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笑了。”柴骏十分平淡,仿佛这本来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许是见两人你侬我侬,苏力青这才说道:“在此逗留许久,我兄妹二人也该告辞了。就不打扰两位了。”
沈画赶紧转过身,欲与柴骏一道送别二人。谁知将将站稳便听柴骏用南湘话对这二人说了一句。
兄妹俩好似即刻改变了主意。
随后沈画便听他三人轮流用南湘话交谈,好似在聊什么十分要紧又十分严肃的大事。这点她是从三人一丝不苟的神色判断出来的。
沈画虽不懂他们说什么,却懂得察言观色,温多娜几次偷偷看她,目光虽比之前友善许多,却也弄得沈画一头雾水。
她看她时明艳的瓜子脸上微微带着一丝浅淡又暧昧的笑容,隐约还透着女子见到情郎的羞涩。若不是沈画眼下女装打扮,差点儿以为她对她有什么非分的遐想。
隧又不自觉联想到断袖与百合的异曲同工之处,寻思莫非温多娜当初看不上柴骏,是因为她有这难以启齿的百合情结?沈画的的确确是女子不假,却也是女子中的一枚汉子。被她看上,也没什么奇怪。
被温多娜几次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后,见自己被晾在一边,沈画知情识趣地四下看了看,打算找处地方坐着等。顺道避开那垂涎三尺的目光。可这才刚转身,柴骏一伸手便又将她捉住拖了回去,“去哪儿?”
沈画发现从认识他第二天起,他就总爱问她这个问题,好似离不开她一般,笑着答曰:“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找个地方歇会儿。”
他淡淡着体贴道:“回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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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香香吃完饭发了再去健身房浪……
☆、037
沈画原本以为他的意思是让她自己先回院子等他,因此乖乖听话往回走,谁知柴骏不仅不放手,接着便对苏力青示意,请了这兄妹俩到沈家别院小坐。
沈画趁俩人走在前头领路这会儿,偷偷问柴骏:“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柴骏简洁答曰:“温多娜的婚事。”
沈画微微一愣,想起方才温多娜看她的“友好”眼神,即刻会意,顿时如获大赦,原来她的确是在与她暧昧。不过此暧昧非彼暧昧,她是在为她俩即将成为姐妹暧昧?
再说柴骏虽曾被温多娜拒绝,但此一时彼一时。那兄妹二人既有与大燕永结秦晋之好的意思,想来温多娜也想通了。知道爱情这种东西原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情,既可以继续执迷不悟,也可以用它换取利益活得清醒。
因此柴骏见有机可乘,自然不能让这肥水流到外人田里,想起当初原本两人就该是一对,加上沈画又对他说过不介意,所以柴骏也动了心思。要知道娶了人家,他柴家便多了座靠山,比起沈家兵权这种玩意儿,人家可是一国之力的鼎力支撑,这样的好事,岂能便宜他人?其实人都很实际,懂得为自己打算,沈画能理解,尤其是在这妻妾成群的大燕皇朝。
只不过温多娜怎么说也是盟国王女,这样委屈,她也能答应?想来柴骏定是与他们说了她与他的两年之约,加上他那话虽不多,却三寸不烂、直击要害的舌头,将眼下各自的利益三言两语细说清楚,人家选择稍稍忍耐也不是不可能。或者干脆等上两年,便可水到渠成。横竖到时他也是完璧之身。
想明白这些,沈画十分通情理地说:“放心,我会与她和睦相处的。她比我大还是小?大的话,我当她是亲姐姐,小自然是亲妹妹。”
原本以为她这知书识礼的话定会令柴骏对她刮目相看,可他那双深邃的凤眼却忽的好似结了一层寒冰,更是裂得咔呲作响,“什么意思?”
这厮竟然与她水仙不开花装蒜?也对,当着未婚妻的面,叫他如何大方承认自己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这般三心二意?他如今不是也得套牢她的心么?真真是两手都要抓,且两手都要硬。毕竟她与温多娜是远水与近水的距离。人家已体贴地用南湘话不让她听明白了,是在顾及她的面子,她却偏偏不识趣非要去点破。难怪他生气。因此沈画干笑两声:“没事。我理解你就行。”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柴骏越发冷得渗人,一身寒气都快变成小宇宙爆发出来,一把将二人握在一起的手摆到她眼前问:“沈画,当初你为何不嫁太子?”
沈画不知他怎的问起燕谨,故作委屈状眨巴两下眼睛,“你……你还是介意我今日又见过他?”
明明方才是他自己不要她解释,被她拆穿他欲脚踏两条船,朝秦暮楚的龌蹉心思,竟恼羞成怒上来想用这事堵她的嘴。罢了,她闭嘴便闭嘴吧。横竖沉默是金。
许是没得到正面回应,柴骏颇恼怒再问:“是他对你不好?还是做了什么错事?”
沈画紧闭着嘴摇头,只盼他别再问下去。话说得太明白不太好听。都说男人最忌讳女人提起前任,他居然自己一提再提。
可柴骏一点没体会到她的苦心,如墨的剑眉蹙上一蹙,肃然问:“你想嫁给用情不专、不能一心一意对你的男子?”
这句话就好似道雷劈似的直直劈入沈画脑子里,顿时愣了好一阵子,回过神差点儿没找堵南墙撞死。他与她玩专情?她竟然怀疑他要纳妾?这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两个观念。她居然还大方到要与人家做姐妹!多不给他面子!
原本想在他面前表现出宰相般的大度,只要他喜欢,她沈画肚子里可以替他容下一船的女子,估计这会儿是得不偿失。他要的居然是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的化境。那她之前做的事岂不都白费了么?而且还自己拆了自己的城墙,让他不费吹灰之力看破她对他无情。
沈画赶紧亡羊补牢,伸手扯扯他衣袖,低下头道:“我错了。是我误会了。”
可她容易吗?需知道一位普通女子,要试着接受这样的事实得经过多少内心挣扎,多少次泪洒衣襟,多少个夜晚戚戚不成眠才能接受夫君爱上自己的同时,还爱着外面的小妖精。就冲这良苦用心、宽宏大量,也不要与她计较了吧?谁让他们方才鬼鬼祟祟不说燕国话?温多娜又那样看她几眼。害她没能及时体会到他的这份情深义重。
“沈画,我很伤心。”柴骏沉沉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黯然。
沈画真有去旁边死一会儿的心,这厮演技真真绝妙,竟辨不出一点儿做作。这是要经过如何的千锤百炼才能如此炉火纯青的伤感?
还好此时已进了沈家院子,沈画瞅着机会赶紧对他说:“我去张罗茶水。你先陪他们坐会儿。”
因此挣开他的手,沈画连滚带跑亲自躲进伙房跺脚。完了仰天长叹,又棋差一招!
为何他总能后发制人?完了完了,这样下去她该如何是好?
罗妈妈正跟屋里替姜凯温着饭菜,见小姐这幅模样进来,赶紧问:“丫头,又逃难呢你?莫不是老爷回来了?你闯什么祸了?”
沈画哀怨地抱着她说:“今天有人对我说,要与我一双人。”
最短保质期两年,若她愿意以身相许,或许能一辈子。且这个人惊才绝艳,几乎无可挑剔。
“那不好么?你跺什么脚?”罗妈妈一脸你傻呀。
“可我让他纳妾。”沈画觉得自己的确很傻。
罗妈妈摇头惋惜:“他答应了?”
沈画不知该哭还是该大声哭,“他说他很伤心。”
归根结底沈画还是觉得自己太过聪明,就是因为太聪明所以才会反被聪明误。
可柴骏每回都不按常理出牌。
因此等罗妈妈在隔壁屋里沏茶,沈画对着一堵墙很是磕了几下,希望能就此变得笨些。就不会用这样的法子让自己不去喜欢一个可能随时会喜欢,又不得不防着他利用自己的人。可一双人的承诺又很诱人,搞得她好不纠结。不得不说,某人是真的戳中了沈画的要害。
需知道在这大燕,这样的男子除了老爹,沈画便没遇见过一个。这叫她如何是好?
为什么他偏偏是老爹死对头的儿子?为什么这场联姻一开始便已打上某种不能善终的烙印?往后被他知道她的用心,还能这样对待她么?
沈画这厢撞墙撞得正意犹未尽,却听门边传来沉沉的声音:“磕坏墙了。”
沈画觉得他这话说得甚是有理,这可是燕帝的房产,因此比起她的头,的的确确金贵许多。若是被她磕出一个坑,搞不好得人头落地。
赶紧停下虐墙的举动,沈画讷讷转身,正好迎上他与她咫尺相距。
相对无言一瞬,柴骏淡淡又极认真地说:“沈画,无论你信不信,我没精力为第二个人劳神费心。”
说这话时,他眼里透着真诚,认真的神情一丝不苟。尽管沈画上辈子对心理学与行为学十分熟悉,也没挑出丝毫瑕疵。
在信或不信之间垂思挣扎了仅仅一瞬的宝贵光阴,沈画便已决定嘴上说信。
于是与他冰释前嫌,重新回到院子里接待外宾。
坐下没多一会儿沈成业回来了,见家里居然来了贵客,有些意外,自然得热情一番。彼此恭维寒暄一阵,才听柴骏郑重对他道:“岳父大人,小婿有一事与您商议。”
沈成业顿时肃然几分,“何事?”
柴骏起身一揖,“方才与王子殿下谈及两国联姻之事,殿下至今未能觅得心仪女子。小婿遂向他提议,不若将王女殿下嫁到我大燕。人选便是令侄姜大人。不知您意下如何?”
沈画直到此时才明白温多娜那暧昧眼神中的真正含义,若她肯嫁姜凯,的确会与她成为姊妹,但此姊妹非彼姊妹,可她依旧可以如此暧昧。
因此沈画极沮丧,支着手肘扶额,自己这是闹了多大误会。
偏偏这不合时宜的动作落在亲爹沈成业眼里却不知实情,因此未答准女婿先问女儿:“你有意见?”
事实上姜凯这呆子能娶到媳妇儿,沈画定然替他开心。可四个人,八只眼将她望着,好似公审大会,她呵呵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两国联姻这等大事能我们私下决定?”
莫非燕帝是尊泥像?不用将他放在眼里?
沈成业对女儿这话不以为然,“骏儿既讲得出,必定有他讲得出的道理。你少在边上插嘴,且听他将话说完。”
可她插嘴了么?明明是他要她说的。沈画顿时有些怀疑自己是他当年陪娘亲买菜时人家搭给他的,柴骏才是他亲生女婿。怎的突然好似转变了立场,胳膊肘往外拐的不是将出嫁的她,竟成了嫁女儿的岳父大人?
见柴骏一脸“耀武扬威”的倨傲神情,沈画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到院子外面去。吃醋了!她这十六年的正牌乖女儿竟比不上才定下一月、死对头家的儿子?
莫非老爹改变了主意,不让萧誉做他真正的女婿了?
罢了,横竖这门亲事柴骏是为沈家利益,因此沈画管住自己的嘴,且听他如何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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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来袭,今天晚上哪都去不了浪。
☆、038
许是见她不再有异议,柴骏方续道:“眼下这形式,能与姜大人相争之人不过两位。一是太子殿下,二是东郡王世子连岳。世子那里我可以与他说说,只需他执意不娶,皇上不会强加给他。世子生性不定,尚未打算成亲,我也知道王女殿下不是他喜欢那类女子,勉强在一起大家都不开心。至于太子,他已有正妃,侧妃也好几位,因此王女殿下可坚持不嫁不能一心之人,皇上考虑到两国和睦定然不会勉强。所以小婿以为,姜大人是眼下最为合适之选,也最有利之选,若由王女殿下示意,皇上必会同意。小婿方才也与王女殿下提及姜大人为人,再说她也见过,她这方没问题。”
可在沈画看来却大大有问题,一来二人语言不通,二来表哥木讷,恐怕温多娜迟早会兴趣缺缺。且最重要的是,姜凯多年受她影响,也与沈画一致认为,婚姻当两情相悦,这样包办,他未必满意。
沈画与姜凯自幼情深,不忍见他步她后尘,加上不明白柴骏何以对表哥的婚事这么捉紧,因此不太看好这桩美事。
偏偏老爹今天不知是不是中了女婿降头,竟不准沈画插嘴。因此沈画唯有寄望姜凯自己能硬气一些,也如温多娜之前那般,不喜欢便勇敢说不。
不过柴骏这番话,却让沈画想到另一件事。之前燕谨告诉她,柴骏兴许对她与他的婚事早有预谋,如今看来的的确确极有可能。连岳之前也间接证实过这点,柴骏其实也没刻意隐瞒。
无论是画画,还是此前他对她说什么懒了两年这之类的话,都能足以证明他曾偷偷觊觎过她。只是这人性子傲,断断不会亲口承认。
于是乎沈画闲着也是闲着,听不懂柴骏此后与苏力青的对话,不由得在脑子里开始推理,某个晴朗无云的午后,她兴致勃勃去城里自己开的那间一品轩巡视业绩。正巧柴骏到店里来买她亲手做的点心,于是乎趁她没留意到他时,他偷偷惊鸿一瞥,电光火石间遂生出一见钟情的情意来。私下命人一打听,方知她是他家老爹死对头的女儿。鉴于两家势成水火,他唯有想出除去严氏这一阴招,让燕帝不得不同意这门婚事。便有了后来的这许多事。
之所以是午后且万里无云,那是沈画深知自己的本性,那间一品轩已开了两年,她从未早上抽得出空闲去走走,若遇上雨天又正好是她不愿出门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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