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词之梨园天下——尘歌

　　“想必是偷偷溜出宫，抑或是在禁苑内哪个废宫里躲起来了，那丫头平时就爱偷懒，这禁苑又这么大，南北几十里的，她要真有那个心思在这里面躲起来我也没法子立刻找到她呢！”
　　“一派胡言！”看任鸿方非但不怕自己，反而狡辩越说越离谱，柳婕妤气得咬紧牙关对护卫大吼一声：
　　“给我搜！”
　　听到命令的护卫几人一组冲入正殿、南北侧殿、后殿搜了一遍，不一会儿，只见一众受惊的侍女跟着护卫走到院内，整齐地站在一边。
　　刘婕妤看了看梅可儿，冲着队伍扬了扬脸道：“可儿！这群人里可有那丫头？”
　　“回婕妤娘娘！并没有！”

　　☆、第三十四章 大难临头

　　难怪任鸿方这般轻松，肯定已经把那丫头弄死了！柳婕妤暗自思忖，任鸿方却做出一脸不解的样子：
　　“娘娘！出了什么事？您为何要对小的寝殿这般搜查呢？”
　　“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继续给我搜，各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就在这时，梨园使郭昌格带着几个人也匆匆赶来，看见柳婕妤上前鞠躬道：
　　“娘娘！不知任内人有哪里做的不妥的地方，让娘娘您带这么多护卫前来搜查她的寝殿呢？能否感知下官，待明日通报内侍省，派人严查！”
　　不知道是谁这么快就把自己搜查任鸿方寝殿的事报到梨园，但柳婕妤能看出来郭昌格就是任鸿方的救兵，她瞪郭昌格一眼：
　　“既然你都来了，这事就不能不让皇上知道了！何内人，你就把事情原委再告诉梨园使大人一遍！”
　　何满子上前将事情前后一一告诉郭昌格，他听着故作震惊，脸上那夸张的表情使得那两颗本就外凸的眼珠好像再凸一些就要往下掉一样，丑陋献媚的嘴脸让人反感。
　　柳婕妤在，他始终弯着腰听何满子说完，然后说：“原来这样！真是委屈娘娘和何内人了！”
　　郭昌格脸色一变，故作严肃回头问任鸿方：“你可都听到了？任内人？毒害妃嫔可是要杀头的！”
　　任鸿方能看得出郭昌格不是自己的敌人，猜想，肯定是公孙大娘看见柳婕妤有动静，叫人去叫郭昌格过来的。她做出一脸委屈又不得不屈服的样子，必恭必敬地说：
　　“大人！我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等事啊！真的冤枉我了！为了证明我的清白，还请大人您现在再查一次，明日上报皇上的时候还我……还我清白，呜呜呜……”任鸿方一捂脸就哭了起来
　　“哎呀！既然如此！”郭昌格转过头对着跟过来的士兵道，“你、你、你们再搜一遍，其他人随我来！”
　　说着迈开步子就要走出殿外，柳婕妤心里一颤：不妙！迈一步上前便拦住：
　　“去哪儿呢？这么急？先把这里彻彻底底的搜个遍再说。”
　　“好好好！听娘娘您的！”说完柳婕妤又命人查了一遍，除了清清留下的衣物和一些饰品之外，什么也没找到。
　　何满子看这身旁气得直冒汗的柳婕妤，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娘娘！要不要问问那些丫头？”
　　柳婕妤点了点头，何满子便踱步走到众侍女跟前问：“清清也和你们一样，离开爹娘入宫为婢，现在她忽然就消失不见了，你们就真的不关心吗？”
　　众侍女你看我我看你，道：“回何内人，奴婢不知道！……奴婢也不清楚！”……
　　看她们糊里糊涂的样子，多数也不知情，何满子失望地看着一边的梅可儿，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郭昌格又上前对柳婕妤道：
　　“娘娘，您也看见了，没找到您要找的人，您是要和我们到梨园去还是回去休息呢？”
　　郭昌格准是早已与公孙大娘串通好，今晚干脆就把事情全都捅出来，把所有罪全推给金玉秋表姐妹，柳婕妤试图拦下，但是围观的众内人已经知道她弹了金玉秋的琴中毒一事，再加上任鸿方一把鼻涕一把泪在一边为自己鸣不平，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应该也搜一搜金玉秋和朱碧华的处所才公平。无奈，众人便匆匆赶往梨园都知处所搜查。
　　本打算隔日就通报梨园教坊使、呼呼大睡过去的都知金玉秋和都都知朱碧华那里知道，一场大难正一步一步向她们走来。
　　都知处所内被士兵的火把照亮，一晃一晃地透过纸窗照亮殿内，所有都知都走忙脚乱地起身穿衣走出殿外，朱碧华知道这事等不到明天了，上前便道：
　　“老奴恭迎婕妤娘娘，不知……不知梨园使大人您这么晚了，带这么多人过来所为何事？”
　　“何事？你自己不知道吗？你们表姐妹两个滥用手中权力企图毒害内人，我现在是过来是缉拿你们两个归案的！”
　　身后的金玉秋闻之便吓得浑身哆嗦，而朱碧华虽知道自己已是有口难辩，依然抱着希望道：
　　“大人！不是这样的！这是有人故意设计诬陷啊大人！”
　　见郭昌格不予理睬，朱碧华连忙上前抱住柳婕妤的双腿跪下：
　　“娘娘！何内人！现在只有你们能救我了！你们帮我说说话！这是有人故意陷害啊！”
　　何满子和柳婕妤哪里不知道，只是现在已经让梨园使知道了，只怕明天就会通报内侍省，即使自己把这口气吞下，众内人只要其中一人把这事说出去，皇上怪罪下来反是自己欺君了！又想，一旦这事捅大，最得意的就是任鸿方和公孙大娘二人了。
　　柳婕妤瞄了几眼若无其事站在一旁的任鸿方，一肚子窝火无处发泄。而她身后的何满子实在不忍心听以上了些年纪的朱碧华苦苦求饶，轻声便道：
　　“娘娘，您能听我一句吗？”
　　“你说！”
　　“各位姐姐妹妹、都知们！你们看……就当我和婕妤娘娘倒霉，这事要不就这么算了！我们不追究，大家也都各自回去，不再提起此事，梨园使大人也不必把这件事记录在案了可好？
　　郭昌格和任鸿方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其他十几位内人和一众宫人们各自沉默着，谁都不说话。
　　“那就算了吧！大家都是梨园姐妹！”
　　只听见跟上来没多久，站在众人身后的公孙大娘突然说出这么一句，众内人也就跟着赞成：
　　“那就算了吧……大家也都不容易……回去睡觉吧……”
　　面对着这个好人坏人都做尽了的公孙大娘，何满子和柳婕妤一时还真拿她没办法。
　　“那诸位姐妹都回去休息吧！夜已这么深了！明天还有明天要忙的呢！”
　　何满子说完众人正要散去，公孙大娘和郭昌格却一动不动没有要走的意思——
　　殿外。只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向外看去，两排火把把殿外的大道照得通明，两个身材高大，身着军服的将士迅速下马，威风凛凛地向殿内走来。
　　何满子内心一震：那走在左边的男子不正是高仙芝吗？他怎么会到这来？而在人群中的谢阿蛮也发现了高仙芝，与何满子不同的是，她看到高仙芝时那种喜悦的心情很快就被别的情绪打断了，她知道有何满子在，高仙芝永远不会看自己一眼，这种嫉恨使得她对何满子的厌恶又加深了一些。
　　一旁的柳婕妤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公孙大娘刚才会那么大方，劝在场的所有人不要追究此事，她纯粹就是在装好人逗自己。
　　“拜见婕妤娘娘！您没事吧？杜昭仪娘娘禀告陛下说您中了毒，在未央宫内有危险，皇上闻之心急如焚，特派我与高将军前来护驾，看您没事我们就放心了！”万骑骑士李梓跪下说道。
　　“免了，高将军还未回安西？”看到高仙芝也一起前来柳婕妤有点意外。
　　“回娘娘！微臣在望春宫庆典结束后…”高仙芝看了一眼何满子，“就和皇上一起回了大明宫，这几日一直在大明宫与皇上谈论安西要事，过几日才回去！”
　　“嗯！”
　　一旁的李梓拱手接着说：“娘娘！皇上已经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特命我与高将军搜查都知处所，将她们带去问话！”

　　☆、第三十五章 针锋相对

　　“搜！”
　　柳婕妤知道，这正中了公孙大娘的计，她咬着牙气得额头上直冒汗，双眼直直地瞪着众内人身后的公孙大娘。而此时的公孙大娘，巧妙地躲过了柳婕妤投过来的目光，云淡风轻若无其事地站着，反倒是周围的众人对柳婕妤投出这般愤怒的目光大为不解。
　　随着殿内四周一阵阵杂乱声的停下，李梓和郭昌格一起走出了都知寝殿，郭昌格手上还捧着一个深绿色的小袋子，在朱碧华跟前停下道：
　　“都都知！这是什么啊？”
　　“哼！我从未见过这东西！有人竟如此用心，证据都让人放进来了，还用得着问我吗？”看求饶已无济于事，朱碧华愤怒地回了这么一句。郭昌格嘴角颤了两下，厉声道：
　　“你还嘴硬，把朱碧华和金玉秋绑起来带走！李大人和高将军说了，此事皇上明天要亲自过问，企图毒害柳婕妤和皇上的歌姬，你们两姐妹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脸凶相地对着朱碧华说完，郭昌格立刻转个身换了个表情笑道：“高将军！李大人，那我们既可回宫交差吧！”
　　几个士兵上前企图一把将都都知压在地上捆绑起来，朱碧华立刻道：
　　“且慢！”
　　她稍稍整理自己的衣衫，说：“柳婕妤，何内人！你们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都被人利用了，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还请您将我那……我那义女护送出宫！”她转过头看了看在人群中面无表情的任鸿发和公孙大娘，“算你们狠！”
　　“别啰嗦了！带走！”郭昌格不耐烦地催促。
　　“我自己会走！”
　　朱碧华转向高仙芝和李梓，“高将军！李大人！你们别绑我，我们两个老妇是不会逃的！请让我们就这样走出这里吧！”
　　李梓略显为难，身后的何满子上前说情：“李大人！你们就答应她们的请求吧！”
　　“好吧！请吧两位都知！”
　　一旁的高仙芝道说着便要动身，看李梓还站着不动，他看得出李梓怕有个万一。继续道，“出什么事我来负责，你就放心吧！”
　　“回宫！”……
　　李梓放下心来一声高喊，一众人马行便开始行进在回大明宫的路上。让李梓骑马在前方带路，高仙芝放慢脚步牵着马在后面跟着。此时的他心里有说不出的不舍，多想停下与何满子畅谈一番。虽说这次回长安是为国事，但这些事不必自己亲自回来也可完成，唯一让他还想着回长安的理由，就是何满子！
　　看高仙芝一言不发地跟在一旁，柳婕妤叹了口气道：
　　“高将军，今天真是不合时宜，不然延王还有很多用兵的学问想向你讨教呢！您还是快上马回宫吧！明日我和何内会进宫向皇上说明此事，这件事可不想皇上知道的那样。”
　　“哦？”高仙芝疑惑，“娘娘大可直说，我回去自会将实情告知陛下！”
　　看在队伍里不时用眼角偷瞄自己的任鸿方和公孙大娘，柳婕妤又叹了口气：“这说来话长！明日我回宫再细说吧！”
　　“那娘娘和……何内人就早些回去休息吧！告辞！”
　　说着话，高仙芝的眼睛不自觉就看向何满子——人群中，她的侧脸，她的身影总是那样具有吸引力！
　　高仙芝在看自己，何满子能感觉到，但为避免其他内人察觉说闲话，特意加快脚步走上了前头，行动在前行，而心却想停留，这隐隐作痛的心是何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何满子和高仙芝这些细微的举动，让同是女人的有心人注意到了——跟在后面的谢阿蛮盯着他们，心中的那种痛不同于何满子，但也不亚于何满子……
　　内人们各自回宫安歇。隔日，柳婕妤和何满子在回大明宫的路上，一群官兵驾着两辆马车从身边经过，让侍从拦下一问，听到的消息让柳婕妤气得双腿直发抖，猛地坐下便命车夫加快速度赶回大明宫。
　　“陛下！陛下……”
　　昨晚没睡好，今日不早朝的李隆基正在杜昭仪寝殿享用早膳，听到柳婕妤急促叫唤自己的声音，他便立刻起身相迎：
　　“爱妃！昨晚着实让朕担心了许久，好在有高仙芝亲自前往处理此事。后来！昭仪又亲自为朕准备安神汤安神，才在此安睡了过去！你昨晚睡得可好？”
　　看皇上长着花白胡须的脸上那还未消散的疲倦，柳婕妤的愤怒竟一下子少了许多，本想质问他为何不查明事情真相就处死两位都知，而现在却开不了口。
　　随后入殿来的何满子行了礼后便道：“陛下！为何您不让内侍省查明此事，草草的就处死了两位都知？这样做如何……如何让百官们信服？”
　　“内人何出此言啊？”皇上连忙上前扶起何满子。
　　杜昭仪立刻起身质问：“何内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怀疑皇上？都知毁了你的琴再将抹了毒菇的琴借与你使用，本想加害于你，可没想到却让柳婕妤中了毒，梨园使更在她们房中搜出毒菇之毒，如此证据确凿的事你还敢妄加评断？”
　　皇上看见何满子一脸不悦，心疼地把她拉到餐桌旁坐下：“是啊！你们没事才是最重要的！此事虽是草率了些，担杜昭仪处理得并无不妥啊，你在望春楼动人的演出，朕还没好好的赏赐你呢！”
　　听皇上这么一说，何满子和柳婕妤才恍然大悟。原来昨晚回宫后，此事便由杜昭仪全权处理，才如此草率不经内侍省就直接处死了二位都知。
　　再一次！就像一阵难闻的腐臭味袭来，何满子对这大明宫感到彻底的反感，现在她只想立刻冲出殿外，逃回未央宫，永远都不要再踏入这视人命如草芥的大明宫才好。
　　“来来来！这是杜昭仪为朕准备的鹿肉粥，你们也一起来享用吧！”皇上说着便将一碗粥递给何满子。何满子接住又放下：
　　“陛下！贱妾进来身体不适，如此大补的鹿肉粥贱妾无福消受，还是请两位娘娘与您一起用吧！”
　　何满子将一旁的柳婕妤拉到座位上，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翡翠碗给柳婕妤重新盛上了一碗。
　　可眼下，藏着一肚子气，看着面前吃得津津有味的杜昭仪，柳婕妤哪里有胃口，摆了下手也跟着道：
　　“昨晚没睡好！还是请皇上慢用，你先送我回宫吧！”
　　杜昭仪翘起兰花指自顾自地吃着。看柳婕妤要行礼告辞，皇上连忙道：“爱妃要好好调理才是，内人也是！过一会儿让太医过去瞧瞧！”
　　“多谢陛下！那臣妾和何内人先行告退了！”强忍着怒火的柳婕妤故意不给杜昭仪行礼就要离开。杜昭仪也知道柳婕妤此刻正生着闷气，将碗轻轻放下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