,自小做诸君培养,谋略、手段皆不缺,比之其他几位皇子,沈兴淮还是希望太子能够登基的。
乐盈时常过来玩,她的消息灵通,知道的事情也多,蜜娘的消息都是从她那儿得知的,且是今日她上门来拿图样,到花园中摆上一副茶具,把团哥儿放学步车中,就让他自个儿玩了。
乐盈道:“亏得你上回的提议,那个老虞婆果真是个面慈心狠的。相公虽是厌恶她,对公公亦是失望,可仍旧念着几分旧情。”
乐盈性子有些强硬,娇惯大的,嫁了人又是独居一府,那也是小郭将军体贴她,可夫妻情分这种事情,是相互的,总不能总是一方付出,蜜娘多是劝她忍一忍,有些事情小郭将军且并非不知,只是若太过强势,反倒是成了自己的不是。
反而忍一忍,小郭将军看在眼中,只觉是为了他才百般忍让。
乐盈笑容中有许些惆怅,若是在闺中之时,她早是一条鞭子过去了。
蜜娘笑道:“世间之情谊都是经营出来的,郭大人这般,迟早是要磨灭小郭将军那些个情分的,小郭将军是个重情重义的,如何能一下子就割舍。何必因那些人影响了夫妻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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