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紧了眉头,连那将领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领着士兵们向着城内越加深入。
“嗖!”
正及此时,支支箭羽破空而来,那将领身后的数位士兵也渐渐应声而倒。
那将领迅速反应过来,牵扯住了自己身下的战马,与其他的士兵渐渐拢成一个环绕圈。他们警觉地向着四周望去,却又只能看见自己身旁那一座座林立着的空荡房屋。
敌明我暗。
将领知道这决计不是一个战斗好时机,便举起了手,大声怒喊道:“撤退!”
他的声音极其浑厚,震耳欲聋,可随着他的声音落下的,却是一只只更为密集的箭羽。
“嗖!嗖!嗖!”
他身边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但随着城门的渐渐接近,他却又没有办法去思忖那样许多,他只能一一避开那些向他刺来的箭羽,告诉自己,快要到了……
可是,等到他真正的抵达了城门,他却又只能绝望地发现,城门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死死闭拢了。
最终,孙武拉开长弓,射出一支长箭,刺穿了那楚国将领的胸膛,这一场“瓮中捉鳖”的戏码才真正落幕。
楚国三千士兵尽灭,宋国无损一兵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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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春秋29
连夜遣散城里的民众们, 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但宋国将士抵达边境所带来的动静其实也并不算小,在麻痹了楚王及出国将士的感官过后, 成功掩过耳目并不算难。
这是杨雪同孙武一道早便算计好的局面。甚至,对于这场瓮中捉鳖,他们所能料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便是楚王不信邪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进城。但遗憾的是,楚王并没有如他们所料想的那般。
楚王年轻时也曾是一位明辨通达的君王, 或者当真是人越老便活得越糊涂,多疑、自负、图乐等种种恶习才渐渐在他的身上显露出来。可是,无论他现在再如何昏庸, 但在这派去的将士杳无音信的情况下,他还是察觉到了自己可能是误入了陷阱。
向来浑浊的瞳孔,忽然有了几分的澄澈, 楚王立于战车之上, 遥遥的望着对面的城门,心中有了几分不好的猜测,反倒小心谨慎了起来。
没有再委派将士前去打探,楚王气沉丹田, 少有的中气十足的呵斥了一声:“退兵。”
楚王一声令下, 那战车下密密麻麻的士兵们便行动有序的行动开来,向着来时的路撤退。
步行了半个时辰左右,他们终于可以隐隐瞥见自己所布下的营帐了。但也几乎是同一时间, 楚王的脸色立即耷拉了下来——
远远望去,他们安札营帐的地方,竟伴随着浓浓的黑烟,泛起了火光。
“加快速度!”
当机立断,楚王立即吩咐众人一同加快了脚下的行程,仅仅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抵达了那在他们出发前还完好无损的营帐里。
触目所及,俱是残败的景象。那些原本被留下来防守的士兵,插着箭羽的尸身也已被烧得焦黑。
心情在所难免的沉重,楚王身后的将领们几乎不用楚王下令,便自觉地吩咐着身后的副将们一一去将这营帐仔细查看。
可是,无一活口,无一余物……这便是楚王唯一能得到的答案。
望着这几乎无一处完整的营帐,楚王怒目圆瞪,怒火喷薄而出——
他为宋国的“不仗义”而愤怒。按理说,两国开战,必定是要经过击鼓等一系列程序的。必要两国将士相互见礼后,方能开战。可他没想到,向来谨守条条框框的宋国,这一次竟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一声不响的便火烧了他的营帐粮草,叫他折损士兵数千。
楚国有多久没有吃过败仗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从未想过,如宋国这般游移于中等位列的国家,竟也能让他摔了那么打一次跟头。楚王感觉便是有人在他的心头纵了一把火,叫他心头的怒焰熊熊而起,却又难以发泄。
“君上,粮草已尽,与宋国这一仗,不能打!”踏下了战车,楚王身旁的另一将领自望着这片焦土回神过后,便忙不迭的跪倒在楚王面前恳切道。
如果仅仅是折损士兵五六千,那还不足为惧。楚国的将士仍旧余有万数,楚国仍旧是强于宋国,此一战仍旧是楚国必赢。但此时的关键是——粮草没了!即便楚国不损一卒,但只要粮草没了,那这一仗便是决计无法再打下去的。
战场之上,断了粮草,即为断了后路。这个道理,楚王不是不懂。所以,纵然心头有万般的不甘,但到了最后,他还是叹了一口气,应允道:“全军休整,回郢城!”
“得令!”
既然一切有了定论,众将领便直接领了命令,纷纷去整顿士兵了。可事情又哪有那么简单?吴王同伍员带领着吴国将士正在楚国的另一边攻城略地暂且不谈,便说是杨雪,也不可能叫楚国这支伐宋的军队轻易离开。
因着楚国并不像宋国一般鼓励民众开垦荒地,是以楚王方才没有停歇在楚国城池中,反倒是领着自己的将士们在山下的一片空地,札起了营帐。
可这同样也给杨雪造成了便利。这楚国的荒地太大,没有城门把守,杨雪轻而易举的便在楚军向宋之时,将士兵隐藏在了楚军回国的山路上,只等着在楚军回城之时进行突袭。而自己更是直接优哉游哉的重新出现在了,宋国那座清扫完毕的空城里,静待孙武带来的好消息。
*
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杨雪懒散的坐在软垫上,一边喝着茶,一边还在想着接下来的棋该如何去走。
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孙武终于脚步匆匆的推开了门,走近了杨雪,跪坐在了案台的对面。也不同杨雪客气,重新拿起了一个爵杯,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后,才满脸遗憾的看向杨雪——
“此次一战,我军死亡十数人,伤有数百。林中伏击虽是成功,但可惜只歼灭了楚军半数左右,叫那楚王给逃遁跑了。”
楚军毕竟人多,万数的人若是真要护着楚王逃离,总不会叫他们几千的人马给轻易得逞。这次暗战能有这样的效果,杨雪的心里其实已经十分满意了。
“长卿此一战极为出色,各国之中定当留名!”杨雪毫不吝啬于对孙武的褒奖,心中觉得是便直接对孙武夸奖了出来。
与楚王不同,她其实并不以为自己的计划谋略是什么“不道义”的象征。她不过是在“战争”这一方面,再一次打破了某一种陈规罢了。楚王还不是想攻打便攻打了,她来昭告天下“兵不厌诈”又有何错?
孙武皱了皱眉,并不接下杨雪的夸赞,反倒皱着眉担忧道:“虽是打了一番胜仗,但武的心里却还是不得不担心,若是此一战毁了宋国‘仁义之师’的名号,应当如何?”
“何谓‘仁义之师’?”杨雪昂首对上孙武的目光,反问道。
宋国之所以得了“仁义之师”这一名号,不过是由于当年宋襄公讨伐郑国,与救郑的楚兵战于泓水所产生的故事罢了。楚兵强大,但襄公讲究“仁义”,哪怕知晓自己的将士打不过楚兵,却也仍旧是要等待楚兵渡过河水,列完兵阵过后才肯开战。最后虽然打败,却也为宋国赢得了个“仁义之师”的声名。
或者,百年多来,这个声名足以使得宋国人人自傲,足以彰显宋国君王身为君王的道德修养。但是杨雪以后世之人的目光来看,却又偏偏觉得傻气、虚伪的可以。
凡事正大光明倒也不是不好,甚至很多人都极其向往,但偏偏这个年代的人却又并不如此——
假如,真的正大光明,如何历任君王都要向各国派去如许多的探子?图谋的难道不是称霸诸侯吗?可怎么真正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却又偏偏要去在乎一个“仁义”的由头?什么是真正的“仁义”,谁又可以明明白白的说出个所以然来?
杨雪目光铮铮,竟将惯于驰骋战场的孙武都给震住了。
看着孙武略显呆傻的摇了摇头,杨雪也不解释,反而是洒然的淡淡笑道:“终归是为了称霸诸侯罢了,我不过是揭开了最后的肮脏。如若真有谁要说子韶小人,那便任他去说。楚王向来横行霸道,全然不惧,我又有何畏惧?”
这一番话,孙武不能反驳,更况且,他自己本身便不觉得杨雪有什么错。战场之上,诡谲莫测,他研究的便是兵书、便是战略,之所以有此一问,其实是担忧杨雪会为日后有可能得到的诘责而感到后悔罢了。
心中的担忧被解决,接下来,孙武便更加没有顾虑,行动自如了。一方面,吴王的军队对楚国步步紧逼,一方面他还要领着自己的少数精兵,暗自追击着楚王。
*
“君上,急报!吴军偷袭楚国,步步紧逼,已经快要抵达汉水了!”甚至等不及侍从禀报,好不容易从吴军的手下逃脱出来的一楚国将领,同着一路上便跟着楚王的几位将领,一齐急急闯进了楚王暂且停歇的屋子里。
此时,楚王也不过是刚刚逃亡至汉水,除了疲惫以外,在奔走的路途上渐渐并重的身子才是一个最大的问题。
年迈……这个他始终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此刻在他的身体上表现得极为清晰……
“咳咳。”握拳在唇边十分吃力的咳了咳,楚王颤颤巍巍的放下了手,却没有理会跪倒在自己身前的将领。
前有吴军,后有宋君,假使到了此刻他还看不明白这是一次早有预谋的围攻,那么他也算是白白当了一回国君了。宋国韶姬的能量,一直到了现在,他才算是真正认识到了。
可是,又能如何?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退,亡国,是死。战,残兵败将,同样是死。他的所有退路,几乎全被牢牢封死。便连这报信的将领,都是在吴军已然行至汉水才殊死逃脱出来的,他又怎么会有信心自己能够成功派人求来救兵?
浑浊的目光久久无神,楚王的心里百转千回,各种滋味,种种都是悲壮。
“噔”
一不小心,他将案台上,那将领带来的竹简给拂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咳咳,”他又费力的咳了咳,却再也顾不上握拳了。缓缓垂下眼帘,他说道——
“......备战!”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其实看到有好多宝宝捉虫了,不过我是想着等这一篇写完了以后一起改来着~
辛苦宝宝们了~爱你们,么么哒(づ ̄ 3 ̄)づ~
第79章 春秋30
汉水两岸, 吴军与楚军两军隔岸列阵。自镐京一别短短数月,再次相见,楚王的身体已然疲乏苍老许多, 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滋味。
瞧着他这几乎是苟延残喘的样子,吴王的心里反而是一阵快意——吴国被楚国压制得太久了!
再没有片刻的犹疑,在将士们列阵完毕的下一瞬, 同样站在战车上的吴王,高高的扬了扬手,便命令将士们率先射出了箭羽。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箭羽, 一支又一支间,几乎毫无空隙,无处不在彰显着吴王此次的备战充足!楚王自也是发兵抵抗, 可一支残破的军队同一支气势高涨的军队孰优孰劣,在此时一目了然——
败局已定。
吴军已经渡河而来,渐渐倒下的清一色是出国的士兵。楚王出神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混战, 面无他色, 恍然像是一个局外人。
“君上!不可再战!我们必须尽快退去!”
身边的将领手持重剑,不断飞舞,同其他的将领一道将身前飞来的箭羽一一挡去,也才堪堪将自己和楚王护了个周全。可也就在他分神同楚王说话的一瞬间, 吴军的箭羽便突破了他的重重防卫, 直刺他的胸膛。
“哐啷”一声,那将领倒在了楚王的脚边,上一刻还鲜活的人, 瞬间便没有了声息。
楚王怔怔的看着自己脚边的人,满脸的惊恐,忙不迭便高声喊出:“撤退!撤退!”
哪怕是在昨天,哪怕是在前一秒,他也都已经抱上了必死的决心。他以为,在觉悟的那一刻,他已经开始在忏悔。为自己的自负而忏悔,为自己毫无节制的享受而忏悔,更为自己荒唐的后半生而忏悔。
他想,这一场几乎要让楚国覆灭的战争,既然是因他而起,那么,到了最后,他至少也该誓死守卫至底,而非径自逃亡。但是,当他身旁的将领就在他的面前直直倒下时,他才发现——在死亡面前,一切忏悔都显得太轻!
不顾楚军众将士的生死,楚王只知道惊慌的命令着“撤退”,他在用所有楚兵的生命来为自己开出一条出逃的血路!
遥遥看着楚王逃离的背影,吴王转首望向自己身后的将领,正想派人去追,却又被一旁的伍员给拦下了动作。
“楚王带我伍氏如何,我伍员至今铭刻在心,仅叫楚王就此死去,怎能慰我心头只恨?”伍员迎着吴王的目光,沉声解释道。
就让楚王这么逃亡着吧,直到最后,他总要让他知道——不论他逃到多远,活到多久,终归只是他死前最后的挣扎!
因着伍员的这一份恨意,吴王最终没有派人追上去,反倒是认认真真的攻下每一座城池。就连杨雪和孙武也并没有继续追杀楚王,反倒是偷偷跟着楚王早早抵达了郢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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