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他依旧戴着一张冷冰冰的面具,除了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珠子,就仅剩一张十分好看的薄唇。沈画忍不住就想逗一逗他,故意将手肘支在一旁的桌子上,斜身支颐问:“听说你敬慕我?”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他很像一个人,但很快便在脑子里否决了。不仅仅是说话的声音,还有他的细微动作。
萧誉不卑不亢,“是。”
“那你为何见了我,还带着面具不肯让我看见你的模样?”沈画真想扒拉下他那张古怪的面具,最起码也做精致一些,悦人耳目也好啊!他居然就简简单单用了张铁皮,勉强做出几处凹凸,提醒看他的人,他也有鼻子有眼。第一次见人戴面具戴得这么令人不忍直视。
萧誉薄薄的嘴角抿出一抹微笑,弯得十分好看,略微带着一丝妖气,“听说小姐平时与小白见面都作公子打扮,今日为何偏偏换上女装?”
问得真好!居然还敢顶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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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这两天深入“调查”了一下,怀疑家里网络不稳定是因为熊孩子在家乱下东西。
可无奈不是自己的,拿他们没办法。所以唯有求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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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沈画虽不是个十分注重身份的人,但好歹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使不算她是左都督沈成业的女儿,也该是他的上级领导。从来只有领导质问下属,哪有下属斤斤计较的道理?这是要翻天不成?
沈画不怒反笑,提议道:“不如我摘面纱,你取面具。我俩坦诚相见可好?”
气倒没真有多气,她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萧誉也跟着笑了笑,这点也唯有从他满含笑意的目光和那张微弯的嘴判断出来,“属下有个提议,不如我俩暂时谁都不要急着看对方的容貌。小姐急招属下进京,目的属下知道。小姐若能在他身边猜出属下是谁,你便奖励属下一睹芳容可好?”
“有点儿意思。”沈画觉得这提议不错,也很有趣,这些年在老爹的军营中很少遇到这样好玩的人,只不过他那面具实在是太对不起看他的人了,“你是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还是没达到我的要求,心虚?”
萧誉自信地笑了笑,“自然不是。属下只是想与小姐先交心。担心您看了属下的脸,便看不到属下的能力了。”
还挺自负!沈画喜欢自负的人,说明他有足以自负的本钱,不过她更想掂量掂量他究竟几斤几两,寻思着回头找个差事给他去办办,考查下再委以重任。
“好!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沈画觉得他越来越有趣了,不过仅以他露在外面、看不出轮廓的丁点儿容貌来看,应该长相不会太差,至少眼珠子和嘴挺漂亮。彼此留点儿神秘感的确挺有意思,大不了在那之前少看他几眼好了,“你知道我今天来除了见你,还有什么事吗?”
萧誉往小翠那方动了动眼珠子,了然地说:“小姐莫非是来替小白鸣不平?”
“非也。”沈画否认,“只不过是想让他养的鸡,与你的比比美。”
萧誉失笑,“好!不过小姐恐怕要等上一个时辰了。”
“听说你厨艺不错。我能去欣赏欣赏吗?”沈画身为吃货对会做饭,且做得很不错的男人有种莫名其妙的情结。什么君子远庖厨的鬼话,只不过是男人偷懒的借口罢了。大诗人苏东坡不也是厨艺了得吗?
“也好。属下正好也有话说。”
从花厅出来到伙房,萧誉挽起袖子开始忙着杀鸡。司墨烧来沏茶的滚水也被他征用了。
因为没有茶水,萧誉让司墨出去前取了一壶清酒招待沈画。而后司墨便领着小翠去院子外面等候。
沈画依在膳房的门框上一边抿着如甜水一般的清酒,一边看萧誉杀鸡。看得出他动作纯熟,却也不影响他慵懒散漫的气质,杀生都杀得这么好看,沈画觉得自己这次酒没饮两口,人却真心先醉了。
直到去毛的时候,萧誉才随手搬了张凳子让沈画远远地与他一道坐着,漫不经心开口问:“听说小姐回东川的路上没走多远便遇上了刺客?”
沈画手里拿着酒杯,支起手肘问:“有何高见?”
其实她之前对这事也持怀疑态度。
“属下以为,这事恐怕不是严氏所为。”萧誉清理鸡毛的动作看上去一点儿不粗鲁,与柴骏不同的是,一个看上去孤傲冷峻,一个却十分随和恣意。但二人又似乎有些相同之处,比如差不多的身形和高度,这令沈画有过那么一瞬的错觉。
但柴骏喜欢穿颜色暗沉的锦缎直裰,从不束腰,因此比较文雅贵气。
但萧誉穿的却是有腰带的直裾与轻纱鹤氅,束起的腰身可以看出他应该练过武,身板似乎更显精瘦结实,仅从他挽起袖口后露出的那一截前臂就知必定一身筋骨肉。
或许大部分帅哥都有共同特质,但沈画看得挺顺眼。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走的是什么桃花运,看来的确是托了老爹的福。或许老爹也在担心她把持不住,才找来这么个人让她赏心悦目?
“你怀疑柴氏?”沈画故意挑眉问他。
萧誉低着头一声轻笑,仿佛专心致志地在拔鸡毛,“不一定是他。不过他的确是故意跟着你去东川的,即便他那晚没出手,相信小姐您也不会有事。这只是个开始,他只不过是做给那人看,顺道卖您一个人情而已,证明他对这门婚事很上心。”
沈画点点头,其实是谁,她心里已大致有了目标,那人实在太小看她了,或许将她当了寻常女子一般看待,不过正和她意,她无需在那人面前表现得太过精明,令他心生忌惮,“我赞同你的看法。小誉……”
“小姐,属下比您大四岁。”萧誉终于对沈画的称呼提出了异议。
沈画又噗一声笑:“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阿誉,或者……誉郎。”萧誉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沈画玩味一笑,颇有几分逗弄的味道。
其实严格说起来,她与萧誉不算初识,沈画早两年便与他有书信上的往来。两人偷偷探讨过许多事情,大至各地军情,小至街头巷闻。在这信息技术不发达的帝制时代,他俩套句上辈子的话说,也算是比网友稍稍落后一点的笔友。
萧誉很多见解,沈画十分认同,也听说他精于算谋,对许多事看法与别人不同,但往往事情发展到了最后,都被他事先看破,也就是传说中的料事如神。
她眼下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
沈画故意微扬起下巴,好似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你阿誉好了。往后你也别属下属下的称呼自己了。”
否则总感觉自己好似高他一等似的。虽对他的感觉尚未达到老爹的预期,但沈画很乐意与他先从朋友做起,因为她身边尚没有一个这样聪慧的朋友,她很愿意与聪明人做朋友,尤其他还是唯一一个不用防备的人。但要她称呼他誉郎,实在有点叫不出口,太亲密了。
“好。”萧誉很自然地便领受了她的美意,顿了顿,“你确定他真如皇上说的那样?”
其实沈画也不确定柴氏是否真有反意,燕帝之所以撮合她与柴骏的这门婚事,的的确确不如外间传闻的那样,是要亲自主持一场将相和这么单纯。只不过是想除掉严氏外戚的同时,让沈画以联姻为名替他看住柴氏,所以她的身份确切来说应该算是燕帝安插在柴骏身边的卧底,所以她不愿投入太多感情。
她与柴骏之间并不单纯。她在奉旨暗查他的同时,他兴许也在防她。试问这样两个随时有可能互相伤害的人,怎么可能全心全意爱上对方?如果真的有情,到最后也只怕是两败俱伤。
萧誉说一个时辰方能做好两只鸡,但事实证明他低估了自己。大半个时辰后两盘香喷喷、卖相极好的美食就摆在了沈画眼前,他还随手炒了两个小菜。沈画闻到飘过来的阵阵菜香便很快将这些烦心事忘得一干二净,她已垂涎三尺。比起府里罗妈妈的手艺堪称精湛。
司墨在院子里摆好了酒菜,沈画迫不及待地坐了过去,萧誉回屋收拾了一下方才出来。换了身浅色直裾和纱氅,依旧蹬着他那双声音清脆的木屐,披散的长发仅用一根头绳松松地束了发尾置于身后,仍然慵懒。
沈画看着他随意坐下的身姿带着那么一抹悠闲自在,感觉十分舒适,忍不住调侃一句:“我俩这样像不像居家的夫妻?”
原以为他应该会感觉到些许不适,可萧誉拿起桌上的酒壶斟酒,没有丝毫不自在,反倒好似应证了她这句话,“不好么?这正是我想给你的将来。”
所以他才在她面前毫不掩饰?甚至连杀鸡这么血腥又不雅的事他也当面做了?将最落俗的一面率先暴露在她面前,往后只会越看越顺眼。
果然有心机。
沈画在他那双充斥着精明的心灵窗户里看不出一丝一毫杂质,拿起将将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后,也很坦诚地说:“虽然是被逼无奈,但我必须与他成亲,或许将来有些事避不开,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
沈画不信男人会大度到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与别的男子亲密地在一起,哪怕她是被逼的。
萧誉端起那杯酒优雅地抿上一口,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还记得几年前主上召集我们时曾无意中说过,广布密探隐于市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这样既可以安置尚想替主上效力的伤兵旧部,也可以以防万一。你当时还提出培育一帮他们的子嗣,融入敌方的贵族势力,率先为主上提供消息。我便是其中之一。我当时就在想,小姐小小年纪,眼界却非寻常女子可比。几年下来,更是耳闻目染了许多事,我不相信你这样的女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除非是你自己愿意。若是我真输给了他,自然不会怪你。”
“所以你不是因为我爹要你娶我?”沈画似乎听明白了什么。
萧誉又替她斟上一杯酒,好看的嘴角弯起一抹懒洋洋的浅笑,“是我自愿。萧誉思慕小姐已久,也望小姐终有一日会倾心相待。”
沈画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若对上的人是柴骏,她大可以嬉皮笑脸敷衍过去。虽然觉得老爹眼光不错,眼前这人也没哪里不顺眼,但即将经历的这个过程并不是任何人能接受的。她有些不忍。
或许对一开始就生活在大燕的人来说,这样的父母、主上之命,原本不算什么。可她不是,她有他没有的认知,比许多人都清醒。因此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原本她很想就此拒绝,但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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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萧誉做的菜的确很美味,几乎快赶上上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饭菜。所谓最好吃,并不是一定得是星级酒店之类的地方,而是一些她喜欢的味道。沈画自己厨艺不佳,因此觉得是真的爱上了他的饭菜味道。
沈画在他面前一点都不掩饰,觉得十分轻松自在,毫不客气地将自己喂得饱饱的。
小酒饮到微醺,萧誉让司墨过来收拾了一下,仅留下两盘下酒菜。又让他取来一把古琴,趁着酒意拨弄琴弦,弹起一曲十分悠闲的曲子。
沈画让手下几名有资质的公子学琴棋书画,自己却很懒,一点不会,却很喜欢看人抚琴的样子,因此近了几步,在他身边的桌子上靠着执着一杯酒侧耳聆听。也算是业务考核。
据老爹的可靠消息,萧誉的琴艺是几人中最好的。眼下的确得到了应证,他的琴声听上去令人安逸舒适,沈画闭着眼睛就不自觉地幻想起将来功成身退之时,或许可以找个环境优雅的山坳隐居,从此不问世事,过过闲云野鹤的日子,直到终老。
沈画虽自己不会,但上辈子她工作时也会让患者听些这样的音乐,因此鉴别的能力还是有的。觉得自己如果累了,到他这里来放松一下,吃吃美味,听听小曲,也是件惬意的事情。
等琴音停下,她睁开眼一笑,“好!你说服了我,往后我会来你别院买鸡。既然这样,不若你顺道将小白收了,他在京里的时日比你长,许多事比你熟悉,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小白跟了她多年,虽没萧誉这般有本事,却也不能让人寒心。其他的事她不必多言,他替沈家做了那么多年探子,自然有他自己的一套,沈画不打算干涉他在燕京的一举一动。只要达到她预期的目的便好。
“那倒未必。”萧誉懒洋洋站起身,执起自己那杯酒,也顺势靠在石桌边,与沈画拉近了不少距离,“不信试试。人可以过来,我养得起,无所谓。”
沈画看着彼此比肩的距离,忽然莫名其妙有种奸夫淫丨妇的感觉,局促一笑,偷偷往边上挪了一挪,“好!我拭目以待。”
她这动作落在萧誉眼里,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你……还是喜欢那样的男子?”
沈画脑子里闪过一抹谪仙般的身影,饮下那杯酒,却不出声,心中闷闷的。但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如今再见到燕谨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萧誉好似怅然地说:“其实我也可以做到,但那不是我。我脸上这张面具,迟早是要为你摘下的,希望到时候能给你一份惊喜。”
其实沈画不是对特定的一种气质情有独钟,只不过是觉得对他还不够熟悉,甚至还不如柴骏。
正不知如何回答,忽然瞥见院外有人匆匆走了进来,沈画越过领路的人,见到小白,心中一沉。
他主动找她定没好事。
果然,小白开口便道:“小姐,兵马司出事了。”
兵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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