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之所以他只能偷偷觊觎,定是暗中观察过她,知道她脾气,他若直接跑到她跟前来说思慕她,她一旦知道他是柴西词的儿子,定不会给他好脸色,恐怕待遇还不及燕谨,别说将她弄到手,怕是没被她一通无情的暴打已是万幸。鉴于她的武力值,所以他选择了迂回作战。
这番推论唯一的瑕疵便是他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出现在一品轩,定然会引来轩然大波。她不可能没发现他的存在。
或许他是藏在外间的马车里?
可他若不进来,又如何知道她是那间店的东家?且她平素巡店时多做男子装扮,他又如何会喜欢上一男子?
因此沈画又就这点进行了一番较为合理的推论,便是他从前的确是个断袖,可知道她是女子后,纠结过一阵子,最终大彻大悟,做回了正常男人。
她沈画真是功德无量,不知不觉中便振救了一位未来的国之栋梁。于是甚感欣慰!
云里雾里之间忽听见老爹一声不耐:“小画,问你话呢!”
沈画堪堪回过神不知他们讨论到了什么细节,想起之前老爹胳膊肘外向的事,心中不快,答曰:“随便你们。”
说得差不多才来问她意见,她才懒得理会。
这句话说完正好姜凯打院子外边进来,柴骏不知对温多娜说了句什么。
温多娜便用她那双明眸盯着姜凯看,似乎颇为认真。可看着看着这南湘国王女殿下竟站起身走了过去。
姜凯进门便见到来了客人,正准备过来打招呼,却被她堵在半路上,不由分说就动起手来。
姜凯虽木讷,却有骑士情结,从来不轻易对女子动手。加上尚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处处闪躲回避,两人连衣角都没碰到一星半点儿,许是担心温多娜一招半式勾起了他还手的欲望,因此更是将手死死负在身后握着。
如此一来二人颇有一番小夫妻调情的意味。看在沈画眼里便是女子胡闹发脾气,要与夫君打上一架才痛快,偏偏这夫君大人面上不耐,却心中疼惜,因此处处忍让。
沈画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加上长这么大,每回欲找人切磋下手里的功夫都找不到对手,一来这些人顾及她是女子,又碍于老爹的军中威信,没有一个敢真与她动手,没两下便演技拙劣地躺在地上叫苦连天、死赖着不肯起来。二来小翠也不敢动她这主子,因此从未尽兴。
越看温多娜,沈画越喜欢,鉴于她的身份,不大可能替柴骏做卧底,见姜凯处处受制就是不肯还手,干脆蹭起身便跑过去对他说:“哥,我来救你。”
沈画这般胡闹,沈成业自然不同意,正欲发作,柴骏忽的捉住他胳膊摇头,遂扬声用南湘话不知对温多娜说了句什么。
温多娜即刻换了对手,真与沈画较上了劲。
沈画兴头压抑太久,一次爆发出来可不是闹着玩。哪里管她是不是友邦王女,几乎拼尽全力。
既然沈画手下没留情面,温多娜自不会笨到相让。于是二人没多一会儿便拆了二十几招,可沈画素来脾懒成性,兴头一过去就想发挥体育精神收手,无谓伤了和气。但显然这惹来的麻烦不太明白她的心意,柴骏在旁看着也不帮口,最终沈画也懒得与温多娜多说,这才真正使出一招老爹的沙场绝学,欲就此结束这场比试。
沈成业纵横战场几十年,绝学自不会是寻常花招。
姜凯在旁边看得真切,看出妹妹意欲何为,赶紧过来轻松架开,生生将沈画逼退两步。
沈画收起招式时,姜凯正挡在她与温多娜之间,且面对着她。完全又是一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架势。
原本沈画对他尚有几分不忍,这下也就打算送他一程。拍拍他结实有力的肩头,一声长叹,“恭喜你。”
兴许温多娜一开始只是听了柴骏的花言巧语,对姜凯有几分好奇。可被他这一挡,人家眼里直冒红心,明艳动人的脸上更是难掩羞涩,看来神也救不了他了。
敢情自己又被某人顺水推舟,利用了一回。
姜凯完全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讷讷问:“什么意思?”
沈画懒得与他解释,直接将他推开一边,对温多娜习惯性拱手一揖,甜甜叫了声:“嫂子,承让。”
温多娜虽听不明白沈画说了什么,但她的动作已做了最充分的解释,因此温多娜一笑泯恩仇般扶起沈画的手,对她点头微笑。
其实沈画颇喜欢她的性子,对她这人没有什么芥蒂,加上想到往后指不定会多个闺蜜,很自然便认了她这未来嫂子。
只是姜凯这只愣头青时至眼下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讷讷皱着眉头问:“什么嫂子?”
沈画不好意思地勾住他脖子将他顺到老爹面前,方道:“爹替你说了门婚事,已将你卖了,好好坐下数钱。”
姜凯足足愣了至少半分钟方才清醒,沈画尚以为他会立马说不,没想他忽的脸上泛出一阵红潮,像虾子煮熟剥了壳一般,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我……我……”
沈成业见他半天没我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替他一急便道:“行了。还不快见过两位殿下。”
姜凯这才转过身,低下头对二人施礼。
沈画越看越觉得柴骏忒英明,在他身旁坐下,长长舒了口气,叹道:“还真是算无遗策啊!我忽然对小侯爷的仰慕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不但证明了自己绝无二心,还顺手将我哥这伪情敌卖了。如此一来往后只怕没人再替我夹菜了。”
也不会再闹他的心。
柴骏风轻云淡道:“放心,你还有我。”
听见这话,沈画下意识往边上挪了一挪,遂想起这举动实在不利于团结,又一丁点儿一丁点儿、小心蹭回去。
柴骏漠然的俊脸总算有了些许满意之色,目光却冷冰冰的。
卖完姜凯,苏力青与温多娜小坐了一阵子便告辞离开。
姜凯饿极被沈画轰了去内院吃饭。沈成业瞅着机会竟说他也没用晚膳,因此完全没主人家该有的风度,将女儿独自留下招呼柴骏,自己走了。
鉴于之前的事,沈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毕竟她误会柴骏一片赤诚丹心不说,还间接让他看出她对他没有丝毫在意。因此这虚情假意的戏真真难以再续下去,如若不然只会令他越发心存芥蒂。
倒是柴骏伸出那骨节分明的大手再次将她握住。默默良久郑重问:“何时开始?”
开始?什么开始?沈画被他问得一头雾水,遂想起她与他之间的事,尴尬呵呵道:“随你。”
手背上传来一丝酥麻,是他轻轻用温热的拇指摩挲着,弄得沈画奇痒,差点儿没痒到心窝里去,他忽用南湘话对她说了一句。
这下沈画是真懵了,完全不懂他意欲何为,莫非被她伤心伤得语无伦次?连她是纯种燕国人都忘了?
作孽啊!
遂揪起眉头问:“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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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大致的意思是,我钟情于你。”柴骏神情认真,凤眸忽明忽暗,仿佛蕴藏了千言万语。
沈画虽有与他“重修旧好”的意思,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不过他这直接也兜了个圈子,但无论他这圈子兜得有多大,却始终是个圈,终究还是回到原点。难得某人放下小侯爷的架子与她坦诚,总得给人家几分面子。
沈画羞涩道:“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柴骏微微蹙眉,一向深邃的凤眸中一丝淡淡的不解。
沈画:“你之前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么?我信你。”
柴骏一滞,忽的扬起头四十五度望天,极无奈般深深吸了口气,又极认真重新看向她,“方才我们说话时你在做什么?”
“听你们说话呀!”还能做什么?当然,有那么一阵子走神,琢磨他这一本正经难道不是对她表白么?还是表白后又后悔,想将面子找回去?
柴骏淡漠着,直勾勾将她凝上许久,忽的伸手在她脑门上一磕,“让你跟我学南湘话,去教你未来嫂子学燕国话。想什么呢?”
这动作暧昧中透着几分亲昵,却又不是那么亲昵。就好像是老夫老妻打情骂俏,自然到沈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他俩婚后,经历了一番干柴烈火的洗礼,将感情升华到了某种亲密无间的境界。
只觉脸上顿时有点儿微微热,整张脸更是僵硬得无法动弹,狠狠用虚握着的拳头轻轻捶了几下脑门才勉强皱起眉头来,生无可恋啊。她怎么又乌龙了?
可……
“你自己怎么不教?”何须费那么大周折?
“你让我日日对着温多娜?”柴骏问得甚是有理,且理直气壮。一句话便又再次表出他的痴情与专情。
沈画竟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扶住额头,顺手抹了把脸,苦笑一瞬,“好。我跟你学,不过……小侯爷,不用开口就是这句吧?”
柴骏微微将头调整到三十度的恰到好处,又是这般理直气壮,“莫非温多娜用不上?还是你哥不愿听?”
这令沈画不仅想起前世,许多人但凡对一种语言有兴趣,必先学会这一句或是一句粗口才算起了头。甚至一国语言,别的没一句会,却独独都会这一句,且是古今中外、恒古至今、但凡只要乃有情之人必会的一句金玉良言。她居然敢违背这逻辑……
如今他二人情窦初开,最最想听、也最最需要听的便是对方诚挚的表白,因此这句话不谓不重要。
柴骏既说得极有道理,沈画若推辞,岂不是不给面子?
因此纠结一阵后,终于勉为其难说了出来。
柴骏听完声色不动,“不太对。跟我念。”
隧又重复一次,沈画很认真听,又跟着他念了一次。
谁知他仍不满意。
因此在接下来的半刻钟时间里,两人就这般你一句我一句地互道钟意。以至于在这中秋之夜,花好月圆之时,沈画竟感觉到了一丝无风的凉意,激起一身鸡皮。
其实上辈子语言课对沈画而言的确是一门颇为令人头疼的课程,因为没有丝毫技巧可言,全靠日积月累。因此为了掌握这门技能,沈画日日必背着一个学语言的神器--复读机。有空便在听,因此眼下头一回无比思念前世的高科技。
需知道对着这么个长相极佳,又气质不俗的人一直说这句话,会很容易动情。
“好了。接下来你自己练。练到我满意为止。”原以为柴骏已心满意足,却没想他竟然得寸进尺。
沈画终于忍不住发脾气,“柴骏,好玩么?”
真的有意思?不是真心想说的话,听着也不嫌逆耳?
不等他答,沈画即刻站起身便走。可刚迈出一步忽的腕上一紧,被一股力道拽回去,生生跌进他端坐着的怀里。
此时天色已沉,别院里烛火通明,不知什么时候起四周已无人走动,寂静的前院就剩下她与他两人对月成双。
皎洁的月光凉凉洒在两人身上,更是勾勒出他精妙绝伦的面部曲线,淡淡又柔柔的,别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精致。
“沈画,我确实喜欢你。不用兜弯。”依旧是郑重且认真的神情在柴骏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上凝滞。
沈画的心不经意漏了一拍。
相视良久,她忽的一笑,柔声道:“小侯爷……”
“叫我名字。”他打断道,“我知道,要你信我不易。但你无需虚情假意,委屈自己。我喜欢你,你受着就行。”
不求回报?
的确,沈画确实不敢信他,因为他睿智过人。他能分清她什么时候是真心,什么时候是假意,可她却分不清他的。他是她有生以来第一个看不透的人,或者说不敢看得太清。这赌注太大,且她并不是个好赌之人,因此注定她在他面前必须时时警醒自己要清醒。
尽管他对她说她将会是他的唯一,是她很想很想去拥有和珍惜的。
许是见她一声不吭,柴骏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耳廓,将几缕发丝亲手替她别在耳后,沉沉道:“与我齐心,铲除严氏,这是正事。往后的日子终会证明我所言非虚。”
沈画觉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毕竟眼下大敌当前,的确不该是儿女情长的最佳时机。
“可我一介女流,其实也帮不了你什么。”这可不是她想偷懒。
若真有机会,沈画也想帮老爹做些事,可偏偏在这重男轻女的封建皇朝,女儿家注定没做惊天大事的命。她虽不认命,却也不敢多做一点点不该她去做的事,除非瞒着老爹。
“你不正帮着么?解我后顾之忧。”柴骏一双凤眸满含期待,倒不似平常那般冷。
哎!她这脑子注定成就不了什么丰功伟业,用来学学南湘话倒是成,再说他今日可是为姜凯。
如此做,无疑是替她先保住了姜凯的命,也是在免她家的后顾之忧。这便是他的诚意。即便将来燕帝反目,也要掂量下人家南湘国的分量,不敢轻易动这南湘国的驸马爷。
沈画承认,此举让她有些感激,她若这都不肯,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好!我答应你。就算再难学,我也定会学会的。只不过能不能换种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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