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词之梨园天下——尘歌

　　“你别担心我了！也就这样了！领那点俸禄饿不死就好，你好好加把劲儿跳上去吧！做了内人别忘了我就行！”
　　谢阿蛮就想做内人没错，被梅可儿这么一说她也为自己着急起来。本以为杜昭仪会有什么高明的办法把自己推上去，可现在每天除了对这一幅画学习怎么变成另外一个人外，什么都没有进展。
　　看谢阿蛮陷入沉思不回话，梅可儿转过头看了看她：“怪女人！你傻了？怎么不说话了？”
　　“你才傻呢！就是不知道说啥了呗！”
　　“对了！你看！”梅可儿指着前面的海棠树，“上次你嫌那颗海棠树烦，看看现在长得多茂盛！”
　　“你可真有心看这些破树，自己没舞跳了还成天傻开心。我心情不好看啥都不顺眼，心情好了管他什么海棠李桃梅的，都好看！”
　　“你这女人真是怪！”
　　……
　　两人又谈了好久才各自回去。
　　梅可儿暗暗庆幸还好是谢阿蛮，要是遇到宫内哪位内人就有点麻烦了，她暗暗决定下次见寿王后不再走这条路回家。而谢阿蛮虽没看出梅可儿有什么异样，不过作为艺人，舞蹈就是生命。看她被禁了舞反倒活的越发快活，整天半夜起来乱逛。女人特有的敏感让谢阿蛮觉得梅可儿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长安！唐人引以为傲的城市！第一次！我十二年来受限于山间的视野，在这数十米宽，通向皇宫的马路上、数不尽的亭台楼阁里、来来往往的各肤色人民中间，得到了一次彻彻底底的开阔与见识。原来！我生活在一个如此繁荣的国度！在亲自领略这被冠以世界中心的超级都市之前，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世人向往的皇城，竟是这般精美绝伦气势恢宏的模样！如不是伤还未痊愈，我真想在那整洁而宽阔的广场中间，高歌一曲！
　　“娜！娜！你别乱跑！别走丢了！”身后的昆仑奴建跟在姗姗和娜则往香身后唤着，20来岁的他因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而在人群里显得特别明显，但来往的人们对此已习以为常，长安的黑人多得数不过来。
　　听到建的叫唤，姗姗拉住了娜则往香：“别跑太快，你脚伤还没好呢！等等建吧！”
　　“好的！”娜则往香微微一笑，粉嫩桃红的脸颊鬓角处，淌着两根长长的汗水，沾湿了耳边的头发，崔下两撮长长的毛发。走过她身边的男人们不时转过头来打量一番，这情形让昆仑奴建更加当心，跟上来便道：
　　“可以了！我们快回去吧！要是在这遇到……”他放低了音量，“遇到那些上次抓你的人，可就麻烦了！”
　　姗姗理了理头发，一把将他拉近些道：“怕什么？不是有你在这么？你会保护我们不是吗？”
　　“那是当然！不过……”
　　“不过什么？别说了！我们走慢一点就好了，你跟着！”

　　☆、第三章 长安故人

　　“好！”
　　三人趁来往的马车稀少，穿过马路，朝路边上的一家玩具小铺走去。
　　这间店虽小，但却很精致，各色各样比手掌略大的布娃娃挂满货架，胡子花白的店主看见有客人，迎上前道：
　　“小姑娘！快来看！”他指着货架上陈列的商品，“这是金发碧眼的波斯公主，看是个健康活泼的昆仑奴，还有美丽聪慧的仕女……个个都是我精心缝制的，把它带回家，它会和你作伴儿哟！”
　　“你不信！它既不会说话也不会动，怎么和我做伴了？”
　　看着眼前这些逼真可爱的娃娃，姗姗早已心动不已。单为了一会儿和老板讨价还价，她需要做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小姐姐！小姐姐！”
　　店铺主人拿起其中一个娃娃，用手指撑开使它摇了摇头，然后在一旁用小女孩的口吻配上声音。逗得几人立马就笑了起来。
　　娜则往香因为身无分文，所以即使现在的她看中了货架中间那个白白胖胖的娃娃，也不敢伸手去触碰。而跟在两人后面的建却一脸无奈，心中暗自念着：都十一二岁的姑娘了还喜欢布偶，保护女孩子真是麻烦。
　　“我喜欢那个侍女，多少钱？”姗姗指着货架上一个拿着团扇的侍女问道。
　　“哪个？这个啊！30钱！”
　　“这么贵？15吧！15我就买了！”
　　“你这小女孩，给我杀了一半价钱，15我都亏本了！”
　　“那我们还是到别处去买吧！前面也有！”姗姗拉着娜则往香的手故作要走之势，老人连忙挽留道：
　　“20！20钱最低了！给你这小姐妹也买一个吧！”
　　姗姗转过头：“15，30钱两个？”
　　“哎哟！你这小女孩！还挺厉害的啊！行行行，算我亏本，卖了！再挑一个吧！”
　　娜则往香一喜：“真的吗？我可以要一个吗？”
　　姗姗笑着点头回答：“嗯嗯！选一个你喜欢的吧！我们一人一个！”娜则往香迫不及待地让店老板取下刚刚看中的那个胖娃娃，抱在怀里，道：
　　“姗姗！你对我真好！等我有了钱一定会还你的！”
　　付了钱三人继续往前游逛，从安业坊直往皇城方向的丰乐坊走，吃了点小吃再穿过马路前去安任坊游荐福寺。
　　在去荐福寺的路上，远离了拥挤的集市，姗姗拉着娜则往香的手正向前走着。这时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建对这种急促的脚步声很敏感，转身时他已张开双臂，微微蹲下护着姗姗和娜则往香的腰部。
　　果不其然，五个高大的胖子正朝着他们跑来，其中一个就是上次骑着马抓娜则往香的人，他张开嘴露出那两颗黄色的大门牙，道：“小雏鸡，这次我看你往哪跑，跟着你很久了！”
　　建平时在梨园里习过武，但此时的对方有五个人，自己都觉得要真动起手来，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趁着这帮人还没完全把他们三人完全为主，建大叫一身一声：
　　“跑！”
　　姗姗便立刻一把拉着娜则往香，拼了命就往荐福寺内跑，那五个胖子看见立刻随后追上，建看到便立刻将腿在地上一扫，三个胖子的腿被绊住，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在地上苦叫了几声。再回头看，来不及阻止的另外两个胖子早已追了上去，眼看他们就要抓到删删和娜则往香，建使足了劲直直向前冲：要阻止他们才行！
　　狂跑中，姗姗和娜则往香正要转个弯朝荐福寺大门方向的大道转弯，谁知墙角那边正好出来一个穿着淡绿色衣衫的中年妇人，几人狠狠地撞在一起，“砰”一声各自倒下：
　　“哎哟！我的腰啊！谁家的臭丫头，大白天的不长眼睛吗？瞎了吗？”
　　中年妇人一边整理发髻一边骂道，跟在她身后的女孩连忙扶住她：“母亲！你没事吧？”
　　“哎哟！老娘我的骨头都要散了，我……”
　　追上来的那几个人似乎认出了中年妇人，抖着步子道：“哟嚯！这不是柳姐吗？怎么给撞上了？没事吧？”
　　“你瞎了！这样还没事呢？还不快点过来扶老娘起来！”
　　胖子正要过去，柳姐身边的女孩恶狠狠地瞪着眼，怒道：“走开！谁要你扶！”
　　“你看！现在的小女孩真是不识好歹，见了长辈也不叫个叔什么的，开口就骂人。柳姐！你还是自己起来吧！”
　　赶来的五个胖子将倒在地上的娜则往香和姗姗团团围住。其中一个胖子上来就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咬着牙道：“今天你爷爷我饶不了你，抓回去交给凤姨准会扒了你的皮！”
　　“柳姐！是你吗？我是娜啊！”被揪着头发的娜则往香斜着脸说道，她能认出眼前这位容貌不复当年，画着浓妆的中年妇人正是村里人人唾骂的柳姐！
　　“松开松开松开！别对小姑娘动手动脚的！”柳姐走进弯腰细看娜则往香的脸，“哎哟！哎哟！今天是怎么了！也太巧了吧？这不是那个当年偷偷给我芋头吃的小娜娜吗？怎么……你怎么到长安来的？都长这么大了！”
　　“柳姐，这小美人现在是凤姨的人，你懂了吧？”一旁的胖子说完，边上的其他胖子跟着笑了起来，柳姐自然也就能猜出个大概，对着他们道：
　　“这小姑娘是我老乡，要是凤姨买来的人，怎么会跑到大街上来了？”
　　那胖子指着娜泽往香的腿：“你瞧她那细长的腿，半路就逃了出来，被那流光殿的贺老婆子抢了去，害得我兄弟几个给人打了一顿。今天跟着她上街，哥几个再把她抓回去交给凤姨，领点喝酒钱！哈哈哈……”
　　“哦！那还不好办？喝酒钱我给你们就是，这丫头是我亲戚的孩子！你们就……”柳姐表情变得风骚起来，“放了这可怜的孩子吧！啊！”
　　“嘿嘿！那也行，柳姐你给多少啊？”
　　“死相！30钱够你们几个喝了吧？”
　　“什么？你当我们哥几个是要饭的？给30钱？”
　　“那你说多少吧！”
　　那胖子看了看他那帮兄弟，道：“最起码……也给个五六十两才够吧！兄弟们你们说是不？”
　　“是……”
　　柳姐张大嘴巴：“什么？这死丫头五十两？比老娘还贵？你们几个是不是不认识我啊？啊？一点情面都不给了？”
　　“哎哟柳姐！谁不知道你是这平康里巷的第一骚婆娘，能不认识你吗？我们兄弟几个要吃饭！上次还被这丫头害得挨了顿揍，这药费也得给点吧？”
　　“十两！我给你们十两！够了吧？”
　　“兄弟们！带上人，我们见凤姨那去！”胖子不想再和柳姐讨价还价，拉上娜则往香就要走，身后的建顿时着急起来，心想这柳姐是留他们不成了，只能自己和他们硬拼了，双手握着拳就要上前阻止那群胖子的时候，只听见柳姐又叫起来。
　　“慢着慢着慢着！好好好！今天算老娘倒霉！遇到这把我撞得快散架的鬼丫头，还有你们几个认钱不认人的土匪！给你们五十两还不行吗？”
　　说完柳姐便给了那帮胖子五十两子。平时她身上是不会带这么多银两的，只是今天正好要去定些面料给 妓院里的姑娘们做新衣裳，所以袋多了点出来。现在为了救娜则往香钱都花光了，叹着气对娜则往香道：
　　“娜！你也看见了！柳姐我在长安混得也不好！年轻的时候还好说，现在老了只能给平康坊的姑娘们做衣服洗头发、打杂赚些辛苦钱！现在好了，为了救你，我几个月的口粮都没了！你长得这么漂亮，你说怎么办吧？”

　　☆、第四章 莅临夏宫

　　“什么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办？你现在跟着我们回流光殿，我们借贺师傅五十两还你不就行了吗？”一边的建撇了柳姐一眼，平时他在流光殿见惯了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的艺人，对柳姐的名声也略有耳闻，所以一脸鄙夷地说着。
　　“咦？我说你这黑小伙儿，我花了五十两赎她，你们还我五十两？不对吧？至少也得八九十两才合理吧？”柳姐翻了个白眼，“你也不打听打听，柳姐我是何等的花容月貌绝顶聪明，会被你一个黑孩子占了便宜？”
　　“什么？我占你便宜？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
　　“我什么年纪？你没看到谁见了我都叫一声姐吗？那就证明我身段妖娆容貌美艳青春永驻！臭小子你是不会懂的！”
　　看母亲的老毛病又上来了，女儿冬冬拉了拉她的衣袖，不耐烦地：
　　“行了！母亲！别扯这些没用的！你先想想我们到哪儿去找面料给各个院里的姑娘们缝制衣服吧！不然过了时间交不出衣服，人家以后就不会再到咱们这定制衣裳了！”
　　“还能去哪？当然问这丫头要了！”柳姐指着娜则往香，想继续大声唠叨下去，转着眼珠子又想：不行！这里是寺庙的大门，喋喋不休只怕让佛祖听到了，自己刚才许的发财心愿不灵验那才得不偿失。放低声音道：
　　“娜！你真在贺智黎那？就是流光殿的那位贺老前辈？她为什么要救你呀？她是你的谁呀？”
　　“她……她不是我的谁……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和柳姐你一样！”
　　柳姐拍了拍胸口深深吸了几口气：“哎哟！你这死丫头，休想说动情的话来感动我，你得想办法给我弄点钱来才行！”
　　娜则往香能看出柳姐的无奈，道：“柳姐！你不说我都会求贺老前辈借点给你应急的！我以后慢慢干活儿攒钱还给她！”
　　“哟嚯！还真是有点出息了啊！嘴巴厉害没用，看你能不能给我弄来才算数！”柳姐拉住娜则往香的手，又转了转眼珠子，“走走走！去流光殿，不然那几个死胖子拿了钱变了卦又跑回来！就真的倒大霉了！快走快走！”……
　　几人回到流光殿，柳姐在平康坊多年，第一次看到艺人还可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好奇地转着脑袋东张西望：
　　“我的天哪！这里是皇宫吗？贺前辈？虽然我从没有去过皇宫，但是这么大的宅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过呢！”
　　贺智黎笑道：“这里怎么可以和皇宫比呢！皇宫……皇宫要大的太多了！”
　　“真的吗？真羡慕您有机会在皇宫里管理艺人那么多年！一定赚……”
　　柳姐关于钱财的话正刚要说出口，就被跟在身后的女儿冬冬推了一下制止了，她转过头瞪了女儿一眼，用口型说：“找死啊！”然后又迅速回过头去，“一定很幸苦吧！”
　　柳姐和女儿经常在类似这样的情况下用口型交流，但这些小动作贺智黎都看在眼里，不禁觉得柳姐很可爱；虽有点贪财，但内心却是个善良的人。笑着道：
　　“去哪儿不幸苦呢？一辈子劳碌的命！操心完宫廷那群孩子，出了宫又操心现在这群，这一生就没闲过！”她伸手摸了摸一旁挽着她的手的娜则往香的头，“今天还真要好好谢谢你，不然这孩子要被那几个人抓了去，以后这一生啊！就过不好咯！”
　　走在雅致、不时传来艺人习曲声的庭院里，柳姐本觉心情大好，但听贺智黎这番话，不禁想起自己的身世，一时酸鼻红了眼眶，语速也慢了许多：
　　“难得前辈您为这些艺人操劳一生！我也堕入风尘，一辈子抬不起头，不想再看家乡的孩子再步我后尘！”
　　“老家？”
　　“哦！您还不知道吧！我和娜都是一个村子的！”
　　“这样啊！也算是有缘了！多个人走到走动也好！你今天花了不少钱给那几个混蛋将娜救下，过一会儿我让人还给你，拿去应急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