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禾秀眉微蹙:“今儿这山上怎么这么多人?”
外面赶车的小厮道:“小的方才打听的消息,说是今儿朝阳公主在这边祈福做善事,也宴请了不少名门贵族上山吃斋讲佛,所以这清远寺今日便格外喧闹了。”
心禾微微一愣:“朝阳公主?”
“正是。”
小玉听着这名号,脸色都忍不住变了一变,道:“不然咱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心禾沉思了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不成,明日押送父亲的车队就要进京了,现在不能再迟了,今日必须去,还是上山,咱们从后山走,不用去前殿凑热闹。”
她今日上山,不过是要去找已经在这清远寺出家为尼的孙氏,孙氏就在这清远山的后山上清修,公主举报的祈福一类的大活动她不可能有资格出面的。
想避开也不是不行。
小玉点点头:“是。”
心禾瞧着这样堵着实在太慢了,便干脆掀开车帘子下了马车:“罢了,我还是直接走过去吧。”
也不止季心禾下来直接走过去,本来路也不远了,所以季心禾下车倒是也不太突兀,况且她穿着素雅,打扮也不华丽,还戴着面纱,车身上也没有京中名门大户的徽记,基本上是没多少人会特意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的。
心禾带着书兰和小玉直接往山上去了。
今日来的不少京中的名门望族,三三两两的少女们结伴而行,京城的民风相对来说其实没有禹州那么开放,女孩子唯一能出门的机会除了去参加交好的世家里的宴席,再就是只能去寺庙里来烧香祈福了。
所以只要是有这个出门的机会,那对于她们来说,便是十足开心的事。
心禾走到路上,便能听到她们银铃般清脆的低声说笑的声音,明媚笑颜里,对于整个大乾的衰败全然一无所知。
“夫人在看什么?”书兰笑问道。
心禾笑了笑:“只是瞧着那些十五六岁的姑娘家们,觉得倒是有些羡慕。”
“夫人为何羡慕?”
“年纪尚幼,活的肆意又天真,知道的事情少,操心的事情自然也少,如今回过神来想想,也只有闺阁之中的少女才能有这般舒坦的日子了。”
书兰却道:“夫人这话说的,夫人分明才是奴婢看来最值得羡慕的人。”
心禾笑着摇头:“我现在怕是年纪大了,没她们那份儿朝气。”
第722章 驸马死了
书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夫人现在就说自己年纪大了?如今也才不过二十三,哪儿就算得上是年纪大了?况且夫人倾国之色,若是将这盘起来的发髻放下来,怕是旁人都以为夫人还未曾出嫁。”
小玉轻瞪了她一眼:“越发的没规矩,还敢怂恿让夫人把发髻散下来,当心让爷知道了赏你一顿板子。”
书兰这才感到害怕了似的,连忙道:“别别别,我知错了还不成,方才那话我可胡说的!”
这要是让爷知道她在怂恿王妃把发髻放下来扮少女,到时候必然一堆男人得觊觎上,那王爷还不得要了她的小命?
心禾好笑的道:“没人能把你的话当真,瞧你这样儿,亏得还是快要嫁人的人了,整日里说话没个正行的。”
书兰讪讪的吐了吐舌头:“奴婢知错了,现在一定学着小玉那般稳妥点,日后嫁了人,也不给夫人丢脸。”
心禾笑着摇了摇头,懒得跟她贫。
这会儿已经到了山门下了,直接顺着这长长的山路阶梯走上去,便到了。
心禾正犹豫着是不是从后山的一条小道儿上爬上去比较低调一点,谁知便听到前面这几个三五成群的小姑娘们低声议论着的话题从胭脂水粉变成了另外一件事。
“不过这次朝阳公主突然决定在清远寺来办祈福,可是头一次,我还真没想到,这朝阳公主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来做这样的善事了?”
“这事儿你还不知道?说是给死去的驸马祈福来着,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么大动干戈?”
“公主和驸马感情就这么好?我从前怎么听说公主对驸马好像不怎么愿意理睬的呀·······”有人犹豫道。
这话一出,便有人神秘兮兮的道:“其实我也听说了此事,公主对驸马,本来就没什么好态度,这次驸马突然莫名其妙的死了,说是病死的,但是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这是没人知道,我昨儿倒是听下面的人议论说,此事好像和公主脱不了干系。”
“啊?!”
“有什么可惊奇的?公主性情本来就娇蛮一点,驸马惹了公主生气,兴许公主就一时失了分寸,我倒是觉得一点儿也不奇怪,如今驸马前脚刚死,公主立马就在清远寺做善事做祈福,这难道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若是真的如此,这驸马死的也是可怜的很,我听说当初公主下嫁给他的时候就不是很乐意,尚公主了却也还是过的窝窝囊囊的,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是这样。”
“谁说不是呢,公主眼里从来就没有过驸马,公主真正喜欢的人,那驸马根本不能比。”
“谁?”这话一出,便有人来了兴趣,立马问道:“是不是段大人?”
“才不是!”这女孩子也是胆子大,四周看了看没什么人,便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可知道当今禹王?”
一听到这个名号,众人的脸色都跟着变了一变,禹王二字,如今是满京城的忌讳,其实说白了,也就是皇帝的忌讳罢了。
“不就是个乱臣贼子吗?”一个女孩子嘟囔着道。
她们活在京城,年纪又尚小,没有经历过穆侯楚在京中盛名在外的时候,自然不怎么了解。
“哪儿这么简单?我听我大姐姐说过,这一位,从前在京城,可是叱咤风云的权相,不单单如此,容貌更是俊逸非凡!当初不知多少闺阁女子暗暗思慕,朝阳公主便是其一,并且一心只想嫁给他,可谁知······事与愿违,那位最后娶了乐元侯府的嫡千金。”
众人眼睛都跟着发亮,显然对这样的八卦事情很是感兴趣,连忙追问道:“为什么啊?一个小小乐元侯府的千金,哪儿能跟公主比?”
“我也不知道,那位禹王当初就是指定了非那乐元侯府的嫡千金不娶,最后娶了她便匆匆离开了京城,其中的内情,我也不大清楚。”
“听起来好像很有内情的样子?不过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应该也早就忘了吧,更何况如今那人都成了乱臣贼子了,公主也没这个必要······”
“你知道什么?那位禹王,娶妻七年,至今只得一个女儿,却没有纳一个妾,就连皇帝赐婚的那个侧妃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了,这般深情,看在公主的眼里,只怕是扎眼的很。”
众人便又是一阵兴奋的议论,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心禾摇了摇头,直接往另一条小路从后山绕着上山去了。
过了这么多年的陈年往事了,至今还这么多人提及议论,果然这世上什么时候都不缺看热闹的人。
只是心禾想起她们口中所说的“驸马死了”,心里也是微微一怔,这个驸马她印象不深,可今日就这么突然死了,还传言说是死在朝阳的手上,也不知是真是假。
“夫人?”小玉低声提醒了心禾一句。
心禾这才回过神来:“嗯。”
不管她的事,还是不管了。
心禾提着裙子便直接顺着阶梯往山上去了。
这山上一路沿途都有大大小小的佛像,大多数人上山都只乐意从前殿走,因为那里金碧辉煌,而且道路宽敞也比较好走,却不知这僻静的小道上更有寺庙的气息。
心禾倒是也没什么心思来感受寺庙,只是步履匆匆的上了山,来到了一个禅房里。
“这便是那孙氏如今住的地方了,之前乐元侯府还未倒的时候,孙氏是被赶出来到这山上清修,可如今乐元侯府倒了,孙氏依然呆在这里,奴婢猜想大概就是皇帝命人将她幽禁在此了,不过来之前,已经命人将那些看守的人暂时引开,夫人现在可以一见。”小玉道。
心禾点了点头,便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近,伸手推开了那禅房的门。
“我说了不要来打扰我。”孙氏背对着她,坐在简陋的禅房里,背影似乎有些颓圮。
从一个尊荣华贵的侯夫人沦落成丧家之犬,还死了女儿,如何不颓圮?
第723章 孤魂野鬼
“如今你已经沦落至此,却还是没能放下当初尊荣华贵的侯夫人的架子?”季心禾声音清冷的道。
孙氏骤然听到季心禾的声音,浑身都似乎跟着颤了一颤,有些惊恐的转过身来,瞪圆了一双惊悚的眸子看着眼前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即便已经过了七年未见,孙氏却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季心禾这张脸。
“你,你,你怎么会·······”孙氏慌乱的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季心禾冲着小玉和书兰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低头福了福身,转身退下关上了门,守在了外面。
心禾这才抬眸看向孙氏,缓步走近,唇角的笑意带着几分凉薄:“乐元侯府满门覆灭,我父亲如今正在被朝廷押送回京的路途上,可你却能在这青山绿衫之中安逸度日,修身养性,果真是好逍遥啊。”
孙氏脸色都白了几分,连连后退,此时看着季心禾的面上的笑容,都像是看着一个地狱里来索命的修罗一般:“与我何干!?是你父亲先把我赶出侯府的,而后侯府遭此厄运,那也和我没关系,你来找我做什么?!”
心禾冷笑着道:“你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不喜欢跟你浪费时间,我父亲是怎么落入朝廷的手中的,你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若非用我父亲的命,你今日何来这安生日子?你真以为我傻到皇帝会无缘无故让你苟且偷生吗?!”
孙氏浑身都跟着一个踉跄,直接摔坐在了椅子里,面色惨白,七年过去了,她险些都要忘了,眼前这个女人心思多精明,她在她面前这些心思,只怕是根本瞒不过去。
其实在孙氏看到季心禾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她这次怕是逃不过一劫了,季心禾突然出现在京城,还大费周章的来这清远寺里找她,必然是对一些事情已经势在必得,对一些事情更是了如指掌,孙氏不傻,所以她隐隐都猜到了。
也正是因此,她此时才一见季心禾就慌了手脚,她万万没想到躲过了皇帝的那一劫,却没能逃过季心禾。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孙氏大声道:“季心禾,你如今自己什么处境,你还在我面前蹬鼻子上脸吗?你可知道你脚下这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你如今一介罪臣之妇,也敢在这里张狂?!”
季心禾冷笑一声,一手便拽住了孙氏的衣领子,将她给拧了起来,瞪着她道:“是么?那要不要让我试试看,在这天子脚下,我有没有这胆子肆意妄为?”
孙氏眸子里都满是恐惧,惊恐的看着季心禾,连连摇头:“你为何不愿意放过我,你为何非要与我过不去,我如今都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你为何还要对我步步紧逼!”
季心禾拽着她的衣领子,厉声道:“我为何如此,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是谁害我父亲至此?别说你不知道,你的本事大着呢,是你引诱我父亲露出马脚,让朝廷的人抓获的是么?”
孙氏浑身都在哆嗦,吓的几乎不敢看季心禾的眼睛:“不是,不是。”
“我也不需要你说是或者不是。”季心禾冷冷的掀了掀唇,直接甩手便将孙氏直接扔到了椅子里,拍了拍手,才道:“我千里迢迢的从禹州赶到这京城来,可是特意为了侯夫人你来的呢,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在乎你嘴里的这是与不是?”
孙氏脸色又白了几分,抬眸看着季心禾,便觉得像是看着一个修罗,满心里都是畏惧,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根本就逃不掉了,这个女人不远千里而来找她算账,怎么可能放过她?
孙氏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就是我做的,那又如何?!你能拿我如何?季心禾,你未免太高看了你自己!今日你千里迢迢来这京城,除了能杀了我泄愤,还能做什么?你父亲被朝廷抓获,你却只能偷偷摸摸的来到这京城,全然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你父亲死在刀下,你也未必是赢过了我!”
心禾听着这番挑衅的言辞,面色却没有丝毫的动容,反而十分闲适的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纤细的手指,似乎方才对孙氏的碰触便已经是脏了她的手似的。
“侯夫人这话说的言之过早啊,我来到京城,第一个找的人的确是你不假,可我来京城,却不单单只为了找你算账而已,若是没有把握救出我父亲,我怎么敢冒险跑这一趟?”季心禾淡笑着道。
孙氏怔了一怔,将信将疑的道:“你还能如何?”
如今乐元侯可是落在盛怒之下的皇帝手上,要想让乐元侯平安无事,除非季心禾提着穆侯楚的人头来见。
眼下看来,根本不可能有别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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