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词之梨园天下——尘歌

　　除了众梨园弟子，一干人等随之相继前往未央宫。
　　在回未央宫的路上，早已看出端倪的公孙大娘对李十二娘低声呵斥：“还不快告诉师傅，到地何事？不好好处理一旦查出来有你受的！”
　　李十二娘浑身发抖，将自己替好友传信不注意将信丢失的经过一一告知师父。
　　任继雪的父亲任智方听到后便匆匆赶往安乐殿，但因为不方便出入未央宫便不能一同前往，一番慌乱后任继雪逐冷静，把事情原委告知姑母任鸿方后，姑侄便在车上做好了应对之策。
　　未央宫任鸿方寝殿外。
　　几位太监进入正殿右侧侧殿——李十二娘的房间搜查一番后，捧着和金玉秋捡到的信一摸一样的信笺：
　　“大人！什么都没搜到，就找到这些信笺！”
　　朱碧华看到后立刻上前，将手上的信放到那些搜出的信笺一旁对比：“大人这太明显了，一定是这丫头写的，这就是证据啊！请您将这丫头交给刑部处置吧！”
　　任鸿方一颤，气得几乎想上前撕了朱碧华，众人也觉得奇怪，平时慈眉善目的朱碧华今天怎么这样严苛对待一个还未成为宫人的小姑娘呢？顶多打几十板赶出宫便是，怎么会严重到交给刑部的地步呢？
　　任继雪看着信笺，不急不慢地对李国安欠了个身：“内常侍大人，这些信笺的确是小女房里的，这未央宫里的内人处所里都有这种信笺！”“没错，我也用这种信笺！甚至大明宫里也有人用！”跟着过来的公孙大娘插话道。任继雪微笑着看了看她回过头继续说：
　　“大人小女自知平时只顾练习唱曲而疏忽了文字的学习，所以字写得很不美观，如今为了证实自己没有写这过什么情书，小女不得不在您面墙献丑了！”
　　“是啊大人！请您让这丫头写几个字给大家看看吧！看了笔迹就知道了！”
　　公孙大娘说罢，太监们拿出任鸿方书房内的笔墨，任继雪拿起笔就歪歪扭扭地在木桌上写了几个字交给边上的太监呈给李国安看，看到相差如此之大的笔迹，李国安笑道：
　　“小姑娘！你这张俏脸很可爱，不过这字写的就……”
　　众人听到都跟着笑了起来，只有都知金玉秋和都都知朱碧华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内常侍李国安稍稍收起笑容，转身对朱碧华道：“好了！都都知你也看到了，字迹相差的太远，不可能是这孩子写的，可能是梨园里某个小姑娘想拿这丫头和李鹤年寻开心，乱写一通正好丢失在地上被金都知拾到了，你回去好好教他们遵守宫中规矩，成为宫人后写这写东西可是犯的死罪。”
　　任鸿方看好时机立刻上前：“大人！请您要好好查清楚，不然我们家那孩子委屈可大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好了好了任内人！”李国安安慰着故作一脸哭相的任鸿方，“明天让金都知当众梨园弟子的面将此事说清，还这丫头清白就可以了！”
　　此事因为李国安亲办，都知们不好再说什么，便各自回梨园去了。多年未见李国安的任鸿方将他请如殿内叙了叙旧后，李国安便顺道去姝临殿看望何满子，再原路返回了大明宫！
　　“今天真的好险！你看你！啊？差一点害了自己，还把你几个姐姐都搭进去，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你给我跪下，对着你母亲的画像……”
　　任鸿方把所有侍女支开后，当着三位侄女的面训斥起任继雪。她表情呆滞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几位姐姐虽心疼，可了解今天的事后都觉得应该好好教训教训小妹，平时太过疼爱她让她愈发不知天高地厚，差点让全家人的计划落空。
　　“今天晚上你必须跟我回一趟祖宅，让你老子好好收拾收拾你。”任鸿方越说越气，“姑母老了！以后都要靠你们！要是今天不遇到内常侍，现在有你受的，只怕你们姐妹几个全都被赶出宫去了，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你……”
　　训完任继雪，任鸿方便一个人出了门去找公孙大娘，有件事她今天一直搁心里，不弄个明白心里不痛快。

　　☆、第二十二章 绝地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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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公孙大娘住的处所拾芳殿须绕过沧池，任鸿方到殿外让人通报，公孙大娘正在殿内训李十二娘，听说任鸿方在门外便让她退下，自己亲自出门迎任鸿方入内，他们俩素无恩怨但交情也不深，一同住在未央宫多时但彼此不怎么往来，今夜任鸿芳突然造访，公孙大娘大致能猜出她此番的目的。
　　入殿内跪坐让侍女上了茶后，公孙大娘便把所有人支开，道：
　　“任姐姐你我共同共事于梨园，但你正或宠的时候我还未入宫，我风光时也影响不到你，如今我也慢慢下来了，我深切的体会一个宫廷艺人失去圣宠后，地位难保又受人欺压的憋屈，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了！真该早些往来，站在一起以后说不定有个什么好歹也彼此有个照应。”
　　公孙大娘如此直接，任鸿芳也省了客套，似有些感慨又带着点殷勤道：“是啊！都是我不早点醒悟，与妹妹多些往来，在这深宫里要没有个姐妹相照应，就像今天这样，孩子们错一步便被有心之人放大，小则受冤出宫，大则丢掉性命，想想都后怕！”
　　“姐姐现在知道也不晚！”公孙大娘有意让任鸿方说出她今晚特地过来想说的话。任鸿方也会出其意：
　　“今日回去后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虽说这两丫头私自传信是该罚，但不管是谁，也不至于要送去刑部吧？我自认与金都知和都都知朱碧华素无恩怨，不知今日她们为何如此对我那侄女步步紧逼，想把她推入绝路呢？”
　　公孙大娘轻轻一笑：“老姐姐！你算是问对人了！你难道真不知道？”
　　“真不知啊！”
　　“自从前都都知贺智黎出宫朱碧华把持梨园事务后，朱碧华便破格让她原本在梨园给人梳头的表妹金玉秋做上都知之位，他们两人做都知前并非有过人的美貌或才艺，干的都是给人梳头挑衣服的粗活，后来朱碧华一跃成为都都知，她使点手段让自己表妹做都知，其他几位都知也不敢说什么，她们两表姐妹长得跟鲁智深西门豹似的……”公孙大娘说的正溜，平时端庄严肃的任鸿方听她这般形容二人，憋嘴忍住不笑，公孙大娘看任鸿方那样自己倒没忍住“噗”一声就笑出了声，二人随后便拍着桌子齐笑了一阵，公孙大娘接着道：
　　“人说美人怕容颜老去，丑妇也有她自己的担忧，她表姐妹两个也担心如我们这般有一天丢了权势，如今正想将她们栽培多年的义女罗雨凤往前面推，这不——一说我就来气——这两死丫头不是白白给她献上个好机会了吗？你那三位侄女已成为宫人，紧抓着此事，把它扩大就可以把你们姑侄几个都赶走，她那义女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任鸿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平时真的太疏忽了！被人盯住了都不知道，我那小侄女现在这年纪正是胡思乱想的时候，经历这一次我看她还敢不敢乱来！”
　　“这两臭丫头，害得我今天吓的，都老了十几岁了！”公孙大娘撩起早已放下的秀发，轻轻叹了口气，“老姐姐！你我不为自己打算，恐怕以后这样的事还多着呢！”
　　公孙大娘转动着眼珠，目光犹如离弦之箭一般迅速扫过任鸿方的脸又迅速转回，她企图抓住她此刻脸上微妙的变化，从而判断她是否真心实意地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
　　任鸿方也早已有所察觉，她老练地不动声色：以前自己容貌光鲜深得皇上赏识时，除了歌艺精湛外，靠的就是在他人、包括皇上——企图靠察颜观色来从自己身上寻得某种讯息时，她总会随着做出调整让她们看到想要看到的东西。这次也一样：
　　“这我也知道！这丫头就是不争气，枉费我日日为她操劳！如今梨园都知统领被那毒妇占着，你我也没了圣宠，只怕日后拿她没办法，内常侍不可能天天到梨园来，哪天朱碧华要是再抓到什么把柄，见缝插针先斩后奏也是有可能的！”
　　公孙大娘从任鸿方的语气里察觉到她的急迫：她越是急迫就越需要帮手，而自己正是那个她需要的人。上次和梨园使郭昌格计划等望春楼庆典过后自己设计将都知罗衷琼拉下自己顶上，不过看样子现在还有个更大的机会自己找上门来——都都知之位似乎在向自己招手。
　　“那么姐姐……你不害人人就要害你……”公孙大娘稍稍凑上前，“他拉你不成，你就不会反过来把她拉下去吗？”
　　任鸿方缓慢地将目光从桌面上投到公孙大娘的脸上，这种缓慢似乎在促成她们之间一种无形契约的达成：“你是说……”
　　“她既已有除掉你的心，再对你下手那是早晚的事，你就不必坐以待毙等她再找个什么理由把你们姑侄几个打趴在地再也起不来，到时候晚了！”
　　“妹妹可有高见？”
　　“这……”
　　“你放心，今日你助我侄女抽身，我早把你当自己人。今日是，以后也是，你就直说吧！以后用得找我的地方大可开口。”
　　“我听我那徒儿说…这信…是一个小丫头代笔写的？”
　　“没错……”
　　“那么……”公孙大娘停了下来，盯着任鸿方的眼睛露出凶光，任鸿方大致能猜到那丫头是留不得了，但是公孙大娘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没说。她追问：
　　“妹子你就别再让我费神了，快说！”
　　公孙大娘又凑近了些，把话一五一十地全对任鸿方说了一遍，任鸿方听完觉得极妙，采纳了公孙大娘献的计划，告辞后便回了自己的寝殿。
　　任鸿方刚走，公孙大娘又把李十二娘重新叫过来，二话不说就对着李十二娘的耳朵用力一拧：
　　“师父的话你要是不听，以后就不要再跟着我了，要不是今日我察觉你和那继雪丫头有事，任由都知们处置她，现在查到这来，有你好果子吃！”说着便用手指往李十二娘头上重重一戳，李十二娘踉跄几步又立刻站直低头求饶：
　　“师父！徒儿错了，请您别生我的气了，我会改的！”……
　　公孙大娘虽然平时对李十二娘照顾有加，但那是出于对继承人的爱护。但她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有点什么事管教起来也毫不手软，李十二娘身上时常留下公孙大娘殴打对淤青。今晚又是一通打骂后，才解气罢休。
　　任鸿方回到寝殿，依照公孙大娘的计划行事。
　　让人把侍女清清叫到自己房内，便站着对她道：
　　“丫头，今日之事你也看见了，若不是有内常侍大人在，只怕现在你就去伺候别人去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帮继雪，但是宫里就这样，有时候别人不需要知道什么前后缘由，抓到了就处理干净，这就是皇宫。”
　　清清颤抖着跪下：“任内人，我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什么都没做啊！”
　　任鸿方踱步围着跪在地上的清清转：“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宫里不管这些！我是留你不得了！”
　　清清一惊瘫卧在地，到下后又拼命爬起来跪着抓住任鸿方的腿：“任内人，请您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这样，您饶了我吧！任内人……”
　　任鸿方故意让清清求饶，片刻后转过身对还在地上磕头的她冷冷地道：“其实你想继续活命倒也不难！”
　　清清停止磕头，泪流满面地看着任鸿方：“任内人！您说！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不能死，我要领些俸禄给我重病的母亲卖药治病，我什么事都愿意为您做！”
　　“很好！起来吧！你只要在望春楼庆典当日帮我办一件就行！”
　　【 ..】

　　☆、第二十三章 暗流涌动

　　何满子一个人站在见芳楼上望着沧池发呆，轻吹来的微风有些微凉，她交叉放于胸前的双手轻轻抚了抚双肩，但仍没有想要加件衣衫的意思。
　　近几日，正愁着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为李太白增的诗编曲——与李归年合作多次，自己所唱曲目几乎都出自他之手，这次想尝试些新鲜的曲调。
　　却听一阵紫蝉跑上楼的脚步声传来，转过身：“我不是叫你不要随便上来打搅我吗？”
　　紫蝉双手举于胸前：“姐姐！贺智黎前辈来信了！这是许内人让太监从大明宫带过来的。”
　　何满子接过信，拆开一看大喜：原来上次曹燕娜姬出宫前往流光殿时，无意中提到何满子正愁着找不到满意人选编曲之事，病重的颜丽冰的丈夫良悟中听到后，便用笔纸自己填了一曲让何智黎一起送进宫。
　　良悟中年幼时曾在泉州生活，当地动听的小调很多，他选取一曲《春华叹》稍作更改变成新曲，精通音律的何满子看着便不自觉地走到古筝边，拉开上面用来遮尘的白纱巾，抚动琴弦全神贯注地弹了起来，伴着琴声，紫蝉轻轻地将掉在地上的纱巾拾起后便下了楼……
　　公元743年（天宝二年）3月26日，广运潭正式落成，此水陆码头地开通不仅缓解了日渐剧增的长安人口每日必须的物资，也降低了国外物资运入长安的时间，天下之财货从四方涌聚于此，将使长安贸易更加便捷，大唐的声名也将得到远播。真乃造福万民、造福后世之伟业！
　　为此！玄宗特地在望春楼下举办歌舞与民同乐，已解禁的禁苑内，百姓们携带着食物从四面八方赶来，诗人文豪们携带妻儿驾车前往，文武大臣追随着皇亲国戚和玄宗一道入驻望春宫，如此盛大之景，望春楼外十几里内从未有过。
　　杨玉环因尚在出家为尼之期，没有位份不宜在百姓面前伴随君王左右，所以梅妃、柳婕妤、何满子、许和子、杜昭仪和曹燕娜姬等一众妃嫔盛装伴玄宗在两岸万千百姓的目光中乘船于江上，让紧跟在后的百位梨园女弟子合唱，正值玄宗将三月三日的祓禊节改至今日，兴致高涨的百姓，有些便脱去衣衫跳入江里洗濯去垢，消除不详。一时间，望春楼陷入一片欢腾之中——歌舞声、欢呼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此地已是人间乐土，处处皆是笑语欢声，好不热闹......
　　正当人人都陶醉在广运潭上响彻云霄的盛世欢舞时，留在未央宫的清清正等着夜晚的到来——祭春和庆广运潭一并举行，玄宗在望春宫设宴三日，未央宫内的内人和侍女们多数已一同前往，清清为了活命听任鸿方的话留在未央宫——今晚她要完成主人所交代之事。
　　虽整个未央宫除了巡逻的士兵外，安静得如同几十里外荒废的秦宫。为防被人发现，清清还是等到了亥时才一个人偷偷带着梯子准备爬墙溜出未央宫，在去望春楼前，任鸿方就告诉她靠近寝殿西侧的宫墙树木众多，穿入其内架上竹梯爬出，是不会轻易被士兵发现的。
　　清清穿着黑衣扛着竹梯往西侧赶时，正好禁舞多时未参与演出，没有前去的梅可儿正准备前去寿王幽会，看清清带着个竹梯偷偷摸摸的，梅可儿很是好奇，正想上前问个清楚时又想：自己现在去私会寿王本就不该让人知道，还是悄悄跟着看她到底在干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