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什么是真正的思想解放呢?张幼怡说:“这个世界,本身便是男人一半,女人一半的,为什么非得要女人去依靠男人?为什么不能女人同男人一起携手共进?这个世界,本不该歧视女人的。”
所以,这作者才会在最后写道:“最终,其实是我自己放过了自己。”
这样的思想言论,一时间竟在各地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在看见这篇小说下的《章佑亦、许恣慕离婚通告》后,尤其是在知晓与之离婚的正是时下的大才子——许恣慕后,愈演愈烈。
这场风波,已远远超越了《青蛇》所带来的影响。
倚靠在自家小洋楼一层的沙发里,杨雪手中拿着今日送来各份报纸,瞧见上面对自己或称赞或贬斥的言论,竟有些哭笑不得。
在这场风波中的争论之中,所有人的意见无非也就是分作两种——赞同的,和不赞同的。
但出乎杨雪预料的,赞同的人竟多是本身便自诩先进的文人和学生们,他们说,白活数十载,知道了今天,才真正明白了“女性独立”的真正含义。
而那些不赞同的人,除了维护男人社会的思想封固的人外,反倒是那些许多被生活磨得毫无反抗意识的女人们。
当然,实在忍受不了命运摧残而想要跟随杨雪崛起的“传统女人”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不多罢了。绝大多数的,还是在心里默默向往着如杨雪这般生活的,却毫无勇气做出改变的女人。
将那些报纸看完,杨雪还发现,竟还有人将她与祸国的褒姒妲己之流比肩的,说她是要祸乱天下秩序,是要亡天下的女人。而出此言论的人,仅仅只是因为她刊登在《不做秋扇》一旁的那张照片罢了。
默默将手中的报纸收了起来,她只觉得颇有种世事不遂人意之感。但她却也不后悔,想要名满天下,她是不可能不见人的,早些和晚些,大体上也并没什么分别。
【宿主接下来预备怎么办】
自从与杨雪将任务规则说清楚后的系统便很少再说话了。用它的话说,任务期间,系统是不宜对宿主多做打扰的。
杨雪闻言,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回道:【唔,接下来兴许是写散文的要多些~】
毕竟,现下的情况,若想写些什么来获取更多的支持与认同,那么散文和短篇小说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那些连载时期过长的长篇小说虽说影响巨大,却又哪有散文这些见效得快呢?
【总之,宿主心里有规划便可】
说完,它便又消失了,丝毫没有要与杨雪闲聊的打算。
11.民国11
那场被杨雪称之为“女权思想”的风波,已经在整个中国浩荡了将近大半个月的时间。却丝毫没有要随着时间的逝去而消弭的迹象,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这个章佑亦,究竟还能写出怎样的言论。
但事实上,没有人知道杨雪其实对自己的下一篇作品并没有做好什么打算。虽说已经决定了要写些散文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的,但具体要写些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至少,在拿到今天的《沪上日报》之前,她并不知道。
这是三月末的一天清晨,正值杨雪还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的红木桌前懊恼的时候,吴妈忽然便敲开了书房的门,送来了今天刚到的《沪上日报》。
杨雪放下了手中迟迟落不下的笔,接过了吴妈手中的报纸,微笑着目送吴妈走出书房后,她才拿着手中的报纸翻看了起来。
在看这份报纸之前,她只是为了消遣,在看了这份报纸之后,她的脑海中露出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这下子,又要乱了。”
在这份《沪上日报》的首页,整份报刊最显眼的地方,刊登着一个时下正热的新闻——《许恣慕、章佑亦离婚通告》。刊登者是——许恣慕。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一篇跟在杨雪后面刊登的离婚声明的话,那是不足以让杨雪多加关注的。真正让杨雪注意到的,其实是许章序那首同离婚声明一齐发表的新诗——《笑解烦恼结——送佑亦》。
在诗的结尾,他写道——
“如何!毕竟解放,烦恼难结,烦恼苦结。
来,如今放开容颜喜笑,握手相劳;
此去清风白日,自由道风景好。
听身后一片声欢,争道解散了结儿,
消除了烦恼!”
他的喜悦之情跃然于纸上。杨雪也知道,他是为了他的自由、为了他的林慧茵女士而欣喜。但或许是出于她的小心眼,她竟总以为这是许章序对自己的回应,总以为这是许章序在对章嘉芬炫耀自己的快乐。
假如仅仅作为一名旁观者,杨雪绝对会禁不住发自内心的赞叹许章序的才华,但赞叹的前提,绝对不是在她还顶着章嘉芬的身份下。
揉了揉太阳穴,她随手将这份报纸丢在书桌的一旁。说真的,在读过这样一篇新闻后,谁还有心情去看报纸上的其他内容?
不过,也幸好是有这份报纸吧,起码,她还可以写些尚算回应他的文章。这样,也算是满足了那些还在等着她新作的人了,对吗?
自嘲着重新拿起刚才放下的钢笔,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忽而闪缠绕出许许多多的思绪。过了好一会儿,她方神思清明的在稿纸上落笔——
《谢谢你,离开我》
严格说来,她是极喜欢张小娴的,同时也极喜欢张小娴的散文集《谢谢你,离开我》。但她此时想写的这篇散文,绝不是简单的想要直接照搬这部散文集里的任何一篇。
这是她对许章序的回应,她是真正的想要以“章嘉芬”的身份,去感谢他的离开。
眨眼间,她已想好如何落笔,但也正是此时,吴妈却再次敲门走了进来。
“先生,家里来了个自称是您哥哥的人来找您。”
吴妈称呼杨雪为先生,那是在偶然一次中得知了《申报》上得知了一篇文章是杨雪写的后,她便坚持要如此称呼杨雪了。而在此之前,杨雪也从不知,吴妈竟然也是文人们的崇拜者之一。
可是......
哥哥?章君勉?章嘉熬?他们怎么回来?杨雪听了吴妈的话后,少有的愣起了神来,她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来找自己的。
的确,在刚搬进这栋小洋楼时,她曾记下地址寄到章家,但以章父的性格,应该是会连看都不曾看,直接便丢出门外去的吧?
想着,她忽然又觉得自己好笑,怎么就非得是章父收到她的信呢?怎么就不能是章家的其他人了?而她既然已经将地址寄了过去,等章家真正来人了,她还能不见不成?
重新放下了笔,杨雪有些可惜的瞧了瞧那张摆在桌面上,还没来得及写下开头的稿纸,悠悠站起了身,还一会儿才随着吴妈一同下了楼,到了一楼的客厅去。
来的人是章君勉。那个身着一身西服,满身书生意气的男人,正是那个对章嘉芬说章家不可失许恣慕的人——章嘉芬的二哥。
章君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杨雪一边打量着他,一边向他走去。
这是杨雪第一次打量章君勉,但也只一眼,她便觉得这人与许章序真是相像极了。不是说性格方面有多相像,只是那份气韵有几分相似罢了。
优雅的落座在他的身旁,沙发的一端,杨雪笑着先开了口:“二哥怎么会来?我还以为爸爸会直接丢掉我寄过去的信呢。”
许君勉闻言,也是会心而又儒雅的笑了笑:“信是大哥收到的,他也只告诉了我们几个兄弟,连妹妹们也没告诉,我们都不敢告诉爸爸。”
果然。
杨雪还是笑,却没有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其实没有想过章嘉芬的家人还会来找她,尤其,是在《不做秋扇》刊登过后。
章君勉好像也是感受到了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隔阂,便假意打量了几眼杨雪,笑道:“这些日子我来沪上办公,顺便想来看看你。但现在看来,你在沪上生活的很好。”
他这话,杨雪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她是该说她离开许章序后生活得很好,还是该说离开章家后生活得很好?好像不管怎么说,在面对着眼前的人时,都是不大合适的。
幸好章君勉这话本身也只是自己有感而发的感叹罢了,面对杨雪的沉默,他也只不过是顿了顿,很快便转开了话题。
“前些时候,我读过《青蛇》,是无意中看到你的名字后才读的,但读着读着也就一直读了下去。老实说,我开始没敢想那是你写的,即便那上面写着你的名字。直到后面再读到那篇《不做秋扇》后,我才敢肯定,原来,这些真的都是你写的……”
所以呢?他这是什么意思?单纯是想表达对她能写出那样的小说的不可置信,还是想表达些其他什么?杨雪不动声色的拿起吴妈端上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佑亦,其实我是很想来跟你说一声抱歉的。抱歉我当时给你的信给了你那么大的伤害,我承认我当时也是你笔下的‘自视甚高的文人’之一,但在读了你的作品之后,我才发现,在这件事上,你是对的,你才是我们张家人。”
忽然,章君勉开始向她道歉,反倒把她给吓了一跳,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等她回过了神来,却又听见章君勉正皱着眉,沉沉的问她:“佑亦,我们没有在你最无助绝望的时候帮助你,反倒将你从身边推离,你是不是很恨我们?”
杨雪闻言,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恍然间笑了出来:“有什么好恨的?”
但想了想,她又笑着补充道:“若说没有怨是不可能的……”
12.民国12
但想了想,她又笑着补充道:“若说没有怨是不可能的,在那样一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唯一能指望的,正是你们——我的亲人……”
杨雪的话音拉得很长,让章君勉的心都忍不住跟着悬了起来,可杨雪没有去关注他,只是低垂着头,浅浅笑了笑,从沙发上直起了身子,望着章君勉的眼,道:“可是,我清楚地知道,不只是你们,当时,若是有人知道我竟会同一名大才子离婚,定然也会认为是我疯了,不是吗?”
“我看得很清楚的,这是中国千年来的思想所给世人留下的烙印,怨不得你们。或许,我现在还得感谢你支持我,感谢你支持我打破这时代的壁垒?”
杨雪玩笑似的调侃着章君勉。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做的本身就只是“唤醒女权”,如果真要去计较与她对立过的人,那么几乎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她的对手,她是计较不过来的。至于家人的身份,她本身也不是真正的章嘉芬,从始至终就不存在什么原不原谅的问题,有些事情,笑笑也就过了,是没必要再去计较的。
况且,她说的也是真的,章家的兄弟,或从商,或从文,但大体而言,都是些有社会地位有名望的人,得到他们的支持,绝对要比得到一个普通人的支持要有用的多。
章君勉悄悄松了口气,好像是自己终于干完了一件什么纠结已久的事情,心情不自觉地舒爽了起来,也自然有了些聊天的心情。
他看着杨雪唇角始终不变的笑意,忽然问道:“佑亦,假如我想同沈氏离婚,你怎么想?”
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只是很想听听他这个妹妹的想法,很想听听这个几乎可以称为“新女性”的女人的想法。
但他的问题问得太突然了,不得不让杨雪愣了一愣,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这个问题是在询问她的想法。
而至于章君勉为什么会想要问她这个问题呢?或许只是因为沈氏也是一个“旧式女人”罢了。但与许章序不同的是,章君勉从不像许章序那般冷酷,他即便从不爱沈氏,但他起码给了沈氏应有的尊严。
而沈氏也从来不与章嘉芬相同——哪怕是“旧式女人”之间,也是各有不同的。章嘉芬性情温顺恭俭,而沈氏却是个势力尖酸的刻薄女人,她只在章君勉和章父夫妇面前恭顺。
只是,再如何说,沈氏到底还是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女人......
种种思虑的最后,都化成了这一句话。杨雪叹了口气,先是似猜测般的问了一句:“你有了心仪的人?”
章君勉默然,但杨雪却知道,这大概便是事实的真相了。抿了抿唇,她道:“我倡导的是女性主义,我希望的是女性自主走出‘传统’的牢笼,但显然,二嫂她从未走出过这个牢笼。”
像是怕章君勉误会,杨雪没有停顿,立刻接着道:“当然,我并不是一个极端的人,我倡导女性的解放,并没有想要女权超越男权的想法,我要的是平等。所以,按理说,作为男人,你是有追求自己的幸福的权利的。哪怕是对许恣慕,我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跟我在一起会感到不幸福,感到窒息的话,我想我还不会如此看低许恣慕他。但我如今的确是看低他,却不过是因为他在与我的婚姻里爱上了其他的女人罢了。假使他真的不想被束缚,一开始,他就可以拒绝与我结婚的。可他娶了我,却在与我结婚后爱上了别的女人。
二哥,除了没有他那般冷酷外,现在的你,和当初的他有什么分别?当然,对于他没有想用三妻四妾来恶心我,我是感到感激万分的,哪怕他可能只是为了不让他真正心爱的女人受委屈。”
张君勉张了张嘴,想要为他的“爱情”辩解,却又不知道从何辩起。
杨雪不在意的笑了笑:“二哥,我想告诉你的是,爱情并不是婚姻的唯一,婚姻里你所背负的还有责任。当然,我也知道,两厢勉强的婚姻会使两房都感到痛苦的,那么,就请你多给二嫂一些时间吧,在她真正想通之前,也在你感到对得起这段婚姻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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