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词之梨园天下——尘歌

　　“妹妹要走！我送送你吧！”
　　柳婕妤不予理睬迈着步子就往殿外走去，那杜昭仪却神采奕奕地跟了出去……
　　殿外！杜昭仪轻轻吐了口气道：“妹妹想知道那二位都知昨晚是如何死的么？”本不想理睬她的柳婕妤猛地一回头：
　　“怎么死的？”
　　杜昭仪翘起嘴角抬了抬眉头凑上前轻声道：“和你一样！被我用那包毒蘑菇粉灌下去，滚在地上慢慢疼死的！”
　　说完她半捂着嘴低声“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奇怪的的笑，让人不禁后背发凉的笑。片刻，满脸怒气的柳婕妤也跟着笑起来，道：
　　“哦！我懂了！”
　　看柳婕妤停止愤怒反而笑起来，杜昭仪有些意外，收起笑容道：“懂？懂什么？”
　　“什么？你妒嫉金玉秋可以和自己喜欢的男人生下孩子，而你！没了自己的男人、丢了自己的孩子一辈子不能再孕，她一个都知拥有的你一个昭仪却无法得到，多年来你一直因为这件事嫉恨她！她的存在深深的刺疼了你！所以你这次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弄死她们表姐妹。你不觉得你是个变态、恐怖的老女人吗？”
　　柳婕妤这一席话说中了杜昭仪的痛处，她颤动着嘴角：“你……你……你敢和我顶嘴？”
　　“没错！要弄个鱼死网破把皇上叫出来看看你这副变态的嘴脸吗？”
　　只见杜昭仪乜斜着眼，很快就平复了怒气，得意地笑道：
　　“不妨告诉你！她那野种在你们入宫的时候，已被赐死了，现在应该早断气了吧！我没什么可妒嫉的了！”

　　☆、第三十六章 遗宫未央7

　　“你为什么连她女儿也杀？你简直丧心病狂！”
　　“呵呵！彼此彼此而已！别以为你的事本宫不知道，收起你这副老好人的样子吧！”
　　看两人怒目相对，何满子伸手拉了拉柳婕妤：“娘娘！延王着急着您呢！回宫吧！别让皇上吃完早膳去见杨玉环看见您还在这傻呆着！您有去的地方，皇上自也有去处，您就别担心其他人了！”
　　何满子故意这么一说，杜昭仪知道是在讽刺自己无后，伸手就要打过去，柳婕妤迅速抓住杜昭仪拍过来的手：
　　“说到你痛处了？要发狂？别让皇上出来被你现在这副变态恐怖的模样吓到，把你刚刚喝下去的那些你精心准备的粥全都吐了出来！”说罢用力将杜昭仪的手甩回去，扭头便和何满子一起回了寝宫。
　　沐浴更衣后，柳婕妤对何满子道：
　　“公孙大娘和任鸿方二人费了这么大劲除掉朱碧华和金玉秋，肯定是觊觎梨园都知之位，要是她们二人真的当上了都知，以后梨园就是她们的了！”
　　“虽然梨园管不到我，但她们干出这些事，还真不能让她们得逞才行！”
　　“那是自然，绝不能顺了她这个心。她是内人，你也是内人。她要做都知，你就把都知之位抢过来，我看她们还能怎么样！”
　　两人正说着话，伴着急促的脚步，殿外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何满子一听就知是许和子。
　　“娘娘和姐姐竟瞒着我，刚听到丫鬟们说，吓死我了！现在可都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那两个死奴才，平日看她们一脸晦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被杜昭仪处死了倒也干净！”
　　许和子一边入内一边怒气冲冲地说，何满子迎上去道：“此事可不像妹妹知道的那样！当时昭仪娘娘也不方便声张，所以在望春宫时没告诉你就回未央宫了！”
　　“如何不一样，难道还另有隐情？”
　　何满子把事情的前后向许和子说了一遍。许和子咬着下唇，拍了拍桌子道：“娘娘！姐姐！你们受得了这样大的委屈，为何不如实告知皇上？皇上他……”
　　“皇上他会给我两一个公道对吗？”柳婕妤接过话，“你今天早上要是看见皇上那个态度就不会这么说了，人杜昭仪现在是’处理得当’等着领赏呢！证据都被人家给塞进朱碧华屋里去了！我要是把实情说出来弄不好让杜昭仪反咬一口，说我诬陷内人，就像当年赵丽妃一样，被诬陷说是妒嫉妃嫔而失去了皇上的信任，那才是得不偿失！”
　　听柳婕妤说的也有道理，许和子站起来欠身道：“贱妾一时气昏没了理智！还请娘娘原谅！
　　“行了，这又没有皇上也没什么外人，就不用这么多礼数，快快坐下说正事！”
　　近年许和子常伴皇上左右，自然对宫中礼数不马虎，生怕被人找到口实，也养成了习惯。现在见了柳婕妤也多礼起来。被柳婕妤这么提醒，放松地笑道：
　　“娘娘！我这不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吗？不过说到那公孙大娘和任鸿方真为夺取都知之位，大可以将她们姐妹赶出宫去就得了，何必处死呢！”
　　许和子的话倒提醒何满子，她猛地一颤：
　　“不好！那金都知在宫外的前乐工丈夫还养着个小女儿！要是被杜昭仪知道了，会不会连她也一起处死？”
　　许和子和柳婕妤不以为意，许和子接着道：
　　“姐姐关心得也太宽了！她们两个虽然被利用死的冤，但是生前也经常在梨园内横行霸道，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是活该！”
　　何满子当下就拉下了脸：“妹妹！你在宫中多日，可千万别变得漠视他人性命，有朝一日变成那杜昭仪那般冷血无情，我问你，要是现在此事落到你我身上自当如何？”
　　许和子收起无所谓的态度，看了看何满子，道：
　　“姐姐！那……那你说怎么办？”
　　一旁的柳婕妤态度也有所改变，道：“可知那孩子居于何处？让人去通报一声让他们赶快离开长安吧！”
　　何满子只是听说，他们住在何处也不是特别清楚。几人思来想去，许和子突然想到尚食局的司膳范碧青曾经给金玉秋治过脚气。柳婕妤立刻让太监康子前去问话，对此事也闻知一二的范碧青便直接跟着他来见柳婕妤——今日她正好要亲自出宫取一些湖鲜，详细了解了此事后便出宫通知了金玉秋的丈夫罗鑫勇，让他携女逃出了长安。
　　未央宫。
　　公孙大娘寝殿内，任鸿方和公孙大娘正在规划着下一步要做的事。
　　“现在该死的都死了！接下来……姐姐你我是一起做都都知呢？还……”
　　“都都知只有一位，怎么可以一起做呢！”任鸿方打断公孙大娘，她能看出公孙大娘此刻那急不可耐的心情。
　　同样，面前的公孙大娘也望着她，两人可以说各怀心事但又不形于色，就这样沉默了片刻。任鸿方淡淡地笑道：
　　“妹妹你这次功劳最大，你做都都知吧！我来做都知就好了！”
　　这话一出。公孙大娘便笑开了花：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可好歹也要装一下，毕竟任鸿方比自己年长，她挺了挺胸深深吸了口气，道：
　　“姐姐还是你做都都知吧！我毕竟年轻些，等以后你不做了让我做就可以了！我做都知好了！”
　　任鸿方哪里不知道公孙大娘故作姿态推辞，道：“妹妹！你就别再说了，还是你做都都知吧！你办事能力强，也更准！姐姐还要和你学学才是！”
　　“哈哈……哈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任鸿方也跟着公孙大娘笑了起来——
　　只等梨园供奉官李辎将她二人提名，梨园教坊使上报获批，她们就可以坐上都知之位，掌管梨园内的大小事务了，此刻，二人似乎感到，这事就是这样顺理成章，都知之位已唾手可得了。
　　春尽，立夏。
　　未央宫内的残花已没了影踪！树木长出的新叶已浓绿一片，层层叠叠覆盖着整个未央宫的每个角落，碧波荡漾的沧池因为四周的浓绿而显得更加清柔，缓缓伸展直向远方。
　　“何都知好！……何都知好……”
　　梨园里的一群小宫人正赶去梨园书院听早课，看见早起的何满子在池畔练声，一一行了礼后整齐地排着队向宫外走去。看着那群小身影，何满子似乎看到当年的自己，伫立在池畔看了许久。
　　都都知没做成，反倒把都知之位让给任鸿方的公孙大娘也带着李十二年去梨园上早课，看到何满子她装作没看见不声不响地走了，何满子看到她也不再假装亲热，披上披肩便往回走。
　　紫蝉看在眼里跟在后面道：“切！看公孙大娘那牛气的样子，还好柳婕妤娘娘看出她想做都都知的野心，上奏皇上让守寝房多年的都知罗衷珂来做，现在您也做了都知，我看她还牛多久！”
　　“谁知道！她的姐妹任鸿方也做了都知，是要不再惹出什么事就不要再搭理她就是了！”
　　“弄不弄出点什么还真不知道，看她那双眼睛，像恨不得要把姐姐你吞了一样！”
　　“由她去吧！”
　　何满子都知之职为接收梨园新艺人每月的考核，偶尔为艺人们传授经验。之所以接受这个职位就是为挡住任鸿方做都知的企图，但就在柳婕妤成功通过皇上让委屈多年的罗衷珂坐上都都知之位，破了任鸿方和公孙大娘想联手掌管梨园的计谋后，她们又找到杜昭仪，杜昭仪看皇上主意已定，就让梨园使上报梨园都知之一的韦珍珍身患重病不宜再在梨园内任职，将她挤走后立刻让鸿方便补上。如今，双方的恩怨似乎已越来越深。

　　☆、第三十七章 险入长安

　　回到姝临殿，何满子正要上见芳楼，只听见崔公公那软绵绵中带着急促的叫声传来：
　　“何内人！何内人！……”
　　“崔公公！何事这么急？”
　　“宫外来信，说……说那位颜丽冰姑娘已经……已经去了！”
　　听消息，如一盆冷水从何满子的头顶上浇下来，脚一软往后踉跄了几步，紫蝉看到连忙上前伸手接住往后倒的她，崔公公也上前安慰道：
　　“颜姑娘的病是医不好的！他能撑到现在已算奇迹，生前还在您和许内人面前完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和心爱的人度过了一段时光，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安慰了！她如今不再受病痛折磨，你应该为她高兴才是啊何内人！”
　　“是啊！姐姐！你不要难过了！”紫蝉说着便和崔公公一起将何满子扶到椅上坐下。
　　“这几日，我本想再出宫看看她，把皇上赏赐的长白山人参给她送去，没想到……没想到她就这么走了！”何满子眼里含着泪，呆滞地望着门外，颜丽冰的英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只希望这只是一个梦。
　　一年的崔公公接着道：“何内人！您还是准备一下吧！许和子内人让我过来通知您，和上次一样，她在芳林门下等你，您准备好了就赶过去吧！”
　　“知道了！崔公公！”
　　何满子换了一身素服便和罗衫驱车直奔芳林门，见到许和子后就直赴大业坊颜丽冰老宅。
　　之前在收到贺智丽来信后，许和子就禀奏皇上要和何满子出宫安葬好友，获准处理好友后事后再回宫。
　　当晚，二人留在宫外守灵！后几日和贺智黎、良悟中、薛春娘和一众平康里巷前来送行的姐妹将颜丽冰下葬。之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在贺智黎的艺馆流光殿内歇息，准备回宫。
　　殿内，众民间艺人在练习着自己的绝活儿。送何许二人到此的薛春娘道：
　　“连日来二位姐姐也累了，在此好好歇息，我现在要回去了，告辞！”
　　“春娘！你回来！你还在平康坊吗？”何满子连忙叫住她。
　　一句“你还在平康坊”又让薛春娘潸然泪下，道：“我是回去那我的衣物的，丽冰姐自知……自知活不成了，和悟中哥哥两人将成亲时众姐妹送的贺礼十万于钱全增于我，贺前辈再借与我些，我已从妈妈那赎了身，往后就在流光殿内做艺人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快去吧！悟中你们在贺前辈这，我们也放心，往后就不用再看人脸色过活了！”何满子道。
　　薛春娘告辞，何许二人在流光殿喝了些参汤，自感恢复了一些，便要告辞回宫。贺智黎知道二人会顺道去慈恩寺，交代了一番殿内之事便和二人一同前往。
　　夏日的普昌坊车道旁，到处是夏虫的鸣叫声，本坐在马车上的三人途中让车夫停下，想步行透透气！
　　“这里虽有些人家，但离皇城较远，树木众多，真是风光宜人啊！”许和子下车就抬着头站在路面上慢慢转着圈，似在舞蹈般欢快地说道。
　　“小心地上脚滑！摔成瘸子回宫没人要我可不管！”最后下来的贺智黎唠叨着。
　　“哎呀！贺前辈！我真是好久没听您这样说我了，以前怕您烦您，现在怎么听着就怎么窝心，我真舍不得离开您呢！”许和子依旧转着圈笑道！
　　“你这死丫头！操心你还不够多么？在宫里多跟你满子姐姐学学。”
　　“知道了！哈哈……”
　　看许和子那么开心，何满子挽住贺智黎的手跟在后面：“让她好好野一会儿吧！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如今万事自己也知道轻重了，我倒是很久没看她这样肆无忌惮地笑了，往日！就在前方不远的修政坊，丽冰和我，还有和子一起同游曲江池，那时的我们就像这般快乐！”何满子叹了叹气！“这人有时候注意太多规矩，活着也渐渐没了生气；这要留意，那要当心，整日绷着神经过活，自己不开心这心脸也变得阴郁起来！”
　　缓步走着的贺智黎知道许和子在感叹自己在皇宫里的生活，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
　　“丫头！你终究还是也到了这一天！和当年的我一样！看腻了皇宫里那些大人物们争权夺势，小人物跟着各打主意的昏暗生活！怎么了？公孙大娘不是设计不成反丢了都知之位吗？你还有什么不顺心的？”
　　何满子望着前方一排排伸向尽头的梧桐，深深吸了口气：“呵呵！我看！这是她在梨园兴风作浪的开始，丢了官现在遇到我恨不得把我生吃了似的！如果有一天我能像贺前辈您这样，得到皇上准许出宫开个艺馆，那我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你虽是艺人，却于内侍省列册三品，如果是男儿已算是个大官，更何况你是皇上宠幸的内人，皇上是不可能准你出宫的！”
　　何曼子不语，只是继续挽着贺智黎的手臂，一步一步缓缓的向前走着……
　　“站住……站住……别跑！”……
　　前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望去，只见一个光着脚丫的女孩拼命地往这跑，后面几个大汉正骑着马追赶。这时最前面的大汉弯下腰伸手就要抓住那女孩，那女孩似乎能感觉到，弯了下腰转个身就跳下路边的一块草地，几步就穿进了小树丛。那路边坡度有些陡，几个壮汉立刻下马跳下去追……